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冷情-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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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想起了许多保定的往事。
林夕心里一疼:时光真无情,转眼变迁了多少心情。
唐韵之开着他的宝马车来接站。
林夕坐在副驾座上,三个女孩挤在后排。
唐韵之开玩笑说:“小林,我让你去聘校对,可不是让你去选美啊。”
过苏州桥时,韩冰云脸色苍白,她晕车,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她红着脸道歉。
唐韵之笑道:“没事,没事。”
林夕感觉他笑得不太自然,知道他在暗中心疼自己的车。
三个女孩也被安排在地下室住宿。
林夕帮她们搬着被褥。
韩冰云与叶落落一个劲道谢,云卿却没有和他客气。
叶落落突然问:“小林前辈和小卿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林夕连忙否认:“不认识啊。”他和云卿已经约好,因为他怕唐韵之说自己徇私。
叶落落无心道:“可你们是来自同一个县城啊。”
云卿瞥林夕一眼,银铃般轻笑:“我们县大着呢。”
韩冰云一不小心把云卿的化妆盒碰落在地。
云卿很慌乱地用身体挡住了林夕的视线。
林夕对她这个动作很奇怪。
晚上,云卿把林夕叫到健身场的一个角落。
她柔声说:“我送你一样东西。”
她摊开手心,一个图案精美的编织品。
她轻轻地说:“这叫芙蓉并蒂比翼同心相思扣,我上个月就完成了,想去报社送给你,你却已经不辞而别了。”
林夕不敢消受玉人恩。
云卿眼圈红红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林夕忙改口:“好,我接受还不成吗?”
云卿不依不饶道:“你要一直戴着它。”
林夕犹豫一下,只好说:“好,好。”
云卿轻声说:“相思扣里面有一张纸,纸上写着一句话。”
林夕问:“什么话?”
云卿幽怨道:“如果有一天你决定和别人结婚,就剪开它,你就明白了。——我给你戴上吧。”
林夕道:“我自己戴吧。”
云卿跺跺脚,林夕只好由她。
云卿小心地为他挂在脖子上,纤指划过林夕的肌肤,有些清凉。
云卿痴痴地看一会,突然踮起脚,在林夕的额上飞快的吻一下,转身,跑下去了。
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林夕。
他想起高考时的一幕,自己在人群中寻觅云卿,她却故意躲在一个角落不露面,等自己找累了,她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飞过来。
林夕突然看见胖女人正牵着她家的囤囤走过来,不愿和她碰面,也下去了。
走过窄窄的过道,他突然看见正在清理垃圾的小慧一手扶着墙,弯腰呕吐起来。
林夕连忙跑过去,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小慧脸色苍白,小声说:“没事了。”
第十章 才闻大师博雅论 又见倩女脉脉心
云卿分配到的工作是校对《鲁迅经典作品集》,她初学校对;难免慌乱。
林夕随意抽一页,又为她校出两个标点错误。
云卿抚着胸口:“好险啊。”
公司规定偏校一个错,一校罚一元,二校罚两元,三校罚三元。
林夕把折校的技巧讲给她听。其实就是拿权威版本做参考,行行盯对。
林夕示范给她看。
不过云卿好像不太专心,不时偷偷抬美目看林夕。
周末,慕容雪来公司找林夕。
林夕整理一下手中的稿件,走出去。
他没有注意到云卿一直目送他和慕容雪走远。
韩冰云唤她一声:“小卿,下班了。”
她才回过神来。
韩冰云轻笑道:“林老师和他女朋友挺般配的。”
云卿心理难受,微弱地回了一声:“是么?”
慕容雪拉着林夕的手:“里面那个是云卿吧?你什么时候又和你那个旧情人搅和到一块了?”
林夕有一丝慌乱:“什么旧情人?别瞎说,人家是公司正规招聘来的。”慕容雪何等聪明,笑道:“这么巧?这里面恐怕有你的杰作吧?”
林夕刚想辩解,慕容雪突然道:“别动!”
她素手轻轻捏住林夕脖子上的红绳,向外拉。
相思扣划过林夕的肌肤,有点痒。
慕容雪笑吟吟地问:“你什么时候迷恋上这么女儿化的饰品了?”
林夕故作平静道:“图个吉利。”
慕容雪脸一冷:“哪来的呀,大少爷?”
林夕自然道:“买的。”
慕容雪追问:“哪买的?”
林夕答得很顺:“西单。”
慕容雪奇怪道:“这种相思扣做工很复杂的,现在竟然有卖这种东西的了。”
林夕怕她发现什么破绽,不语。
慕容雪从小包中取出一张报纸,递过来。
林夕问:“什么呀?”
慕容雪认真地说:“你也真无聊,竟然去晚报上登征婚启事,你想媳妇想疯了?”
林夕大惊:“哪有的事啊?!”
慕容雪掩嘴笑得开心:“你看一下文化新闻版。”
标题很醒目:文学大师庄暮樵到访北大。
文章大意是,庄暮樵将于周六上午九点半在北大中文系演讲《苏东坡的幽独情怀》。
林夕的心一阵子狂跳,惊喜道:“就是明天?!”
慕容雪见他开心,心里也甜滋滋的,开始勒索:“你怎么谢我啊?”
林夕笑道:“把你吊到全国最高的树上晒一天太阳,好不好?”
慕容雪捶他一下,假嗔道:“讨厌鬼!”
一回宿舍,老官正在玩游戏,他眼睛不离电脑屏,说:“你们公司那个俏校对找了你好几次。”
林夕敲门,叶落落问:“谁?”
“我,林夕,云卿在么?”
云卿满脸不高兴地出来:“你也知道回来啊!”
林夕问:“你找我有事吗?”
云卿定一下神:“是啊,你明天陪我到公主坟买张手机卡吧。那边的路我不熟。”
林夕忙道:“明天不行。”
云卿幽幽道:“那一定是佳人有约了?”
林夕摆手道:“不是,庄暮樵明天在北大有场演讲,我想去听听。”
云卿问:“不去不行吗?”
林夕坚定道:“不行。”
云卿冷冷道:“你应该没什么别的事情了吧,再见,我困了,想睡觉去。”
砰一声,门被撞上了。
正好韩冰云洗头回来,她向林夕点点头。
推门就进,叶落落以为还是林夕,惊慌地大叫:“别进来,我正在换衣服!”
那时林夕已经走出一段了。
过道上,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在倒垃圾。
林夕暗暗奇怪:“好几天没见小慧了,莫非她不干了?”
一大早,林夕就赶到北大,怕没有位子。
林夕坐在前排一个很好的位子。
又过了半个小时,连门口都站满了人。没进来的,就都在玻璃窗处挤着看。
大约有十几家媒体到场。
文学本来是个冷门货,庄暮樵又非常低调。但他的一举一动还是媒体追踪报道的焦点。
可见庄暮樵的号召力。
庄暮樵入座了,书卷之气悄然袭来,笑容可掬,没有一点大师的架子。
会场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庄暮樵的演讲开始了,他手中没有任何演讲稿,款款而谈:
“………………
宋神宗元丰七年,也就是1084年,因‘乌台诗案’谪居黄州长达五年的苏轼,接到去河南临汝就职的命令,虽从遥远的黄州调到了离京城较近的临汝,但五年前加给他的罪名并未撤消,官职也仍是一个州团练副使,政治处境和实际地位都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改善。因此,苏轼心中没有任何欣喜之感,那年他已经48岁,在二十多年的宦海生涯中,由于政治上的风云变幻,他不断的西去东来,南迁北徙,尝尽了人生的苦味。这次迂徙使他思绪万千,心潮难平,政治牢骚和思乡之情层层缠绕。幸亏他天性豁达,否则早精神崩溃了。
踌躇之际,他写了他那首有名的《满庭芳》。
苏轼的一生,是以崇尚儒学,讲究务实为主,可中年以后,又曾表示‘皈依佛僧’,是经常处在儒释道纠葛之中。每当遇到挫折和失意,则老庄思想相助,解释穷通进退的困惑。
苏轼命运多坎坷,所以面对了许多离别。
绍圣元年(1094年)七月,苏轼又以‘讥斥先朝’的罪名,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途经九江时,遇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友苏坚。客中相遇,行脚匆匆,苏轼写了《归朝欢》相赠。
离别,对人生来说是最黯然销魂的事情,特别是暮年远别,在那山川阻隔、音讯难通的古代就更是如此。千古骚坛,此类作作品占了很大的比例。
别的诗人大多借杨花柳枝、凄迷芳草、断肠月色和雁阵西风之类的景物,抒写凄婉悱恻的情怀,苏轼却把一股雄健之风带进叙别词中,其词纯真爽朗,境界阔大,气度高亢,显示了他的浩逸襟怀。
苏轼曾写过多首《沁园春》,这一词调适合于以赋体入词,却最忌板滞,极难驾驭。两宋词人中,辛弃疾填了九首,刘克庄填了25首,陈人杰填了31首,这也算很罕见的。许多名家,像柳永、李清照、周邦彦、姜白石、史达祖、张炎等,都不见填制。但是此调格局开张,掌握得好,就会有排山倒海之势,达到良好的艺术效果。
苏轼对自然界阴晴不定、瞬息变化的现象非常敏感,在他三百多首词中,写乍雨乍晴的奇丽景色就有二十多首,且首首风貌不同。
如果我们对这种奇怪的现象进行深入的研究,就会揣摩到苏轼内心隐蔽的孤独,他厌倦了现实中的官场起伏。
他这种幽独情怀在他的一首《卜算子》里展露无遗。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1082年12月,苏轼在黄州所作。
那时苏轼与王安石政见不合,出补外官,目睹当时地方官吏执行新政法不断扰民,心中不满,发抒于诗中,激怒了新党,说苏轼诽谤朝政,遂逮捕入狱,欲置之于死地,即‘乌台诗案’。幸亏神宗还算明白,释放苏轼出狱,贬为黄州团练副使,他在黄州贬居四年多。
黄庭坚评论此词:‘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
苏轼的孤独还表现在爱情方面,他十九岁时与十六岁的王弗结婚。王弗年轻美貌,对词人温柔贤惠,恩爱情深,可惜王弗只活了27岁。苏轼丧失爱侣,心中的沉痛,精神上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文学史上,写悼亡诗写得最好的是潘安仁和元微之,但苏轼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江城子》一出,力压二人。从侧面也反映了苏轼丧妻的悲痛。
苏轼在对外部世界的追求中接连失败,于是开始转向对内心世界的探寻。
他经常发出‘人生如梦’的感慨,但他的感慨总是融化在对自然的永恒和美丽的赞咏中,因此总给人一种生动活泼生意盎然的美感。有些批评家总批判苏轼悲观消极,这只是一个表面现象,人们从苏词中得到的不是灰色的颓唐,而是绿色的欢欣,从而使灵魂净化,升华到一种更高的境界中。
苏轼词中超越现实的自己,写出更高境界的自己。可是他一生,却总是处在‘欲仕不能,欲隐不忍’的矛盾之中。
…………
…………”
掌声一次次响起来。
记者的照相机也闪个不停。
女主持珠圆玉润地说着:“下面是自由提问,只有十分钟时间,请举手。”
林夕第一个站了起来。
庄暮樵向他点头微笑。
林夕鼓起勇气道: “庄老师,我觉得您演讲中有个地方不妥。”
满座皆惊。
庄暮樵没有生气,微笑道:“请指教。”
北大中文系的一个领导表情严肃地挥手让林夕坐下。
林夕只作不见,平静地说:“您刚才说苏轼很孤独,可我觉得他只是寂寞而已。”
旁边一个女生小声说:“什么呀,寂寞和孤独不是一种意思吗?”
有几个记者把镜头冲向了林夕。
林夕镇静地说:“西方有个画家梵高一生落魄,他生前都不知自己的作品潜藏着多大的价值,没有人理解他,甚至他自己都茫然失措,我们可以说他很孤独。但苏轼不同,因为他深深知道和信任自己的才华,同样是没有人理解,但他却高傲地寄才情于诗篇,冷眼面对嫉恨,所以他只是寂寞,是那种曲高和寡的寂寞。”
庄暮樵微微颔首:“苏轼在创作中的确如你所说,但在漫长的形同流放的被贬的时光中,在孤舟上,在单舍内,独立月色下,在政治无限失意的背景下,在充满变数的生活中,你能说他还只是寂寞吗?人毕竟不是神仙,胸襟再豁达,总有心情郁结之时。”
林夕还想再说,北大的那个领导狠狠瞪着他,令他止了口。
北大的一个女生起身问苏轼晚年创作与佛教禅理的关系。
庄暮樵引经据典,字字珠玑,对答从容,引发阵阵掌声。
晚报的记者起身问:“请问庄老师有什么新的写作计划?”
庄暮樵微笑道:“德国艺术理论家谈诗画时总结出,诗是时间的艺术,适宜表现在时间中持续的事物;而画是空间的艺术,适宜表现空间中并列的事物。而诗画相融可以表现出的大时空是我最近研究的话题。另外昆德拉在构思一本新作《逆行》,他想让我为他加入一些东方的审美。”
主持人宣布演讲结束了,场中掌声如雷。
庄暮樵被北大的几个教授拥着向外走,突然他停住脚步,向林夕挥挥手,示意他过去。
林夕心里忐忑不安,不知他的用意。
庄暮樵很有礼貌地鞠躬,双手奉上自己的名片。
一时间,林夕受宠若惊,恭恭敬敬接过来,口中激动道:“谢谢庄老师。”
庄暮樵微笑着,轻拍一下林夕的肩膀,随着教授们走出去。
庄暮樵的名片是用竹韵纹的特种纸做成的,上面很简单,只有名字和电话,没有任何头衔。
据林夕所知,庄暮樵单名誉教授、客座教授就不下十几个。如果是别的俗人早密密麻麻印上去了。
林夕感觉名片沉甸甸的。
一个记者上来,拿着话筒问:“请问你是哪所大学的?”
林夕犹豫了一下:“保定联合学院。”
记者一愣,转头问身边的摄影:“你知道这所学校吗?”
摄影摇摇头。
林夕趁机走出来,他心情愉快,天上的太阳仿佛也变成他一个人的了。
他走出一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就回回头,后面没有人。
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他看到一个蓝色的外套,就喊:“你出来吧。”
云卿撅着嘴,从一棵大树后转出来,也不说话。
林夕奇怪道:“你怎么也来了?”
云卿娇嗔道:“谁规定只许你一个人来的。”
林夕笑笑。
云卿美目圆睁:“你笑什么,讨厌。”
一回地下室,就听见办公室里闹翻了天。
大老板的老婆在那里发泼:“你这个小贱人好的不学,学人家勾引我老公?!”
小慧脸色苍白,坐在沙发的一角哭泣。大老板坐在另一头,面色阴沉。
那老婆不依不饶,怒斥着:“出事了;还背着我去打胎,你们这出戏演得够精彩啊。”
大老板脸上挂不住了,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怒道:“你给我住住口!”
那老婆愣住了,下一刻她号啕大哭起来。
云卿眼睛望着林夕,说了句:“女人真可怜。”
林夕不知她在说小慧还是那老婆。
这一事件搅得林夕的好心情都没了,云卿在他宿舍坐会,轻声说:“下午没事了,你陪我去公主坟吧。”
林夕拒绝了一次没成功。
事后才知道她完全是借口,逛到天都黑了,转了七八家电讯城,她都没有买的意思。
最后只好空手而回。
林夕埋怨她浪费时间。
她反而理直气壮地撒娇:“人家是看你心烦,才陪你走走的,你反而不领情,真是的!”
林夕哑口无言。
林夕本来以为,小慧经了那次风波后,就没法在地下室工作了。可过了几天,林夕又看见她在过道清理垃圾了。
还有一次,林夕看见她在办公室一个人看电视。
林夕犹豫了一下,就走进去。
小慧向他笑笑,让他坐沙发上。
林夕冒昧地说:“大老板没有再骚扰你吧,要不报警吧。”
小慧淡淡地说:“他被老婆管住了,不过他对我还不错,我住院时,他给我买了许多营养品,这次还坚持留我在这里工作,外面工作不好找,我又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