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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姑获鸟之夏-第26章

小说: 姑获鸟之夏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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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呀,喜欢这里的人。虽然穷,不能去澡堂洗澡,但他们觉得那又怎样?我就喜欢这样!盘腿坐在穷人上面、还装得若无其事似的那种家伙,我打从心里讨厌。嘿,一直到最近以前,日本全国不都如此吗?」

  木场说到,使劲地挺了挺胸。

  是的,战后的日本,全国都是贫民窟。然后,各处都是毫无缘由的充满了明朗和生命力,就像这里!

  复员以后,我却无法理解那种明朗。日本输了战争,大家为什么不更悲伤呢?曾坚信的东西难道错了吗?煽动国民而喊出勇于做火块啦玉碎啦、始终固执地坚持战争正当性的政府,简直就像反掌似的竟标榜民主主义。另一方面,现在,国民的贫穷却正相反地很鲜活地印在我的眼中。

  如果告白的话,老实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战论者。但由于我在反社会以前,是非社会性者,所以未被识破是反战论者。而且,虽非出于本意,也参加了战争。换句话说,是懦弱者。我为那样的自己而羞耻。但至少据我所知,看得出有很多日本人,从内心相信战争的正当性。当然,没有人真的喜欢死和战争吧。可是,出自内心认为,整个国家体制错了的,究竟有几人呢?

  总之,以那种不可解的生命力为基础,国家完成了和谈。国民的生活也如破竹之势般的向上发展,于是和富裕相对换的,那种生命力却日渐薄弱了。

  然而,这里还留着。如果这个生命力才是发展的原动力,这里也总有一天会和其他的街一样,变得很整洁吧。

  大概会如此。

  「这家伙的名字叫原泽五一,职业是泥水匠,今年三十五岁。老婆叫小春,大约三十岁。说起来,算是美女。原泽是相亲结婚,只半年就当兵去了,被送到缅甸去,经历了印巴尔(译注:Imphal,在印度的东方的都市,日军败退之地)作战。那里像是被打得很严重呢,他的脚受伤了,手指头也断了,好不容易回到家来。整个家都被毁了。连家都没有了。不过啊,老婆活着,是留着眼泪欢喜的再会哩。纯情的家伙非常激动,拖着有障碍的身体,拼命地工作。然后,总算能够过活了,孩子也有了。好像很高兴哩……可是那个孩子被……」

  木场简直就像在说自己的事情似的,很有要领地说着。有关那个男人的半生,我由于想不出能配合的台词,所以无法附和沉默地听着。结果,在我来不及插嘴之前,我们抵达了目的地。

  是一栋叫「羽生」的长形屋(译注:几家住在同一栋屋子里,一人一户毗邻而居),不知是从地名、还是人名取的名称。

  「打扰了!」

  木场大声地说道,打开了门。

  男人反射式地回头,充血的眼睛显得惊恐。一捆纸从男人的手中掉了下来,散落在地,是纸钞。男人--原泽伍一,很慌张地将那些纸钞耙集了起来。

  「怎么啦,真阔气呀,喂!」

  房间里,可能是榻榻米腐烂或者发霉的关系吧,充溢着腐奥味。只有一张万年床和替代桌子的木箱,木箱上放着几本杂志,在最上面的杂志很眼熟,那是……

  《猎奇实话》!

  「原来如此……密告的原来是你呀!事到如今干嘛做出这种傻事!你不是撤销控诉了吗?」

  木场边威吓着他,边踏进玄关前的泥土地上。原泽以仿如感受到危险的小动物似的架式,瞪着我们。

  「什、什么,要逮捕就逮捕看看呀。不、不怕的唷!告诉人家我知道的事情,拿了钱有什么不对?」

  脸上丛生着浓浓的胡子和略微稀疏的头发,看不出年龄。那眼神已超过胆怯,甚至已呈现凶暴了。

  「混蛋!你还在恨久远寺吧?」

  「啊,当然!好不容易天赐的孩子,被夺走了,难道能够喔,是这样的吗?就把这回事儿忘掉吗?」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撤销告诉?为什么现在要偷偷摸摸……喔,难道你掌握到什么了吗?」

  「是又怎样!没、没有必要跟什么也帮不上忙的警察说吧!」

  原泽胡乱地猛抓起木箱上的杂志,当然无法抓住,几乎全部掉到榻榻米上了。大约有四、五本吧。全都是不同种类粗劣的不入流杂志,这些杂志全记载着久远寺医院的丑闻。我再度感到脑袋发热。可是很不可思议的,竟没感到愤怒,只是心境非常复杂。

  「冷静!原泽。俺呀,正存重新调查那个事件,开始重新搜查婴儿失踪事件唷!」

  原泽不动了。

  「什么……?现在你说什么?」

  「俺现在又在调查久远寺了呢。这家伙……嘿,从另一种形式看,他是久远寺的被害者。」

  木场如此介绍了我。没表示同意与否,径自垂下头来。原泽可能以为我也是孩子被夺走的其中一人,以怜悯的眼光望着我。

  木场先让我进去后,反手关了门。原泽沉默地站着,不过,野兽的凶暴从那浑浊的眼睛逐渐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开始散发出来自全身、像沉痛的倦怠感似的东西。

  我先问他知不知道孩子为什么被夺的原因。原泽虽然莽撞,但相当柔顺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老婆的身体并不硬朗,如你们所见的我们生活穷困,所以她更衰弱了。而且在这栋屋子里,无法好好地生产,所以我昼夜工作存了钱。我的父亲和兄弟都死在战争中,因此很想有个孩子。因为老婆很担心费用,所以现存够了能住院的钱,住进了那家医院……起初不知道是那样的医院……总之,钱先全额付清了才准入院。然后又为了能够搬家,我继续干活儿,没有选择活儿的余地,进到矿坑那样的地方一心一意地干着活儿!所以即使生产了也联络不到,俺什么都不知道地干着活儿!」

  「生产的时候,你不在医院吗?」

  「啊,俺想,进了医院就放心了,而且干得很辛苦才让她入院的。联络到俺的时候已经是生产以后了。听到通知,俺飞奔着到那里去!」

  「对了。来控诉婴儿失踪的一群人,都是生产前人在别的地方,只有孕妇在医院!」

  木场作了补充。

  「到达医院后,觉得医院样子很怪,格外的生疏、很沉闷。医生出面说不管怎样好像就是死产。俺既吃惊又难过,直到最近听说都很顺利的呀。总之,我想必须安慰老婆,正要进病房,竟然说她复原得不好,不准会客!和老婆见了面说了话是三天以后的事。老婆那家伙恍恍惚惚似的,样子很奇怪,但知道了一星期后就能出院时,她说出更怪异的话来了。老婆说她确实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不是死产。过一会儿又说,想起来了,她听到有人说是男孩子哟!我觉得奇怪,就去问医生。」

  「然后,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因为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产生了幻觉、幻听吧。老婆的模样的确不一样,变得有点儿奇怪。不过,我怎么都无法理解,所以就要求让我看尸体或什么的也好,我紧咬着不放说是要举行葬礼,结果对方答道那样的东西还需要打招呼呢!」

  原泽以下巴示意场所……在房间一角,放着一个小的白色骨罐。我不小心想起京极堂的干果。

  「里面放了几颗也不知道是骨头还是石头的东西。领了那玩意儿,被说那是你的孩子,我怎么都无法理解。他们擅自火葬什么的,放进了罐子里,虽然很感激,可是盖子一打开,那东西不就是垃圾吗?!」

  原泽不由得哭了起来。

  我也受不了了。

  「后来你为什么撤销告诉呢?」

  「是老婆的建议啦。她说算了吧,忘掉吧,重新开始!」

  原泽颤抖着。

  「不过……事实上,那家伙、那家伙把自己的孩子卖了钱!」

  「什么?」

  「俺到警察局去提出撤销控诉的第二天,那家伙不见了。重新开始,其实指的是她一个人重新开始的意思。这是后来才知道的,俺不在家时久远寺派来的人好像来了几次,到这种长屋来。说的话听得很清楚,那家伙收了钱、达成协议,把俺的孩子买了一百万圆!」

  原泽扭曲着胡须脸,眼泪簌簌掉了下来。

  「也是一百万圆呀……嘿,的确是让人心动的金额……」

  「住嘴!再怎么穷困窘迫能换孩子吗?俺、俺的孩子唷!」

  我不由得背过脸去。

  如果久远寺医院作为和解的费用各付了一百万圆,等于付掉了三百万圆。堵住时藏夫妇嘴的费用也是一百万圆。如此的话,再多的钱也不够。藤牧带的钱一天就用罄了吧。

  「喔,原来后来的其他人,也在同一时期撤销告诉的呀!那些家伙可撒了一大笔。其他人不用说,你还被老婆背叛,她拿着那笔钱逃掉了。」

  木场悄悄地说道:

  「哪,原泽忘了那个女人吧!孩子的仇俺替你报,所以别再做那种提供不入流杂志奇怪谣言的事了。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俺,虽然不能提供奖金,但一定揭发事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信赖我!」

  原泽眺望着骨罐一会儿,用袖子擦试了眼泪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望着木场。

  「老婆跑了,我又听说警察停止搜查了以后,暂时无法干活就那么躺着!我也曾想过死在缅甸反而好,真得倒不如死掉得好!」

  原泽改变了措词,可能是表现对木场的恭顺之意吧。

  「可是……过一阵子又觉得很生气,我想向那个医生报复!一想到这个就坐立不安。将存款放进资金里,每天到不同的地方打听,学刑事警察的行为。呀,这么做我也知道无济于事,只是求慰藉而已。不过,偶然的在池袋的酒店里遇到了那个护士。」

  「护士?」

  「老婆生产时在现场的叫澄江的女子。」

  「澄江?户田澄江吗?」

  「是的。曾一度回乡下……富山,然后又回来了。」

  木场的表情僵硬了。她就是那个行踪不明的护士吧。

  「俺很巧妙地接近了澄江呢。澄江老喝酒喝得摇摇晃晃的,是个掌握不住她真面目的女人!不过,见了几次后,交情愈来愈好,告诉了我很多事。根据澄江所说,俺的孩子真的……」

  「生出来了吗?不是死产?」

  针对木场的问题,原泽无力地点了点头。

  「澄江好像替刚出生的婴儿洗了澡。可是,剩下来的第二天,孩子不见了。如果相信澄江的话,好像是久远寺的女儿夺走,然后……杀、杀死了……杀死了!」

  这是致命的证言。我的脉搏跳动得更厉害了。《猎奇实话》的标题在我的脑里四处乱室。

  --食婴儿的鬼子母神。

  --夺取别人的孩子、榨取鲜血脂肪。

  --抢夺别人的孩子。

  原泽的脸变苍白了,凝视着虚空。

  「在额头的正中央长着一个很大的黑痣,是个很有精神的男孩子……对,澄江说的……或者,刑事老爷,你相信俺的孩子是死产吗?」

  「当场见到失踪婴儿诞生的四名护士,每个人都离开东京消失了。托你们撤销控诉的福,无法做追踪调查……」

  「据澄江说,同事们都领了钱,被遣回故乡了。澄江也拿了二十万圆,而且连工作都是医院介绍的,但是乡下的生活过不来,所以又回来了。」

  护士如果一个人给二十万圆准备金,四个人就需八十万圆,这么一来,藤牧的钱就几乎都用完了。

  「不过,那个女人回到东京,是有其他理由的呢。」

  原泽稍微低着头自嘲似的浮现笑容说道。

  「什么事?」

  「药唷,药!那家伙在吃药呢。老是像做梦似的飘飘然……」

  「药?海洛因吗?」

  「俺也这么想,但好像又不是。刑事老爷,在军队时代也有经验吧,吃了海洛因精神会很好,但那家伙的不一样。」

  「中毒吗?不过,那种药从哪儿来呀?」

  「哼,当然是久远寺啦!那家伙可能是敲诈吧,俺这么觉得,但不是钱,而是以药作目标。」

  「是多啾乐!」

  我不由得说出口,但很快就后悔了。说出来,对久远寺家人而言,是不利的发言。

  「那不是开在庭院里,你说的朝颜吗?」

  很糟糕的,木场竟然记得。

  「啊……麻药里海洛因之类的也算是兴奋剂,神经会兴奋,也就是说亢奋。但是多啾乐什么的却反而会镇静的唷……。原泽先生,你太太产后的样子和那个叫户田的人的样子,是不是哪里很像?」

  我为什么这么多管闲事。

  「这么说的话……像呀!……那么,那家医院也给我老婆用了那种药?」

  「多啾乐的生物碱,可用来做安眠药和镇痛药。视下药的量和方法会产生妄想状态……也就是说,既会使妄想和现实混淆,意识又会变得混浊,所以……」

  「令人产生混乱,将生产本身模拟为妄想?」

  木场说出结论。

  我对自己说出的话感到惊恐。

  木场仿佛下了决心似地问道:

  「喂,原泽,你知道户田澄江住的地方吗?」

  她的确是决定性的证人。

  「死掉了!」

  原泽低声说道。

  「死了?」

  「今年春天,我去找她,房间全变空了。根据房东说正想去拿她积欠的房租钱、进到房间后发现尸体已经冷了。虽然联络了乡下,但没有人愿意接受,没办法,房东才将她当作无主的好兄弟处理。我想,的确应该是埋在中野那一带的大墓场的。」

  我和木场的眼睛互视。说起中野的墓场,那不正是『墓之町』吗?我们通过握着事件之钥的证人睡着的旁边来到这里,不,至于我,已经是好几次了。

  「死因是什么?自杀吗?他杀吗?」

  「我不知道。房东说吓了一条,叫来医生以后,宣布是横死!警察来了,当时好像断定是衰弱之死啦营养失调啦,似乎没有好好地吃东西。」

  「自然死呀……」

  是这样吗?

  不,如果她真的以不知何种形式摄取多啾乐的生物碱的话……

  如果下这个处方的人,在处理的分寸上深得要领的话……

  多啾乐作为杀人的道具,也是相当有效的。但关于这一点,我保持沉默,我胆怯于思考以后的事。

  「药吃得太多也是原因……那个……朝颜吗?好像有足以致死的量吧?超过限度的话可能会要了命吧?」

  木场宛如看穿我的内在似地说道,我仍然没有回答。

  木场抱起胳膊,凝视着原泽的脸。原泽的视线漂浮在虚空,迟缓了似的很慵懒地别过脸。

  「喂,原泽,现在这些谈话,叫你在法庭作证做得到吧?」

  原泽痉挛似地颤动,视线重新转向木场。

  「你可以跟来历不明的出版公司谈,我不会禁止你说。为了你的孩子,怎么样?」

  「那,什、什么意思?」

  木场的细眼睛眯得更细了。一副吓唬人的样子,这是亢奋时他惯有的表情。

  「如果你有这个意思,俺明天就去拿搜查令闯入久远寺。什么嘛!那些家伙们只要再深入追究,一定会暴露弱点!我一定会抓住尾巴,为你报仇!」

  「可是,刑、刑事……这个嘛……」

  「不用担心,户田澄江的死不会白死,由你来桃拨的话,一定拿得到搜查令,最近,取缔麻醉毒品也很严厉呢!」

  原泽以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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