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假面-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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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就是见鬼了。他不可能在两个月里把一切都给忘了。”
“那他得的是什么病?”
“亚历山大·尤洛夫说,是一种皮肤病。安德烈·格奥尔吉那维奇·图林毛发剃得
光光的,整个脑袋都是斑点。”
“这种情况倒是存在的,”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笑道,“由于
精神因素得皮肤病。特别是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经常会发生这种情况。”
“你想说什么?”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开始警觉起来。
“没什么具体的所指,我可不知道你们讨论的是什么。我只是说,这种情况是有的。
你们对这名教师就一点都不怀疑?”
“现在我们开始怀疑了。”尤拉·科罗特科夫非常严肃地回答。
从大清早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就觉得不对劲儿。不是因为身体上某
方面的不适,不是的,而是从来没有过的心情的沉重。夜里她梦见了叶夫根尼·米哈伊
洛维奇·多休科夫:他是这样的孤单和不幸,他的内心非常痛苦。她在梦中见到他非常
高大却表现得异常痛苦,她向着劳改营方向飞奔。在不久以前她去过的那幢大楼前站着
一群人,她立刻明白,是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出了什么事。和她谈过话
的那位长官正站在人群的中央,他穿着圣诞老人的服装,正在分发礼物。纳塔利娅·米
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知道,这是在转交犯人们给在外面的亲人的礼物。这些人拿了艳
丽的纸包和盒子四散而去,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我的呢?”她问那位长官,“我是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难道没
有我丈夫给我的礼物?”
长官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开始脱去那身装扮的外衣。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
多休科娃突然可怕地看见那张脸却是鲍里斯·克拉萨夫奇科夫的脸。
“请等一下,别走,”她哀求道,“您还没给我礼物。我是多休科娃……”
“您不应该得到礼物。”鲍里斯·克拉萨夫奇科夫长官回答。
“为什么?”
“因为您来得太晚了。礼物只给那些按时来到这儿的人。”
“可是我不知道,我只是碰巧来到这儿。没有人跟我说过需要来取礼物。”
“不是需要来取礼物,而是来与丈夫会面。”他生气地说,“谁来与亲人会面,谁
就有礼物。”
“可是我离会面还早呢,”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嘟嘟囔囔地说了起
来,“我离会面还早,难道您不记得我了?我们的会面只能是在三个月之后,我今天只
是碰巧来到这儿,是这样……那您哪怕告诉我一声,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
夫在那儿怎么样。”
突然长官的脸又变了,现在已经不是鲍里斯·克拉萨夫奇科夫,而是维克托·费奥
多罗维奇·洛希宁。
“又是哪个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他不满地问。
“第103号,48岁。”
“没这么个人。”长官粗暴地回答。
他已经卸下了圣诞老人的装扮,现在他穿着短大衣站在她的面前,他穿的是叶夫根
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的大衣,的的确确是他被捕时穿着的那件大衣。
“他偷走了他的大衣!”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想,“叶夫根尼·米
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发生了什么不幸?而这位长官偷走了他的东西。”
“怎么会没有!”她大叫起来,“我一个月前来过这儿,我们见了面!整整三个小
时!他在这儿!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在哪儿?你们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把他转到另外一个劳改营去了?”
“我跟您说,他不在这儿。总而言之,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您来
得太迟了。我知道有关您的一切而您却想来骗我。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
也知道这一切,因此他压根儿就不想见您。”
这时她明白,这位长官已经不是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而是叶夫根尼·
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的辩护律师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她害怕得都不
能呼吸了。
“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她想叫,但是叫不出声,因为空气几乎不
能通过她的喉管,“亲爱的,既然现在您都知道了,请您救救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
·多休科夫。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什么都承认,如果需要,我可以去坐牢,只要把他还
给我。”
“晚了,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
夫不知怎么有些忧郁和疲惫地说道,“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已不在了。
当他得知这是您干的,他痛苦地死去了。”
她开始痛哭起来并醒了过来。泪水打湿了整张脸,她的心里由于想起给他带来的极
大的痛苦而忧郁不堪。
一整天她就在想着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想着他是怎么样在等着她
的帮助,指望她,相信她会证明自己无罪。他高傲、坚强、从不气馁,并且充满了威严。
而她,都干了些什么呀!
傍晚时分,这种绝望变得难以忍受,于是她拿起话筒给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
希宁打了个电话。
“出什么事了?是不愉快的事?”他有礼貌地表示了他的关心。
“不,不,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我需要与您谈谈。”
“是这样,那好,”他松了一口气,“您去上次我们见面的那个地方,还记得吗?”
“记得,过五分钟我就走。”
“别开车,”他建议,“今天路况不好,有薄冰,能见度也很差。”
“好的,我坐地铁去。”
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挪·多休科娃很快穿好衣服,一路上几乎是跑着去了地铁站。
她一贯认为,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能解决任何问题。她觉得,她现在去跟他
谈一谈,他会理解她,支持和同情她,提醒她该往何处去,去找谁,以使叶夫根尼·米
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尽快获得自由。她顺着自动升降梯飞跑下去,因为升降梯走得非
常慢。而她站在站台上等车的那一分半钟,对她来说就好像至少有一个半小时。最后她
来到静悄悄的没有行人的林阴道上,她看到了前面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的熟
悉的身影,他正不紧不慢地来回走着。
“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她开始泣不成声地诉说,“我再也不行了,
我受不了啦,我没想到,这会有这么痛苦。”
“静一静,亲爱的,静一静,安静下来,让一切恢复正常。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是我明白,我再也不能这样活下去了。叶夫根尼·米哈伊
洛维奇·多休科夫在那儿,在坐牢,而我在这儿……”
“可是,要知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确定的呀,”他平静地回答,“我们就是
这样设计的,他去坐牢,而您在这儿,享受自由和富裕。现在是什么使您不满意了?”
“所有一切!”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绝望地喊道,“一切都让我不
满意。我不想要这一切。我没想到,这一切会这么可怕。”
“那您现在想要什么?您可以重新变得贫穷,为此您只需和他断绝关系。我恐怕也
理解不了您了,亲爱的。”
“难道就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了,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
“正像您所知,历史是不可逆转的。事情做了就做了。这是您自己要这么做的。我
想,您需要平静下来,需要好好休息。过不了几天您就会用完全不同的眼光来看待这种
情形,我相信您。您只是最平常不过地精神上受了点挫折,您忍受不了过分的压力。您
应该控制住自己,回想一下,您在和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一起度过的这
些年遭受了多少屈辱,您马上就会变得轻松起来。难道他值得您去为他受苦,亲爱的?
是您自己亲口对我说的,他是如何粗鲁、残暴地对待您。当您表现得过分坚决,要求确
定你们的关系时,他又是怎么样把您赶出家门的。可是现在您又可怜起他来了?”
“我爱他,”她痛苦地低声嗫嚅,“我知道,我真的爱他。我该怎么办?也许,我
该对我雇用的私人侦探说出事情的真相?”
“您要做什么?”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眉毛直竖,“是否可以问一下,
您想要什么样的结局?是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获碍自由,而您去蹲监狱?
您是要向这个方向努力?”
“我无所谓,就蹲监狱吧,就让它随意处置好啦,只要让他获得自由。他不应该呆
在那儿的,不应该,真是不应该!”
“冷静点!”他挽起她的胳臂,带着她不紧不慢地向林阴道的远处走去,“不要叫,
亲爱的。我能理解这一切,我理解您的处境。如果您的态度是认真的,那让我们来积极
权衡一下,而不是凭一时的感情冲动行事;如果您的打算是坚定的,那我和您需要坐下
来平心静气地全面考虑这一切,以便为您的行为制订出合理的方针。现在咱们一起去我
家,我将用最好的薄荷茶来招待您。我们一起来想一想,您需要做什么,怎么做,以使
您的丈夫获得自由,并且您在这种情况下却能最低程度地遭罪,或许情况还要好,你完
全不用遭罪。最终,金钱的利益在爱情面前却步,这才符合常理。不是这样吗,亲爱
的?”
“是的。”她热情地回应着,顺从地挨着他,和他一起走着。
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理解她,这多好啊!她相信,他会理解她的。她也
相信,他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时她觉得平和、安详。她突然想起,童年时她
非常怕黑,如果她不得不独自一人在黑暗的街道或没有灯光的楼道里行走,她就会吓得
发呆,甚至腿都直不起来。但是当她回到家,她就能体验到无与伦比的平静、安全的甜
蜜感和这一次的危险终于过去了的高兴的感觉。
“我们到了,”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说着打开了她面前过道的那扇门,
“我就住在这所房子里。您可从来没到我这儿做过客。”
“有狗吗?”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突然想起来问道。
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跟她说过多次,他的高加索牧羊犬完全不会转向旁
人,扑向他们,吠叫甚至是为讨好主人咬住什么不放。“准是在想别弄坏了连裤袜和裤
子。”他心里暗暗发笑。
“它现在正在别墅里,我的妻子把它带走了,我们所有的假日都是在那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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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犯罪分子在节日期间还犯罪的话,那么警察局的工作人员也会不停地寻找他们,
就好比病人在节日期间还要生病,孕妇在节日期间还要生孩子一样,这些都是常有的事。
因此,契诃夫镇的那个妇产医院对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来说就是一个非常
适合工作的地方。于是十二月三十日一大早她就直奔那里去了。电气列车的车厢显得空
荡荡、暖烘烘的。她舒适地将自己安排在车厢的一个小角落里,看着书,由衷地觉得自
己可怜,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出发了,没完没了地东奔西走,何时是个尽头!
值班医生很久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要到这儿来?
她来干什么?
“您要知道,”值班医生不耐烦地说道,“档案室休息日不对外开放。您就星期三,
三号来吧。”
“星期三我来不了。”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固执地强调道,“我现在
就有事。请叫一下档案室管理员吧。我不会占用很多时间的,我只是重新拍照一下我需
要的材料,然后就走。”
他们争吵了十五分钟,最后医生还是做了让步。
“这是您需要的电话号码,您自己跟她解释吧。”医生嘟囔道,“我也不知道,您
是否能强迫她到这儿来。”
果然这个任务确实不简单,但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还是及时地猜到有
巨大的刺激因素,它能够强迫甚至是最唠叨不休和固执的女人停止做自己的事并跑来上
班。这个刺激因素就是——好奇,尤其是关于某些过失或犯罪的言谈。
“您记得,我们前几天曾见过面,”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委婉地说道,
“您当时给我找了一张将近三十年前的病历卡,我在病历卡上发现了某些有趣和不明白
的事情。不过这不是电话里能说得清的……”
叶卡捷林娜·叶戈罗夫娜·普里马卡开始行动起来了,过了半个小时,妇产医院的
档案室又开放了。因为档案室保管员叶卡捷林娜·叶戈罗夫娜·普里马卡家住的地方离
这里不远,对这个小城镇来说,这是一件平常的事。
“您在这个妇产医院档案室工作很长时间了吗?”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
霞问道。
“是的,有二十多年了。”叶卡捷林娜·叶戈罗夫娜·普里马卡点了点头,“档案
室活不多,的确,工资也很少,但我总是能够赚点外快。我每天上班就是把所有的公文
都放置整齐,填写各种记录簿,将硬纸封面从里面缝上,然后自己坐下来,织织毛衣。
有时穿上女短上衣和连衣裙满街逛逛。尤其是孩子们,”她开始乐意地谈了起来,“您
知道,孩子们长得太快了,哪有那么多存款来为孩子不停地买新衣服呀。比如说,我小
时候有一套穿了仅一年半的浅蓝色毛线衣服,妈妈又买了一小捆灰色或白色的毛线,并
把我的那套浅蓝色毛线衣服给我带来。我把它们拆了,填上妈妈买的那些新毛线,很快
将它织成稍大一点的毛衣,又快又便宜。但您不想想,如果我在工作场所织毛衣的话,
那我在填写公文时就会乱七八糟的。您可以相信,我这里一份公文也没有丢失。”
“档案文件要保存多少期限?”
“只有老天爷知道。”档案室保管员挥了挥手,“我没有阅读什么工作细则,它们
与我有何相干?我把自己要整理的东西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如果需要找什么的话,我总
是能够找到。我到这里来的时候是一九七五年,所有的一切事情都聚集到这里来了。我
一页一页地逐个查看,将硬纸封面从里面缝上,做各种登记。要知道在那个时候之前,
这里将近有十年或十年多没有档案室保管员了。这就意味着他是名义上的档案室保管员,
只是在职务上挂个名罢了。但他很喜欢喝酒——太可怕了,简直是个酒鬼!他什么也不
干,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登记。但谁也不能把他开除掉——因为他参加过战争,是残
废军人,胸前挂满了奖章。如果您试图开除他——党的区委会,老战士苏维埃就会开始
为他说情。”
“但他还是被开除了吗?”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笑着问道。
“不,由于他酒喝多了,后来有一只手抬不起来了,后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