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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欢喜-独木不成林_完结_派派小说-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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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他等待了九个春夏秋冬的人。早在三日前,他便得到消息,如无意外,欢喜将于今日回到国都。子寻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尔夏。尔夏听罢,沉默半响,然后幽幽地对他说:“如果现在去找她,恐怕一切又将周而复始的上演。我记得她曾对我说过,她只想做我的妻子,而不是六弓国的皇后。再给她些时间吧,等到她愿意重回我身边,我再去找她。”
  “你难道舍得与她分离吗?”子寻脱口而出,他搞不懂眼前这个男子的心思。他是多么霸道的一个人啊,子寻以为,尔夏让欢喜一个人去景和国扫墓,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成度的包容与宠爱了。而现在,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竟然愿意让欢喜自由地生活。
  他对她的爱,竟然有如此的深,深到他可以隐藏自己的想法,深到他可以忽略掉自己的渴望而成全欢喜的生活。子寻的喉咙哽咽了,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不舍得,却不得不舍得。”尔夏唇角上扬,露出一个颇为伤感的笑容:“这场大火,不仅仅烧毁了偏殿,也烧掉了欢喜在宫中生活的最后一丁点勇气。我不该让她去面对这些的,我以为可以护她周全,可其实她夹在后宫中,几近窒息。是时候打开鸟笼子,放它去飞翔。”
  子寻凝视着尔夏的脸,那张脸依旧耀眼夺目,但那眼神却越发的深邃。子寻不禁喃喃说道:“偏殿走水,我已暗中派人加以调查,死的那两个人并不是宫内之人。只是那日颇为混乱,有许多外面的人混进宫中。
  根据内务府当时记录的名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杂耍艺人失踪了,而根据那个领班人的描述,那两个人的身形与在偏殿被烧死的二人颇为相像。但这也没法解释,为何娘娘的发簪会落在偏殿。依臣只见,想来是娘娘看到了什么,受了刺激,才出离皇宫的。臣还了解到,娘娘身边的小侍女水草曾在大殿之外求见,却被一个小太监挡了回去。臣本想亲自审问那个小太监,谁知那小太监得到风声,上吊死了。臣觉得……”
  “太傅是想说,定有人幕后操纵着一切吧。”尔夏冷冷接话道:“乍看下去,这场大火不过是一个意外,但联系到欢喜的出走和小太监之死,不难看出,这矛头其实是对着朕而来的。人人皆知,偏殿对于朕和欢喜的意义,无论欢喜见到什么,定是让她伤心欲绝之事。伤了欢喜,就等于毒瞎了朕的眼睛。那人的手段的确高超,竟然能迅速处理掉与这件事情相关的一干人等,令朕抓不到什么是实质性的线索。
  不过百密一疏,那人并不知道,朕在欢喜身边安插了几名暗卫。那几个人虽没有和欢喜进入偏殿,却看到有人抱着昏倒的欢喜返回椒房,并带欢喜离开皇宫。带走欢喜之人,正是当今状元郎的至交好友炎原,也正是那日绑架欢喜之人!”
  尔夏此言一出,子寻脸色煞白,顿时跪倒在地上,不待子寻说什么,尔夏接着说:“太傅大人,论起聪慧机智,朕远远不如你,但别忘了,朕带兵作战,怎可能没有几分警觉。欢喜二十二岁那年,朕凯旋而归,她骑着马,整个袖子上都染着血,却还微笑着对朕说‘欢迎回来’。那样虚弱却又倔强的她,朕不忍拆穿她的谎言,她的确被人掳走了,但却不是被贼人,而是被你的小叔!
  而这些事情的起因,便是你那个嫂子,她一向对你有情,因爱生妒,因妒生恨,便想对欢喜下手。她弟弟乐泉为了保护乐家,让那个叫炎原的掳走欢喜。这些事情,太傅大人虽然没有亲身参与,但我想,依照你的头脑,心中早就猜出了一二。
  朕之所以假装相信欢喜的说辞,是不想让她为这件事而分心。那日我安顿她入寝后,便跑去马厩查看了她骑回来的那匹马,要怪就怪乐泉太不小心,不该骑乐府的马,在那马的大腿内侧烙印着指甲盖大小的‘乐’字。通过那个烙印,朕一早便查出是乐泉绑架的欢喜。但朕相信,欢喜骗我一定有她的理由。”
  “那……陛下为何还会钦点乐泉为新科状元?”子寻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些事情,尔夏了然于心,只是为了欢喜,他不愿表现出来而已。
  “太傅大人难道觉得,朕是公私不分的那种皇帝吗?”尔夏轻蔑一笑,他快步走到子寻身边,一手死死攥住子寻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他买通侍卫总管,让那个叫炎原的入宫,暗中保护欢喜,这些朕都知道。只不过因他没有歹意,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若是治他和炎原的罪,只恐怕会伤了欢喜的心。朕情愿去杀掉一万个人的脑袋,也不愿看欢喜再掉一滴眼泪。朕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着你和你的亲戚们。”
  “谢陛下不杀之恩。”子寻紧咬着嘴唇,憋出了这句话。
  尔夏并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他继续说道:“朕听说,关尹家的小妾,欢喜的妹妹烟容得了麻风病,已被送城郊静养了。她这病的时候可真凑巧,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皇宫走水第二日便病了。”
  “陛下……”子寻鼓起勇气插话道:“这件事臣已经调查过,丞相大人一回府,便被告知烟容害了病,被大夫人派人送出了府。丞相大人亲自追去城郊,但烟容下榻的木屋已经被火烧成了灰。关尹虽然好女色,喜权势,但在这件事上,他定不会和臣撒谎。他的确不知烟容是否害病,更不知她到底是不是已经死了。”
  “关尹身边那些妾室,迟早会要了他的命。”尔夏不动声色地说道:“不必再追查烟容一事,朕想她已经死了。那个幕后主使,定不会让她活着的。子寻,你既然是关尹的好友,不妨给他带个话,若是他不自行清理那些女眷,等到朕动手,恐怕他就要在金山寺颐养天年了。”
  子寻赶紧点点头:“陛下,还有一事。关尹曾暗示过臣,他的小妾娉婷的哥哥昕之,也就是今年的探花……”
  “他定是让你劝说朕,千万别重用他吧。”尔夏接话道,他见子寻一愣,然后缓缓点了一下头,便继续说道:“恐怕不能如他的意,朕偏偏要重用他。”
  “陛下,这是为何?那昕之来历不明,虽满腹经纶,但目光之中透露出一丝邪气,臣认为……”子寻刚要争辩,却见尔夏伏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子寻听罢,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直到今日,他才恍然明白,自己一直都低估了尔夏,他性子刚烈,为人残暴,却仍继承了先帝若木的血脉,只要他愿意,这些政治斗争他全然不在话下。
  二人窃窃私语一番,见天色已晚,子寻施过礼正要离去,却听尔夏对着他的身影说道:“就让欢喜先住在你买下的那个式微楼吧,不过,你可别打什么鬼主意,我是让你代为照看欢喜,她若是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小心我剥了你的皮,把你的心肝穿成肉串烤着喂狗吃。你若是敢打她的坏主意……”
  “陛下要怎样?”子寻停了步子,转过头,斜楞着眼睛,带着几分挑衅望着尔夏。
  尔夏狡黠一笑,朗声说道:“你若是敢打她的坏主意,待我接她回宫之后,便下令让你去净身,索性一起住到宫里来,岂不正好遂了你的心愿?”
  子寻只觉裤管似被灌进了冷风,浑身上下起了密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甘示弱地说道:“那也请陛下看管好自己的暗卫,式微楼乃臣的私家地方,还请他们不要擅自闯入的好。否者,臣怕一时口快,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盘告诉给欢喜,到时候,只怕在欢喜心中,陛下的人品要大打折扣呢。”
  “你竟敢威胁朕?”尔夏眯起眼睛望着子寻。
  “臣不敢,臣只是提醒陛下,欢喜心思细腻,若是被她窥见出一二,陛下这如意算盘,恐难施行。再者说,陛下不是想给欢喜一个自由宽松的环境,缓解心情嘛,那就该信任她,让她呆在一个没有人监视的环境中。”
  “哼。”尔夏皱皱眉头,不情愿的说道:“好吧,那些暗卫只会在式微楼外面加以保护,不会进府,这样你满意了吧,你若是敢对欢喜透露一星半点……”
  “您就要把我送进净事房,臣明白。”子寻总算是扳回一城,他眼里含笑,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离开了御书房。
  尔夏望着他那轻快的步伐,有气无力地扶住额头,赌气叨念着:“明明刚才我还领先来的,这家伙,真是可恶……”
  一想到当时尔夏那张被气得鼓鼓的脸,子寻不觉心情大好,以至于当他见到欢喜时,脸上仍荡漾着某种神秘的笑容。
  子寻、炎原、欢喜和水草坐在马车内,子寻笑呵呵地端出点心瓜果,以供欢喜食用。欢喜巧妙地把食物递给水草,她侧着头,带着几分好奇地望着子寻:“你今日是怎么了?似乎很高兴。”
  “嗯,见到你平安归来,我自然高兴。”子寻伸手想要捋欢喜垂在耳边的碎发,却被炎原一伸手挡住了:“炎原,咱们也多日未见了。”
  炎原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欢喜见他们对望着彼此,似乎有点点火光在空气中闪烁着。她不由自主地捏捏太阳穴,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她突然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适才子寻邀请她住在式微楼,并解释说,整个国都,只有这里最为安全,因为皇帝尔夏定不会下令搜查太傅的宅院,欢喜将信将疑地点头应许了。
  不知为何,欢喜非常确定,离开六弓国前往景和国,到从景和国返回六弓国,这一路上,都有尔夏派出的暗卫跟在他们左右。想来那些侍卫一随自己离开皇宫,便给尔夏暗中发了消息。尔夏并没有让他们把自己押解回宫,这倒让欢喜有些意外。因为尔夏对她这种任性行为的纵容,令欢喜感到十分内疚。
  她累了,倦了,想要逃离皇宫,他便任由她为所欲为,哪怕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会伤害到他。欢喜感到惭愧,失去景儿,她和尔夏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与打击,她本该坚强起来,但因尔夏的冷落,她感到绝望。因为这种绝望,让她没有思考后果的离开皇宫。不知为何,欢喜对偌大的宫殿产生了某种抵触情绪,包裹在这种情绪之中的还有恐惧。
  烟容在偏殿与男子欢好,她说得那些话,一开始的确刺到了欢喜最柔软最纤细的部位,令她无法忍受那种痛苦而昏倒在地。但随后,特别是出宫之后,欢喜坐在马车上整理思路,她发现,那是烟容一贯的伎俩,折磨自己,刺激自己,好满足她那阴暗的心理。
  还有什么能比目睹丈夫与妹妹欢好更能摧垮自己的意志呢?欢喜不由得为烟容起立鼓掌,她果然是了解自己的,就像当时花秀刺激应竹一样,这招数虽然屡见不鲜,却颇为致命。只不过,烟容忽略掉的是,尔夏并非是父皇,而自己也并不是应竹。
  欢喜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下赌注,尔夏绝不会背叛她,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夫妻。他和她彼此信任,彼此依恋,哪怕发生了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在精神层面,他们仍牢牢维系在一起。那是一种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为深邃的感情,哪怕他们不在一起,他们的心却从未分离。
  所以,当欢喜看到子寻的那一刻,她恍然中明白了什么。明白了那些一直潜伏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却又不愿想起的事情。比如,景儿之死,又比如,那场大火……
  有那么一刻,欢喜想问子寻,是不是尔夏派他来接自己的,尔夏希望自己在式微楼住多久呢?但见子寻那张平静如水的脸,欢喜把这些话咽进了肚子里。既然是尔夏安排的,那就必然有他的用意。是时候把一切都交给他了,欢喜要做的,不过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尔夏处理好这一切,那便是他们重聚之时。
  但随着子寻请来的大夫那句轻飘飘、却又宛若仙乐的话,令欢喜彻底愣住了,她的心,瞬间被狂热的喜悦所笼罩。她又怀孕了,又怀孕了,怀孕了……这句话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不能去思考,只想大笑,或是大哭,总之,一向冷静自若的欢喜在这一刻失控了。
  望着欢喜那张笑得恣意灿烂的面孔,水草激动地嚎啕大哭起来,她这么一来,弄得欢喜不得不去搂住她的腰,轻轻地抚慰她的后背,温柔地说着:“不要哭,水草。”
  站在门口的子寻和炎原二人突然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片刻之后,又迅速地分开了。他们用眼神交流着彼此的心情,还有什么比欢喜再度怀孕更加美好的事情呢?
  子寻快步走到欢喜身侧,他弯下腰,一边笑,一边指指水草那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快去洗洗吧,简直像小花猫一样。”水草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她松开欢喜的手,朝门外奔去,炎原犹豫一刻,跟上了水草。
  “水草。”不善言辞的炎原挠挠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叫炎原。”
  水草身子一僵,她扬起脸,故作轻松地说道:“在我心里,你就叫火儿,是个又傻又缺心眼的孩子。”说完这话,水草的嘴微微抽了抽,“这些天来,一路有你相陪,你看娘娘的眼神……娘娘总说我太单纯,其实我什么都懂。我知道你心里头藏着的那个秘密……每个人心里都有个秘密,不是吗?”
  炎原重重地点点头,这些天来,他很想向水草解释,那时的他,的确是故意接近水草,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似乎都伤害了水草。直到今天早些时候,欢喜趁水草去茅厕之际,小声对他说:“你应该给她个答案。”
  “我的答案永远都只有一个。”炎原凝视着欢喜的眼睛,沉重地说道。
  “哪怕那个答案会伤害她,也要给她。”欢喜回望着炎原。
  “就像你当初给我答案一样?”炎原苦涩地笑了笑,欢喜并未回话。在欢喜看来,爱与不爱,一定要说清楚,让人空欢喜,才是对他人的伤害与侮辱。暧昧不清,纠缠不休的状态,是欢喜最最讨厌,也最最无法忍受的。
  看着水草和炎原一前一后离去,欢喜不由得轻叹了口气。这时候,子寻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欢喜,关于你怀孕一事,你要让他知道吗?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恐怕会不顾一切把你接回宫……”
  欢喜惊讶地望着子寻,许久之后,她才幽幽开口道:“我和他自幼生长在皇宫,那里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没有快乐可言。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孩子再遭受那样的待遇呢?我……这一次我想自私一回,子寻。哪怕未来他会怪罪我……我不想让景儿的事情再度重演。”
  “我明白了。”子寻郑重其事地点头说道:“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你和孩子的。”
  欢喜没再说什么,理智上她知道,这么做对未来的孩子是最好的选择,让他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下自由地成长,可以与其他同龄的孩子嬉戏打闹,而不用早早背负起责任和使命。但情感上讲,这对尔夏十分不公平,这也是他的孩子,欢喜没权利去隐瞒孩子的爹爹,但……
  在孩子和尔夏之间,欢喜感情的天平轻易地倒向了孩子,她觉得,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保护这个孩子,不让他遭受任何的伤害,至于尔夏,未来的某一日,欢喜愿意付出所有去偿尔夏。
  从这一日开始,子寻便在国都内开始收养孩童计划,他专门拣选那些刚刚出生的弃婴,把他们带回式微楼。原先绿绮阁里住着的歌姬,子寻通通把卖身契换给了她们,放她们自由。有一些上了年纪的歌姬,留了下来,她们主动肩负起照顾婴儿们的责任。
  而欢喜则住在绿绮阁后面的式微楼里,歌姬们被告知决不可擅自闯入式微楼,而欢喜也谨记子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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