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独木不成林_完结_派派小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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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不用伺候我入寝,如何?”
欢喜心知尔夏是在开玩笑逗她玩,但这个机会她绝不想错过:“如果我可以驯成功一匹马,就可以还我平民的身份?”
“可以,不过你要是输了,嘿嘿……”尔夏故意舔了舔嘴唇:“你就乖乖给我躺好。”
“一言为定。”
第二日一清早,尔夏便带着欢喜来到了马场,士兵们听说有女人想驯服性子暴烈的军马,全都兴奋地跑来观战,要知道,这军马和普通的马匹不同,就是有经验的牧马人也时常被军马抛到地上去,擦破面皮不算什么,伤筋动骨也是家常便饭。现在区区一个歌姬,竟然敢口出狂言,士兵们都想看看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被从马背上扔下来全身是血的惨状。
尔夏故作大方地对欢喜说:“这四十几匹军马,你任选一匹,只要能骑在上面一柱香的时间,就算你赢了。”
欢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草场上的马匹,她从未骑过马,那些高大的牲畜令她感到十分恐惧,但面对尔夏,她又绝不能服软。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多年,成为平民,再也不用做什么人的歌姬侍女。欢喜知道,这是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虽然她也明白,自己毫无胜算,但即使摔死了也比丧失尊严地伺候尔夏要好,在欢喜心中,尊严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她伸手指了指正低着头吃草的一匹红色骏马,尔夏嘴角抽了抽,缓缓问道:“哪一匹?”
“那匹红色的。”欢喜答道。
一听欢喜选择的是红色骏马,那些原本吵吵闹闹的士兵突然都陷入了沉默。那匹红马是草原上仅次于尔夏坐骑的好马,也是性子最为刚烈的马。当年尔夏想要把它进献给皇帝,谁知它半夜咬断草绳,活活踩死了送马的两个小士兵,一溜烟跑回了营地。
不仅如此,当尔夏拿着皮鞭想要教训它的时候,它竟然抬起蹄子,照着尔夏的膝盖踢了过去,要不是尔夏闪躲及时,恐怕那条腿就这么废了。按理说,杀过人的马应该立即被宰掉,可尔夏舍不得,严格来说是尔夏的坐骑黑骏马舍不得,它们俩一直是一对儿。尔夏为了自己的坐骑,只得任由红马在草原上为所欲为。
要说起来,这匹马也真有神乎其神之处,它跑动起来悄然无声,善于观察周围的情况,如果有人想接近它,它就会以静制动等待着,然后出其不意地进行攻击,没有一个驯马人敢接近它,大家都把它当成了马中的恶魔,而欢喜,亡国公主欢喜偏偏选择了这样一匹马来终结她的歌姬生涯。
尔夏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欢喜,这是自四年前皇宫大牢那次偶遇后,尔夏第二次对欢喜产生某种说不出来的兴趣。
“它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不如换一匹吧。”尔夏耸了耸肩膀,他只是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却不想弄死老鼠。
欢喜从众人的反应判断出,这匹红色大马不太寻常。她直觉上认为,如果可以在这匹马上座稳,整个军营里的人都会认同她、尊重她。她自出生以来,从未做过如此大胆的决定,她要试一试,哪怕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流血死亡。
“不必。”她的声音虽轻,但却十分坚定。
尔夏凝视着欢喜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跟其他的姑娘完全不同,倒也不是她沉默寡言,而是她的眼神中含有某种光彩。认识她的人估计都会以为,欢喜是个安静随和的姑娘,但尔夏却觉得,这个女孩子颇有男子气,比如此刻,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视周围,那目光既不热切也不胆怯,但却把她和其他人隐隐地分隔开来。
“好。”尔夏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朗声说道。
众人听罢,全都吓得目瞪口呆,他们本以为,这场驯马表演不过是太子尔夏和歌姬欢喜之间打情骂俏的一场戏,谁知竟然会一发不可收拾。
欢喜慢慢地朝着红色大马走去,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匹马,全身通红,没有一丝杂毛,那红色看久了,让人觉得头昏目眩,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轮红日。它的身形无可挑剔,每一寸骨架都长得恰到好处。欢喜觉得这匹大马满足了她对马匹全部的渴望与想象。她不想征服它,而是想取悦它,做它的朋友。
当欢喜站到红马面前的时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飘荡着马的汗味。红马平静地望着欢喜,像是在面对一位老朋友。欢喜拽住它火红色的长鬃,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了马背上,她刚想直起身子,却感觉胯*下的牲畜微微动了一下。欢喜一惊,下意识地搂住了马脖子。
红马察觉到了欢喜的恐惧,它猛地一跃而起,上下剧烈地跳动着,几乎是一瞬间,欢喜被甩到了地上。
“这个家伙……”距离欢喜最近的小士兵用手捂住嘴,面露惧色地指着红马。
欢喜抬起头望着红马,清晨的阳光洒满了草场,红马沐浴在明亮的光中,它没有影子,没有声音,只有自己,一个傲然挺立的自己。
它很像我呢……欢喜在心中感慨道,她觉得头一晕,哇得一声吐了起来,尔夏皱着眉头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输了。”
欢喜并未搭理尔夏,她痴痴地瞅着红马,红马也回望着她。在茫茫草原之上,欢喜的眼睛里只容得下那匹红马,它那么与众不同,那么棱角分明,在一群或黑或灰的马中,它显得如此孤独却又如此自由。欢喜觉得,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被填满了,被这匹红色大马填满了。
像是猜到了欢喜心中所想,尔夏轻声说道:“它太野了,你放弃吧。”
欢喜抬起头冲尔夏微微一笑,她异常镇静地说:“还没结束。”说完这话,她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刚才那一摔,就是放在健壮的士兵身上,恐怕也要卧床休息好几天,更何况欢喜只不过是个女子。但她却站起来了,没人说得清楚她为何要这么做,更没人明白,她身上到底哪来的力气。
但这就是欢喜,亡国公主也好,下贱歌姬也罢,她也许有很多个身份,但却只有一个名字——欢喜。
红马冲她眨了眨眼睛,它的两只前蹄分得很开,高昂着头,像是在恭候这位不要命的驯马者。
欢喜侧过身子对尔夏说:“我死不了。”
红马挑衅般打了个响鼻,它突然启动朝欢喜撞了过来,像是要速战速决一般,欢喜迅速地跳开了,与此同时,她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地姿势跳到了马背上,那场面十分惊险,以至于尔夏张大了嘴巴,完全不相信刚刚他亲眼目睹的事实。
欢喜的双腿紧紧夹在红马的两肋,整个身子全都伏在马背上,红马对于欢喜的这种行为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它不停地扇动着尾巴,时而高高跳起,想把欢喜再度甩下去。但这一次,它却没有成功。
红马扯开嗓子大声地嘶叫着,在草场的其他马匹听到这声音全都静止不动地望着它,它们的表情十分凝重,尔夏心道不好,他大声冲欢喜嚷道:“快下来,你赢了,欢喜,你赢了。”
还不待欢喜有所反应,那匹红色的烈马就载着她奔向了远方,它跑得如此之快,连空气中都充满鲜血的味道,人们还未看清它的身形,它便消失不见了。欢喜这才明白,刚刚红马的漠然静止,不过是在酝酿如何把自己推入险境。它是不可能被征服的,亦如自己。这个念头让欢喜觉得兴奋不已,她抱着马脖子,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
这一刻,她和马,都是自由的。
尔夏见状迅速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了黑骏马,他跳上马,朝着欢喜和红马消失的方向急速奔去。此刻,尔夏的眼里心里全都是那个额头上有块月牙疤的女子。
第六章:绿光
尔夏跳上马,一路狂奔朝着欢喜消失的方向而去,他清楚地知道,在整个草场上,只有自己的这匹黑俊马能追上红马。在尔夏的脑海中不停地闪过脸色惨白但唇角含笑的欢喜,那个既固执又漂亮还不怕死亡的姑娘,就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尔夏的心脏。
他骑在马背上,随着马儿上下起伏,他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仿佛他要追逐的不是欢喜和红马,而是一个埋藏在心底的梦魇。理智上尔夏觉得,应该马上转头返回兵营,不该为了一个歌姬冒冒然丢下部队,但这梦魇让他如此着迷,以至于他害怕一个轻微的呼吸声或是咳嗽声都会唤醒自己,从此再也无法开启那扇神秘之门。
想到刚才欢喜那副不服输的倔强样子,尔夏无法控制地轻轻笑了起来。欢喜就那样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那种又悲切又欢愉的矛盾表情全都印在了她的小脸蛋上。
马倔,人更倔!尔夏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狠狠扬起鞭子,抽打着黑骏马。
欢喜骑在红马上,有很多次,她都以为自己要以最壮烈最凶险的方式飞出马背。她的嘴里全是鲜血的腥气,想吐,但腹中早已空空荡荡,只能伏在马背上干呕着。此时的红马,已经察觉到距离胜利并不遥远了,似乎只要再颠簸几次,马背上的姑娘就会因体力不支滚到地上。
越是良马,越好争斗,红马眼见胜利在望,仰起头发出嘶嘶的声音,欢喜从它这种近乎狂欢似的举动推断出,红马即将露出凶残的一面了。她没有逃避的机会,早在她骑到马背上的那一刻,她的命就交给了红马。
欢喜隐隐觉得,能死在红马的手中,也算是维护了自己弱小的尊严。
这个时刻,对于欢喜来说很新鲜,很有趣。一方面红马为了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感到快乐,另一方面欢喜为了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恐惧,真正的快乐总是伴随着与之相应的恐惧,只有这样,快乐才能称之为快乐,恐惧也才能被叫做恐惧。
与此同时,尔夏端坐于马鞍之上,驾驭着他的马儿,他远远瞅见一团如烟如梦的红雾在向草场深处飘荡,心道不好,再向深处行进,便将到了连当地牧马人都惧怕的黄石林,传说那里聚集了好几群凶猛的野狼。
许是闻到了猛兽的气味,红马渐渐放慢的速度,尔夏抓住机会赶超上来。渐渐的,那团红云化成了一匹趾高气昂的大马,而欢喜,亡国公主欢喜像江湖艺人那样惊险地悬挂在马肚子上。剧烈的运动使得她的脸上浮现起一丝红晕,尔夏可以听到欢喜那急促的喘息声。
饶是如此,欢喜仍紧紧抓住红马的鬃毛,颇有一种哪怕死也要拽着红马同归于尽的架势。眼瞅着欢喜的身子已经坠落到地面上,怪诞嶙峋的石头摩擦着她的皮肉,她身上的单衣早就被撕扯成了碎条,鲜红的血顺着马肚子流淌到地面上。
“欢喜,松开手,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尔夏距离欢喜仅仅差了半个身位,他大声地喊着。
欢喜侧过头,听到尔夏的声音,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她在心底里一直渴望着尔夏的到来。
“尔夏。”欢喜冲尔夏微微一笑。
二人谁都没有留意,前方已是水流湍急的河,红马突然扭过头冲尔夏眨了眨眼睛,它的表情狡黠中带了一丝鬼魅,面对水流,它丝毫没想刹住步子,而是直直地冲了过去。当第一滴河水溅到面颊的时候,欢喜才啊的尖叫了一声,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候这即将到来的死亡。
当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躺在尔夏的怀抱里,二人瘫坐在距离河水只有一丈远的草地上。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之前让你松手为什么不松开!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听我的话!”面对尔夏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质问,欢喜冲他浅浅一笑,得救后的轻松让欢喜卸下了心房,她就那样靠在尔夏的肩膀上,听着他不停地责怪自己的任性与固执。
许久之后,欢喜的眼眶泛起了一层水汽,尔夏见状有些笨拙地挠了挠头:“你哭什么哭,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还装可怜……”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全然静止了下来。
“我哭,不是因为难过。”欢喜这样对他说道,尔夏迷惑着凝视着欢喜的面颊,痴痴地说不出话来。
自从娘亲应竹死后,就再也没人关心过欢喜的死活,或者说,景和宫内,人人都希望欢喜早点咽气,省得大家总因为她无端被烟容与花秀教训,冷言冷语,甚至是身体上的虐待,都没有让欢喜流过泪水,唯独面对尔夏,她觉得自己变得脆弱敏感了。
“从今天起,我是不是获得自由了?”欢喜轻声问道。
她这句问话,却引得尔夏十分不忒,他皱着眉,低沉着嗓音说道:“按照约定,你赢了,但你却害本王亲自骑马救你,这……”尔夏冲欢喜坏坏一笑继续说道,“赐你以平民之身成为太子贴身侍女。”
“平民之身的太子侍女?”欢喜只觉哭笑不得,她叹了口气,随后又默默地点点头。毕竟自己是亡国公主,身份特殊,想来是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但现在起码不用伺候尔夏入寝,也算是有所收获。
“你该不是认为,不用伺候我入寝了吧?”尔夏用手点了点欢喜的鼻尖,带着几分孩子气地大声说:“你以为本王会逼迫女子欢好不成?!你也太小瞧本王了,总有一天,你,我……”尔夏吞吞吐吐了半天,到最后憋红了面颊,却仍没把话说利索。
尔夏其人,嗜血残暴,平日里下人若是伺候的不够周全,轻则招来他一顿鞭子,重则断手断脚,可偏偏面对欢喜,他的烈脾气楞然是无处发泄。他很希望欢喜如同其他人一样,见到自己便垂下头,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下人模样,可若欢喜真是那种人,也就无法吸引他的目光了。
到底是飞蛾扑火,亦或火恋飞蛾,没人说得清楚。此时此刻,全身是伤的欢喜放松地躺在尔夏的怀中,她的双眼慢慢闭了起来,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引诱尔夏。尔夏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目光不经意撞上了依旧站在水中的红马,尔夏的嘴角微微地抽动一下,一抹寒色笼罩上了他的眼眸,他伸手摸了摸别在靴子里的匕首。
他的这个轻微动作引起了欢喜的注意,欢喜睁开眼睛,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别。”
“可是……”尔夏皱了皱眉头,他最厌恶女子之处便是她们的同情心总在不该出现的场合泛滥成灾。
欢喜挣扎着坐直了身子,她抬起头,直视着红马的眼睛,不用言语,欢喜就能知道红马的心情,在血肉搏斗中产生的情感让红马感到迷惑的同时,也产生了丝丝的感动。
“最值得尊重的并非是并肩作战的队友,而是互取性命的敌人。”欢喜是这样对尔夏说的。
尔夏凝视着欢喜满身的伤口,她的血甚至已经染红了自己的袍子,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般,神情如此安宁,仿佛他们不过是在草地上嬉戏谈天,这让尔夏觉得毛骨悚然的同时,又对其肃然起敬。
她到底是赢了,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发出了鸣叫,欢喜和尔夏相视一笑,尔夏慢慢起身,他取下身后一直背着的弓箭,朗声对欢喜说:“我去附近打点野味,你就负责生火吧,吃饱了肚子我们还要早点回去。”说着他把火石扔在了欢喜手边,转身走开了。
欢喜一声不吭地盯着尔夏的背影,她摸了摸额头的月牙疤,一边轻笑着一边捡拾着附近的树枝,待尔夏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一只整张皮被剥掉了的野鸡,粉红色的嫩肉暴露在外。
二人默默地用把鸡架在树枝上,点燃火,烤了起来,大约半个时辰后,空气中飘荡着香喷喷的烤鸡味道,尔夏随手切下一条鸡腿递给了欢喜,欢喜一怔,猛地一探身,差点撞上尔夏的脸。
尔夏瞠目结舌地注视着欢喜,他觉得欢喜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