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入深渊-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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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商并不后悔。哪怕KAY不能理解他，哪怕他们的感情就此终结，甚至因此丢掉自己的性命，他也要把KAY从深渊里拉出来。至少这一件，他必须要成功。




晚晴和顾惜朝本来正在检看刚刚从泰国运来的几十个箱子，里面是准备用来装饰别墅区的艺术品，可是突然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人自称是政府官员，晚晴从没听说过他那个部门，可他手里的搜查令确实是真的。
“你们太无礼了，赶快住手！”晚晴气的大喊，　那群人充耳不闻，把每个箱子一一撬开，仔细检查。
箱子里填充的泡沫塑料全都拽出来，一件件精美的瓷器陶器被掂在手里反复查看，破裂的箱子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从这些人闯入的一刻起，顾惜朝眼睛里的世界混乱了。视野里满是漫洒飞舞的白色，其他的事物也都随着摇晃甚至颠倒了方向，耳朵里充斥着杂乱的声响，嗡嗡的震撼着耳鼓。顾惜朝的眼前突然一黑，赶忙闭上眼睛，拼命控制着自己不要摔倒。晚晴这个时候才发觉了顾惜朝的异常，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KAY，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啪。有人不小心摔碎了手里的一只瓷瓶。其他人都因为这突然出现的状况暂时停了下来。而顾惜朝，紧闭的双眼也突然睁了开来。
“KAY！”
晚晴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顾惜朝已然如猛虎一样扑了上去，一把擒住摔碎瓶子的那个人，挥起拳头毫不留情的给了一记，那人连躲闪都来不及，砰的摔了出去，撞翻了好几只箱子。见此情景，晚晴赶紧跑过去死死拉住顾惜朝，大声喊着叫他冷静。那些搜查的人见同伴吃亏，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朝顾惜朝扑过来，有的还拔出手枪，场面顿时失控。
“住手！”
李龄组长大喝一声。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每个手下，看看已经全部打开的箱子，最后将视线盯在状如疯虎的男子身上，那熟悉的却应该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的人身上。曾经为那个名叫顾惜朝的男子惋惜，为那样优秀的青年却过早的失去生命而慨叹命运的不公。不是没在资料中见到过这个马五身边第一号得力干将的照片，但今天乍见，竟仍然以为是顾惜朝站在自己面前。只是这惊喜仅短短存在了几秒的时间，象天空绽放的烟花，绚烂过后仍是夜空的漆黑。
“对不起，损失我们会赔偿。”　李龄组长把一张名片塞给晚晴，朝其他人一摆手，一屋子的人眨眼走了个干净。

晚晴望着一地狼籍，心还在扑通扑通跳，心里装满了问号。为什么那些人宣称箱子里藏着毒品？如果真是父亲利用自己运毒，怎么又什么都没发现？还有，KAY到底是怎么了？
“KAY？”晚晴轻轻摇了摇顾惜朝的胳膊。
自从KAY介入这片别墅区的开发，晚晴有了很多与他接触的机会。KAY不再象最初那样排斥自己，虽然还是很少笑，但晚晴可以感觉出他态度的转变。早见识过他的冷酷，慢慢多起来的，是他温柔细心的一面。KAY并不把对晚晴的关怀摆在表面，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太注意，是从他一个眼神中，一个动作下，点点滴滴流淌出来的，兄长般的爱护和关照。

“KAY，你好么？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呀。”
可能是女人天生对感情问题的敏锐感觉，晚晴几乎肯定的认为KAY的失常绝对不是因为爸爸帮会里的事，刚才那些人的出现只是诱因，给KAY造成如此恶劣情绪变化的另有其人。
此时的晚晴变换了角色，象个姐姐在询问跌伤的小弟弟，摔到哪里了，疼不疼？因她看着他的眼睛，疯狂愤怒褪去以后，弥漫的噬心的怆痛。那痛竟然那么深，叫一旁的晚晴看在眼里，心跟着也揪紧。
“没……”顾惜朝摇了摇头。他想笑笑，想告诉晚晴什么事情也没有。可连一句话都没说完，两行眼泪就夺眶而出。
晚晴不敢问原因，但她仍忍不住伸出胳膊搂住KAY。KAY竟然没有拒绝，晚晴一下一下轻轻抚着他的背，就象那年，将受伤的顾惜朝揽在怀里。虽然顾惜朝最终没有接受她的爱，可当年那个拥抱却永远铭刻在晚晴的心中。现在，仿佛又在重温当时的一幕了。

是谁叫你悲伤如此？宁愿踏着荆棘也要坚持走下去的路，那一端等着的，可是值得你付出的爱人么？
37、
戚少商放下电话，默默的坐了有五分钟。
消息传来，不是他之前设想的任何一种情况。他们一无所获，根本没有毒品。不过是陷阱。戚少商猜，是马五转移了视线，就在国情局根据自己提供的情报全力盯防运至别墅区的货物时，从泰国而来的大批毒品已经由别的渠道安全抵达了。
只是不知道KAY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戚少商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傻问题。从实质上讲，他和KAY是在进行一场赌局，双方都在斗智，重要的是结局。而结局是，戚少商输了。他不能怪KAY欺骗利用他，是他自愿的，在一场赌博中注入了太多的感情。一心要拉KAY出深渊，一不留神，自己却万劫不复。

　　现在的KAY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一定该露出那胜利者的笑容了。笑就笑吧，谁让我，爱上了他。

该是走的时候了，而且越快越好。奇怪的是戚少商打不起精神来，沮丧和气馁都不太强烈，只是懒懒的，不愿意去回想这件事。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刚一打开门，一个庞大的身躯冲进来，差点撞进戚少商的怀里。完全出于本能的，戚少商擒腕、推肩，两下就把来人按倒在地，胳膊反拧在背后，膝盖顶住那人的腰眼。戚少商没有觉出来，他下手特别狠。

“哎呀，是我，是我。”被压住的胖子惨叫连连。
戚少商当然知道他是谁，可并没有松开他的意思。

“你来干什么？”
阿华对于自己遭受的待遇一万个委屈，吃力的转过头冲着戚少商喊：
“干什么！当然是给你们报信！”

“你们”这个词刺激了戚少商的神经，他急切的追问道：
“我们？什么信？”

阿华看戚少商只顾一个劲的问，却不放开自己，气的扭动着身体要挣脱出来，可戚少商的力气比自己想的大的多，费了半天劲也挣不动。
“我给KAY哥打电话，可他就是不接。那边文理事和裴植两个混蛋催的又紧，会长虽然现在还没下命令，可迟早要对KAY哥不利，我只好豁出小命来送消息。”

戚少商眨了眨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的象要跳出嗓子眼。他还没有完全听明白阿华的话，可有一点能确定，事情不象他想的那么简单。

阿华见戚少商只顾自己发呆，还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气的吼起来。
“你不快和KAY哥赶紧跑，抓着我干什么？我得在那两个混蛋发现前回去，要不可没法在帮里再混了。”
戚少商仿佛终于明白了阿华的话，松开他并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我为什么要跑？”戚少商继续问。
阿华不耐烦的揉着自己的胳膊，瞪了戚少商这个白痴一眼。
“废话，你们一起截了会长的货，不跑还等死啊？”

一起截了马五的货？那么说……
“阿……”戚少商还要拉着阿华问，阿华这回学了乖，先戚少商一步撒腿就跑，戚少商一把没拽住，阿华早没了影。

KAY不是和马五串通好的？
戚少商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然后，他三步两步奔进卧室，一把拽开衣柜的门。衣柜底版上躺着一只行李箱，看上去很新，象是刚买不久。戚少商拖出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摆着几件换洗衣服，还有洗漱用具。
KAY确实有离开的打算，那么，唯一不知道的是，他是独自一人走，还是……

戚少商掏出电话，拨通了KAY的号码。电话接通了，而且，戚少商清楚的听见，对方的手机铃声就响在门外。

38
阿华逃跑的时候当然不会记得礼貌的把门关上，戚少商急于去卧室验证自己的猜测，也忘记了关门这回事，因此，戚少商一出卧室就看见了顾惜朝。
顾惜朝按下键盘止住手机没完没了的铃声，然后把电话放进衣袋中。往前走了两步，回身，关上房门。他的手停留在把手上，慢慢合起双目，感受着自己用身体的温度把手中金属的柱体一点点捂热。但这好象是个漫长的过程，比他意料的时间要长的多。
戚少商站在客厅的中央，离门边的顾惜朝有三、五米的距离。顾惜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落进他的眼中，只是却没有注意到顾惜朝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戚少商的视线在顾惜朝的右手上停驻了一会，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理睬顾惜朝手中握着的枪，因为那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是顾惜朝似乎花了太多时间去关那扇门，久久的留给戚少商一个背影，戚少商只好望着他的脊背出神。或许是那腰枝太过纤细，顾惜朝的肩背显得很宽，配上合体的衣服，越发突显了一副曼妙身材。戚少商想起昨晚，自己的手指曾抚摩那上面每一寸肌肤，甚至薄薄的衣裳下可能还留有自己的唇印。所有美好的回忆还无比清晰，再见面的时候，竟是这样的局面了。
突然盼着顾惜朝不要这么快转身，因为无法预料那张脸上的神情。戚少商很现实。原谅是奢望，悲伤也许不符合那人的性格。戚少商怕的是看见他神采飞扬、志得意满的样子，那就说明了一切不过是那人布的局。戚少商期望的，是恨。合情合理而又让戚少商心安的唯一情绪。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顾惜朝转过了身。
没有悲伤，也不是憎恨，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眼神。但只这一望，戚少商的心便象被地狱里伸出的魔爪抓住，重重沉了下去。
　　无喜。无悲。无恨。什么让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惟有绝望吧。绝望到极限，心灰意冷之后，才会如此。仿佛被这震撼人心的绝望打醒，戚少商头脑中关于整件事情的解释逐渐清晰。

KAY希望自己真心对他，又对这份感情存有疑虑。于是，很可能就在最后关头，KAY改变了计划，所以连马五也不知道货物为什么不在原来应该出现的地方，以为是KAY与自己连手截走了货物。
一方面缺乏十足的信心，一方面更害怕忧虑成真。KAY甚至傻傻的说：我不睡，不能睡，我得看着你，看着你……
这样自己便没有机会去偷看他的电脑，也就完全不存在任何的意外。等天亮起来，他为马五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就可以心安的离开，去过新的生活。
一直还以为只有自己在做努力，即使欺骗、伤害，也找出各种不得以的借口。现在才明白，原来KAY才是付出更多的一个，他为了维持这段感情做了最后的努力。
真是傻啊，我的KAY。欺骗了这样单纯的你，更令我无地自容。

眼前的人带着悲伤痛惜的神情望着自己，却并没有任何一句解释。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再相信这个人嘴里说出的一个字，但面对如此冷漠决情的他，还是禁不住难过。
顾惜朝慢慢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戚少商。
这个时候，戚少商才开口说：“等一等！”
顾惜朝忽然想笑，这就是自己爱着的人啊。
一部分的自己叫嚣着不要相信他，杀了他；而另一部分的自己却说，等一等，我要听他说些什么。

戚少商简直不敢再看顾惜朝，因为他的眼睛又活起来，重新染上各种情绪，悲痛、自嘲、失望，无一不撕扯着戚少商的心。戚少商想赶快结束，只等他做完最后一件事。
“这个给你。”
戚少商的手在口袋边缘停留了片刻，因为他看见KAY握枪的手紧了紧。有那么很短的一瞬，戚少商甚至以为KAY会立刻杀了他。可是，KAY终于没有动手。
戚少商缓慢的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慢慢送到KAY的面前。
“给你，按着这个地址，有人会送你安全出国，无论是国情局还是马五，都绝对找不到你了。”

顾惜朝没有接，甚至没有看，他的眼睛盯在戚少商的脸上，眨也不眨。
戚少商觉得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KAY不再相信自己。无论有多懊悔，他能为所爱之人做的，仅剩这些。
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答案写在KAY的眼睛里。

垂下握着信封的手，戚少商对着顾惜朝苦涩一笑，象是在说，“你想做什么就做吧，这一次，我全依你。”然后，慢慢转过身。
房间里突然间变的静默，时间被拖曳着走的缓慢。戚少商听不见身后的动静，但他不准备回头，只是平静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听顾惜朝说：“我给过你机会了。”
是的，给过爱的机会。甚至在出事以后，他过了那么长时间才出现，又给了自己逃走的机会。
“对不起。”戚少商说。
这三个字说的极轻，不知顾惜朝听清没有，便被响起的枪声吞没了。
39、
戚少商听见的枪响其实有两声，热辣辣的疼痛在他右肩上爆裂开来的同时，另一枪声也响起。

顾惜朝迅速转向子弹飞来的方向，右腕受伤，他需要用尽力气才能不使武器从手中滑落。这个时候，半敞的窗子被完全撞开，一条人影如展翅大鸟扑了上来。来人的身手异常敏捷，撩开顾惜朝握枪的手，并把他整个压倒在地，顾惜朝死死攥住来人的右手，试图打掉他的武器。两人各不相让，全都拼尽全力要制住对方，但僵持的时间并不太长，因为顾惜朝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一夜风流，再经突变，顾惜朝一整天水米未进，受伤的手腕渐渐控制不住。对方显然看到这一点，抓紧顾惜朝的右手狠狠往地上撞了几下，顾惜朝的枪被打掉。紧接着，他又攥住顾惜朝的伤处用力向后一拧，把他面向下死死按住。直到这时，顾惜朝也不明白，青帮里一个身份寻常的马仔怎么会有如此凌厉的身手，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不利呢？

“你是谁？要干什么？”
戚少商伤的不轻，本来要从地上挣起来去帮顾惜朝，但那人用枪顶在顾惜朝后脑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好一个阿宏啊，没想到竟然也是国情局的卧底呢。”
阿宏下手颇重，顾惜朝疼的一身一身的冒虚汗。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尽量让对方听不出他的不安。

阿宏先是露出吃惊的样子，然后微微笑了笑。顾惜朝试探的话与事实丝毫不差，时间紧迫，马五的人随时都可能赶来，阿宏要尽快解决问题。他不去理会顾惜朝，反抬头看向戚少商。
“我是诸葛部长的人，他叫我们带他回去，好问出毒品的下落。”

戚少商恍然大悟，诸葛部长确实透露过青帮内部有他的卧底，看来就是这个阿宏了。他们突袭别墅区空手而回，看来诸葛部长气的不轻，破釜沉舟誓要把这批毒品弄到手，这才不惜暴露阿宏身份，要从KAY的身上打开缺口。

“你先放开他。”
戚少商爬起身，正好顾惜朝抬起头来。他的身体被按的很紧，使出全力也只能将头抬起一点。但这个角度已经足以使戚少商看的清楚。顾惜朝的脸苍白到极点，嘴唇抿成一条线，两道细长的眉紧簇着，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下来，滑过挺直的鼻梁，在鼻尖上挂了片刻，然后跌碎在顾惜朝头下方的地上。
忽然，顾惜朝抬起眼睛看了戚少商一眼，戚少商被他看的一僵。有多少话想问，可是现在不能。戚少商想通过眼神说出自己对他的心意，顾惜朝却别开视线，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本来以为顾惜朝的体力已经消耗光了，却不料看似清弱的男子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阿宏不得不在顾惜朝背上狠狠砸了一拳，他肯定这一下能叫不老实的俘虏安分好一会了。

顾惜朝趴在地上，头冲向另一边。可戚少商仿佛可以看见他的脸，看见他忍痛的样子，这叫戚少商的心都碎了。
“我们快走吧。哦，你能帮我一下吗？”戚少商按住肩上的伤口，尽量降低失血的速度。他要保持体力，并且试图引诱阿宏到自己身边来。

阿宏的枪仍顶在顾惜朝脑后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