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的历史-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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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屈不挠的阳刚斗志,这种斗志正是民族的希望所在。
义和团运动时期,徐桐等上层官僚对传统神术笃信不疑,亲自倡导。许多达官贵人在官府或宅院组织神坛,每天演练,并且大肆吹捧神术之灵验。一时间,神秘主义方术飘飘然,成为国粹和济世的希望。
满清官吏盲目相信义和团的所谓神术,《奴才小史》记载裕禄很崇拜义和团的一位“圣母”:
方拳毛之初发也,裕禄正为北洋大臣。。。。。。是时有号黄连圣母之女妖,本流娼,久在津。拳祸甫作,乱民争奉之。初居于船,泊北门外大关口。船之四围,裹以大红洋绉。又有所谓三仙姑、九仙姑者,咸居舟中以待之。旋为裕禄所闻,乃迎圣母入署,决休咎。圣母至,裕禄跪迎之。既坐督署大堂,裕禄入见,行三跪九叩礼,奉之神明。礼毕,裕禄上言:“乞垂悯生灵,拯此一方。”圣母谓:“已令神将用天火烧夷兵,不久未尽,汝无忧!”有顷,圣母出署,裕禄复跪送之。
这个裕禄把对付外国侵略者寄托于“天火”,结果,“联军陷大沽,据北仓。裕禄闻警,握短枪至厅事,对胸自击。”裕禄自毙,死于愚昧昏庸。
七 方术与封建社会的衰亡(1)
清朝之亡,亡于内忧外患,而方术加重了内忧外患,加速了封建社会的寿终正寝。执掌晚清朝政数十年的慈禧太后笃信方术。
慈禧太后相信易占,《清稗类钞·方伎类》记载术士张延已为之预测:
张延已好占卜,弱冠,游四方。光绪辛丑,两宫将自西安回銮,时适馆临潼洪氏,以风
角风闻于上。某日昧爽,以一骡车入行在。礼毕,孝饮后宣旨,令设坛,问善后事。筮得家人之九三,其爻曰:“家人,妇女嘻嘻,终吝。”张曰:“家人,刚严者。妇子嘻嘻,喜乐过也。终吝,除蹶难遵也。卦直家人,其有顺阴道而至美者乎?九三之爻,君道也,亦夫道也,而位未大正,其有妇人而专制也。”时侍郎陈某在侧,见多忌讳,不敢上闻,乃别易他爻之吉祥者入秦。孝钦亟赏之,赐银千两、鲈鱼两尾。延已方惴惴待罪,至是乃殊慰。
这个卦占得很准,道出了慈禧专政的实情,方士以之说明易占之灵。侍郎陈某随机应变,蒙哄慈禧,化险为夷。大凡统治者,谁都不愿意听不吉利的话。庚子事变之后,慈禧逃难在外,她受过惊吓,极想知道未来的事态发展,所以找术士占卜,这件事情有一定的可靠性。
慈禧太后让官吏英年为之看醇园风水,以预测皇室嗣统。近人胡思敬在《国闻备乘》介绍说:
兵部侍郎英年善堪堪舆术。一日扈驾游醇园,令相视园地吉凶,英年骇曰:“是气尚旺,再世为帝者,当仍在王家。”时光绪已亥九月,已立溥仪为皇子矣。孝钦曰:“天下已有所归,得毋言之妄乎。诚如卿说,当用何法破之?”英年顾视墓旁有老楸一株,百年物,因指树奏曰:“伐此则气泄,是或可破也。”
孝饮还宫,即遣使伐树。树坚如铁,斧锯交施,终日不能入寸,而血从树中迸出。次早趋视,断痕复合如故。监工者惧而请止。孝钦大怒,自诣园,督数十工人,尽一日之力仆之,中毙一巨蛇,小蛇蠕蠕盘伏无数,急聚薪焚之,臭达数里,后德宗薨,今上仍由醇邸入承大统,英年之言果验。
按:皇室林园的一棵树,竟然被认作是王气所在,随意砍之,且派生出一些神奇的传闻,殊不可信。此事又见之于《清稗类钞·迷信类》,内容有所不同:
醇贤亲王墓近万寿山,山势环抱,墓如坐椅中,泉水绕前,后有银杏树两株,高矗如盖。俗谓银杏为白果,或造谶语曰:“王上有白,乃皇字也,当数世为天子。”时光绪戊戌,孝钦后正以围颐和园事恶德宗,聆此言,思有以破坏之,遣人督木工铸银杏,其中多蛇,悉被伤毁。旋有一蛇出,均昂然不动。焚香祝之,始去。至庚子,拳乱作,其人固头戴红巾,而口诵符咒者也。
这两条史料说明,口耳相传的掌故有很大差异,同是醇亲王事,慈禧太后厌恶德宗,担心王气更替,对谶语深信不疑。尽管史料有出入,但慈禧太后溺恋方术迷信的心态却昭然若揭。
晚清的大小官吏几乎都笃信方术。
皇室宗亲、先后担任兵部尚书、总理各国事务大臣、直隶总督的荣禄相信方术灵验,陈夔(1855~1948)在《梦蕉亭杂记》记载:
荣文忠公精柳庄术。光绪丙申五月,余随公赴天津查办事件。公谓余,五年内必邀大用,时尚未补主事缺也。迨庚子升京兆尹,辛丑持节淮浦,适符五年之数。嘉定谬仲山尚书,余娅兄也,丁酉七月由仓场侍郎升任左都御史兼总理各国事务行走,与公同署力事。一日,公忽谓余曰:昨见仲山额上紫气透顶,相书主外简封经,内升清要,昼日三接,恩遇优隆,然其驿马并未发动,或者入直军机。不出数日,定有分晓。甫及五日,尚书果奉命在军机大臣在行走。
公与许筠庵师应(时官都御史),奉派密云查办事件。奏调余及恩君良(号骏叔,时官兵部职方司掌印);筠师奏调刑部司员;左君绍佐(号笏卿,后官御史),外简广东南韶道;陈君昭常(号简墀,后官吉林巡抚),为随带司员。治事之暇,公谓左君性情正直,遇事不肯迁就,人人亦不乐就之,与侍御一官最宜,必任监司。谓陈君相貌丰腴,将来可望大用,财运尤佳。余谓骏叔何如?公曰:骏叔才气开朗少见,论其作为,虽那桐、端方亦不过如是,惟紫须黄目,与相不称,将来命运,究不及那、端等,后恩君存升副都统。庚子之变,赍志以殁。
太平天国时期,封建官绅提心吊胆,求神保佑。如赵烈文在《落花春雨巢日记》记载咸丰三年正月廿四日,“晨起肃衣冠,诣家祠拈阄,决避难之所,本郡乡间吉。”在二月初三记载:“每晨跪持《准提神咒》一百八遍,求合家免灾劫。丑刻即起,督率下人收拾,先奉神主去匣脱座,与诰封安一处,裹缚已毕,复奉列代神影,亦去匣包扎,以便迁徙携带。”赵文烈,江苏阳湖人,担任过曾国藩的机要幕客。像他这样有知识的人都丢魂失魄,唯赖方术神助,可以推测其他官吏该是多么狼狈。
在太平天国进攻南京时,清朝官员用封建迷信与太平军作战,加速了城溃。当时的两江总督陆建瀛身居要职,其防守方略不过是方术小伎。汪士铎在《乙丙日记》卷二记载:
陆建瀛之率师迎剿也,自称霜神助阵,云见赤身女子在前督兵。既败归,“贼”围城,陆堵御城上,又称观音大士助守城,使城中人家家焚香,既而无验,又使人扛丧家方相上城以示“贼”,云天神助,“贼”大笑谑,陆乃无如何,……嘻?此我大臣之经略也,既粉饰以欺君,又荒诞而诬民,徒供有识者一噱尔!
七 方术与封建社会的衰亡(2)
义和团攻打西什库法国教堂,久攻不下,大学士启秀献策于端王、庄王,说:义和拳道术尚浅,五台山有老和尚,其道最深,宜飞檄请之。乃专骑驰请,十日而至。启秀在军机处贺曰:“明日太平矣。”人问其故,他回答:“五台山大和尚至矣,教堂一毁,则天下大定。”闻者为之匿笑。启秀任礼部尚书,充军机大臣,在庚子之变中表现得如此愚昧,希冀靠五台山和尚与洋枪对抗,结果,和尚一出阵就被射死了。
薛福成早年充军曾国藩幕僚,后随李鸿章办外交,一直是洋务派的智囊。后来出任驻外国公使,主张学西方的先进制度。但是,薛福成特别热衷方术神秘观念。对方术笃信无疑。
薛福成钻研相术,对晚清的大臣相貌很留意观察,他在《庸庵笔记·史料》描述云:
曾文正公器宇凝重,面如满月,须髯甚伟,殆韩子所云:如高山深林巨谷,龙虎变化不测者。余所见当代巨公,无其匹也。知府张澧翰善相人,有癞龙之目,谓公端坐注视,张爪刮须,似癞龙与;惟眉发稍低,故生平劳苦多而逸豫少。
威毅伯沅浦尚收,体貌颇似文正,而修硕稍逊焉。
合肥傅相肃毅伯李公,长身鹤立,瞻瞩高远,识敏辞爽,胸无城府,人谓其似仙鹤之相。
胡文忠公,精神四溢,威棱慑人,目光闪闪,如岩下电,而面微似臬陶之削瓜。
骆文忠公,如乡里老儒,粥粥无能,而外朴内明,能辨贤否。
左文襄公,貌亦如老儒,而倜傥好奇,议论风生,适若与骆公相反。盖骆公能用,而左公喜自用其才者。
罗忠节公,貌素不扬,目又轻视,不善驰马。衡阳彭雪琴尚书,恂恂懦者,和气蔼然可亲。道州杨厚庵尚书,意思深长,貌亦儒雅。鲍武襄公,躯干不逾中人,文弱不胜衣;四公之貌,皆与其行事不同,殆非世俗所能揣测也。
故相朝邑阎公,短小精健,辞意恳挚,敦朴气象;丁文诚公,志节清挺,状貌修伟,绰有威风;岑襄勤公,雄姿沈毅,形容黎黑,老于兵间;三公常度,皆人意料所及,闻其行事,即如见其人焉。
又如倭文端公,体亦不逾中人,而洒然出尘,清气可挹;霍邱吴竹如先生,学养完粹,道味盎然;巴陵吴南屏先生,貌虽朴野,而气韵高洁,文似其人;数公道德文章之蕴,亦自有充积流露者。
凡余以上所述,谓之尽合相经不可也,谓之尽有合相经亦不可也。
薛福成在《庸庵笔记》设有幽怪类,记述神秘的事情,他在凡例云:“惟幽怪一类,虽据所闻所见,究觉惝恍难凭,以其事本无从核实也。盖神怪虽为圣人所不语,然孔子又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体物而不可遗,此天地之功用,中庸所谓微而显也,故并录之。”可见,薛福成对幽怪采取疑者存疑的态度,甚至半信半疑没有完全排斥。
薛福成相信占星术,他在《庸庵笔记·史料》几次谈有星变奇验,此列二条:
天文家每测象纬以占人事之吉凶,其法由来旧矣。西人则谓星行有一定之轨度,与人事毫不相涉。以是习西法者。但精测算,而不言占验。然见于史册者,数千年治乱祸祸,往往十验七八,其说有未能尽废者。余所亲睹,如咸丰十一年五星联珠之瑞,即志之矣。又如咸丰八年九月,彗星出西北,其芒扫三合并及文昌四辅,月余乃灭。余谓三公中必当其灾者。未几,而科场之狱兴,军机大臣大学士柏俊以失察门丁舞弊,肃顺等复深文周内,竟罹大辟。十年七月,荧惑入南斗。是时,英法兵船犯大沽,北塘陷,踞炮台,入天津,逼通州,天子以秋狩驻跗热河。十一年五月,彗星复出西北,长数十丈,犯紫微垣及四辅。余见其芒焰熊熊,几及帝座一星,心甚忧之。至八月,而文宗龙驭上宾。光绪八年,法兰西始谋越南,端倪大露。是年八月,彗星见于张翼之间。余谓越南分野在翼轸,而慧所以除旧布新,越其为法所并乎?未及三年,而越南全国果尽归于法矣。夫天象变于上,人事应于下,有不期然而然者,敦谓天文像占验之说,不可尽信乎?
按:西方也有占星术,远比中国占星术丰富和普遍,薛福成只知其一,大约他只接触了西方的少数天文学家,而没有了解西方的神秘占星术。对于星变,薛福成把人世间的大事都归于天象,谬矣!科场之狱,英法入犯,皆非天象作祟,乃人谋也。法国吞并越南,不是除旧布新,实是殖民扩张,与彗星无关。社会的动荡是由诸多因素构成,迄今为止,还找不到天象对人事事变的因果关联。
《庸庵笔记·史料》把清军对太平天国的镇压,归结于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天象,其文:
占验象谓五星同在一次曰合,同在一宿曰聚。咸丰十一年八月丁巳朔,有日月合璧、五星联珠之瑞,从填星也,考是日卯正,日月同在张八度,岁星荧惑在张五度,太白在轸三度,填星在张九度,辰星在张七度。盖日月与木火土水四星同聚一宿,惟太白在轸。然与日月及水土二星相距不满三十度,则犹可谓之合也。尤难遇者,五星皆顺行而无迟留退逆之愆,且皆晨见而不伏匿,斯所以为盛瑞也。是岁,官军即以八月朔日卯刻克复安庆,由此各路大师相继奏捷。甫逾一纪,而奥、捻、苗、回诸巨寇以次荡平。中兴之功,何其伟也!占验象又谓张至轸为楚分野,是岁辅翊中兴者,如曾文正公、胡文忠公、江忠烈公、罗忠节公、李忠武公、李勇毅公、以及今相国恪靖侯左公、巡无威毅伯曾公、前陕甘总督杨公、兵部侍郎彭公、皆系楚材,或云极盛。惟今相国肃毅伯李公所属淮部诸将,皆系皖人。然春秋时,皖北安、庐、凤、颖六郡,本皆楚地,则分野占验之说,似不诬矣!沈约《宋志》谓周将伐殷,五星聚房;齐桓将霸,五星聚箕;汉高入关,五星聚东进。大抵皆隆盛治平之象。然则中兴景运尚未艾也。
七 方术与封建社会的衰亡(3)
按:五星联珠、日月合璧是一种自然天象,给人以吉祥的心理感觉,但并非皆吉皆凶。咸丰十一年八月丁巳朔的这次天象,恰逢清军攻克安庆,对于太平天国的数十万军民而言,无疑是凶事。可见,五星日月的合与联,并不能引起天下大吉。至于说到楚地多材,情况属实,然而,楚材的铸就非一年之功,而依赖于长期的文化积累,如果说曾、李是才,那他们并不是在咸丰十一年才成才。何况,他们血腥镇压人民,又怎么能称为才?只能是满清统治者的奴才而已。
《庸庵笔记·史料》记载“犯岁星致败”,并列举了捻军失败的例子:
天文家又谓岁星所在之分野,其国有福,伐之者败。春秋时,越得岁而吴伐之,史墨以为必受其殃,既而吴果为越所灭。同治丁卯四五月间,捻酋任柱、赖汶光等窜入山东登、莱、青一带,官军依胶莱筑墙而守,盖欲拘之海隅,而以劲兵驱殄之也。余于五月杪,夜观岁星在危宿,光甚明亮。夫虚危齐之分野,乃济东秦武登、莱、青诸郡也。登、莱、青得岁而贼扰之,理当败灭。余谓论地势则如兽入阱中,论天时则彼自犯岁星,不灭何恃?俄而贼乘胶莱河宅海滩干涸,尚有数十里营墙未筑,溃防而出。余拊髀惊叹,以为天时地利究难尽恃也!幸今伯相李公早依运河筑墙,以防贼之帘逸。贼猛扑河墙,不能逞志,迨九月间,铭军会合诸军击之安邱、淮县之间,竟歼巨股,仍在虚危分野也。余乃信天时地利,实有可凭云。
按:作者是站在封建统治者立场上,对人民采取敌视态度,称捻军为贼。作者相信天象,越信则越以为灵。赖文光之败,如果不是清军的围堵,仅靠天象,又焉会失败?岁星所在之方,触之,未必导致灾难,汉代王充早就对岁星迷信批评过,所谓岁星,不过是古人对天体运行规律的一种朴素认识。岁星不是神,对人事不能干涉,薛福成为清军的胜利寻找天象依据,进而又吹嘘自己精通占星预测术,只有愚者才会相信他的这一套。
曾国藩是近代极有影响之人物,晚清的官吏士人无不钦佩之,甚至神化其人。薛福成在《庸庵笔记·述异》对曾国藩出生时的情景以相术的眼光作了一番神秘的描述,把曾国藩比作癞龙,崇仰之至。其文云:
曾文正公之生也,以嘉庆辛末年十月十一日亥时。曾祖竟希封翁,年已七十,方寝,忽梦有神虬蜿蜒自空而下,憩于中庭,首属于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