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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独行兽-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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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言很诧异,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居然不知道对方的去留?
            “我从未问过他。”柏渐离淡淡道。
            “你真是冷漠,难为肖诚一直纵容你。”谢言不无讽刺地看着他,“你关心过谁?又在乎过谁?”
            “你说得没错。我是极端的自我主义者,天性薄凉,自私冷漠。”柏渐离坦然地承受他的目光,镜片后的眼眸,苍凉平静得令人难过,“除非别人先对我付出一百分,否则,我绝不会对别人付出一分。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没什么好处,谢言,你是知道的。”
            肖诚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先对他付出一百分,好到连他都不得不感动,所以,他才终于敞开心胸接受了他。
            人生就是这么残酷。
            想要被爱吗?想要爱到天荒地老不顾一切同生共死吗?想要像小说电影那样,爱得纯粹热烈一生执着吗?
            可以的,但你必须先付出!
            必须先死心塌地抛开一切,对他温柔呵护全身心奉献,让他觉得万一错过就是这辈子最不可饶恕的错误,除了你外,将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人,就不怕得不到他同等的爱情回报。
            可又有谁会这么做?
            现代新新人类,一个比一个聪明,谁不是明哲保身,谁不是自我中心、自私自利,只会守株待兔,等着不费一兵一卒,爱情从天而降,又有谁会那么傻,主动把自己放到以爱为名的祭坛上,供烈火炙烤,遭受焚心的痛苦?
            万一投入一切后,只换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其实像柏渐离这样的人,并不少见,反而肖诚这种人,是块罕见的瑰宝。当然,他们之间只是友情,绝非爱情。

            偶的理智和感情在激烈地斗争中……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残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远望……
            “是啊,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谢言苦笑,觉得胃里的酒意,又一个劲地往上涌,“我只是不甘心,明明是我先到,可为什么反而是他?”
            “因为这世上没人能忍受我,只有他除外。”
            “你不试过怎么知道?说不定我也可以!”谢言大声反驳道。
            “不可能!你我的个性都太高傲了,不可能忍受任何人。”柏渐离摇摇头。
            “肖诚也很傲啊,虽然他在你面前百依百顺,但事实上,他的高傲并不比我少。”
            “那是因为你并不了解他。表面上看,他的确有一份傲气,但内心,他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谢言忍不住激动起来,一把牢牢抓住他的手,“柏渐离,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那天是我和你一起去黄山,而不是肖诚,事情会变成怎样?”
            柏渐离沉默了……
            他的手劲很大,温度高得惊人,有种灼伤的感觉,他本想挣脱,但看着他充满痛苦的眼眸,终于还是没有动。
            “谢言,人生没有‘如果’,你是你,肖诚是肖诚。”
            “柏渐离,你用这么简单一句话,就把我全盘否定了吗?”谢言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对不起。”
            柏渐离嘶声道,心在微微抽痛。
            再迟钝如他,到现在,也不可能不明白谢言对他的感情。
            难怪他一直和自己针锋相对,难怪他对自己和肖诚一起去黄山的反应这么大,难怪他会在浴室说那些话……现在想来,全都有了解释。
            他并不厌恶这种感情,对身为同性、却喜欢上自己的谢言也没有任何偏见,他只是无法接受。
            并不是因为他是谢言,而是因为他自己。
            如果,今天向他告白的人不是谢言,而是肖诚,他的回答照样是“对不起”这三个字。但他知道,肖诚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对他,并没有像谢言那样的欲望。
            这样的心情,谢言又怎会懂?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懂。
            有时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只是,他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
            他对这世上的离别深信不疑。
            只有先闭塞双目,才能不被风雨侵蚀;只有率先道别,才能不被最终来临的分离伤害;只有抛弃一切,才能平静地活下去。
            爱与被爱,都他而言,都是太过沉重而内伤的东西。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谢言吼道,一把推开他,朝外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双拳握紧又松开,似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挣扎,然后猛地转身,冲他走来……
            没等柏渐离回过神来,他的嘴唇便掠过一抹湿润的触感。
            没有强硬的侵犯,没有野蛮的掠夺,这个吻,浅得不像真的,如蜻蜓点水,一沾即逝。
            “滚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谢言放开他,掉头离开。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柏渐离一直伫立在寂静的洗手间,听着脚步声渐渐远离,然后,他抬起头……
            一片白惨惨的日光灯,刺得他两眼酸痛,他紧紧闭上眼睛,感受着滑过冰凉双颊的……滚烫湿意……
            明明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坚强,一定要坚强,只有极端的坚强才能承载此生孤独的重量,可为什么,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心脏却像濒临死亡般疼痛不堪?
            内心除了深切的痛楚外,还有深深的歉意。
            然而,对于爱这种东西,他已无能为力。

            最近照镜子,发现偶面有菜色,难道是太久没吃肉的关系?不行,偶一定要忍住,要忍……滚动……
            半年后。
            N市中心,寰宇大厦。
            下班时分,到底楼的电梯一开,人流便纷纷涌出,朝四面八方散开。
            寰宇大厦是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高档办公楼,柏渐离的亲戚在第九层租了五间办公室,主要从事贸易,生意虽称不上很红火,但也过得去。
            毕业已有一段时间,柏渐离已经习惯了每天西装革履、皮鞋!亮,见人必微笑,穿梭在公司和家之间。
            青涩的大学生活,回想犹如梦一场。
            心里没有半点怀念或不舍的感觉,即使那段日子拥有很多足以珍藏一生的温馨画面。
            对柏渐离而言,这只是人生无数个站点中的一站,走过了,便是过去了。
            过去的一切,随走随丢。
            他天生没有回头的能力。
            除了肖诚外,他没有和寝室任何一个人保持联络,只听说除了*还在本市外,姚金龙等人都各奔他乡。
            他们萍水相逢,聚首在生命最青春的一个节点,然后,又被流水四散逐开。
            自那晚后,谢言就从他生命中销声匿迹。听说,他拒绝了西门子薪资丰厚的应聘书,一个人去上海闯荡天下。
            乍听闻时,柏渐离的心突然抽痛。
            他应该不是为了自己,才突然这么做吧,然而心里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件事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不想做无谓的猜测,也一再让自己别多心,但每当想起那一晚,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捏住一样,一阵阵抽痛。
            这件事,他对谁都没说,包括肖诚。
            走出寰宇大厦外,柏渐离看到广场前方伫立的高大身影。
            对方眼神比他好,在他还没看到前,就立即挥手跑过来,“渐离,终于等到你下班了。”
            “我都告诉过你,不要这么早过来。”柏渐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怎么也甩不掉的男人。
            同样西装革履的肖诚,打着发蜡,剪了一个干练的发型,五官俊朗有型、眼神自信温暖,看上去就像一位驰骋商界的精英份子。
            肖诚的父母是本市颇有头脸的人物,一待肖诚毕业,就立即安排他进了本市最大的证券交易所──天海证券,再加上他自己努力,短短半年,就已经做得有声有色,颇得老板赏识,前途将不可限量。
            “今天非要拉我出来吃饭,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柏渐离斜睨着他。
            “是啊,我对你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企图,怎样,你去是不去?”肖诚笑着看他。
            “去,前提是……你请客。”
            “绝对没问题!”
            肖诚大笑着搂过柏渐离的肩膀,将他拉走。
            *tt*tt*
            出乎柏渐离意外,肖诚带他去的地方,竟然不是任何餐厅或酒店,而是他家公寓。
            “姓肖的,你最近是不是穷得丁当响?如果是的话就早说,不必搞得这么寒酸。”
            这是柏渐离第一次去肖诚家,难免有点好奇。
            三室一厅的小居室,近一百坪米,装修十分精美温馨,收拾得窗明几净,几乎找不到一丝灰尘。
            “你一个人住?”柏渐离问。
            “嗯,有时候父母偶尔过来一下,不过他们大多呆在香江花园那边,随便坐,就当成自己家好了。”
            肖诚脱下西装,扯下领带,解开扣子,颇有大干一场的气势。
            “你做什么?”柏渐离看他装模作样的,有点好笑。
            “你不用管了。给我四十分钟,我给你变出一桌菜。”肖诚系上印有熊猫图案的围裙,走到厨房,打开瓦斯炉。
            这是柏渐离第一次看到肖诚下厨做菜,很有新鲜感,于是倚在一边看他忙忙碌碌。
            看他切菜的手势,似乎很专业,至少骗他这个厨艺白痴是绰绰有余。
            “你真的会做?做出来的菜能吃?不会被毒死?”
            一连三个疑问,肖诚不高兴了,怒目瞪着他,“什么话!柏渐离,你到底还想不想尝我的菜?”
            “好好,请你自由发挥吧。”柏渐离竖起双手。
            “这里油烟大,会熏坏你,出去看电视吧,我马上就好。”肖诚推他出去,把日式风格的玻璃隔板拉上。
            柏渐离淡淡一笑,走到客厅的阳台上。

            我应该事先警告过吧,这篇文很冷很淡,所以大家一定要忍……忍……肉肉会有滴,LOVELOVE也是有滴,但不知什么时候……望……
            正是晚饭时间,黄昏的慵懒取代了白天的嚣张,空气中弥漫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饭菜的香气,眼前层叠的住宅楼间,星星点点,亮着柔和的灯光,隐约可见一家人共进晚餐的画面。
            这就是平凡生活的幸福吧。
            柏渐离深深吸一口气,想起自己那严重缺乏人情味的“家”。
            自懂事起,他就很少看到一家人团聚的画面。
            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并不是一起,而是各有各的生意,一年到头,聚少离多。
            他小时被丢给外婆,直到上初中,才被母亲接回,开始共同生活,一家人疏离得如同陌生人。
            柏渐离相信父母还是在意自己的,毕竟他是他们的唯一骨肉。只是他们太过粗线条,又太忙,根本无暇照顾他,即使在一起生活,他们身上,也从来没有身为父母应有的觉悟和情感表达力。
            对他们而言,照顾小孩更像浇灌植物,只要定时浇浇水,给点零用钱应该就可以了,他们从未意识到,还需要经常对这株植物说说话,或者至少听它说说话。
            在父母的字典里,除了工作赚钱,就再没有其它任何感情化的东西。不管做了什么、做出怎样的成绩,都无人喝彩,更别说鼓励了。甚至有时候,父母不但不支持,还会不时对他冷嘲热讽,虽然都是无心之举,但对幼小的他而言,造成的后果却是毁灭性的。
            从小到大,柏渐离唯一学会的就是,凡事要靠自己,不要指望别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帮到你,除了你自己。
            他至今记得十六岁生日那一年。
            那天,家里什么人都没有,父母也不在。他没有买生日蛋糕,只是用拙劣的厨艺,给自己做了满满一桌的菜,翘首以盼门铃响起,然而,一直等到深夜,都没有一个人到访。
            黑漆漆的房子,静得让人越坐越寒,冷到整个人几乎冻成冰块。
            那个时候,只要有人,任何人都好,不必特地记得他的生日,只须过去和他说说话、聊聊天,也许他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但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类似的事数不胜数,看似都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不值一提,但恰是这样的小事,才一点点筑就一个人的性格。
            冷漠的家庭和感情能力为零的父母,日积月累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决定了柏渐离一生的命运。
            他对家庭的温暖没有任何憧憬,对幸福生活没有任何幻想,对爱情这种童话般的东西,虽然相信它的存在,却从不认为真的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从小培养的独立和坚强,形成太过自我的世界,已经让他无法忍受任何人介入自己的生命。
            是今生注定的宿命吗?
            眺望远处的风景,他淡然而无奈地笑了。

            “渐离,过来吃饭。”
            肖诚的叫声拉回柏渐离的思绪,他转身走回厨房。
            一看到桌上摆着的点满蜡烛的鲜奶蛋糕,他整个人呆住了。
            “怎么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别告诉我你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我偷看了你的身份证。”肖诚脱下围裙,大咧咧地说。
            “今天是四月十四?”
            肖诚想了想,说道:“不是啊,是四月十五,不是你身份证上写的吗?”
            “对,四月十五,我的生日。”柏渐离苦笑。
            其实他真正的生日是四月十四,只是父亲太粗心大意,报户口时竟然报错了日期,于是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他的生日在昨天已过,但他并不想告诉肖诚。
            “坐下啊……”肖诚拉他坐下,盯着他的脸,笑了,“你干嘛这副表情。”
            好有趣,柏渐离看上去就像第一次上台演讲的小学生,局促不安,这种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吧。”
            柏渐离的确觉得浑身不自在,有一点难有情,有一点害羞,更多的,是满满的感动。
            “什么?第一次!”肖诚忍不住惊呼,“不会吧,以前都没有人给你过生日吗?你老爸老妈呢?”
            成长在一个温馨关爱的家庭的他,自然无法理解。他和柏渐离是冰与火的两极,热情开朗,阳光四射,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
            “他们都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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