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锁-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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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爷,您慢点,仔细跌着!”
菊花盛开的芷汀园里,一个大约三岁的孩童天真烂漫的嬉闹着,身后大腹翩翩的|乳着急的唤着,却因为有孕在身,不能急促的追赶。
“少爷,您等等我!”
小孩终于在伸出池面的集露亭站住,欢乐着向妇人招手:
“春,快点呀!春!”
妇人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将小孩拉到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焦急的脸色才渐渐的平息:
“少爷,下次一定不能这样不管不顾的奔跑了,要等等春!”
小孩鼐力的点点头,妇人清丽的面庞也舒展开了,会心的笑了起来,轻轻的婆娑着孩童绒柔的头发。妇人坐定后,小心的抚摸着已是六个月身孕的腹部,脸上泛起了将为人母的幸福,小孩转了个圈,静静的蹲在妇人脚边,抬起头,用手去触摸妇人妇人的肚子,认真的问:
“春,这里有你的孩子么?”
“是呀!少爷,春的孩子以后也能陪伴少爷您一处了呢,开心么?”
“可是,春,仟儿也想做春的孩子呢!”
孩子抬起了头,拉拉妇人的衣角,撒娇般的要求,妇人拖起童孩稚嫩而俊俏的脸庞,笑微的说:
“少爷可不能做春的孩子,少爷的母亲父亲都是贵人,所以少爷也是贵人呢!春答应少爷,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痛爱少爷,只求少爷以后千万别人前人后的闹着说要当春的孩子了,明白么?”
孩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像学到了一门知识或是懂得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少爷,您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春送个弟弟给您,陪您一处玩促卒好么?”
“不要,我喜欢女孩子!春的孩子一定要是一个女孩子!”
“为什么?可是春喜欢有个像少爷一样聪明伶俐的男孩呢!”
“春的孩子要成为仟儿的新娘!仟儿长大了要取春的孩子!”
“少爷,又糊闹了!春的孩子怎么能配的上少爷,少爷的新娘是朱门里的千金小姐,门第高贵,知书达理,容貌出众,春的孩子怎么能和小姐家们比呢?”
“我不要!那些陌生人我都不要,仟儿只要春的孩子陪着,仟儿这样取了春的孩子,那仟儿也就成为春的孩子,是么?”
“傻孩子!还不一定就是女孩子呢!”
“会是的,春,媳妇的名字都想好了呢,春,小妹妹出生了,叫她俊秀好么?我想取叫俊秀的媳妇呢。”
“万一是个男孩呢?男孩子也要叫俊秀,像春一样美丽的人儿。”
“真是个傻孩子……”
这是朴丞相的长子,朴有仟,早在三岁,他便认定,自己的新娘是个叫做金俊秀的人,这一点不会变。
……
已是寒冬三更天了,朴家大院的西厢院里,一间上等下人的房内灯火通明,端着盆子毛巾的小丫头出出进进,好不忙碌,屋内不绝传来妇人痛苦的尖叫,折腾了足足四个时辰,终于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一个小生命便在这深冬的寒夜降临了。
次日清晨,屋外便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被,小家伙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房里各处生着火炉,并不感觉有多冷。
“春!春!我渴了,端杯茶来!”
“来了,少爷!”
奉上茶的并不是自己的|乳娘春,而是前房的大丫头环儿,披了件白兔毛的小披间,掀了帘子,应声走了进来。
“春,春呢?”
“少爷,春夫人昨天晚上才诞下小宝宝,正在西厢自己屋子里休息呢,恐怕这一个月都要由环儿伺候少爷您了。”
“不要,我要春!春怎么就有孩子了呢?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昨天晚上的事,少爷您正在睡觉呢,怎么会知道呢?再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呀。”
“谁准你说不是大事了?那孩子是我媳妇,知道么?是我的媳妇!”
小家伙愤怒的挥挥手,打翻了端上来的茶水。
“少爷,您别说笑话了,春夫人得的是个小哥呢,怎么就成了少爷的媳妇了呢?”
“小哥儿?”
“是呀,春夫人的命好,得了个瓷娃娃般的小哥儿呢,这会,八成正在逗着他玩呢!”
“我要去看看!带我去!”
男孩说着,掀开被子,穿着贴身的锦缎小袄,就欲向外冲去,环儿见了,忙伸手一把把他抱回了床上。
“少爷,别闹了,这是生了孩子,春夫人要休息的,小宝宝也要休息了,再说,主子去刚生了孩子的下人房里,多少不妥当,改日再去吧,那儿现在凹杂着呢。”
男孩顿时心里一凉,原来,生了个男孩呀,那我的媳妇呢?我的媳妇不就没了么?
半个多月了,春只是睡在离男孩房子不到五十米的偏侧,却不能进去看一眼,下人们说小孩子主子去刚有血光的屋子是不吉利的,这令男孩十分的不高兴,离了春,一切都有些不顺心,尽管环儿是极聪明伶俐的,尽管大家都由着他的性子,反倒是春常用一些道理来管教他,可是,他就是喜欢这种被春管教的感觉,就像自己的母亲回到了身边一样,在男孩的眼里,睁眼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春了,所以早在心里把她认为了亲生的母亲,只是这样慈爱严格的春,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代表又要失去春了呢?
一日中午,难得冬日的阳光,暖和的照着,丫头们都把各房的被子收拾了,搬出来晒晒,然后,一伙儿一伙儿的,下人陪着各自的主子,在各自的院子里晒晒太阳,乘环儿带着小丫头晒自家房里的被子冬衣时,男孩无意中瞅见,远远的,老妈子扶着春也走出了屋外,似乎春的手上还抱着个红包袱,于是奔了过去。
“春!春!”
“少爷!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环儿呢?为什么她没跟过来?”
“是我偷跑过来的,环儿带着丫头们在晒被子呢!春,仟儿好想你!”
“少爷快回去吧,被人看见了不好!秦嫂,麻烦您把少爷给送过去吧!”
说着,妇人吩咐着身边的老妈子道,多日不见,原本丰满清丽的脸庞消瘦了下去,一双暗含秋波的眼睛深深的嵌了进去,却更添了几丝温柔,合色的长袄绣着出水的芙蓉,这是春最爱的花型了,头上胡乱的梳了个云鬓,却别显一番美态。男孩不管妇人着急的责备,伸出手去够妇人手上的那个红缎被子包裹。
“这就是春的孩子么?春,能给我看看他么?”
妇人轻轻的弯下腰,怜爱的将手中的包裹面朝着男孩,给他瞧了瞧。
“少爷,是小哥儿呢,喜欢么?”
手中的宝宝生的白净净的,灵气逼人,虽然还很看不出模样来,却让人暇着将来定是位大美人,不,是位翩翩的公子,如瓷娃娃般诱人的闭着眼,酣酣的睡意自浓。男孩看见这样的宝贝,不由的伸出了双手,要接过包裹。
“春,他真的是你的孩子?长的好可爱哦!让我抱抱可以么?春?”
妇人小心的将手上的孩子递了过去。
“仔细着抱少爷,小哥儿,还很弱,经不起跌的。”
“春,他叫什么?长的可真漂亮,将来一定比最标志的小姐还美,春,他真像你!”
“少爷,以后让他跟着你好么?”
“当然要跟着我,因为是春的孩子。春,他叫什么?”
“还没定呢,少爷喜欢他叫什么?”
“长的这么漂亮,春,你记得我和你说过,你的孩子我想叫他俊秀么?能不能就叫小哥儿俊秀呢?”
“小哥儿呢,叫俊秀会不会不太好呢。”
“不管他叫什么名儿,我都想叫他俊秀呢,我的俊秀呢,我要叫春的孩子小秀。”
“真是个傻孩子……”
……
“春夫人,恭喜呀!小哥儿满月了,瞧这模样,啧啧,像个瓷娃娃,真俊哪!”
“谢谢您了!不过是多大个孩子,让您破费!”
“春夫人,小哥儿以后打算跟着大少爷一处吧?”
“那要看老爷沈赏赏脸,少爷喜不喜欢了!”
今天是春的小哥满月的日子,各房的大小妈子丫头,都来道贺,虽不是主人的孩子,只是这春一手拉扯出生便丧母的大少爷,待人和气不说又生的清丽温柔,边老爷也对她尊重的很,等于半个主子,谁不来巴结讨好,春又是最好的,待谁都诚心诚意,叫人真正的尊重着。
“老爷、少爷、赵姨娘到!”话说着,今儿连主子也亲自来道喜。
“春夫人,恭喜你了,得了贵子!这点东西意思!”朴丞相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锦缎包裹着的小物件,打一七看,是把明晃晃的银锁,花色样式很是新颖精致。
“谢老爷,不过是个孩子,让您费心了!”
“春!春,你瞧,这和我的金锁可是一对呢!我要抱抱小哥儿,春,快让我抱抱他!”
“哟!春夫人,您真有福气,得了这么个瓷娃娃,取名儿了没?”一旁赵姨娘掐着唱戏般的掉嗓子,忽冷忽热的问道。她是一响不喜欢春的,一个下人,却仗着是大少爷的|乳娘,里头死了太太,完全成了朴府里上上下下的半个夫人,处事又伶俐温柔,人前人后的被人赞,模子又生的十分的出众,又加上大少爷是正出,在下人眼里,又比自己庶出的儿子有焕尊贵了不少,于是只要是正房里头的人,又是这样出色的人物,都成了她的眼中钉,今天这道访,原想看看春半年前不幸丧夫,又得了个孩子拖累的笑话,不想这孩子生的好生可爱,大伙又这么看重了她,日子越发的比自己好过了,不由想从名字上讨笑她一回。
“回姨娘的话,还没取名儿呢!春一介妇孺,哪里懂得取名问姓儿的事,原打算混取一个就罢了!”
“春,叫他俊秀!春,我要叫他俊秀,长的多漂亮呀!”
“仟儿!”f
“爹!您就准了吧!”
“这……,也要看看春夫人意下如何……”
这下又怕下不了台面了,拒绝,让少爷没脸,老爷自己也不不高兴,接受,这一个男孩子,搁上这么个秀气的名字,担心被人取笑,却又没了法子,只能先替少爷争口脸。
“俊秀?金俊秀?老爷您看,这我一个妇道人家,倒是不太计较……”
“这名字倒好,只是女气了点,这样吧,孩子将来子细亚,如何?这相倒全补回来了!”
“谢老爷、少爷赐名!”
反了,赵姨娘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一个下人的孩子,还有了子!真是天下的大笑话,越发的反了!小俊秀,却乖乖的躺在有仟的怀里,睡梦中咯咯的笑出了声,他在为得了新名而开心么?有仟轻点他的鼻子:
“小秀,你叫小秀哦!长大了,要当仟儿的媳妇哦!”……
……
“你给我跑着!”私塾后园的凉亭里,一群孩子围着被强压在地上的小男孩,抓着他的小手,端平了,用柳枝抽打着,小男孩只能低着头,忍着痛,呜呜的抽泣。
“让你偷!我让你偷!你说,是不是你偷来的徽砚!你说!”
“二少爷!俊秀没有偷,是大少爷送给俊秀的,俊秀真的没有偷!”
“还想抵赖,你别老拿哥当挡箭牌!你一个小小的伴童,自私会赏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让你不说实话,我让你不说实话!”
这里,抽的越来越猛了,还带上了脚,一口气踹中了小男孩的胸口,跪着的男孩清秀俊丽的脸被痛苦与羞耻感折磨的通红,不住的掉泪,却不敢做出半点反抗的动作。
“还哭!像个女人一样!你说,你是女人,你说!”
“呜呜!二少爷,饶了俊秀吧,二少爷,求您了!”
这边打的越来越严重了,只到一用力,真把小男孩踹的吐出了一口的血来,当下,一旁的一个男孩吓着了,偷偷的跑了出来,转了几个圈,急忙奔到流水轩,不顾先生,真冲冲的对着正在抚琴的少年求救到:
“不好了,有仟,你快去看看吧!有焕他,有焕他在后院打俊秀呢!要要,要出人命了,都吐血了!”
“什么?!”
有仟又惊又气,来不急向先生请道,便噔的一下将琴掀了,站了起来向外冲。俊秀本是借着方便的时间离开了一下,没想到在半路上被早就埋伏的有焕给截了下来,只因为早上看见他在读说的时候,取出了一只徽砚,那花色和前几日不久,爹送自己的很是相像,便猜中一定又是他那哥哥送给这小子了,又不能拿了哥哥出气,便要就着这个机会拿哥哥身边的俊秀折磨一番,出出一直被长房的人压着的恶气。
说时那时快,等有仟赶到场时,有焕还在一直踢打着埋头趴在地上痛哭的俊秀,顿时急心攻心,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弟弟了!虽然不是亲生的血缘兄弟,却因为是自己的|乳娘春的孩子,从小到大一处吃喝,一处长大,又加上俊秀这孩子生的乖巧可人,相貌极为标致,看在心里更是喜欢,外面看来是主仆,实际上早视为自己的同胞弟弟一像疼爱,如今,自己的兄弟这般的做贱俊秀,心里说不出的疼,一把冲了上去,照着有焕的脸就是一拳。
“你!你这是在哪里打人!他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轮到你来教训!”
“哇哇!哥你打我,回去我要告诉爹去!”
“你去告,你去告好了,看看是爹教训你还是我!我的人,就算犯了错,那也是由我来处理,哪天的我休息了,凭了你也有脸来打骂我屋里的人!你懂不懂规矩!”
“他是你长房的人!长房里的人偷了东西难不成就教训不得了!还是长房里的人都长着三头六臂!作奸犯科了还捉不成!”
“你混帐!他犯了哪门子的错,要遭你的罪的!”
有仟心痛的扶起虚弱的俊秀,怜爱的为他擦拭额角的汗水。
“都流血了!朴有焕!你是人么!是这样打人的!仔细我给你算账!”
“你算呀!你问他,金俊秀,你说!你那块徽砚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从上房里偷来的!是不是!”
“我,我没有……”
“那是我送给他的,怎么样?我得的东西,爱送谁就送谁!这也是他的不是了?”
“你!你就维护吧!金俊秀!你害我被哥打,小心你以后的日子,我饶不了你!我们走!”
说着有焕扶着一齐的三个朋友,气冲冲的离去,剩下有仟抱着俊秀,这样没有分寸的毒打,加上一直身上不太好,早就招架不住了,又在日头里一直这么跪着,就忽的一下倒在了有仟的怀里,有仟见人都晕了,也顾不上什么,抱起人来,直接辞了夫子,便带着人回了家。
春见两人未到放学的时间,就回了来,而且俊秀伤势很重的被有仟抱着回来,不觉不惊。
“这,少爷,俊秀这是怎么了?”
“混帐没出息的南院那边的!这帐我跟你算定了!”
有仟毫不避讳的把俊秀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春也顾不也多大的礼束了,凑了过去,疼惜的接过小丫头送来的药膏,替他抹了上去。一边的有仟痛在心里,想这样自己都不舍得碰一下的弟弟,担心用点力,这漂亮的瓷娃娃就会碎掉,今天却被有焕那小子这般的虐待,这口恶气一点要出。
南院那边,放学之后,有焕后着脸,假腥腥的哭着进了门,他那处事一响大惊 小怪的娘不由的心里一寒,照见儿子鼻下的两滴血迹,大声的叱令到一旁的小书童茗池:
“大胆奴才!你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主子的脸上被打了,你这猴崽子还有脸好好的站在这里!你哪长的脸!简直反了!”
这小童早就被大小少爷的争执吓的不敢吭半点声,直直的杵在那儿,半天发不出话来。
赵姨娘情急之下走上前去就煽了一只耳刮子,用力的掐着茗池的嘴角。
“你是聋了是哑了!倒是说一声话呀!少爷这伤是哪来的?”
“娘,孩儿不争气,是,是西厢那房的哥哥打的!为了他那个跟屁虫小奴才!”
赵姨娘本是在气头上,一听却是那平日不合的长房所伤,竟还是为了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