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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水绘仙侣_柏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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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胡琴咿咿哑哑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16携偶踏波:旅游的时尚卜正民研究明代的商业与文化,有一节讲旅游和书信,其中他讨论了“游历的女性”。他说:

    像明代中国的许多其他东西一样,旅游也仅仅是男人的事情。……女性是没有外出游历的自由的,但进香显然除外。虽然男人们也去进香,但女性特别执著于进香,则是明代社会女性忠孝角色的延伸表现。她们比男人更虔诚地祈求神灵的保佑、照看祠堂、延请巫师。在这一过程中,她们中间建立起了一个部分独立于男人世界之外的情感交流世界。这种独立使一些男子不安,他们批评女性不该去寺院进香,不该参加秘密宗教组织。只有当干瘪老妪——那些年纪老得不会引起男人注意的妇女——参加的时候,这样的活动才可以举行。(卜正民:《纵乐的困惑》)

    为了说明这个观点,卜正民专门引了《醒世姻缘传》里一段描写进香妇女可笑模样的讽刺文字:

    一群婆娘,豺狗阵一般,把那驴子乱串乱跑。有时你前我后,有时你后我前。有的在驴子上抱着孩子;有的在驴子上墩吊鬏髻;有的偏了鞍子坠下驴来;有的跑了头口乔声怪气的叫唤;有的走不上几里说肚腹不大调和,要下驴来寻空地屙屎;有的说身上不便,要从被套内寻布子夹屄;有的要叫儿吃乳,叫掌鞭来牵着缰绳;有的说麻木了腿骨,叫人从镫里与他取出脚去;有的掉了丁香,叫人沿地找寻;有的忘了梳匣,叫人回家去取,跐噔的尘土扛天,臊气满地。

    可是,既与卜的描述不同,也与他的引证不一,董小宛和冒辟疆的旅游显现了另一种俊逸的“携偶踏波”之美。

    千万人争步拥之,谓江妃携偶踏波而上征也。(张明弼:《冒姬董小宛传》)而且,从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来看,董小宛似乎不只这一次出游,在此之前她就曾游历西湖、黄山等地,而且时间之长,匪夷所思:

    在庚辰夏,留滞影园,欲过访姬。客从吴门来,知姬去西子湖,兼往游黄山白岳,遂不果行。辛巳早春,余省觐去衡岳,由浙路往,过半塘讯姬,则仍滞黄山。

    从上述材料可以见出,旅游在董冒二人的感情生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尽管婚后两人安心过起了一种隐逸生活,但可以想像他们已经将旅游转移到了那片巨大的水绘园。白日荡舟,夜间凉亭私语,都表现出一种昔日踏波的旅游之美。

    巫仁恕曾经指出,明中叶以后,士大夫的旅游之风已经十分盛行,对旅游的线路(“旅道”)以及各种旅游用的交通工具和携带的器具(“游具”)格外讲究。比如,《桃花扇》里写南京的明媚春光里,有钱的游客“花里行厨携着玉缸,笛声吹乱客中肠”。这里的“行厨”,就是游具的一种,食盒内装着酒食,由仆人携带或肩挑至旅游之处。

    除此之外,李孝悌还专门举了高彦颐书中所展示的“提炉”和“山游提盒”。前者下方有火炉可供热水、暖酒,中间有煮粥的圆锅、茶壶,上方则是盛炭用的方箱;而后者也分好几层,可分置壶、杯、筷子、大碟、小碟等。考究和情趣可见一斑,实在是现在的旅游不能比拟的。

    33凉亭私语到雾重月斜夜阑人静,雾重月斜,这是我们讲自然环境时常用的形容,那是说它清宁美好,而又空阔干净。但一个时代也有它的日升月落,山高水远,所以借过来说也是一样的秀美。正好像我们说到了长河落日,那就是唐朝,而说到晓风残月,那便是宋代。

    至于雾重月斜,也许五四是最好的写照。胡兰成在《山河岁月》里是这样讲的:

    民国初年上海杭州的女子,穿窄袖旗袍,水蛇腰,襟边袖边镶玻璃水钻,修眉俊目,脸上擦粉像九秋霜,明亮里有着不安。及至五四时代,则改为短衫长裙,衫是天青色,裙是玄色,不大擦粉,出落得自自然然的了。那时的青年是,男子都会做诗,女子都会登山临水,他们不喜开会,不惹群众,而和朋友或爱人白日游冶,夜里说话到雾重月斜。他们轻易离家去国,无人可以责其负心,而去到希腊罗马或美国呢,希腊罗马美国亦像在贵客面前不可以诉说辛苦恩怨事,他们是到了那里,那里即呈吉祥,他们有这样的奢侈,连脂粉都怕污了颜色。

    以前我们单是知道五四的热血和呐喊,却忘了鸳鸯蝴蝶的三春花事,张爱玲的流言蜚语,当然更忘了新青年的简静与朴素。“是这样的美景良辰,人世正有许多好事情要做。他们废弃文言要白话,破除迷信要科学,反对旧礼教而要男女自由恋爱。”(胡兰成:《山河岁月》)

    是这样世俗的明亮,才让草木不惊,民国堂堂,即便是风来吹它,雨来淋它,亦是这样的风日晴妍。那浩荡的岁月里,登山临水,做诗私语,直到雾重月斜,那真是有行事的大洒然。

    董冒两人生在大明朝的风雨飘摇里,金戈铁马的变故要来,却也只烧茶煮饭,饮酒唱诗。

    他们是做悠悠人世里的一对小夫妻。空旷的天地,多少悲欢离合,亦只是这样的寻常的日子,寻常的两人。此情此景,不禁让我记起多年前所写的《演春与种梨》一首其一,现录如下,以示慨然:

    日暮,灯火初上

    二人在园里谈论春色

    一片黑暗,淙淙水响

    啊,几点星光

    生活开始了……

    暮春,我们聚首的日子

    家有春椅、春桌、春酒

    啊,纸,纸,纸啊

    你沦入写作

    并暂时忘记了……

    44食中情趣——盒子会上面我们说食之种种,食是养小,食是历史,食之残忍与日常,这里我们讲食的比赛,食的精致情趣——盒子会。所谓盒子会,顾名思义那是食盒的大聚会。

    它是明代南京妓业的岁时风俗,多在每年上元佳节(元宵节)举行。届时,择一清幽之所,诸结拜之名妓竞妍新妆,各携一食盒赴会。以所带果品肴馔或玩意儿之新奇为胜。席间各人演奏或演唱,作为娱乐,一连多日。余怀的《板桥杂记》里说:

    沈石田作《盒子会辞序》:其序云:“南京旧院,有色艺俱优者,或二十、三十姓,结为手帕姊妹。每上元节,以春檠、巧具、殽核相赛,名‘盒子会’。凡得奇品为胜,输者具酒酌胜者,中有所私,亦来挟金助会,厌厌夜饮,弥月而止。席间设灯张乐,各出其技能,赋此以识京城乐事也。”辞云:“平康灯宵闹如沸,灯火烘春笑声内。盒奁来往斗芳邻,手帕绸缪通姊妹。东家西家百络盛,装殽饤核春满檠。豹胎间挟鳇冰脆,乌榄分搀椰玉生。不论多同较奇有,品色输无例赔酒。呈丝逞竹会心欢,裒钞裨金走情友。哄堂一月自春风,酒香人语百花中。一般桃李三千户,亦有愁人隔墙住。”

    其实,盒子会也并不总是限在上元节这天,《桃花扇》第五出《访翠》里描述的就是清明这一天。

    '生'是了,今日清明佳节,故此皆去赴会,但不知怎么叫做盒子会?

    '丑'赴会之日,各携一副盒儿,都是鲜物异品,有海错、江瑶、玉液浆。

    '生'会期做些什么?

    '丑'大家比较技艺,拔琴阮,笙箫嘹亮。

    但不论是上元,还是清明,这诸多美丽的往事都已花落水流,一去成空了。我们今天的人惟有在典籍里才能看那精致的生活,想那一夜春风了。

    47生活专家董冒二人耽于小道,以逸乐为尚,特别是董不但“针神针绝,前无古人”,在酿饴为露、烹茗焚香之事上也是无所不精,仿佛一部活的生活百科全书。上面提到的冒的《岕茶汇抄》就是一种见证。此处说的洗涤、煎制之细琐工作,事实上上面都已引过,本可以省去不说,但实在是这里面大有趣味,所以,不怕麻烦再引一次:

    烹时先以上品泉水涤烹器,务鲜、务洁。次以热水涤茶叶,水太滚,恐一涤味损。以竹箸夹茶于涤器中,反复涤荡,去尘土,黄叶老梗,尽以手搦干,置涤器内,盖定少刻,开视,色青香洌,急取沸水泼之。夏先贮水入茶,冬先贮茶入水。

    泡制一盏小小的香茗,就需如此耗费功夫,这足以见出对一种精致华美生活的崇尚乃是两人共同的追求,甚至是整个明清文人的追求。王鸿泰在《闲情雅致——明清文人生活经营与品赏文化》里说:

    明朝后期士人“闲隐”理念的具体落实乃开展出一套“雅”的生活,而所谓雅的生活可以说就是在生活领域内,放置新的生活内容,这些生活内容如上所言:无非“若评书、品画、瀹茗、焚香、弹琴、选石等事”,也就是说将诸如书画、茶香、琴石等各种无关生产的“长物”(或万物)纳入生活范围中,同时在主观态度上耽溺其中,对之爱恋成癖,以致使之成为生活重心,进而以此来营造生活情景,作为个人生活的寄托,如此构成一套文人式的闲尚文化。

    可惜,这种生活的闲尚和逸趣,在后来的日子里逐渐被烽火和时事摧残了,生活里只有水与火,文字里光有血和泪,到处都是感时忧国。所以,老舍的《茶馆》出了名,但周作人的苦茶庵,怕只在知识阶层才有所流传,而且声名不见得有多好。正是国难危亡的时候,他说什么:

    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喝茶之后,再去继续修各人的胜业,无论为名为利,都无不可,但偶然的片刻游乃断不可少。

    这样的乐得逍遥,或许于今天看来都是奢侈之举,但是,闲里有深意,俗中大道理。我想,换了老舍,绝对是体验不了周作人这样清白秀美的意思来的,当然我无意品评高下:

    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话来说,可以称作为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在不完全现实中享受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

    55香味就是鸦片波德莱尔对鸦片的沉溺是他成为“恶魔诗人”的重要原因。而且,不同于超现实主义者借吸食鸦片来获取“自动写作”的灵感,波德莱尔不仅仅只是将鸦片视为一种辅助性工具,他对其热烈赞颂,并将其视为一种神圣的之物:

    啊,正直、微妙、全能的鸦片!您既使富人也使穷人称心如意,给不治之伤和“诱使灵魂背叛”之悲痛以缓解和安慰;您是多么雄辩有力啊!以您滔滔不绝的劝慰,愤怒的原由悄悄地溜走了,残忍无情的人也心软下来,一个晚上甜美的酣睡可以给罪人带来他婴儿时候的美丽幻想,并洗净他手上的血污。啊,公道正直的鸦片!您将我们传唤到梦的法庭,使受诬告而濒于绝望的无辜者获得胜诉,揭穿了伪证,推翻了不公道的法官的判决;您以头脑中的幻象在黑暗的内心建造起比巴比伦和赫卡汤皮尔还壮观的城邦和庙宇,菲迪亚和普拉克西托的手艺也比不过您;您“从睡梦的王国中”将久已埋没的美人和宜家宜室的佳丽召唤到阳光底下,洗净了她们“坟墓中带来的污秽”。您只把这些礼物赠予人;您随身带着乐园的钥匙,正直、微妙、全能的鸦片啊!(戈蒂耶theophilegautier:《回忆波德莱尔》)

    波德莱尔对鸦片的沉迷和全身心的投入近乎到达疯狂和偏执的地步,但也正是这种疯狂使得他成为一个转折性的诗人,他开始了一个全新的时代。鸦片作为一种具有负面道德意涵的物品,历来为人侧目,但波德莱尔却斗胆一反常态,这正是他的非比寻常之处。当然,我这样说并无意于为鸦片或波德莱尔吸食鸦片的行为开罪,而是想指出这种对事物的痴迷态度,在塑造一个人的品性上的重要性,而这正好比董小宛和冒辟疆对诸种香料的沉溺是说明他们逸乐品质的最好证明一样。

    我们常以“玩物丧志”来指责那些耽于小道、小物的人们,但事实上,这种对琐碎不及之物的钟情,正好说明了营建一种精致文化品位的基本需要。李孝悌对此曾有过精彩论述,她说:

    在习惯了从思想史、学术史或政治史的角度,来探讨重要影响的历史人物后,我们似乎忽略了这些人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在形塑士大夫文化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其结果是我们看到的常常是一个严肃森然或冰冷乏味的上层文化。缺少了城市、园林、山水,缺少了狂乱的宗教想象和诗酒流连,我们对明清士大夫文化的建构,势必丧失了原有的血脉精髓和声音色彩。(李孝悌:《恋恋红尘》)

    是的,无论是鸦片,还是香料,它们都可以被视为道德上的颓废(decadence)之物,但同时,它们亦可被视为现代性的颓废面相,这是一种去其节奏的现代实践,它暗示了事物在脱离一般化认识之后可能具有的现代能量,而这正是一种王德威意义上的被压抑的力量。

    迷魅幻影,总有一天它们会统统返回历史的地表。或许,这正是冒辟疆和董小宛值得关注和留恋的真实意义。

    60轰饮《佩文韵府》“饮”字篇,列“饮”之众生相:寒饮、巢饮、极饮、荒饮、素饮、海饮、率饮、六清饮……品相之丰,却独缺“轰饮”一项。范成大《天平寺》:

    旧游仿佛记三年,轰饮题诗月满山。

    山上白云应解笑,又将尘土涴朱颜。

    《辞源》释义:

    轰饮,犹言闹酒,痛饮。

    又《辞海》上说:

    轰饮,谓群聚纵饮,大声让詉也。刘因诗:“山中唤起陶弘景,轰饮高歌穆勒川。”从以上解释来看,所谓轰饮,那是巴赫金式的狂欢饮宴,聚众欢歌。冒辟疆虽不善饮,但他却十分好客,善于款待宾朋。他的祖父冒梦龄和伯祖都是豪饮之人,冒13岁时,两人先后致仕归里,在洗钵池上建逸园,宴请四方宾客,常常轰饮至深夜,从床头到门外都摆满酒具。

    后来,水绘园传到冒辟疆手中,这里更是成了一个遗民嘉年华的大世界:观有元之季,贤人志士,抑郁不平,辄寄之饮酒赋诗以自娱,而其时必有贤豪长者以为之主。……今辟疆捐弃一切,而独与友朋耽诗酒,园亭丝竹之盛,视昔有加。(葛云芝:《五十双寿序》)

    葛云芝的这段回忆,通过比较元末与明末聚会饮宴的不同,强调了后者的繁盛。水绘园的轰饮生活是“四十载宾朋之盛,甲于大江南北”。另外,冒辟疆年轻时在南京时的排场更是宏大惊人,为了招待这些四方同人,常常“出百余金,赁桃叶河房前后厅堂阁楼凡九,食客日百人”,但也因这经年累月的轰饮,冒最终是落得床头金尽。

    在这些轰饮生活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康熙四年(1665年)的修禊活动,李孝悌说,这简直就是一次臻于极致的文化展演。但这里我们暂且按下不表,而是另引一段与轰饮生活相关的文字来佐证这种欢宴的贵气与隆重,并从中看出这种饮宴的文化意义。这段文字出在孙之梅的《南社研究》,书里讲:

    12月柳亚子有事至岘江,岘江有一酒楼,酒楼有一红颜女子当垆,柳亚子邀陈去病、王玄穆、凌莘子、陈蕺人、费公直及堂弟抟霄、率初等十馀人集合酒楼,轰饮三夜,柳亚子写有《次韵和巢南兼示同人》、《赠玄穆用巢南韵》、《坠楼三章次韵和巢南》、《无端八章次韵和巢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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