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教室(全集)-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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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很长时间的悄无声息。果蝇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一滴滴地溅落在她雪白的衣裙上。瞎刘忽然间将她抓得更紧了些,然后冷冷地笑了笑:“别妄想了,我不会对你说的。你所要做的就是把那盘磁带给我。不管里面是些什么,我都要得到它,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你最好快点,我力气不多,你这把刀又很锋利,我不知道她的喉管什么时候就会裂开。”
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思索着摆脱这个局面的方法。以前看过的那些警匪片的情节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只知道现在的脑子里轰轰作响,就像开了闸的水库似的。所有的脑细胞铺天盖地地燃烧着,弄得我头疼欲裂。
激烈的斗争之后,我选择了屈服:我不能让果蝇原本鲜活的生命也在这座恶魔般的407教室里消失。“我怎么把它给你?”我晃晃手里的磁带,问瞎刘。
瞎刘迟疑了一会,然后将左手从果蝇的腋下穿出,向我伸来:“放在我手里。日记等下再拿来。”
我谨慎地往前跨了一小步。李正梁在旁边轻轻捅了捅我:“你真的要给他?”“你想看着这教室里再死一个无辜的姑娘是么?”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他打了个寒噤,不吱声了。
“快点。”瞎刘不耐烦地催促道。我向他的手慢慢伸出右手,他的手指正在微微地颤抖着,等待着证物的到来。果蝇拼命地扭动着身体,语无伦次地叫道:“阿K……别……不要给……不要……”“别动!”瞎刘的右臂把果蝇的肩膀夹得更紧了一点,他手里的刀尖稍稍浮起,离开了果蝇的喉咙。
我等的就是这一瞬间。以左脚为轴,身体向前半转扭腰晃肩,我的左臂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伸出,手指立即触到了冰冷的刃锋。尖锐的刺痛瞬间到达了大脑,我紧咬着牙用力攥紧手里的刀,将它向外拨去,右手抓住果蝇的肩头将她向我的方向拉来。瞎刘在瞬间的僵硬后很快就意识到了我的目的,左手收回想要揽回果蝇——然而太晚了,我的右手已经揽上了果蝇的腰,左脚也顺势向瞎刘飞去。
我这一腿踢了个空。瞎刘的反应比我想像得要快得多,他明白大势已去之后就放开了持刀的手,整个身体迅速地向后退去,接着一个转身便跳出了教室的大门。我顾不上许多,放开软绵绵的果蝇,向李正梁短促地叫道:“帮我照顾她!”便跟着瞎刘的脚步也冲了出去。
瞎刘的身影即将在走廊尽头消失的时候,我很自然地挥起了胳膊。手中那个沉甸甸的小包画出一道弧线,准确地砸在他的背上。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传来,瞎刘踉跄着几乎扑倒在地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衡,在我的视野里不见了。
我飞奔过去弯腰拾起日记包,向楼梯口望去,发现那间破烂电梯的铁门刚刚合拢。我扑到电梯前,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铁壁,却只听到机械运转的嗡嗡声,旁边的液晶屏上显示着电梯正在上升中。来不及多想,我顺着旁边的楼梯开始玩命地攀登。
当我喘着粗气爬到主楼的最高层——第九层时,正好听见电梯到达的闷响,这响声在空旷的顶楼中显得分外沉重。我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奔到电梯门前,却发现电梯老旧的铁门并没有开启。瞎刘沉重的呼吸随着尖利的吱吱声从电梯里传了出来,隔了半晌,他也开始奋力地按着按钮,拍打着铁门,甚至连踢带踹,但那两扇钢铁铸成的墙壁却一点也没有分开的意思。我在外面也想尽了办法,但最后的结果仍然是无计可施。巨大的铁盒子就这样悬挂在空中,像一具被吊起来的棺材,阴郁地吱吱作响,却一动不动。
我听见瞎刘瘫倒在地上的声音,我想他大概也已经明白了:电梯已经坏掉了,他跑不掉了。但那揪心的吱吱声的来源……我低头想了一下,突然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了:那是悬挂电梯的钢索发出的响声。
告别
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恶魔的交响曲,在空旷无人的主楼里回荡。冰冷的汗水沁入手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刺痛。我听见瞎刘努力站起来的踏地声,也听到电梯在虚空中不停的摇晃着碰撞四壁的喑哑声响,那不祥的声音使我毛骨悚然。
“崩”的一声脆响,接着便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电梯刚才必定是猛地一沉。我的心脏已经顶在了喉咙口,似乎随时都会跳出来。瞎刘像袋失去了平衡的大米,倒地的声音听来沉重无比。
寂静,将一切死死地压住的寂静,只有死神的圆舞曲仍然在吱吱地演奏着。我狠狠地将头抵在墙上,仿佛正在有沸油煎熬我的内脏一般: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在我心中的瞎刘永仍然是那个不苟言笑,话语锋利又能使人信任佩服的家伙,毕竟我们曾经在一起度过了三年的欢乐时光。虽然他方才的那些行径已经证明了一切,但我始终无法相信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何况……何况他罪不至死,也许他已经受尽了灵魂的煎熬。而现在,我正在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缓缓地被死神捏入掌心,就在咫尺之遥的我却无能为力。
电梯里又传来虚浮无力的脚步声,也许是瞎刘正在挣扎着起身吧。我不顾一切地吼道:“别动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马上想办法救你,你不要再动了!”
沉默,覆盖一切的沉默,只有我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可辨。良久,瞎刘的声音仿佛从几千万光年之遥传来:“阿K,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这是罪有应得。”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的眼泪已经无法控制地奔涌而下,“你胡说,这些和你无关……你是和我住在一间屋子里的兄弟……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阿K,我说的是真的。”瞎刘长叹了一声,“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我是最后一个伤害她的人,也是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过错,我更不该让她以为我和其他人一样也对她失去了兴趣。虽然我只是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却没想到这已经足以把她推上不归的绝路。”
“你说的都是什么啊……”我的大脑像开了锅似的沸腾着,浑身抖得不可开交,“你不会这样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是我把你逼到了这个结局之中……”
听到我的哭泣,瞎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别哭了,阿K。我说过了,这是罪有应得。虽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我不想说太多有关过去的事情。我想,你也许会在日记和磁带里找到答案吧。今天对果蝇所做的事,实在是对不起,我本来不想那样做的。但是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我想摆脱命运的追逐,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还是逃脱不了灵魂的审判。总之,对不起。”
我拼命地按着墙上的开启键,电梯门却仍旧像一块岩石似的岿然不动,似乎从地球诞生的那一刻就树立在此,永远不会被破坏。我退后几步,仓皇地左右四顾,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没有上锁的消防柜。我就像看到救星似的猛扑过去,一把拉开柜门,抄起里面的长柄斧头转身又冲了回去。瞎刘,你有救了!你的帐可以以后再算,但我不能就这样让你死掉!
但我忘记了“造化弄人”这句话。我对准电梯门奋力劈下第一斧,正在努力回拽的时候,斧头和斧柄就“咯嘣”一声分了家。我一下摔出老远,斧柄脱手飞出,后脑勺磕在地上钻心地疼。那锈迹累累的斧头就牢牢地嵌在了电梯门的夹缝里,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瞎刘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我努力的失败而产生变化:“好了,阿K。我有感觉,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我知道,她就在我身边,她是来带我走的。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我,因为我的罪孽*生命是无法偿还的。”
就像为他这番话做注解似的,我正要爬起来再去用斧柄撬门,又听见了“崩”的一声。电梯的颤动更加厉害了,大到我都能感觉到那震动的幅度。我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再也无法动弹一步。
沉默,再次的沉默,将一切吞噬后化为虚幻的沉默。瞎刘淡淡的笑声撕碎了空间,在我的耳中听来是那么的冰冷可怖:“呵呵,呵呵呵……带我走吧,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恨着我的懦弱和无能。但你有没有想过,从始至终,在你身边又真正爱着你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也不想洗清身上的罪,只是——只是你该了解我说不出口的痛苦。”
我跪在地上,全身的神经都在收缩,胃壁在不住地痉挛着,突然哇地吐了一地酸水。瞎刘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常,又笑了起来:“呵呵,阿K,死亡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可怕。这座楼的电梯似乎有三根钢索悬挂吧——也许几秒钟后我就要死了。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我的真正死因告诉我的父母,你也知道我的家境,我不想让他们在悲痛之余心里更蒙上一层阴影。另外,请代我对果蝇说对不起。你要和她好好生活下去啊。”
我战栗着站起身来,空白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他救出来,把他救出来,把他救出来! 我开始挪动麻木的双腿向楼梯走去,频率越来越快,步伐越来越大。我在楼梯口依稀听见瞎刘在喃喃地念着:“……从生向死易,由死往生难。向死而生,我所欲也;因生而死,我所痛也……” 他骤然激动起来,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了,穿破空气到达我正在渐渐远离他的耳膜:“阿K,你知道吗,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了!她就在我身边,她就站在我身边!她没有变,她还是像过去一样,还是那么可爱……阿K,她原谅我了,她原谅我了,我知道她原谅我了!”
黑洞洞的螺旋像一张血盆大口似的迎接着我的到来,我记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从一级级的楼梯上飞跃而下的,只感觉到全部的力量都凝聚在双腿上,像腾云驾雾般地飞翔。我只希望我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时间能够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直到我能够把那叹息的墙壁打破,把里面的瞎刘带到安全的地方。人的罪孽是可以洗刷的,是可以挽救的。他并不是个恶人,他只是走错了一步而已。
然而就在我跃入一楼大厅的一刹那,我听见了最后一根钢索断裂的声音。一切在瞬间离我远去了,时间与空间都消失了。我呆呆地仰着头,感受着电梯从那垂直的狭窄空间中急速降落的震撼,就像一具棺材正在被放进深深的墓穴。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我知道,一切真的都完结了。彻底地完结了。
足以摧毁世界的一声巨响之后,我身边的电梯门已经扭曲成了一个很怪异的形状,就像一个人正在尽力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遥不可及的目标。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看着一片漆黑黏稠的液体带着腥甜的气味从破损的门下缓缓爬出,在我身旁慢慢地展开,直到将我的双脚彻底吞没。
天幕低垂。在这场惨烈的谢幕之后,演出终于结束了。
《某校电梯老化故障 花季学子莫名身亡》。我点着了一根烟,看着晚报的大幅标题,很凄凉地笑了笑,将它撕成碎片抛向空中。深深吸上一口烟,看着天边漂浮的夕阳,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黑色的、无比悲伤的梦,而我就沉浸在这梦中,永远无法醒来。
瞎刘的父母领到了一大笔赔偿金,但这绝对无法弥补他们痛失爱子的惨痛。两位老人哭得昏天黑地,所有的同学无不黯然泪下——瞎刘的家境十分贫寒,他的父母节衣缩食供他上学,祈愿他能够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却没想到他却会丧身在这个曾经寄托了梦想与希望的学校之中。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直是这世间最深切的痛苦。
当然,我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过,而李正梁与我心照不宣。他和果蝇听到那声巨响之后匆匆下楼,看见了僵立在电梯门前的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我从主楼中拉了出来。拨打了120之后,我们面面相觑,直到果蝇掏出了采访机,放起那盘致命的磁带。
那是一盘空白磁带,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遗言
绿树似锦,碧草如茵。夏天使一切看起来都生机勃勃,所有的活力似乎都在这一个季节之中尽情地爆发着。而生命的粉碎就像在这乐章中跳跃的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骤然出现,迅速消失。
但它给别人带来的震撼却是不言而喻的,也是永远无法挽救的。
我坐在林中的一棵树下,手里掂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无意识地咂着嘴唇,直到我看见果蝇的身影在林间小路上出现。她匆匆地来到我面前,看着神色木然的我,我们俩相对无言。这是那次事件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将她约到了这里,为了揭开最后的谜底。
果蝇拉过身上背着的书包,从里面掏出那把“旅行者”递给我。我伸出缠满绷带的左手接过,随手拉开刀刃,将它伸向陈雯雯的日记包。果蝇蹲下来,默默地看着我熟练地挑断上面的编织绳,一把撕下外层的报纸,一个陈旧的蓝色封面的日记本便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掏出打火机递向果蝇,又指了指我面前早已挖好的一个土坑。她点点头,拿过火机,将那几张报纸点燃,看着它跳跃的火苗在手上燃烧殆尽之后才将剩余的一角丢进坑里。黑色的纸灰在土坑里泛起点点余光,又很快消失了。
我翻开了本子的封面,“陈雯雯的故事”这样几个秀丽的字在扉页上跳动着。不知道她在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果蝇坐了过来,我们头并着头继续翻了下去。:
X月X日
大学生活真是令人期待。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我会遇见怎样的事情?世界是美好的,生命是美好的,我想未来的一切也都应该是美好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就要努力去争取。
X月X日
文学社里有很多功力深厚的人呢。今天在社长讲课的时候,我和郑拓坐在一起。我才发现他不仅仅是长得帅,笑起来也很好看。
我在想些什么?
X月X日
他对我很好。无论什么事情,他总是想到我。他说我的文章写得很妩媚,能够嗅到甜蜜的气息,就像恋爱那样甜蜜。我很高兴他能这样说。他是个可爱的人。
X月X日
我和他一起去上自习。他在努力地写文章,他专心做一件事时的样子真是让人迷醉。这是爱吗?
X月X日
据说下学期文学社要改选社长了。虽然我认识的人很多,喜欢我的人也很多。但我对这个真的是毫无兴趣,我觉得幸福不是去指挥别人,而是要指挥自己。我觉得我很幸福。
X月X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那间教室那么黑,他居然会那么做。他吻了我还不够。我有些害怕,有些恐慌。但他的感情太强烈了,我无法拒绝他。那一刻我很疼,疼得像是要把身体撕裂。他拼命地捂住我的嘴,叫我不要喊。我几乎要窒息了,我真的很疼。
但他很满足,他吻我,他安慰我,他说他会和我在一起,直到永远。
他说他爱我。我也爱他。这是真正的爱情,我们已经合二为一了。我是他的,我爱他。
X月X日
冬天过去了。我喜欢春天,这是让生命充分舞蹈的季节。我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
X月X日
他的眼睛里有深不可测的东西,像黑夜那么深。所以我帮了他,他如愿以偿了。他的笑容里有我捉摸不透的其他表情,我有些奇怪,又有些害怕。
晚上他又要了我。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幸福地在一起。他说,我是他手心里的宝。
X月X日
吵架了。他骂得很凶,像刀子扎进人的心脏那样狠。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