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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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忙命令货场的搬运工人把铁桶全部卸下车，仔细一数，一共有30吨氢化钠。狡猾的走私分子在铁路丹东火车站货场将氢化钠伪报成固碱，企图蒙混过关。这30吨氢化钠价值30多万元，是丹东海关历史上查获的最大的一起走私有毒化学品案。
刘东杰把30吨氢化钠押送到海关存放剧毒品的仓库，这个仓库平时只有一个打更老头值班。为防不测，刘东杰安排关员轮流到仓库值班，一直看守了三个多月。
丹东位于辽宁南部，坐落在鸭绿江畔。与朝鲜隔江相望。是我国最大的边境城市。鸭绿江是中朝两国的界河，发源于长白山天池，注入黄海，边境线长约246。5公里。冰冻期长达四个月，上游的宽甸一带山高林密，沟谷交错，夏季道路崎岖泥泞，冬季雪深路滑。由于地形复杂，手机和传呼机大都是盲区，给打击走私增添了困难和危险。鸭绿江畔的走私易发地有四十多处，冬季江面封冻，车辆可以直接越境；夏季利用船只运输，走私货物的种类主要是汽车和香烟。目前，鸭绿江水域已经成为大连关区打击走私的重点。
只有与大海交界的江才有潮汐变化，在江的下游才会有潮起潮落。鸭绿江下游流入黄海，受海洋潮汐的影响，鸭绿江下游的水位也在潮起潮落。退潮时水位降低，从邻国运来的走私汽车就不容易上岸。走私汽车的最佳时机是潮水与堤岸持平时，船上的汽车很容易就开到岸上。1996年，国家海洋局根据黄海水域的变化制定了潮汐表，刘东杰要求关员们熟记这个潮汐表。我向刘东杰要了一份潮汐表，只见上面写着农历潮汐的时间。我采访他那天正是阳历的八月三十日，也是农历的七月二十二日，那天的潮汐就是中午13点21分和次日午夜1点45分水位最高，走私分子大多愿意后半夜出来走私。这时候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正是走私的好口子。我问刘东杰：“如果今天晚上有人在鸭绿江走私，最佳时间是夜里1 点45分，但是我们不能在1 点钟出来蹲坑，因为这时候走私分子也会在鸭绿江畔布下眼线。从退潮到涨潮需要六个小时，也就是说今天傍晚7点21分水位最低，水位低了船上的汽车就开不到岸上，因此这时候走私分子不可能出来走私，而我们的侦察员恰恰应该在这个时候出来埋伏对吗？”
他说：“对，如果今天参加布控，我肯定让大伙儿吃完晚饭就去蹲坑。”
我问道：“你们布控主要在哪些地方，一个月最多蹲几次坑？”
他说：“鸭绿江上游冬天走私汽车很多，因为鸭绿江上游水面很窄，有的地方一跳就能跳过去。那里水流缓慢，冬天冰冻得很厚，走私汽车一开就开过来了。像古楼子乡、李氏山庄、上河口、水丰水库大坝、哑巴沟、大西岔、杨木杆、大青、镇江和万宝村等地都是走私易发地。鸭绿江下游的走私主要集中在情人岛、马市、水源地、浪头等地，我们一个月最多蹲20多天的坑。”
我又问道：“你们接到的举报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说：“有真的也有假的，接到举报我们就要进行筛选分析，比如如果我现在接到一个走私香烟的举报，这情报就很可能是真的。因为现在这个季节最容易走私香烟，香烟不能捂，天一热香烟就变味儿了。”
我说：“现在打击走私形成了高压态势，一般的走私分子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走私的。他们会千方百计和你斗智，采取新的策略：一个是绕关走私，他们明明知道你刘东杰在鸭绿江大桥，今天晚上偏偏跑到鸭绿江上游的哑巴沟走私。等你知道了赶过去，他们早就溜了。另一个就是钻国家政策的空子。看国家对哪些企业有政策优惠，他们就专门扮演成那个企业的人享受国家减免税政策偷逃关税，这样是不是很容易得逞？”
他说：“你算说着了，现在很多走私分子就是这么干的，走，我带你们到仓库去，让你们实地感受一下走私分子的新动向。”
第五部分第九章 在祖国陆疆和海疆的结合点（3）
2。 今晚六点钟在丽都酒店209包间接头
我们驱车向海关存放走私汽车的仓库驶去。一辆火车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抬头一看，迎面的一栋大楼上写着菊花两字。我问刘东杰菊花是什么企业？他说是丹东的一个电子集团，生产的菊花牌电视很有名。
拐过菊花电子集团就来到了仓库，一排排走私汽车横陈在我的眼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走私汽车，有凌志，三菱，奥迪……用手拍一拍，正宗的硬通货。这些名牌车有的换上了其他汽车的标记，有的换上了其他汽车的牌照。据说一辆三菱V63000吉普车在日本只需两万多美元就能买到，走私分子用20万元人民币换成两万多美元，就可以在境外买到一辆上乘的三菱V63000吉普车，拿到境内以34万元的价格就能在丹东卖掉。一辆三菱V63000吉普车在国内的市场价格是四五十万元人民币，买主从走私分子手里买来一辆三菱车比从市场上买车要便宜16万元左右，走私分子每卖掉一辆车就能赚14万元人民币。巨大的差价使鸭绿江畔走私汽车的风潮屡禁不绝。
一辆黄色的挖掘机横陈在我们眼前，这辆韩国生产的沃尔沃挖掘机，足足有20多米长，是丹东海关最近扣留的。中国是一个大的基建工地，到处都在建设，到处都在施工，好端端的马路今天修好了，明天挖开了，真应该安个马路拉锁。为了支持国内的基建工程，我国政府规定：国内土石方合资企业经过批准进口挖掘机时可以享受国家减免税政策。
从2001年7月至2002年6月，丹东金威土石方有限公司从韩国陆续进口了十辆挖掘机，丹东韩江土石方有限公司从韩国进口了三辆挖掘机。这些挖掘机有沃尔沃、三星、现代、大宇等不同品牌，每辆平均七万美元。一小撮走私分子钻国家政策的空子，他们买来了挖掘机并不是为了自己使用，而是为了变卖赚取差价。现在，丹东金威土石方有限公司从韩国进口的十辆挖掘机已经卖掉了七辆，如果按每辆七万美元计算七辆挖掘机就是49万美元，相当于400万元人民币。
这些挖掘机如果从海关正常纳税就应该交纳118万元人民币的税款，因此，丹东金威土石方有限公司仅就卖掉的七辆挖掘机就偷逃关税118万元。
丹东韩江土石方有限公司从韩国进口了三辆挖掘机，现在有两辆被我们控制，有一辆下落不明。
从仓库出来之后，我们驱车向鸭绿江大桥进发。路上，我听到刘东杰用手机和人通话：“喂，请你帮我查一查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现在在哪座城市？”
我知道他是在通过技侦手段破案，便没有多问。晚上，丹东海关的王吉泽副关长在鸭绿江大厦请我们吃饭，丹东菜的口味接近于胶东菜，我吃得很尽兴。突然，王关长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喂”了几声，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他站起来说：“对不起，你们先慢慢吃，我就不能作陪了！”
我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他说：“我和东杰约好了，如果他打我的手机响一下不说话就说明出事了。今天晚上他在丽都酒店和一个疑犯接头，刚才我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号码显示是他打来的，他那里一定出了意外！”
一股热血涌上我的心头，我说：“王关长，我想去现场看一看行吗？”
他说：“你不要去，那里非常危险。疑犯身上都带着凶器，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我说：“王关长，我14岁就当兵了，在部队得过手枪、冲锋枪、半自动步枪三种枪射击总分第一名。我希望您把我当成战士而不要当成客人，作家应该在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在第一线，这才能写出最真实的报道。刚才我还和东杰在一起，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听了我的话，王关长的眼眶有些湿润。他说：“好，那咱们现在就走！”
尽管桌上放着诱人的佳肴，可全桌的人都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海关总署新闻办公室的王震立刻背起摄影机向外走去。大家心照不宣神情严肃地向宾馆外走去，我紧紧地跟在王关长的身后，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我不晓得这次去丽都酒店是凶是吉，我被关员们舍生忘死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
第五部分第九章 在祖国陆疆和海疆的结合点（4）
出了鸭绿江大厦，我们急匆匆地向汽车跑去。突然王关长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我听到他喊道：“东杰，你那里怎么样？”
我松了一口气，起码刘东杰现在还活着。慢慢地我看到王关长的脸色多云转晴了。他笑着说：“东杰啊你他妈吓了我一跳！”
我说：“是不是东杰那儿没事了？”
他说：“刚才东杰在包间里打手机信号不好，手机断线了。他现在正在和疑犯交谈。”
看到大家焦急的神色，他笑着说：“一场虚惊，没事了，咱们还是回去吃饭吧！”
大伙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这才感到饥肠辘辘。我们重新回到餐桌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服务员端来了汤，我问道：“服务员，刚才我们都走了，你怎么没追出去让我们结账？”
她说：“你们的动作太快了，我刚才出去上菜，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人了。好在我认识王关长，知道你们八成是碰到案子了。”
吃过晚饭，我对王关长说想去看看东杰和疑犯接头的场面。我们一行驱车来到丽都酒店，他对车上的人说：“你们就不要下来了，免得打草惊蛇，我和孙作家上去看一下就下来。”
我们来到丽都酒店，上楼时我问王关长：“这个疑犯长得什么样？”
王关长对我说：“长得很标致。”
说实话我希望看到一个长相标致智商很高的疑犯，这样的对手斗起智来才有意思。209包间到了，我轻轻地敲响了门。刘东杰大声说：“进来！”
我们走了进去，包间里的三个人都站了起来，落座后我仔细地端详着三个人，只见刘东杰坐在圆桌主人的位置上迎着门，好位置，一旦外面进来了什么人好对付。一个胖胖的男人坐在圆桌的右侧，另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坐着。直觉告诉我背对着门的这个人就是疑犯。
背对着门坐的那个男人转过脸来，他的像貌实在不敢恭维。他有着一副典型的朝鲜族人的面孔，微微皱着眉头，脸上露出木讷的神情，大约有四十来岁。他就是丹东金威土石方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兼中方代表金海。这个公司表面上是个中韩合资企业，实际是个空壳公司。他们成立这个公司的目的就是为了钻国家政策的空子，买来挖掘机再倒卖赚取差价。
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是韩国人，案发后韩国人全都跑了，只剩下个金海在苦苦支撑着门面。2002年7月18日，丹东海关扣留了没有来得及卖掉的两辆挖掘机，传讯了金海。金海对刘东杰说：“剩下的三辆挖掘机有两辆在你们海关的仓库里，另外一辆正在大连的工地上使用，过几天就用完了，你们把我放回去我一定负责把那辆挖掘机追回来！”
刘东杰一寻思，已经卖掉的七辆挖掘机是很难追回了，如果能把剩下的三辆控制住，也可以拍卖后补交关税。他绞尽脑汁想把这三辆挖掘机全部搞到手，就同意了金海的请求，但要求他每天都给海关打电话通报情况。开始几天金海很遵守约定，每天都用公用电话给刘东杰打电话。2002年8月2日，金海突然失踪了。原来金海从丹东海关回家后，有些人对他说：“你不用把挖掘机交给海关，我们有办法给你摆平！”
他相信了那些人的话，自作聪明地把挖掘机转移了。他天天盼望着那些人能帮他摆平，可不但没有任何摆平的迹象，刘东杰反而追得更紧了。他再也不敢露面了，刘东杰打他的手机他总是关机，他一会儿藏在沈阳，一会儿猫在辽阳，刘东杰给他打电话总是找不着他。
8月14日，刘东杰跑到大连一看使用挖掘机的那项工程早就完工了。他大呼上当，便通过大连海关帮助协查仍然一无所获，刘东杰整整找了金海25天都没有人影。
8月27日，他实在不愿意再东躲西藏下去，又不好意思单独去见刘东杰，便通过中间人来约刘东杰吃饭。刘东杰就将计就计单刀赴会了。坐在圆桌右侧的那个人正是中间人。
8月27日晚上六点，刘东杰和金海在丽都酒店209号包间相会了。一见面金海就给刘东杰点燃一只香烟，讨好地说：“刘科长，我给你20万元你们也别再追我了行不行？”
刘东杰说：“不行，我不会要你一分钱，你必须把那辆挖掘机交出来！”
金海说：“那辆挖掘机在大连崔三手里。”
刘东杰说：“那我今天晚上就跟你去大连！”
金海的脸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对金海说：“犯了事不要紧，只要你好好坦白，配合海关把那辆挖掘机找到你就没事了，千万别再耍弯弯肠子了！”
他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谦恭的神色。那一刻我甚至有点可怜他，觉得他不过是个无头苍蝇，就他那点智商哪里是刘东杰的对手？
刘东杰对王关长说：“关长，今晚我就和金海一起去大连了！”
我们起身告辞，我对刘东杰说：“东杰，路上多加小心，祝你马到成功！”
来到楼下，我问王关长：“东杰会不会有危险？”
王关长说：“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人在暗中保护他。”
晚上，我躺在鸭绿江大厦的席梦思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今天下午我刚刚采访过刘东杰，仓库里没有空调和电扇，又闷又热，差点使人中暑。现在，我可以休息了，而刘东杰却正奔波在去大连的路上。此行是否安全，能不能大功告成呢？
第五部分第九章 在祖国陆疆和海疆的结合点（5）
3。 你们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咱们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丹东海关，关员们向我诉说着一桩又一桩有关刘东杰的故事：
近年来，丹东海关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打击中朝边境地区走私汽车的专项斗争。丹东海关的调查人员，一方面深入走私违法活动易发地，加强反走私宣传；另一方面广泛拓宽情报来源，有效地扼制了鸭绿江水域的走私违法活动。
今年年初，一封群众举报信摆在了丹东海关副关长王吉泽的办公桌上。信中说宽甸满族自治县鼓楼子乡的一个私营企业老板，经人介绍购买了一辆由某国走私进境的三菱V6越野车，利用湖南长沙“猎豹”汽车厂的假出厂合格证和假发票，非法取得了车辆牌照。王吉泽马上把刘东杰找来，让他看过举报信后问道：“你这个调查科副科长对这个案子怎么办？”
刘东杰眼睛一亮：走私者、贩私者和购私者是被利益的锁链紧紧地拧在一起，打击这样的走私车辆真是难上加难。群众写信举报，既说明我们的打私宣传到位了，又是在考验我们的打私是否坚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