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叶淡淡意绵绵-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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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前行,小城的景象渐渐模糊,最后便消失不见了。绵竹并没有回头,而是一直盯着前方,黑洞洞一片,等着她的是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坐了不知多久,绵竹略感疲乏,忽然发觉四周的人群开始骚动,几个乡下汉子指着窗外兴奋地叫嚷起来。
“快看呀,九衢到了!”
“看这房子跟田里的稻子一样多!多得人眼晕!咱们来这儿算是来对了,听说这里到处都是金山银山呢!”
“等攒够了钱,老子就在这儿讨个老婆,不知比村里那些个歪瓜裂枣强多少!”
“哈哈,五顺儿,我要把你刚才说的告诉小梅,看她以后还理你不理!”
几个人说着便缠作一团嬉笑不止,对旁人的目光视而不见。这也难怪,第一次踏足这样一个五光十色的鲜活世界,谁能抑制住兴奋的心情?大包小包扛在身上,就算是搬上了全部家当,再见过这样的繁华,还怎能忍耐那些铅华不然的质朴?在家中等待的小梅啊,快回头,莫再浪费光阴守着一颗回不去的心。
绵竹倒是两手空空,在人群中串了几下就出了站台,放眼望去,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一片繁华,真是闻名不如一见。数不清的奇迹神话便在这里诞生,九衢便是那梦想成为现实的地方,机遇和挑战并存,只要有本事,就能有所作为,这便是九衢的风骨,是孕育了九衢的曲江的风骨。
露冷风清
绵竹在身上摸索了半晌,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乞丐婆婆,尴尬地笑了笑,终于无可奈何地快步走开。看来自己的确被人摸了包,放在外衣口袋里的钱全都不见了。现在,除了脖子上挂着的那件玉佩,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忍不住东张西望,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全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为各自的生计奔波。绵竹一下子变得茫然失措,怎么也想不起,当初为何会选择来这里。
失神之际被人重重一撞,跌坐在地上,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前,现在,连挂在颈项上面的玉佩也不见了。她知道是那个擦身而过的少年,可她叫不出来。不是因为那少年回首丢下的凶恶眼神,而是一旁路人闪避的冷漠眼神让她觉得莫名的恐惧。过了半晌才缓过神,绵竹自嘲地笑了。在苏家大宅里,什么样的冷眼没瞧见过?什么样的气没受过?
绵竹撑着身子打算站起来,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又重重摔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涩涩地疼。嘿嘿,落井下石她也不是没见过。索性拍拍手,弹弹灰,一屁股坐在地上观赏起来往的人群和繁华的街道,满脸的悠闲恣意,见到穿旗袍的漂亮姑娘走过会吹起口哨,接着嘴里就溜出不知名的小曲儿,心里却在盘算着今后的路该怎么走。那神态却仿佛她不过是看戏的局外人,这过往匆匆的身影才是戏中人。
突然一张纸币飘落在她面前,绵竹定睛一看,居然面额还不小,然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姑娘,坐在地上很凉,早点回家吧。”绵竹抬起头回身望去,一道挺拔的身影落入眼帘,恍惚间竟似淳阳就在眼前。
那人朝她笑笑,接着便转身走进了绵竹身后的一扇大门里面,身后跟着几个高个子跟班。绵竹捡起钱揣进怀里,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却要很吃力地踮起脚仰着头伸着脖子才看得到牌匾上的几个大字——幽兰阁。
“小丫头,别愣在那儿了,拿了钱还不走?挡在大门这儿还让不让人做生意?”
绵竹侧过脸看着站在身旁皮肤黝黑的粗壮汉子,虽然也穿了身笔挺西装,却连那个人一半的风度都不及,看相貌只能算个打手。她方才看到,他们是一同来的。
“嘿嘿,看你一脸春情荡漾,该不会是喜欢上咱们斌爷了吧?”黑面笑嘻嘻地挑了挑眉,“这小子也真是的,到处勾搭无知小妹妹。”
“你是谁?”绵竹听他这样说,有些不悦。
那人拿下顶在脑袋上的帽子,咧开嘴巴:“你是新来的吧?在这里做小乞丐,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可是混不下去的。”
绵竹撇撇嘴:“我不是乞丐。”
“哦?”那人似乎来了兴致,“你不是乞丐,那怎么收了人家的施舍?”
“我找到工作有了钱之后自然会还给他。”
那人不屑地瞅了瞅她:“所有刚来的人都会这么说,时间长了还不都是一个样子!”说完迈开步子就要走进门去,绵竹马上拉住他的衣袖问道:“你还没说呢,你是谁,他又是谁?”
黑面甩开手,哼了一声:“你在九衢呆的久了,想不知道都难。”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大门里面。
咕噜——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冲淡了脑子里的乱七八糟。诸事皆小,唯吃为大!绵竹张望了一下,胆战心惊地避过一辆辆大铁皮过了马路,跑到一个包子铺买了几个肉包,刚走出来就见几个小乞丐冲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为首一个年纪稍大的站了出来,扯着嗓子怪叫道:“你是哪来的野狗,居然敢抢大爷地盘上的生意!我们可都看见了,你收了一张大票!”绵竹听后忍俊不禁,伸手摸进荷包把剩下的钱掏了出来递上去:“喏,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至于这几个包子,就算是向您讨了吧,我实在是饿了。”
小乞丐们贪婪地看着那么多的钱,一个个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小头目眼疾手快,马上把钱夺了过来,一边数着钱一边打量绵竹,嘴里哼哼着:“还算你识相,那几个肉包子就算是小爷赏给你的了。”
绵竹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小弟想向您请教点事情。”
“说。”小乞丐眼睛也不抬,牢牢地锁着手中的钱。
“方才给我这张票子的大爷是谁?还有后来和我说话的那位。”
小乞丐终于舍得从钞票上移开目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合不拢:“你——你居然连他们都不认识!”
绵竹听他这样说,不禁更加疑惑起来,听这口气,大凡是九衢人,都应该认识这两个人。
小头目给手下几个小乞丐发了点钱,吩咐他们去买吃的回来,不过是能偷则偷。一群人散开了,小头目拉起绵竹的手进了小巷子,倚着墙角坐了下来。绵竹分了一个包子给他,他便毫不客气地拿了便吃,待嘴巴里面塞满了才开口。
“这些话可不能在人前说,我看你初来乍到,而且人也不错,这才跟你说。这两个人可是跺跺脚就能让九衢晃三晃的大人物,先说给你钱的那位,叫做马斌,斌爷可是咱九衢黑道上的第二号人物,稳坐九帮的第二把交椅。这幽兰阁便是他管着的,放眼整个九衢城,哪个不得给他斌爷面子?”
马斌——果然是人如其名,文质彬彬,文武双全,绵竹有些诧异,真想不到他竟是做这等营生。
“后来和你说话的那位更有来头,左锐左大爷,他可是九衢商会的会长,名下的产业数不清呢!想在这儿做大买卖可是不能不知会他的,还说这幽兰阁,他也是有份经营的。”
“商界的?”那个黑脸汉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聪明人,挥着菜刀砍人好像更适合他。
很可惜,不幸被那个黑鬼言中,晃荡了几日,绵竹还是没能找到一份赚钱的差事。她会写字,也读过许多书,还帮张管家记过帐,口齿伶俐,更懂得察言观色,而且年纪轻轻,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端茶倒水洗衣铺床自不在话下,到码头勉强出出苦力也没什么,即便要求降得很低,还是没人雇佣她,确切的说,是没人敢用,因为她没有居留证。
在这九衢城里,没有居留证的人一旦被巡警抓住就一定会被驱逐出城,胆敢收留这种人的人家也会被赶走。他们是不被欢迎的贱民,连做最底层的人都不配。要拿到居留证也不难,或是娶一个本地婆娘,或是嫁一个当地郎,或是花钱买证。即便如此,城里还是聚集了一批无证的流民,他们结成帮派,不是做贼便是做乞丐。
这两样人绵竹哪个也不想做,所以她晃荡来去,最后还是停在了幽兰阁门前。也不知为什么,她不去城里最有名气的凤鸢水榭,也无意那尊贵无比的醉香居,偏偏是这里,让她觉得莫名地安心。
她很清楚,这幽兰阁,名字虽素净高雅,内里终究还是淫靡不堪的堕落之所。
娘亲的话她没有忘记,可是门里面的世界对她而言太具诱惑,即便那是万劫不复她也不后悔,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三贞九烈的大道理此刻显得这样苍白无力。如果再选择,她还会毫不犹豫地走进幽兰阁,做人尽可夫的风尘女子,也强过做苏宅的小姐,一样下贱的事情,她也要做得光明正大。
绵竹溜到后门,这是小乞丐告诉她的,巷子里的一扇小门里面经常会倒出一些“珍馐佳肴”,他们几个小兄弟总会去那里改善伙食。
门是虚掩着的,轻轻推开,油烟味一下子冒了出来,绵竹捂着鼻子向那黑暗深处望去,借着淡薄的光线辨得出两侧墙壁上挂满的油渍。尽头的灯火亮处正是厨房,很大,也很气派,一群人正忙得团团转,好像是有重要客人驾临,绵竹趁着混乱像泥鳅一样穿梭来回而没被发现,轻轻打开另一侧的一扇雕花木门,也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倚在门上,四周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脉动得那样有力。
这里完全没有一点油烟味,只有一股子幽幽的香气沁入心脾,芳而不冽,宁人心神。绵竹从没见过这样的墙壁,以雪青为底色,细致描绘着金色的纹路,像是用未知的文字讲述着久远的神话,又像画在眼角的妆容,随着那一颦一笑而有了生命,漩涡一般牢牢吸住一颗颗跳动的心。绵竹只觉得自己已经着了魔,挪不动脚步,舍不得。
这里有很多门,通往不同的地方,绵竹一时有些无措。
突然,一扇门打开,竟是马斌走了出来,不过他没有发现绵竹,因为她躲在角落的暗处。
马斌身后是那个黑面左锐,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正向厨房走来。看样子,他们都很开心,左锐的大白牙集体亮相,把那张脸衬得更加黑亮。马斌的笑容也很灿烂,却要含蓄很多,真是越看越像淳阳,绵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要爆炸,虽然她的手上并没有沾染他的鲜血,但那刺目的笑容却还是由她夺去的。
愧疚么?不,负心的男人理应有这样的报应。可她还是难过,窒息的难过。
人终于消失在另一扇门里,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犹豫许久,绵竹就选了一扇门。
面前还是一条长廊,仿佛没有尽头。
不远处传来一阵掌声,绵竹好奇,寻声而去,又是一道门隔着,她轻轻推开一条缝儿向外看去,台下坐满了观众,他们正在为台上的表演喝彩。绵竹刚想把门拉得开一点,方便探出脑袋去看看台上是何人,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绵竹还是被逮到了,缚住手脚抬到外面扔到地上,摔得屁股快裂成四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将她围在里面进行审问。
她倒是不喊不叫也不挣扎,对着其中一个管事的人开了口:“我不是想捣乱的,只是想找份工作。”
“找工作?”旁边几个人都嘿嘿笑了起来,“我们这儿可不收偷儿!”
“揍一顿就扔进曲江去!”
“不成,这小子偏偏今天混进来,碰上三少正在里面,说不定是图谋不轨呀。”
“有理,最近沙帮的人就不老实,说不定这小子就是来——”说完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众人见状,霎时间都变了脸色。
“我想你们误会了。”绵竹终于有些胆怯,看来她无意间竟闯进了帮派之争,“我不是什么探子,更不会是杀手。”
有人踹了她几脚,正中胸口,绵竹疼得脸色铁青,忍不住吼道:“我是个女孩子,想来这里当歌女!”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啦,围了一群人在这儿。”竟是左锐的声音。
一个人马上陪着笑:“嘿嘿,左爷,真抱歉挡了您老人家的路,我们是在审问一个可疑分子,她偷偷跑到后台东张西望的,不像个好东西。”
绵竹屈辱地闭上了眼睛,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她现在一定很丑,蓬头垢面,全身被绑着,狗一样的卑贱。她不想让那个黑脸认出自己,更不想让他身旁的马斌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可是,或许他们会为自己求情,或是帮忙找份工作。绵竹忽又有了希望,张开眼望向高高在上的两个人。
“哦,你们继续,只是别扰到三少清净。”左锐只是瞟了她一眼便走开,马斌连看都没看,只沉着脸低声说:“快点把事情办好,等会儿三少就出来了。”说完便要离开,顿了一下又回头补了一句:“做得干净点,别又让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绵竹终于不哭了,盯着两个背影看了许久,然后抬起头,对着那个管事的人甜甜地笑了。
毛茸茸的大手一把罩在她脸上,撩起留海,那双清澈的眼睛荡着秋波,正脉脉地看着自己,大汉们都住了声,没人再嘲笑她。那双大手又向下移,罩在绵竹胸前抚弄了一阵,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还真是个小娘们儿!长得倒挺俊,就是还没长成呀——”说完一群人哄笑起来,绵竹咬紧牙,也跟着一起笑,媚笑,皮笑肉不笑。
“明姐,这小丫头是块料,就交给你料理啦!”大汉说完就撤了出去,临走还在绵竹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绵竹没吭声,她隐忍惯了。
明姐是个半老徐娘,举手投足间却有着别样的风韵,她绕着绵竹转了几圈,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叼着烟袋,呛人得很,她却不敢作声。
“哼哼,臭老四总算有了回眼光。”这就是明姐下的结论,意思就是她绵竹这个货还算合格。
“现在就开始上班吧。”明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
绵竹愣在那儿,半晌才讷讷问道:“您不问我有没有居留证吗?”
明姐睁开眼,嘴角的皱纹叠在一块:“你有么?”
“没有。”绵竹小声说道。
“那不就成了,你没有我问个屁!以后废话要少说,多说点讨人喜欢的话,日子也好过一点,知道么?”
“记住了,谢谢明姐教诲。”
于是,绵竹就开始了在幽兰阁当舞女的生活,确切的说,她还只是舞蹈学员,为台上献唱的歌者伴舞。
绵竹先是跟着明姐到化妆间洗漱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被领到一个叫小通子的少年面前,那少年还青涩得很,只是冲着绵竹嘿嘿傻笑。明姐手上一推,绵竹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却不想扑进了一个暖暖的怀抱。
“喏,把人带来了给你瞧瞧。”明姐说道。
“呦,这次可真是捡了个宝——”头上传来一阵笑声,婉转动听,绵竹仰头望去,一张白皙光滑的脸映入眼帘,竟是个眉目清秀若女子般的男子。被绵竹直直打量,那男子也并未生气,反而捏着她的下巴,一丝不苟地盯着她的脸仔细端详。
“不错,先这身细皮嫩肉,就不止比上次那几个种田的粗丫头强了百倍!”那人看了半天才开口。绵竹觉察他说话声音很柔很细,眼神很媚,扭着水蛇腰,拈着兰花指。
“再瞧瞧这大眼睛水汪汪的,这尖尖的小脸蛋呀,哎呦,看得我呀这个心疼——”他的手又向下移,该摸的地方一处不落,奇怪的是,这次绵竹竟不觉得被侵犯,这双修长绵软的手抚弄身体的感觉与方才那大汉截然不同,这里面少了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细腰长腿,还是年轻好啊,皮肤这么有弹性!”那人咯咯笑了几声,“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