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侦探-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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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那个女性也是我?也就是爱着难波的那个我?”
“对,是存在于你潜意识中的女性。”帕布莉卡说。
“原来如此。再给我点咖啡吧。难波的事情还是得好好考虑一下。”
“等等、等等,你对难波的爱觉醒了?”帕布莉卡笑着给能势又倒上一杯蓝山咖啡。
能势苦笑起来。“这怎么可能。只不过我想起来资延可能会让那孩子受不少罪。”能势把前天晚上在酒吧里和资延之间的对话告诉了帕布莉卡。还有当时社长也在的情况,以及他怀疑资延有所图谋的预感。
帕布莉卡意味深长地一笑。“这答案似乎也在梦里啊。”
“对了,我已经完全治好了吗?”
“嗯,治疗结束了。”
帕布莉卡如此宣布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的留恋。这一道眼神没有逃过能势的眼睛。虽然迄今为止他也有过不少被年轻女性爱慕的经历,但还是觉得那道眼神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治得这么快,全怪你的意志和理性。”帕布莉卡说,“不过还剩下一点事情希望你能处理好。一个是现实中的人际关系问题,这件事就不多说了;另一个是虎竹死亡的真相。这一点很重要,不能丢下不管。你能做到吧?”
“嗯,我会再给筱原打个电话看看。那家伙如今好像挺喜欢我,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要我回去参加同学聚会,哪怕一次也行。”
“受欺负的孩子会永远记得当年的经历,可欺负人的孩子却忘得干干净净。这种事情很常见。”
离开帕布莉卡房间的时候,能势再也无法抑制对她的不舍。他在门前回过头,恰与帕布莉卡的眼神撞上。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这种现象叫做‘感情融通’(rapport),是患者对医生产生的爱恋情感,”能势的外衣上,胸口部位粘着一个线头,帕布莉卡帮他取下来,接着说,“不过这样的现象同样有可能发生在医生身上。我也忘不了你的个性。”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能势的胸口。
“唔……眼睛肿成这样,我自己也知道很难看,不过既然就要分别了,能不能最后给我一个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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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势竟然送了一千万过来。”
千叶敦子一走进所长室,就听见岛所长的声音从桌子后面传来。他刚放下电话听筒,脸上满是笑容。
“啊,那么多。”
“是资本家嘛。这么说治疗很顺利了?”岛所长站起身,让敦子坐在会客用的扶手椅上,自己还是像往常一样窝进了沙发的一角。
“我想差不多应该痊愈了吧。”
“难怪能势那么高兴。话说回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治好他,真不愧是帕布莉卡啊。”岛所长拉扯了一会儿闲话,还是拐弯抹角地问到了最关心的问题,“你是怎么给他治疗的?唔,作为个人而言,我还真是挺想知道的。”
“这个嘛,”敦子笑了,她明白岛的兴趣所在,“治疗过程中我们的关系还不错,他患的是焦虑症,所以只是做了梦境分析,并没有像理事长那时候一样,您不用担心。不过,道别时有过一次轻轻的亲吻,一次而已。”
“哦……你说的亲吻,”岛寅太郎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懊恼,“那个,和我那时候一样,是在梦里的吧?”
“不,是在现实里。能势先生很有魅力,让我有了一点小小的逆向‘感情融通’。”
“哎呀,真是岂有此理。”
“对不起。”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同时笑了起来。只是岛寅太郎的笑声并不能掩盖他表情中的嫉妒。
“理事长,”敦子换了个姿势,“前几天理事会上的事……”
“啊,”岛寅太郎的表情也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自下而上抱歉地斜望向敦子的脸,“让你和时田不开心了。我自己也没想到事态已经到了那种地步。的确像你说的一样,早该开一个理事会了。”
岛所长似乎不太愿意触及这个话题。他打心底排斥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我知道您不喜欢这类话题,”敦子用抱歉的语气说,“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想个善后的办法。”
“是的是的,我知道。不单单是津村,连柿本都变成那样了。乾副理事长和其他理事当然也都应该知道了。”
“非常对不起。”
柿本信枝精神错乱,开始在研究所里大闹,以至于不得不把她拘禁在医院的一个单间里。而且柿本又是自己的助手,敦子责无旁贷。下次理事会上肯定会有人追究她监督不严的责任。
“联系过她的家人了吗?”
“这……”敦子有点过意不去地低下了头,“我想这只是暂时的精神错乱,没说她发病,只说是过于疲劳,需要休养。”
柿本信枝一个人寄宿在猖江,她的家人都在青森。
敦子抬起头补充了一句,“我来给她治疗。很快就会恢复的。”
“嗯,交给你了。”岛寅太郎诚恳地望着敦子,“我不想看到你被理事们指责。”
“我一定治好给他们看。”敦子想到等一下需要去找时田浩作,柿本信枝用过的反射仪里还保存着数据,要让他赶紧对里面的图像做个分析,“还有一件事,理事长。关于接任山边先生总务一职的人选……”
“哦,那件事情不是已经全权交给乾副理事长去处理了吗?”
“我还是希望由理事长来决定人选。对于副理事长,我始终无法信任。”
“是啊,”岛寅太郎深深地皱起眉头,显出额上的川字纹,“他好像不单单想要让我下台,还想把你和时田也一起赶出研究所,实在叫人难以理解。到底是为什么呢?你和时田很可能拿到诺贝尔奖,这对研究所而言也是至关重要的时刻……”
“岛教授,”敦子用上了从前的称呼,身体向岛所长的方向倾了一下,说,“乾先生曾经也是诺贝尔奖的候选人吧?”
“嗯,那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像是集中爆发一样,出现了大量罹患心身疾病①的病人,正是他确立了非常有效的治疗方法,这一功绩也使他成为最有竞争力的候补人选。可惜的是,那时候的医学界对精神医学远远缺乏理解,最后一个英国的内科医生把他的方法引入自己的理论当中,结果获了奖……”说着说着,岛寅太郎似乎也开始渐渐领会了敦子的言下之意,“是啊,从那时候开始,乾副理事长就变得越来越偏执,对人也越来越刻薄……对了,他还开始主张正义啊、医德什么的,还有科研人员的职业道德等等,简直都像是狂热的宗教信徒了。”整个人几乎都横在沙发上的岛寅太郎终于坐起了身,“好像这种倾向尤其强烈,晤……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你们成了诺贝尔奖候选人的事情被大家传得沸沸扬扬,让他倍感打击吧。”
岛所长说的这些,敦子早已经想到了。她继续把脸靠近岛寅太郎,后者此时已经因为他自己的话而瞪圆了双眼。敦子自觉地运用起自身的美貌和毒药②的芳香,同时以一种教诲般的声音说,“乾先生的狂热正义感非常危险,而且他现在充满嫉妒。他的人格已扭曲到什么地步,您是看得出来的吧?”
“是啊,是啊,”岛寅太郎简直像是被催眠了一样,眼神呆滞地望着敦子,只知道随着敦子的话点头,“最近他的脸看起来就跟恶魔一样。”
“时田从技研购入的LSI明明很少,可是葛城偏偏说‘量大得不正常’,这件事情背后肯定也有问题。”
“嗯,嗯,”岛寅太郎再一次随着敦子的话点头,仰天朝后倒了下去,“难道说连葛城……”
“肯定也是同谋,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时田。我看,需要请一个信得过的人查查账目。”
岛寅太郎陷入沉思。
善良的岛所长本来有一颗平静的心,然而自己强行灌输给他的疑惑却硬生生在他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敦子对此感到很是内疚。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找回自己刚刚来到所长室的时候带有的热情,“显然所里有人在搞阴谋。我怀疑津村和柿本都是牺牲品。我们也正在调查反射器和收集器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敦子将手放在岛的大腿上,“岛教授,和我们一起,战斗吧。”
“嗯,好,好,”岛寅太郎站起身后,步履蹒跚地走向窗边,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让我好好想想,唔,是啊,好好想想。”
岛寅太郎反复絮叨着,望向窗外。敦子行了个礼,“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有什么进展我会及时向您汇报。”
“嗯,嗯。”
岛寅太郎回过身,带着一丝微笑向敦子点了点头,随即便朝着所长室隔壁的小房间走去。那个房间里有张小床,每当他太过疲惫,或者遇上什么烦心事情的时候,都会悄悄钻进去打个盹。这种习惯带有一点逃避现实的孩子气,但却也是他自己的精神安定法。从理论上分析,确实也很符合他的性格。
然而对于敦子来说,岛寅太郎的性格太过温厚,简直可以说是懦弱,作为一同战斗的伙伴而言,实在太让人难以放心。敦子一面沿着走廊走向病房楼,一面暗自思索如果岛所长无法战斗又该怎么办。从刚刚的表现看来,岛所长实在不是个可以依靠的战士。
医院与研究所之间有一条短短的游廊相连。敦子乘电梯上到五楼,一出电梯门,便可以看见面朝大厅的护士站窗口。敦子来到窗边,五楼的护士长向她点头示意,走了过来。
“千叶医生?”
“羽村小姐,我想看看柿本的情况。”
“哎呀,”穿着一身白衣、体型微胖的护士长面露难色,“小山内医生吩咐过,不能让她见任何人。”
“嗯?他说的不只是探视的人?”
“是的。特别强调了包括其他医生在内。”
敦子哑然。
“怎么回事?谁让小山内担任柿本的主治医师的?”
“不知道,不过这一层的负责人本来就是小山内医生。”
借着前去探查柿本信枝病情的机会,把她转移到五楼的病房,这肯定是在柿本发病之前就计划好的。也是敦子失策了。
“不管怎么说,柿本是我的助手,理应由我负责治疗。”
“您这么说,我们会很为难……”护士长的脸有些发红,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然而敦子听说过她和小山内之间有着不正当关系的传闻。她比敦子大两三岁,也算是个美女。
“您应该知道,我有权诊断医院里面所有的病人。”
“是的,但是小山内医生说,这一次例外。他说尤其不能见千叶医生,不然病情会恶化。”
小山内的目的是要让护士们相信完全是敦子导致了柿本信枝的发病。一阵愤怒让敦子感到有些眩晕,但她还是保持住表面的平静,微笑着说,“这里面好像有什么误会。柿本发病的原因并不在我。算了,我直接和小山内说。电话请借用一下。”
小山内不在研究室里。敦子放下了听筒,心想,还好不在。护士长和另外四个护士都在场,要是在电话里和小山内争执起来,只会导致敦子在医院里的权威下降。
回到研究所,敦子又向时田浩作的研究室走去。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搁下了研究的事,转而去追求诺贝尔奖的荣誉,更为了毫无异议的政治四处奔走。这算是本末倒置了吧。乾精次郎的批判或许也并非毫无道理。敦子一边想着,一边苦笑起来。好吧,至少自己还能笑得出来。敦子自我安慰着,走进了时田浩作大门敞开的研究室。然而里面的情况却让敦子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冰室不在房间里。显示器依旧闪烁着暗淡的光,到处都是散乱的容器、小盒子,连地上都堆满了芯片之类的玩意儿,就好像有人在找什么东西、把房间翻的乱七八糟,又像是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打斗似的。通向里屋的门也大开着。一进去就看见时田浩作蓬头散发地瘫在椅子上喘粗气。这个房间的样子也和外面差不多。
“怎么了?”敦子胆战心惊地问。肯定出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事。
“迷你DC不见了。”敦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时田浩作的眼睛这么红。是他自己把房间翻成这样的吗?
“一定是被偷了!”敦子的尖叫和哭喊一起发出,“肯定是被偷了,再怎么找也没用了。一共有几个?”
“五个……不对,是六个。有一个很久以前就找不到了。”
“你做了几个?一共就六个?”
时田无力地点点头。
“那怎么办?!”敦子发出自己平时最为痛恨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就是那种女性向男性求助时的声音,“冰室呢?”
“不知道。早上来的时候就不在。我找过他,但是哪儿都没找到。”时田以一种无能为力的眼神望向敦子,点着头说,“他失踪了。”
①心身疾病(Psychosomaticdisorders),是指以心理、社会因素为重要病因引起的某些躯体疾病,如神经性呕吐、偏头痛等,但与神经症等是有区别的。——译者
②毒药(Poison),克里斯汀·迪奥公司的香水系列。——译者
17
早晨的董事会上,资延提出议案,调难波担任无公害汽车第三营业部的部长。除了能势之外,其他所有与会人员都赞成这个提案,能势龙夫只能带着郁闷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社长特别叮嘱能势,要他以直属上司的身份来和难波沟通。能势仿佛已经看到难波脸上愤慨的表情了。
这就是资延的报复吧?能势一边心中嘀咕,一边透过窗户俯瞰下面道路两旁的房屋。时至正午,天色晴朗,然而能势却不得不苦笑起来。这样的报复确实很符合资延一贯的作风。董事会上,老奸巨猾的资延还提出要让社长的外甥担任开发室主任的职务,那口气就好像这个提案完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一样。而且,依照难波的性格来说,本来谁也不可能认为他能胜任销售工作,但这个不合情理的调职案也得到了绝大多数的赞同,显然是资延事先做过了手脚。他之所以没有与能势商讨,当然就是要追求一种心理上的报复感吧。说起来资延还真是孩子气得很哪。
资延心里很清楚,能势不可能强烈反对这项调动,因为向社长提出“开发室主任的人选,欣市这个人怎么样”的正是能势。虽然社长应该也知道难波不能胜任营业部长一职,但想到能让外甥就任开发室主任,他当然也不会表示反对。至于难波是不是愿意接受这种调动,反正会有能势处理,社长基本也没放在心上。
其实能势自己也觉得这是自作自受。自己实在太过轻率了。仅仅为了应对资延的攻击,未加仔细考虑便做出了那样的反击。不过,他当初说那句话的时候,事先也是知道社长的外甥很快就会调到生产领域,如此一来,难波在开发部势难立足。这一步与公司今后的发展关系重大,而且除了开发部之外,能让难波一展才华的部门依然数不胜数。
只是没想到资延会把难波调去做营业部部长。这家伙想的还真周到。开发室主任是副职,营业部部长是正职,看起来还是升职。既然是你自主研发的无公害汽车,那就交给你自己销售吧,而且又是升职,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原来如此。其实对于无公害汽车的销售方法,难波一直都在提出自己的建议。能势继续望着下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