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侦探-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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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道路,摇头苦笑。
能势想起了几天前在帕布莉卡的房子里见过的梦境。那时候难波是在卖菜。现在看来,那个梦应该是在预示难波将会被调去营业部门。诚如帕布莉卡所言,自己对于资延会做何种报复还是有些在意的,所以梦境便将答案展示给自己看了吧。在梦里,难波卖的蔬菜是他自己种出来的,那么答案自然就是让难波负责他自己开发的无公害汽车了。
能势忽然挺起身子,放声大笑。说起来,无公害汽车的昵称正是“蔬菜”啊。他为梦境、也就是潜意识的不可思议轻叹了一声,然后再次摇了摇头。
总不能一直这么感叹下去。不管再怎么拖,该办的事还是要办。能势回想起帕布莉卡曾经让自己处理好“现实中的人际关系问题”,于是让秘书找难波过来。
不管难波如何顽固、如何具有工程师气质,他毕竟也是开发室的主任,若是连一些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遵守的话,这个位置绝对坐不下去。因此,难波一改往日身处开发室的时候那种不修边幅的装扮,好歹梳理了一下头发,换了一身正经的西服来了。
“专务董事找我有什么事?”
“唔,今天的董事会上,讨论了一下人员安排的事。决定调你去做第三营业部的部长。来,坐。”
能势迅速说完,赶紧伸手指向会客沙发。一直到与难波面对面坐下,他都故意避开难波的脸不看。等两个人都坐下来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对方的表情。只见难波眼中闪烁着说不清的光芒,眼球正在滴溜溜乱转。看来好像心中有些迷惑,不知道如何应对才是。
“是专务推荐的吗?”难波的语气似乎有些生硬。
“算是吧,虽然也不能说心甘情愿。”能势不愿落下一个推卸责任的印象,含糊应了一句。
“非常感谢。”难波脸上显出的笑容看起来阴森可怕。他微微垂首施了一礼。
这种隐藏在冷静言辞背后的讽刺,在平时的难波身上真可谓难得一见。能势不禁仔细端详了一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这件事还是很久以前拜托您的,而且说的也不甚明确,我一直在想您是不是早就忘了。”难波忽然又开口说话,语调一变,充满了愉悦,“虽然说,要进营业部,还是在无公害汽车刚刚完成的时候过去更好,不过我也知道,升职总是要花时间的。或者应该说,为了让我升职,您应该花费了很多时间吧。总而言之,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专务在其中所费的工夫,我也铭记在心。其实说起来很有些不好意思,我曾经有一阵子还以为专务您忘记了我的请求了。过去的半年里,为了让您记起这个请求,我做了好些让您不快的事,实在是非常抱歉。因为这件事关乎我的未来,反而不方便对您当面直说,只能采取那种很是别扭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难波滔滔不绝地说着,仿佛是一个资深的技术骨干在解释只有他一个人理解的复杂系统。
听着听着,能势禁不住心中窃笑。他想起早在开发的初期,难波便曾经隐约流露出一些想法,似乎是在暗示,对于无公害汽车该如何投入实际运用,他有自己的一套销售策略。那意思显然是想调去营业部。那时候的能势以为那只是他的一时冲动,也就没有当做一件正经的请求对待。如今看来,后来难波之所以处处与自己顶撞,还对营业方针横加指责,应该都是由于他的自身愿望无法得到满足而产生的不满情绪吧。
“专务觉得有这么好笑吗?”难波嘴上指责,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天生不是干销售的材料,居然也当上了营业部长,这还真是件滑稽的事——您是这么想的吧?事实可能也是这样吧。在久经沙场的专务看来,我来当这个营业部长,肯定是既荒唐又危险的。”
“哎呀,不会不会。”
“专务就不要安慰我了。我好歹还知道自己的分量。只不过有一点,专务董事,就算是像我这么蠢的人,对于自己的将来,也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考虑呀。”
这家伙并不像自己之前以为的那么简单啊,能势想。他不是单纯的技术人员,而有着更加聪敏的头脑和更加强烈的成名欲。他也认为自己不应该一辈子只做个小小的主任。这样的人若是当上了营业部长,以他一心搞研发时的那种求实态度,带着想要成为业务专家的那种强烈信念去探索业务方针和销售方法,再加上有意识地运用自身能说会道的特点去锻炼身为营业部长必须具备的人际关系处理能力,也许他会出人意料地成长为一个相当了不起的业务人才啊。
难波的眼睛因为喜悦、安心和希望的光芒熠熠生辉,在那里兴奋得说个不停,他的脸庞,与能势记忆中的虎竹的脸相重合,不禁让能势感到了一股颇为强烈的怀念。
“接替我职位的是欣市先生吧?”
“是啊。连这个你都猜到了啊。”
“这个,我也不是傻子嘛。”
难波再度笑了起来。似乎很久以前他便已经预料到自己开发室主任的职位会被社长的外甥抢走,所以早就做好了转向新工作的思想准备了。
难波曾经告诉能势说,他想销售自己开发的——也就是种植的——无公害汽车——也就是蔬菜。而那个梦似乎也是在提醒他注意这一点。直到难波离开之后,能势才第一次真正领会到梦境的真实含义,不禁再度赞叹了起来。原来在梦中,所有一切都已经解决了啊。能势摆脱了罪恶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太好了。”能势低声自语。
这样看来,接下来就该给筱原打电话了。虽然帕布莉卡也曾经提过这件事,但能势心中一直有着隐隐的恐惧,害怕得知什么不愉快的真相,一直犹豫着不敢给筱原打电话。
他回到家,翻出中学同学会名册,册子上写着筱原的电话号码。上次和筱原通电话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故乡的村落已经变成了小镇,筱原他们在小镇上的饭馆办了场老同学的聚会。那一次的电话就是为了通知自己出席的,虽然最后自己并没有去。
筱原好像继承了父亲的五金商店。他接到能势电话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哎呀,真是难得,大家可都很想你啊。”
“一直都没空回去看望大家,非常抱歉。”对于曾经一直欺负自己的筱原,能势也终于可以平静对待了。“对了,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嗯,什么?”
“虎竹死了几年了?”
“虎竹什么?”
能势提高了音量。“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你知道的吧。最近我一直想起那家伙,所以想去祭拜一下……”
“等一下等一下。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虎竹还活着啊。他身子骨结实得很,现在在做旅馆老板哪。”
“真的吗?”能势哑然。
筱原笑了起来:“竟然说虎竹死了,这也太荒唐了吧。你到底是打哪儿听说的这个消息啊。”
“咦?不是你之前打电话告诉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打过那种电话?你上大学的那会儿我倒是给你打过一个电话,不过那时候是通知你同学聚会的事儿,顺带还说了高尾死的消息。”
能势哑口无言。整整三十年,他一直都把“高尾”和“贵夫”弄错了①。这时候,他终于想起来虎竹的全名是叫虎竹贵夫。当年他们关系很好的时候,彼此之间一直以“贵夫”和“龙夫”相称。
“能势,是你搞错了吧?”
能势避开话筒,轻轻长吁了一口气。“噢,是我弄错了。”
“虎竹听到了会生气的哦。那家伙一直很想见你来着。”
这么说,贵夫对于自己当年的那场背叛应该已经释怀了吧。孤身一人背井离乡的能势心中,一直束缚着他的那些隔阂,在已经发展为城镇的故乡里、在故乡的那些老朋友中,似乎早已经被解开,消散在故乡的共同体所包含的新的人际关系中了。
“高尾怎么死的?”
“啊,他啊,他很惨的,破伤风。”
看起来,自己以为的自杀,大概也是自己给自己灌输的盲信吧。恐怕筱原本来也没跟他说过高尾的死因。
筱原逼着能势答应下次一定要来参加同学聚会,这才让能势挂了电话。能势也终于明白,虎竹的死完全是自己的臆想。而他的梦境其实早就揭示了这一点:虎竹旅馆走廊上的那只老虎,象征的不正是活生生的虎竹贵夫吗?而且儿子寅夫所象征的贵夫不也进了房间吗?
今年同学聚会的时候就能见到贵夫了啊。刹那之间,能势的心情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代,脸上绽开了笑容。他很想找一个人来分享自己的喜悦,显然,这个人只能是帕布莉卡。自从分别以来,能势一直期盼着能有机会再见帕布莉卡一次、再与帕布莉卡说一次话。他带着些许愧疚的心情,安慰自己说,这只是一次非常单纯的情况汇报,然后向帕布莉卡的住处拨了一个电话。
这时候还是白天。正如能势所预料的,帕布莉卡并不在家。
①日语中“高尾”和“贵夫”发音相同。——译者
18
这个人太善良了,他的善良简直都要成为一种罪恶了。小山内守雄端详着沉睡在床头昏黄灯光下的岛寅太郎的侧脸,又一次这样想。他刚刚悄悄潜入了所长室里的休息问。性格坦诚的岛寅太郎从不锁门,就连小睡的时候,所长室和休息间的门都是不上锁的,小山内就这样轻而易举潜了进来。
作为打工一族,最无法体现自身价值的莫过于碰上一个毫无原则的领导。小山内十分痛恨这个但求万事太平的所长。这个略微显出上了些年纪的男人,在沉睡中发出平稳的呼吸,室内弥漫着他的气味,略带温暖却又令人厌恶。望着岛寅太郎安详得直如撒娇一般的睡容,小山内的心中不禁涌出一股足以让身体颤抖的愤怒。如此迟钝的废物,竟然也能算是精神医生?!
既然是以不设防的心态自豪,那就尝尝你自己种下的恶果吧。只有如此,你才能看清唯有你自己才正是万恶的根源。你只不过碰巧收到了两个优秀的学生,差不多完全依靠他们的功绩,你才坐上了所长的位置,而今天更是坐享他们获得诺贝尔提名的荣誉,并且恣意放纵他们恶魔般的背离逻辑与道德的独断专行。你的目光之短浅,于此可见一斑;而你的心智之愚钝,更体现在无论他人如何规劝也置若罔闻的行为之中。
小山内完全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人的一切,自他的本质开始,至他所有的侧面。小山内从口袋里掏出被乾精次郎称为恶魔之源的迷你DC。
你连自己支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鼓励这个恶魔之源的开发。你看不出这是一种如何反人道的器械。既然如此,你就自我牺牲一下吧。
小山内秉承继承自乾精次郎处的信念,心中毫无愧疚,将枇杷核大小的迷你DC插入了熟睡的岛寅太郎的头发。他已经从冰室的口中问明了迷你DC的用法、功能,甚至连这些机器尚未附加限制访问的开关都摸得一清二楚。岛寅太郎的头发已经有些稀疏了,迷你DC勉强卡在他的头发里。
小山内退回到所长室,把自己带来的本用于查房的采集器接到办公桌边的电脑主机上,接人了熟睡中的岛寅太郎的意识。岛寅太郎曾经有过焦虑症的病史,很容易受到分裂症患者妄想内容的影响,不过要想让他也像柿本信枝和津村那样慢慢显露异常状态,反倒需要花费更多的功夫,不然很容易遭人怀疑。所以来之前小山内就已经让冰室做了一张磁盘,目前要做的就是用这张磁盘,对岛寅太郎间歇性投射专门为他制作的轻度分裂症患者的梦境。
小山内设置好之后,出了所长室,锁好门,来到走廊上。所长室的门钥匙一直放在所长办公室的抽屉里积灰。就算有员工对这扇门忽然上锁感到诧异,但也不会单纯因为奇怪就强行闯入吧。
穿过走廊回医院的路上,小山内想起了千叶敦子。他已经知道千叶和时田曾经一起拼命寻找失踪的冰室和迷你DC。当然是找不到的。但是每当他想到敦子和时田之间有着如此亲密的精神联系,他的心情就禁不住烦躁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小山内心中对于千叶敦子的爱恋愈发强烈,差不多已经到了苦闷的地步。但同时,他也因为自己无法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而懊恼。对于千叶敦子来说,自己只是副理事长的心腹,是敌对一方的走狗而已吧。所以,不管自己对她的爱有多炽烈,在千叶的眼中,那份爱必然会被扭曲成别有用心的行为,譬如说是为了利用诺贝尔奖而做的表演吧。
小山内看到时田在医务室里。他没有停步,径直走了过去。在他的眼里,时田浩作只是个由自卑感堆积起来的巨大肉块而已。时田之所以搞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器械,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消除他心中的自卑感罢了——至少小山内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正因为那是一种扭曲的能量,所以才会无视道德伦理的制约,一个接一个地生产出无视人性的机器。
精神分析决不能受科技的污染。这正是小山内与他的恩师所共有的信念。
从根本上说,想要以科技的手段去治疗那些因为科技文明而发病的现代精神疾病,这本身就是违反伦理的错误想法。当然,小山内并没有抹杀PT仪的应用价值,他也遵从研究所的方针,在医疗中使用PT仪。同时,他也认为,像千叶敦子那样毫无节制地潜入患者内心进行粗暴治疗的方式,乃是违背精神医师行医准则的非人道的行为。这样的行为若是获得了诺贝尔奖,那就意味着精神科学彻底沦为技术性的学科,所有的患者都将被当做“东西”来对待,小山内辛苦学到的那些充满人性化的温暖的精神分析治疗手段,都会像古代炼金术或者巫术一样逐渐失去理论根基,不再被人们视作医学。因此,除非人们能够重新审视PT仪的效用,将之限制在合理运用的范围之内,否则的话,他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目前的事态发展,不让时田浩作与千叶敦子之流领取诺贝尔奖。小山内的这份信念,便如乾精次郎想要将研究所的方针拉回到正途一样坚定。
不过,相比于时田浩作来说,小山内好歹还是能原谅千叶敦子的行为。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女人。女人没有信念,所以对于时田搞出来的PT仪,她满脑子所想的只会是它们的使用价值和应用范围等等。所谓女科学家,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了。不能对她们太过苛求。这当然不是在贬低女性。只是资质如此,强求不来的。
然而越是如此想,小山内越是无法抵抗千叶敦子作为女性的魅力。啊——那小麦色的肌肤,虽然无缘得见她的裸体,但那一定是紧致而健康的肉体吧!小山内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当自己把她紧拥在怀的时候会有的欣喜之情。小山内根据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经历断定,只要自己认真向她表白自己的爱意并提出肉体要求,她便一定会充满欢喜地作出回应吧。不管怎么说,他的美貌甚至连男性都为之目眩神迷。那是一种充满了不可动摇的智慧的美,绝非空洞而浅薄的浮华可比,丝毫不会引人厌恶。二十九岁的女子,正是具有旺盛性欲的时候,加上表白的又是小山内,千叶敦子怎么可能不陶醉在他的怀抱之中?
小山内一想到这里,就禁不住由此想到接下来必然会发生的一些场景,于是又会感觉到自己的爱意愈发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