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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流光短篇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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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茵又苦笑起来。

  “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永昌起劲地说:“你可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

  “谁跟你说的,令堂?”

  “好,即使没有黄金屋,至少也有舒服的公寓,把书读好,找份工作,你就可以自立,你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活。”

  如茵看着他,天真归天真,丘永昌这番话还顶有道理。

  她低下头,“我托福成绩不理想。”

  “重读、重考,多花九个月时间。”

  “我不耐烦。”

  “权且忍耐,如茵,我对你有信心,那几门功课难不倒你,你比我聪明得多,你是托福八百分人才,别自暴自弃。”

  如茵至此有点感动,她想到继母冷漠的眼光,才不着紧呢,管谁沦落在阴沟里。

  如茵心底活了转来。

  永昌说下去:“我同母亲说一声,或许你愿意在我家重读,我帮你去办学生证件。”

  “不,太打扰了。”

  “那么,回家去读。”

  “让我想想清楚。”

  “还要想?”永昌满头大汗。

  对丘永昌来说,正途是唯一的道路——读好书做好功课以文凭打入社会,再凭实力步步高升,这也是最平坦的一条路。

  另外有比较凶险的悬崖路可走,要不粉身碎骨,要不名成利就,如茵自问没有能力,也没有客观条件去走。

  她沉默了。

  永昌说:“在这里好好玩几天,假期过后,从头开始,不为谁,为自己。”

  “回家得看脸色。”

  “如茵,好过一辈子看社会势利人士眼色。”

  如茵站起来,朝湖边走去。

  永昌走上去,“如茵,我有一点节蓄,我愿意支持你,记得高中暑假我帮人拾球以及补习吗,足够支付你重读。”

  如茵笑,“只怕你逼我考八百分。”

  “七百分?”

  “六百已经很好了。”

  “一言为定?”

  “学费不是问题,我替人拍广告也赚了旅费。”

  “我想你知道我是真的关心你。”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两个年轻人回家去。

  如茵回到客房,看到床头有两套新衣服,连忙出去问个究竟。

  在门口碰到丘太太。

  丘太太笑问:“还可以吧,听说你的行李失了,我趁着替永昌买衬衫时替你选了两套,你且穿着。”

  如茵十分感动,世上毕竟好人比坏人多。

  “谢谢你伯母。”

  “谢什么,永昌的朋友还不就是我的朋友。”

  “伯母,我过完周末就要走了。”

  “多住几天,永昌上学,我陪你逛。”

  “不,伯母,家父催我回家。”

  “那么,明年再来。”

  “伯母,你们回不回香港?”

  “回,可是要住酒店。”

  如茵点点头,那意思是,已经放弃那一头,决定在这里生根落地了。

  如茵茫然。

  “交通那么方便,往返不是问题,咦,你们不是要去看电影吗?”

  “是,是。”如茵知道伯母不打算再与她谈下去。

  丘太太为她添置的衣服十分体面。

  做母亲的自有苦心:这女孩住在他们家,又穿着永昌的衣服,真怕旁人误会他俩有不正常关系,男孩子的名誉也很重要,不得不掏一次腰包,算是看永昌份上。

  丘太太早看出叶如茵无心向学,十月份了,还在放假?丘太太叹口气,永昌偏偏喜欢这样一个流浪儿,真叫父母头痛。

  晚上,连丘先生都问了,“那女孩子打算住多久?”

  “嘘,星期一走。”

  “我们是中国人,开放有个限度,媳妇才可进门。”

  “喂你有完没完?”

  丘先生噤声。

  “别节外生校,过两天就走,千万要和颜悦色,切莫激起人家报复心理,万一牵着永昌鼻子走,那就糟了。”

  “永昌有那么笨?”

  “少年人感情冲动,买个保险比较好。”

  “那我不出声,你去处理。”

  “又是我的责任。”

  “当然是你。”

  周末,永昌借了母亲的跑车开过美加边界同如茵到西雅图去观光。

  在车上,如茵说:“这一定是我最值得回忆的暑假。”

  可是暑假早已过去了。

  永昌仍然说:“我也希望如此。”

  如茵用一条丝巾缚着头发,此刻她心情平和。

  永昌说:“不过,将来你一定还有许许多多值得回忆的假期,这一个将变得微不足道。”

  “不会,我保证不会。”

  两个年轻人静下来。

  稍后,永昌问:“不知以后我俩是否还有共度假期的机会?”

  如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说:“永昌,你我分手之后,我每天都想念你。”

  永昌不作声,心中难过。

  “我自觉十分爱你,这次见到你,我非常宽慰,你没有变。”

  “谢谢你如茵。”

  “你放心,我会振作起来,不是今年,也会是明年,为着我自己,也为着我生母,我相信在天之灵,我在母亲怀抱长大,一天喂七次,我不能辜负她。”

  永昌握紧她的手。

  “如有可能,明年再来。”

  “你可以约我在别的地方见,譬如说纽约、东京、巴黎都可以。”

  “我会考虑。”如茵微笑。

  永昌还是那么天真。

  一直感动她的都是这份纯真。

  星期一就得动身回家,考得再好,父亲也没能力把她送出国,以后能否与永昌见面,实属疑问,两条平行线,难以交叉相爱。

  如茵年轻的心充满悲怆,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永昌笔挺的鼻子,以后,即使再恋爱,她也不会忘记永昌,他也许是她失命中唯一的假期,

  如茵低下头,轻轻落下泪来。

  
  









离家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集《流光》

  陆世英及志英两姐妹在十三号星期五那天简直不愿意起床。

  昨天晚上已经商量到深夜,好不容易睡着,只希望一眠不起,能不睁眼就不睁眼。

  可是终于被沙沙雨声叫醒。

  志英喃喃自语:“屋漏兼夜雨。”

  世英说:“起来吧。”

  志英搔搔头皮,“来,先洗个头,淋个浴,再出去想办法。”

  “所有的办法昨天已经想尽了。”

  “别气馁,今日又是新的一日。”

  “我已决定到麦当劳上班。”

  “这也好。”志英颔首。

  “至少可以支付电话费及房租。”

  “是我们生不逢辰,两姐妹移了民,才发觉这是北美洲经济最衰退一年,无处觅食,又无资格领取失业金或救济金,莫非要饿死在这里。”

  “你有胆子,回家要钱。”

  志英冷笑一声,“我有胆色,可是,电话同信,到得了父亲那里吗?”

  世英不语。

  这根本是她俩移民主要的原因,三年前父亲再婚,娶了继母,生下一对孪生子之后,继母掌了大权,父亲除出管理一家厂之外,已不过问任何事宜。

  志英与世英近不了父亲身边,又不想被继母讥笑“她们姐妹那里有空上门来”,故索性移民。

  一个以秘书身分取得加拿大独立移民评分表中十分,另一个在中文杂志任编辑,也获得十分。

  初到贵境,胸怀大志。

  ——“志英,我找到工作,供你读大学,毕了业,你供我,六年很快过,值得投资。”

  没想到半年后床头金尽,一筹莫展,住在租来的地库里,生活成了问题。

  工作不是没有。

  可是,家务助理及保母又怎么做呢。

  “去找玉表姐吧,至少饱餐一顿。”

  世英提醒她,“玉表姐住山上,没车上不去。”

  “叫她下来。”

  “她添了孩子,怎么走得开。”

  “还有,总不能空手去看她,买些水果蛋糕。已是一笔钱。”

  “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吧。”

  志英点点头。

  “你上过外国人的当铺没有?”

  “别神经,唯一的金饰是母亲给我们的纪念品。”

  世英说:“我想哭。”

  “可是又想笑是不是。”

  “是,以往在香港实在太豪气了,整个月薪水买一只手袋,现在我要是有这种钱,一定好好省存,以防将来。”

  志英问:“在麦当劳碰到熟人该怎么办?”

  “职业无分贵贱,咄,管谁怎么说!”

  志英低下头。

  “我们应当高兴还有快餐店的工作等着我们。”

  “那么,”志英展眉而笑,“我还有你,你还有我。”

  正在嘀咕,有人敲门。

  两姐妹立刻静下来。

  这一定是楼上的房东张太太来追讨房租。

  果然,张太太在门外说:“两位陆小姐,我知道你们在家,快开门,别叫我站雨中,怪冷的。”

  志英只得垂头丧气的去开了门。

  谁知张太太捧着一大锅热粥,“新鲜的鸡粥,吃了好有力气去找工作。”

  “张太太——”

  张太太摆摆手,“不用多说,晚饭七时正开,迟者自误。”

  关上门走了。

  世英说:“好心人到处有。”

  志英抬起头,“因看中我俩迟早非池中物。”

  “你算了吧你。”

  当初搬进来的时候,粮草充足,两姐妹已很帮张太太看孩子买杂物,不遗余力,想必是彼时种下的善根。

  两姐妹出门去,在那一日,她们找到了体力劳动工作。

  世英感慨地道:“继母可高兴了。”

  “她才没有空为这种小事高兴。”

  下午,把仅有零钱买了食物,回家途中,看到街上挂出圣诞装饰,世英才蓦然发觉,要过年了。

  “今年农历新年落在哪一月?”

  “一月廿四是年初一。”

  “父亲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打来?”

  “他何尝不可以说我们如何一个电话也不打去。”

  “我们哪有钱。”

  “他哪有空。”

  世英说:“你廿一,我廿二,应该可以照顾自己。”

  志英答:“是,让我们争口气。”

  第一天上班便看到玉表姐。

  世事就是那么凑巧。

  多伦多市几十万人,志英一眼就看到玉表姐站在人龙后第三个,手抱着两岁的女儿,那小孩有张粉雕玉琢的小面孔,错不了。

  轮到玉表姐了,只要一客薯条。

  她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晚上,世英努力洗刷头上的油腻味。

  志英说:“洗发水早已用完,你用何物洗头?还挺香。”

  “肥皂粉。”

  “发了薪水,剪短头发,好省些钱。”

  “现在就可以剪,你帮我剪,我帮你剪。”

  志英啼笑皆非,“这不是真的,我们生活在廿世纪末繁华的资本主义社会,怎么会窘成这样,这又不是第三世界!”

  “别叫,忍耐一下。”

  咔嚓一声,世英的长辫报销。

  乐得轻松。

  “捱一个月,发了薪水就好了。”

  “我有种感觉,到了五十岁我仍在做女侍。”

  “你以为还有人请你。”

  “打电话给爸求救。”

  “谁打谁是小狗。”

  隔一日,玉表姐的电话来了,也不说那日在快餐店碰到的事,只唤她们假期去吃饭,“我叫姐夫来接你们。”

  表姐夫约了她们星期三下午。

  他对妻子娘家亲戚客气得不得了,通常有丰厚妆奁的女子都可得到这种礼遇。

  到了表姐家,坐在明亮的客厅里,听到表姐殷殷问好,志英忽然落下泪来。

  表姐不过说了一句话:“每天做工,还怎么念书?”

  接着取了一只信封出来交到志英手。

  世英说:“表姐,长贫难顾,总得自己想办法。”

  “你放心,顶多照顾你们三年,大学出来了,才讲独立不迟。”

  志英不出声。

  “考了入学试没有?学位顶紧俏,别托大,还有,姨父知道你们的事吗?”

  两姐妹沉默。

  表姐摇摇头,同她们吃一顿丰富的下午茶,又让姐夫送她们回去。

  到了黝黯的地库,志英拆开信封一看,见到一张支票,这不是意外,意外是支票面额上的五位数字。

  志英还以为灯光昏暗,眼花。

  世英说:“没错,我们遇到恩人了。”

  “这张支票假使由父亲写出来,我们可能还要冷笑。”

  世英黯然道:“现在也不会了。”

  “才多久?才一年前罢了,我们在老父前夸下何等样海口,说什么如不锦衣决不还乡。”

  “老父?他才不老,他一对儿子才两岁。”

  “可怜母亲没享过一天福。”

  “志英,人的命运各有不同,我们不该为这个同老父大吵。”

  “我同意,我们不应妒忌他重新获得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可是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完全被遗弃了,充满自怜,悲忿不已。”

  “我也是。”

  “也没想到移民手续那么快批下来,不走也不行。”

  “还有,节蓄一下子花光,流落异乡。”

  “睡罢,明日早班。”

  “我们不是有钱了吗?”

  “小姐,这够你一年还是半年花?不见得次次上山去借吧。”

  志英叹口气。

  真没想到钱那么重要,但凡说一个月用一千几百就够,对物质无所求的人,大抵都没有接过帐单吧,背后有支持他的人,自然乐得讲清高的风凉话。

  她们姐妹俩险些儿连肥皂卫生纸都买不起了。

  支票兑现后第一件事便是买一瓶沐浴露及一盒牛油,在超级市场,世英落下泪来。

  “这是干吗,你还在触景伤情?我们不在这里买,隔壁那药房足足便宜五角钱。”

  世英用手抹去眼泪,“你说得是。”

  志英讲她:“人有三衰六旺,何必介怀,我们还年轻,挣扎十年八年,一下子就住到山顶去了。”

  “你真乐观。”

  “不乐观,行吗。”

  虽然年轻力壮,一天工作下来,也还腰酸背痛,躺床上,觉得人生没意义。

  不过房租付清了,还有电话电费单,并且买了邮票写信,存积许久的大件脏衣物,也可以到自助洗衣铺洗干净,她们暂时松口气。

  午夜梦回,真正后悔伤了父亲的心。

  真笨,还当着继母同他吵,更加给了人家借口,好名正言顺同她们开仗。

  志英记得她大声指控父亲:“你根本忘记母亲以及她的恩惠,她白同你捱了十多年,她临终前怎样请求你照顾我俩,如今你当我们是眼中钉。”

  也许是事实,讲出来却未免太老土了。

  父亲再婚时她们已经十七八岁,已算是大人。

  继母不费一丝力气便赢得此仗。

  世英说:“不必内疚,无论你说了什么,或是不说什么,她总有办法叫我们知难而退。”

  现在她们离家八千哩。

  过两日,玉表姐的电话来了,笑嘻嘻,“志英,你那手速记生疏了没有?”

  “操练一下就可以回来,表姐,你要人效劳,我随传随到。”

  “你表姐夫有个朋友新近投资移民,在此地开了一家出入口行,想用个可靠的人,我一想便想到你,这是地址,”她说一遍,“你明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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