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侦探-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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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没到解释的时候,”因为敦子事先提醒过,所以这时候时田一口回绝,“而且说不说都一样,反正乾副理事长还是会怪罪我们净搞些不敬鬼神的东西。”
“既然不能对我们这些理事说,”堀田行长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理事长,您应该是知道的吧。不是说凡是研究所里不管研究什么,都要向理事长汇报的吗?”
“哎呀哎呀,对于时田嘛,放手让他去干,他才会干出惊人的事吧。当然啦,我是听说他去掉了戈耳工的连接线,做成了无线的代达罗斯。总而言之,天才都是这样,抓住偶然的机遇,搞出惊人的发明。”
岛寅太郎开始夸耀自己的门生,乾精次郎的脸色愈发难看。“不管做什么,都请不要忘记加上防止科技被用来危害社会的功能。”
乾精次郎的话让敦子心里“咯噔”一下。时田浩作的迷你DC有没有加上限制访问的功能?按他的性格来说,根本不会考虑到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看来是不可能具备的。身边的时田听到这话也僵了一下,敦子由此推测答案是否定的。她比时田还要了解他自己。这实在太像他会犯的错误了。
“对了,还有四个月任期到期的不只千叶教授一个人……”堀田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当然没有人反对岛所长的连任,只不过从刚才乾教授的发言看来,很明显带有对目前研究所方针的不满,那么该如何解决呢?我想,为了避免研究所的业务受影响,是不是请岛所长先休息一段时间,暂时先由乾教授,唔,接替理事长的职务……”堀田这段突兀的发言,显然是预先就准备好的。
敦子本来就担心这个问题,现在听到对方提出,不禁连嗓音都尖锐起来。“理事长的任免必须由文部大臣决定。”
“话是这么说,但是之前也可以由理事内部推选,”石中以含混的声音说,“碰到这种时候,文部大臣也就是走走过场,直接盖个章而已。”
“或者我个人提出辞职也行。”老好人岛寅太郎依旧面带笑容。
“您的这个意思开会之前并没有向理事长提出过吧?”敦子紧盯着堀田,“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认为您的提议未免太草率了。”
“啊,是啊,是有点草率,本来我也没仔细想过。哎呀,我也是因为刚刚听了乾教授的发言,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已。不好意思,我都没有征求过乾教授的意见,”堀田故作慌乱,“总而言之,我只是提出来请大家考虑考虑下一次理事会的时候是不是要做内部推选而已。”
大概是为了明哲保身,大和田沉默不语。
“如果岛所长辞去理事长的职务,那我也辞职了吧。”时田浩作不紧不慢地说。
“我也辞职。”敦子紧接着说。
“为什么?”乾精次郎语气平静,脸色却像是在恫吓,“能说说辞职的理由吗?”乾精次郎又转向岛寅太郎,厉声说,“你怎么能容许这种任性的行为?我现在算是知道你平时怎么纵容这些人的了。说是要辞掉理事,也就是打算离开研究所吧。如今的年轻人都是这个德行。大把大把花着研究所的预算,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撒手不干,带着研究成果跑去别处。”
岛寅太郎吃了一惊,探出身子说:“时田和千叶都不是那种人。”
“开发的东西,包括PT仪,我都会留下的。”时田脸上现出笑意。
他的从容神态似乎更惹恼了乾精次郎。“时田,不要这么盛气凌人。留下研究成果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你可能觉得那都是你一个人开发出来的东西,实际上这种想法本身就已经太狂妄了。事实并非如此。有提供资金的人,有提供设备的人,还有所有做测试的临床医师,还有研究助手,甚至包括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在内,你的开发得到了这座研究所里全体员工的协助。这不是你个人的成果,是研究所的成果。如果要辞职,你必须交出所有的东西,包括尚在开发中的阶段性成果。”乾精次郎越说越激动。
“好了好了,”好像连石中都被乾精次郎吓到了,赶忙出声阻止,“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两位现在不能辞职,”堀田也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开始劝解时田和敦子,“内部推选的事情只是个提案,又没有定下来,你们两位也不要这么着急作决定嘛。这事态发展得太快了点吧。”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控了,”乾精次郎对自己刚刚的激烈言辞尴尬一笑,向两人道歉,“唉,真是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啊。”
“乾副理事长也都是为了研究所着想才说了这些话,”岛寅太郎也帮忙解释,“好了,不用往心里去。”
“理事长,那现在怎么办?”葛城满脑子都是要向文部省提交报告的事,他往岛寅太郎身边凑了凑,“好歹得拿个什么决议出来才行啊……”
于是在座诸人把刚才讨论的议题,包括帕布莉卡的事情在内,全都搁到一边,转而讨论山边提出的因为年龄关系辞去总务一职的申请,然后又讨论了一下下一任总务的人选。乾精次郎说他已经有预定的人选了,于是这件事情就交给他全权办理。当然最终人选还是要由七十位评议员召开会议评选。
“总务那件事情,”会议结束以后,千叶敦子和时田浩作一起在走廊上走着的时候,敦子说,“要是又换上乾的人就麻烦了。”
“为什么?”
“你没觉得奇怪吗?不是说东京电子工业技术研究所的购人经费大得惊人吗?”
“嗯,所以我说不再下单了啊。”
“然后葛城就慌了。”
“是吗?”
“我觉得这个当中有什么猫腻。说不定他们是在利用你粗枝大叶的性格玩什么把戏,搞一个大量购人的手段,好把你扳倒。”
“还有这种事吗……”
“要找个可靠的人来做一次审计才行。我去和所长商量一下,让他找个信得过的人。”
“我倒是觉得,乾副理事长的反应更奇怪。其他人都明白少了我们两个研究就做不下去,所以一个个才会那么着急,可惟独副理事长,看起来不单单想让理事长辞职,连我们都想一脚踢开。就算他再怎么反思科学的负面效应,天天干这种事情的话,研究所怎么可能撑得下去啊。”
“我说,”通向各个研究室的岔道里,只有医务室门前有块稍显宽敞的地方。两个人就站在这处走廊的拐角。络绎不绝经过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们都好奇地注视他们。敦子小声说,“乾副理事长以前不是得到过诺贝尔奖的提名吗?”
“啊,对了,”时田瞪圆眼睛,抬头望向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我也听说过。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吧。”
“他让你交出所有的东西,包括尚在开发中的阶段性成果啊。”
“他是要揽成自己的功劳吗……怎么可能,不会的。”时田禁不住声音大了一点,他望了望四周,苦笑了一下,“呃,这件事情回头再说吧。”
“嗯,再说吧。”
回自己研究室的路上,敦子忽然想起自己没有向时田确认他到底有没有给迷你Dc加上限制访问的功能,懊悔不已。回到研究室,却看见柿本信枝正在重放自己昨天实施治疗的时候采集的重症患者的梦境,论文稿一篇都没复印。
“你不能看这个病人的梦,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敦子赶紧过去关掉显示器的画面,“你这是怎么了,论文等着要交的啊。”
一直低着头的信枝突然站起身,狠狠一巴掌打在因为信任而毫无防备的敦子的脸颊上。她好像已经疯了,用的力道大得要命。
“别以为长得漂亮就能嚣张了!”
14
帕布莉卡好像事先通知过公寓管理员,能势龙夫一到,管理员立刻就给他开了门。这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能势穿过大厅,乘上会客室深处的电梯。
刚按下十六层的按钮,一个胖得几乎进不了电梯门的男人跟着挤了进来,让能势吃了一惊。这个人肯定就是那位开发出PT仪的天才科学家。报纸上的照片分辨率不够,没给能势留下什么印象,但报道中多次提及这个人上百公斤的体型,令能势印象深刻。这个胖子按下了十五层的按钮,随后以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能势。
能势脸上露出微笑,那意思是说“我知道你”,同时也是以目光示礼,然后开口说,“我叫能势,由岛所长介绍来接受帕布莉卡的治疗。”
胖男人似乎有点吃惊,“帕布莉卡?她又开始了?不妙啊。”接着他便愉快地笑了起来,巨大的身躯也跟着摇晃,看不出半点“不妙”的意思。
这个人不但胖到如此不知收敛的地步,而且说起话来也像是个不懂人情的小孩。作为一个经营企业的重要人物,最当避免的就是与这类人扯上什么关系。但在这时候,就算不考虑事先知道他是“天才”,能势心中还是对他不自觉地产生出好感。无论如何,这个人的眼睛异常清澈,一尘不染。
能势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说了一声“不妙”之后自己又笑起来。帕布莉卡的事情仅是限于记者圈中的传言,能势平日里看的报纸上没有提到过半个字,周刊之类的小道新闻上虽然会写,但能势对周刊的了解仅限于上下班路上看到的广告。
十五楼到了。这个人连声招呼都没打就下了电梯。好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真是个天真无邪的人哪,能势以一副阅人无数的眼睛给他加上了这个标签。
十六楼的一角,装着猫眼的l604室门前,能势稍候了一会儿,等帕布莉卡打开门的时候,能势看到她的脸,不由自主叫出了声。那语气简直像是一位父亲在训斥自己女儿的不良行径。
“眼睛怎么了?”
“一点小麻烦,没事。”
能势推测她是被患者打到了。“看起来不轻啊。”
“是吗?”
左眼周围乌青一片。半只眼球都是充血状态。
“咖啡要吗?”
能势跟着帕布莉卡走进客厅,犹豫了一下说:“唔……这次不用睡觉吗?”
“说的也是,那么喝点酒吧。”帕布莉卡从移动台上拿起一瓶杰克丹尼①威士忌,一边倒酒加冰块一边说,“我还是在清晨的时候接入梦境。你喝点酒没关系。我今天也有点累,想睡一会儿,也陪你喝一杯吧。”
“啊,太好了。”今天的帕布莉卡很少见地随便穿着一身家居服,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不禁让能势有点喜不自胜。然而一触到帕布莉卡似乎带有些许责备意味的眼神,能势一下子又有些惴惴不安,赶紧垂下了头。说起来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紧张过了。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拿她当小姑娘看了。“当然,你肯定不会喝多的。”
“唔,多喝点也没关系。”
隔着玻璃桌,两个人对面而坐,慢慢喝完了加冰的威士忌。夜景在帕布莉卡的身后舒展。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穿着家居服的关系,房间里充满了家庭的气息。能势不禁有些陶醉。可是帕布莉卡的情绪却很消沉,谈话也相当平淡,常常会有欲言又止的模样。能势虽然想问,但也不知到底该不该问出口。
帕布莉卡放下只剩冰块的杯子,站起身。不管困扰她的是什么,看来她似乎决定不说了。“你今天也起得很早吧,累了吗?早点睡吧。”
能势也跟着想要起身,但又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去,含糊地点点头。“晤,是啊。”
“那去洗个澡吧。我记得你不喜欢睡衣。浴室里有浴袍。”
“好,好。”作为一个绅士,在这种场合也许应该先于女士入睡才好。能势赶紧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
真是奇怪的气氛。医患、父女、夫妻、甚至还有情人,种种关系混杂在一起,酿成了这一种不可思议的氛围。既不同于医院,也称不上是家庭,当然更不是外遇。能势从浴室里出来,走进兼做诊疗用的卧室,借着显示器屏幕上发出的室内唯一的亮光,在淡淡的黑暗中脱下浴袍,只穿着内衣躺到了床上。等穿着睡袍的帕布莉卡进来,给他戴上戈耳工的帽子。
能势怎么也睡不着……真想在这淡淡的黑暗中尽情欣赏帕布莉卡穿着睡袍的身姿啊——听着隐约传来的流水声,能势怎么也甩不开脑中这股不可理喻的想法。
帕布莉卡进来的时候,能势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他微微睁开眼,却看见帕布莉卡正站在床边,脸带笑容,俯视着自己。由下往上看,帕布莉卡显得十分高大,背后照过来的蓝色亮光让她性感的乳房在睡袍中若隐若现。由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眼睛上的肿胀,帕布莉卡的整个人就仿佛一座观音的雕像,又仿佛是维纳斯,又或者是鬼子母神②。
在能势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帕布莉卡低低说了一声:“哎呀,真不好意思,”随即躺到能势旁边的床上,给能势留下一双小麦色的小腿肚。她侧身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把软盘插进枕边的机器,又在手腕上套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也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真的见到了让自己辗转反侧的形象之后,能势反而能静下心了。当耳边传来帕布莉卡睡眠中的呼吸声时,能势也很快陷入睡梦之中。他做了几个短暂的梦,中途醒了一次,摘下戈耳工去了一趟厕所,回来之后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帕布莉卡美丽的睡颜。在他的想象中,自己脸上一定正浮现着愚蠢的傻笑。能势对自己苦笑了一下,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再一次沉沉睡去。这一次是睡熟了。
又和上次一样,是一场荒诞无稽的冒险。能势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身在梦里。他经常在梦里经历类似的冒险。最近很少看电影,倒是借了儿子的影碟《守护星剑士》来看,看完之后不禁对冒险电影的进步感到有些震惊,一股自少年时代便有的电影狂热也因此而苏醒,而且显然一直延续到了梦里。
能势走在密林里。冒险还在继续。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好像是《丛林吉姆》中约翰尼·韦斯穆勒③穿的衣服。闷热的密林中,有人在前方的灌木丛里四处穿梭,看上去隐约像是几个裹着破布的乞丐。而能势扮演的角色必须要抓住其中的某个人。
能势向其中逃往灌木丛深处的一个追去。他跳进灌木丛,却感到半点力气都用不上,一股空虚感揪在心口。对面那个人的脸,既像是野猪,又像是狗熊。
能势把兽人按倒在地。这家伙弱得一点也不像他长的那张兽脸。啊,这家伙是濑川,能势想。“不对,不是濑川。那他是谁?是谁呢?”已经把昨天晚上做的梦□□□了,应该明白了吧?
“对,他是高尾呀。”帕布莉卡的声音像是在鼓励。
啊,濑川原来是高尾,我在做梦。我“必须抓住”梦里的那个□□□。是帕布莉卡让我这么做的。我的紧张正来自于此。那个人被按倒在地上。他的脸开始变化成模糊记忆中高尾的脸。少年以童声介绍自己说:“我,是高尾。”
能势继续行走在密林里。这一次帕布莉卡也在身边。她身穿着一贯的红T恤和牛仔裤,也就是能势所认为的帕布莉卡的“工作服”。这个帕布莉卡到底是本来就存在于自己梦中的,还是由外部侵入而来的,能势分不出来。
“不好意思,现在已经登人了。”帕布莉卡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