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嫦曦 作者:冬(晋江2012-11-02完结,he)-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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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式彰呆了一呆,想起家中妻女,站起身一揖在地:“殿下,成大事者,不可有太深牵绊。”
安王眯了眯眼睛,摆手道:“柴卿去歇息吧,我也乏了。”
柴式彰退下后,安王独坐至夜半,五个多月醉心于练兵作战,不知何时起,夜里倒头就睡,再不会失眠多思,偶尔想起她,也甚为放心,京城中暂时太平,她又是贪图安逸的性子,王府中有绿竹,王府外有长丰,定不会有事。
谁知四月中旬收到绿竹来信,她竟然被人设计落胎,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会怀有身孕,当时气血上涌,想要回到京城护着她,后来柴式彰死谏,方止了脚步。再后来想起她,总有些愧疚,七月十五和赤云开战,历经半月险中求胜,父皇得信后龙颜大悦,令他中秋回京复命,一路带队疾行,谁知到了城门前,却犹豫了。
安王支住了额头,想起小时候和彦歆两小无猜,想起订亲后漫长的等待,想起成亲后,彦歆的冷淡,他对彦歆从来无怨无悔,三年里依顺着她盼她开颜,谁知到头来全是欺瞒,他怜惜彦歆苦苦压抑自己,更多的却是失望,对彦歆苦苦隐忍,不肯对自己坦言的失望,足够的喜爱,却没有足够的信赖。
人前温文儒雅,人后秘密筹谋,唯一让他觉得温暖的妻子,喝药落胎与他决裂,安王的心越来越晦暗,晦暗无依中,他发觉妻子性情大变,她贪图安逸享乐,聪颖却又糊涂,看着淡淡的,却总是容易滥发好心,尤其是,她不喜爱他,却对他足够的信赖,在她身边总觉的安心,渐渐的,他动心了,然后就被深深的吸引。
那样荒唐的故事,他却试着去相信,到如今,他早忘了探究她究竟是谁,只知道,心里已满是在意与不舍。
何况,安王,从来是往前看的,而不是回头去看,去后悔,甚至亲眼目睹母妃被烧死,他都能藏起悲愤,躲到皇后怀里撒娇。
可是自己却没能护住她,如今她见了自己,会说什么?自小见多了被害落胎的妃子,想起那些人或恨或怨或傻或痴,安王有些担忧,她是愤恨还是伤心?她可失了淡然无求的性子,被裹入到宫廷争斗中来?她可会如别的女子一般,板着面孔端着主母的架子,常常责打丫鬟婆子,驱逐下人发泄郁结之气?
想到此处,安王豁然起身冲出门外,其上追风马来到城楼下,举起令牌高喊道:“安王在此,奉圣命回京,值守的军士速开城门。”
验看过身份开了城门,安王一路打马回到王府,进了府门冲到二门,硬生生停住了,转过身往藏书阁而来,身后跟着的仆从低声问道:“王爷,叫门吧。”
安王摇摇头:“已过夜半,算了,明日再说。”
藏书阁添了张锦榻,安王唇角微扬,如此贪图享受的,除了她还能是谁?看来她并没有变,待看到榻上散开的书,脸色不由一变,各朝正史的后妃列传,各种后妃的野史歪传,每本上皆有后妃二字,翻开来,不是歌功颂德,就是恶斗争宠,或者构陷暗害,安王摇摇头,唤声来人,吩咐将那些书册都烧了去,躺倒在榻上,枕席间余留着她的清香,深吸几口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安王进宫面见帝后,因吉王妃生产在即,太子妃身子沉重,吉王又远在塔城,今年的中秋宫宴就免了,安王出了宫门,一路上咬牙道,我叶怀瑾,堂堂瑞朝安王爷,何时竟也踯躇不前患得患失起来,今日中秋,理应回府见王妃才是。
进了王府大门迈步正往里走,就听到二门内传来清脆笑声:“绿竹,今日还去看那些书,倒要看看都有些什么手段。”
安王爷想也没想,蹬蹬蹬急窜几步,隐身在藏书阁后的假山石旁。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名一出来,俺就呆了。。。
☆、夫妻相见
躲在假山石后,看着她由远而近,没有想象中的憔悴愁苦,笑意盈满脸庞,生动而明亮,长眉轻扬着,一双明眸更为灵动,走动间脚步轻盈衣带当风,说不出的惬意欢快,若昨夜将满之月,悬挂在朗朗夜空,驱散了怀瑾心头的犹豫与不快。
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走了过去,近了又远,风带来她身上的清香,萦绕不去。
痴立了一会儿,军营中带来的尘烟似已散去,心头一时间被眼前之人充满,虽然经了变故,她依然是她。
蹬蹬蹬几步跨上石阶,轻唤一声嫦曦,屋内的人转过身来,看到他浅浅一笑,怀瑾的心就突突跳了起来,我回来她是高兴的,又向前几步,又唤一声,嫦曦却不理她,歪头看着绿竹问道:“绿竹是说,王爷昨夜就回来了?”
绿竹点了点头,嫦曦又问:“他回来没有进城,歇在驿站,夜半回到王府,却没去见我,而是歇在了此处?”
绿竹又点点头,嫦曦坐在了榻上:“以绿竹对王爷的了解,他这是为何?”
绿竹瞄一眼怀瑾,低声说道:“王爷大概心中有愧,又或者害羞……”
话未说完,怀瑾重重咳了一声,绿竹忙说道:“妾屋里有些事,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二人说话,蹬蹬蹬逃命一般下楼去了,怀瑾看一眼嫦曦,嫦曦往榻上一靠:“别跟我说话啊,懒得搭理你。”
怀瑾看着她,嫦曦伸手去拿书,昨日看的那些一本也不见了,想到门外唤洒扫的小童询问,走过怀瑾身旁被一把抓住,愣怔间已被紧紧搂在怀中,低低说道:“那些书,我命人烧了。”
嫦曦狠狠瞪他一眼,怀瑾手指抚上她脸:“可是怨我了吗?得知你落胎的消息,我当时想要连夜回来,可是……”
嫦曦又瞪他一眼:“谁让你回来了?偷偷跑回来不是死罪吗?绿竹早说过了,没有怨你。”
怀瑾一愣:“那,看到我,怎么一脸的怨气?”
嫦曦在他怀中挣扎几下:“为何烧了我的书?好不容易差人寻来的。”
怀瑾抱得更紧:“那些书有什么好,不是歌功颂德成王败寇,就是淫词艳曲杜撰夸大,害人不浅。”
嫦曦冷哼一声,怀瑾拦腰抱起她将她放到榻上,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二人各自想着心思,一时无言,好半天怀瑾开口问道:“就一点也不想我?”
嫦曦说声不想,怀瑾心中一叹,脸上依然笑着,鼓起莫大的勇气:“我可是……”
不想嫦曦突然说道:“你这个坏家伙,明知道没了我们的胖娃娃,昨夜为何拖着不肯见我?早一日见面,我们就可以早一日再要个胖娃娃……”
怀瑾愣住,看嫦曦闭着双眼睫毛轻颤,手指轻轻抚了上去:“就那么着急?一日也等不得?”
“等不得。”,嫦曦声音很大,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怎么能等得?我那么喜爱孩子,我做梦也……我常常梦见他,梦见我们的孩子,我……”
嫦曦眼角有泪珠渗出,怀瑾指尖一颤,哑声道:“是我不好,想得不够周全……”
嫦曦泪珠已成窜,滴滴流入鬓边,发际濡湿一片,怀瑾的心被泪水一渍,刺痛起来,嫦曦喊道:“都怨我,我没有听你的话,没有丝毫防备,也没有听青梅的话,早早请郎中来。”
怀瑾手抚上她泪湿的脸:“傻子,你怎么怨自己,要怪只能怪你是我叶怀瑾的妻,才会招此祸事,若是寻常人家,怀孕生子都是再普通不过。”
嫦曦哭出声来:“那你,昨夜怎么就不见我?你是不是怨我?”
怀瑾看着她:“我们谁也不怨,你放心,孩子的命,会让她们偿还。”
嫦曦放声哭了出来,眼泪决堤一般,两手撕扯着榻上的锦被,两脚四处乱踹乱跺,若发脾气胡闹的孩子一般。
怀瑾不说话,她踹在身上也不躲,任她哭了个够。
嫦曦尽情发泄着数月来的愤懑,好不容易才收住收眼泪,待平静下来就觉有些发窘,双手捂住脸死活不肯睁眼,怀瑾抱她靠坐在怀里:“怎么?不信我?”
嫦曦吸吸鼻子说了声信,怀瑾一笑,嫦曦眼睛睁开一条缝,觑着他脸道:“真黑,倒是壮实了不少。”
怀瑾笑道:“天天在日头底下晒着,油都晒出来了。”
嫦曦眼睛又睁大了些:“倒不象缺觉。”
怀瑾低头掩饰着什么:“大概是操练兵马太过劳累,夜里倒头就睡了,没有再失眠。”
嫦曦咦了一声:“都说倦极而眠,倒也是。”
怀瑾没有说话,嫦曦又道:“本来想除掉舜英,想起你嘱咐过好好看着,就先关起来了,跟皇后说她太过跋扈,皇后也不好说什么。”
怀瑾点点头:“好,再帮我看几日。”
嫦曦疑惑着,怀瑾又说一句话,更让她摸不着头脑:“花隐,过几日就要临盆了。”
嫦曦瞪大了眼睛,怀瑾笑道:“起来走动走动,眼睛又红又肿的,该难受了。”
嫦曦忙跳下榻来,伸个懒腰说道:“难受不要紧,不能难看,我还要装模作样训驭下人呢。”
怀瑾拉住她手:“绿竹聪颖伶俐,这些事交给她就好。”
嫦曦缓声问道:“绿竹,那么好吗?”
怀瑾点点头:“若是身为男儿,绿竹堪当翰林院大学士。”
哦?嫦曦又问:“那赤云如今……”
怀瑾拉她坐在腿上:“赤云和我阵前对决,一败涂地,如今正埋头操练兵马,以图再战。”
嫦曦躲避着怀瑾不安分的双手:“我是说,他对绿竹……”
怀瑾本以为嫦曦会追问他对决之事,滔滔说辞堵在胸口,闷闷说道:“原来你关心的是这个,自然是一往情深,我多年追查的一个人如今有了消息,他和绿竹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嫦曦拍开怀瑾探入衣襟的手:“怀瑾,我不想……”
怀瑾诧异着,手又探进去逗弄挑拨,嫦曦克制着心猿意马,摇头道:“怀瑾,这样会有胖娃娃,而我们又保不住……”
话没说完,怀瑾松开手,站起身说道:“今日中秋,父皇正清闲,这就进宫请父皇来安王府一趟,你在家等我的消息。”
嫦曦眨了眨眼睛,这人,怎么说话更加云里雾里,怎么突然就要进宫,突然就要请皇上过来?
听着怀瑾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方回过神来,忙忙会内宅去吩咐人准备迎接,午后怀瑾回来了,一脸倦容,进了屋倒头就睡,嫦曦看着他酣眠的容颜,进宫一趟,竟比领兵数月还要累人吗?
怀瑾睡饱后醒来,叫来绿竹问都知道些什么,绿竹一一说了,怀瑾说声很好,掏出一本书递给绿竹,绿竹接过去一看,正是赤云提过的幽明录,一脸欣喜看向怀瑾,怀瑾笑道:“回屋慢慢看吧,那副绣像都快看破了。”
绿竹闻听满脸都羞红,嫦曦看着二人,没有说话。怀瑾又说道:“入夜后皇上要来,都准备着吧。”
看嫦曦也要去忙碌,捉住她手说道:“绿竹安排就是。”
绿竹答应着走了,怀瑾看着嫦曦:“本想再等两日,这样也好,早决早了。”
嫦曦也不追问,怀瑾拉她坐在身旁:“陪我说说话就好,你若是不愿,我就等,这五个多月不也过来了?”
嫦曦半天明白过来,不由失笑:“你这几个月都没近女身吗?”
怀瑾略略有些窘迫,没有说话。
“那,今夜你去绿竹房里吧。”嫦曦脱口说道。
怀瑾脸色有些不愉,沉默片刻,轻轻放开她手,起身出屋门走了。
嫦曦看着晃动的门帘,心想,这也太急色了吧?连夜里都等不了,忽略心里那丝不自在,看向书桌上,我会看账本了,我会珠算,怎么没告诉他,对了,我还绣了香囊给他,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夜里,嫦曦被请到前厅,一干人等都在,都低头跪着,皇上瞧也不瞧一眼,只抱了麒儿在膝头逗哄,麒儿如今口齿伶俐,甜甜叫着皇祖父,皇上乐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直到麒儿不耐,扭动着要下来,方唤人来抱他回去,两位奶娘刚要动,绿竹给青梅使个眼色,青梅牵了麒儿小手,自回去歇息。
嫦曦一一扫过厅中众人,舜英若漪绿竹,舜英原来屋里的伺候的,如今屋里伺候的,悉数都在,怀瑾站在皇上身后,脸藏在灯影里,看不清楚神色。
麒儿刚走,又进来三个人,分别是两位太医,一位是给嫦曦请过脉的,另一位嫦曦不认识,最后一位是许慎行。
嫦曦又望向阴影中的怀瑾,自己一激之下,他竟要仓促动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见面了,改个名,表说俺伪更啊,明早十点左右一定更新:)
☆、一击不中
嫦曦心中有淡淡悔意,却也明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怀瑾他没有留下任何回转余地。
她双手缩回衣袖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在了肉里,也不觉得疼,大厅中只有她被赐了座,孤零零坐在窗下,秋风透过窗棂吹在后背上,直凉入心底。
她几欲打颤,咬牙克制着,听到皇上吩咐道,那就说说吧,朕只坐一会儿。
怀瑾唤声绿竹,绿竹站起身来,朝皇上施一礼,目光灼灼扫过全场,口齿伶俐将四个多月前,安王府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嫦曦随着她的叙说,思绪回到落胎之时,愤怒升腾出来,忘了紧张担忧,看向舜英。
舜英低着头,绿竹说完,唤一声小翠,小翠将嫦曦和绿竹醉酒,舜英召来太医之事一说,绿竹看向嫦曦不认识的那位太医,笑问道:“何太医,可有此事?”
何太医乃皇后跟前得力的人,沉吟着说道:“确实为王妃诊过脉,当时王妃只是醉酒,并无身孕。”
绿竹也没再问,笑看向许慎行,许慎行将那日诊脉之事一一叙说,青梅也将药方拿了过来,皇上听到许慎行大名,抬了抬眼皮道:“许慎行,就是多次固辞太医令一职的许慎行吗?”
许慎行忙躬身道:“在下才疏学浅,太医令一职实不敢当。”
皇上眼皮又耷拉下去,再不理许慎行,摆摆手道:“接着问。”
何太医悄悄拭了拭汗,唯今之计,只能硬扛过去,连夜带一家老小远走高飞。
绿竹已唤出麒儿乳母,这位乳母早就被眼前架势吓得两腿发软,亏得她的好姐妹扶着,才勉强站直,结结巴巴将石阶上抹油之事说了一遍,绿竹让她指认那位小丫鬟,她逐个看过,终于指向舜英跟前叫做春红的一个丫鬟。
青梅又揪来那日煮红糖水的小丫鬟,小丫鬟哭着说那日煮好红糖水,要端过来的时候,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红糖水洒了一地,正哭的时候,那人笑说,可巧了,我这罐子里也是红糖水,分你一碗不就好了?绿竹让小丫鬟指认,也是舜英院子里的一个婆子。
绿竹点点头,又问另一位太医:“请问施太医,那日例行为王妃诊脉,是何脉象?”
施太医回答:“王妃刚刚落胎,不过临行前皇后娘娘派人嘱咐,怕刺激王妃,是以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