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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梦侦探-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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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濑川?”

    “对对,就是他,濑川,”社长笑了起来,“他也来了。”

    “是啊,他来了。”

    社长似乎知道濑川是反对无公害汽车的激进分子。

    正说着的时候,濑川和资延一并从会场出来了。资延领了纪念品,濑川没拿。能势听人说过,但凡濑川出席宴会,必定会留到最后才走。

    资延看到了能势和社长,样子显得有些慌乱。社长背对着会场出口,没看到资延的模样。濑川没有发现能势对面是社长,他冲着能势走过来,看样子想要挖苦他几句。濑川是个胖子,脖子又粗又短。

    “哎哟,这不是能势大人嘛。最近没怎么去老地方嘛,是枝小姐可是寂寞得很哦。”

    是枝是通产省的公务员。

    社长转过头,濑川吓了一跳。“啊,社长,您这是要回去了吗?那个什么,唔,啊,哈哈哈。”

    濑川慌慌张张去了洗手间,社长望着他的背影,又一次微笑起来。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资延的秃头上渗出一层汗珠。他往扶手椅上一坐,向着能势说,“能势,你跟刚才那个濑川好像很熟嘛。”

    明明是你和他一直说到现在,能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地想。显然资延是在担心自己同竞争公司的重要人物一路交谈走出会场的场景被社长看在眼里了。这人就是个净会在意些无聊事情的家伙。社长也苦笑起来。

    三个人商量着去酒店里的酒吧喝上一杯再回去,于是便一起走向位于地下一层的会员制酒吧。资延是那边的会员。酒吧里没有别的客人,三个人在酒吧最靠里的位子上坐下,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话题转到无公害汽车的销售上。虽说反对,但资延对于无公害汽车的销售也倾注了不少精力。

    忽然间资延开始指责起难波来了。白天的时候他刚刚被难波的固执己见搞得哭笑不得。资延一边抱怨难波的幼稚,一边拐弯抹角地暗示了能势放任难波不管。能势任由资延抱怨,连半句辩解都没有。他心里明白,只要自己开口说话,肯定会掉进资延的圈套。然而能势最擅长的恰恰就是应付这样的局面。出乎对手意料的反击早就准备好了。

    资延抱怨的时候,社长也并没有袒护难波,而且时不时还会附和两句。显然资延也是看准了社长对待难波的态度才作如此发难。

    白天的时候能势自己也刚刚同难波吵过一架。早些时候能势刚刚被迫做了一些较小的让步,以换取更重要的利益。难波虽然知道整个事情的原委,但就是不能认同能势的做法,在他看来,好像是能势与他人串通好了要找他的麻烦似的。结果两个人的争论最终演变成一场为吵架而吵架的闹剧。能势实在受够了难波。他也在反省自己对难波是不是真的太过纵容,结果这家伙好像总是要不断试探自己的忍耐底线一样。

    不过能势也并不打算在背后指责自己的部下。他一向认为这样的上司只能算是缺乏教养。上司本来就掌握了下属的生杀大权,又何必要在背后说自己部下的坏话?

    “社长,开发室主任的人选,您看欣市这个人怎么样?”能势故意挑了个资延得意洋洋的时候抛出了这句话。欣市是社长的外甥,出身于公立大学的工学院,已经在总务部工作了很长时间。

    社长的神色明显变得愉快起来。他的外甥已经垂涎开发室主任的职位很久了,但是难波的存在事实上断绝了这件事的可能性。

    “哦,对啊对Ⅱ阿,不是有欣市嘛。”资延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大声说道。之前他似乎是被能势的话弄得有点摸不清方向。资延瞥了一眼能势,眼神里隐约带着几分怨恨,仿佛是说“被你小子讨了个便宜”。接着他又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赶忙解释说,“哎呀哎呀,其实我也一直想着欣市这个人选哪。”

    实际上他做梦都想不到能势会同意,当然也根本没考虑过社长外甥的事。

    “唉,难波的功劳也不小啊。”社长故作姿态地说了一句。看起来他是认为,既然两个高层意见一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这两个人去考虑就行了。他似乎很满意。

    “唔,那也是早晚的事儿,是吧。”资延意味深长地向能势点点头。

    回家的路上,能势坐在公司租的车里,头脑里想着难波的事。那家伙的技术能力确实很强,但到底胜任不了管理的职位。这一点他自己是不是也有所意识呢?恐怕没有。照他的自我感觉来看,说不定以为自己连社长都能当吧。

    与那天在帕布莉卡那里分析梦境而得出的结论不同,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想法完全相反,根本没有考虑要去保护难波。因为觉得调离难波是早晚的事,所以他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争取了主动,同时也使难波的事再也无可挽回。而且能势还觉得这样的结果纯属难波咎由自取,心中没有半点罪恶感。话说回来,更冷血的事情能势也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

    难波是个自负的人,就算调离了开发室,也不用担心他会一蹶不振。能势把难波的事情放到一边,转而思考资延的问题。那家伙肯定觉得自己抢了他的功劳,提前一步提出让社长的外甥去做开发室主任。那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吗?能势记起资延最后投向自己的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那家伙恐怕已经有了什么打算吧。

    啊,不好,怎么突然有点心慌?因为难波的事?不对,刚刚已经确定自己对他没有任何内疚了。能势对于这一刻突如其来的发作很愕然。虽然是在想资延的事,但自己从来都没有把这人放在眼里,不可能因为他而产生什么不安。平时和他说话的时候从来也没有半点焦虑,可这一回的发病又是为什么……

    出汗,心动过速。能势拼命保持冷静,告诉自己这只是焦虑症,完全可以治愈,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在无法抗拒的死亡恐惧面前,一切大道理都无济于事。自己的心脏没问题吗?会不会突发脑溢血?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下车?一阵阵强烈的恐惧向能势袭来,让他浑身都是冷汗。

    汽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车窗外本都是些司空见惯的景色。然而一旦想到这有可能是自己对人世的最后一眼,就连高楼的灯火都成了一种元可替代的眷恋,同时也让人有一股撒娇似的气愤:自己死了以后,它们还是会继续心安理得地亮下去吧。能势在毫无道理的死亡感中惊惶失措,喘不过气。这里距离帕布莉卡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离自己家倒还挺近。

    “我……现在……非常……不舒服。”能势拼尽全力才保持声音的平静,“到了以后……你……帮我……把家里人……叫出来。”

    司机发现了能势的异样,也紧张起来。“我知道了。”

    “这事……别对……任何人说。”能势又挤出几个词,他感觉不停说话能让自己的焦虑稍稍有些舒解,“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是,我明白。”

    能势家的房子被高级公寓包围在里面。市中心的这个地段十年前就已经是高级住宅区了。虽然能势的家也就是一幢不足一百平米的房子,但在当今也依然昭示着他非同一般的社会地位。司机下了车,通过门禁系统向能势的家人报告了能势的情况,脸色煞白的妻子以登和儿子寅夫立刻奔了出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司机和寅夫两个人架着能势,把他扶到玄关里面的客厅。一路上妻子不断追问,但能势无法开口说话,他的全部力气都用在了维持呼吸上。

    “你说不出话了是吗?喘不了气了是吗?不行是吗?”妻子问。

    能势躺到沙发上。寅夫替他解开领带。

    “我叫黑伊医生过来。”

    黑伊医生夫妻两个都嫉妒能势家的富有,而且这医生自己又是个大嘴巴,让他过来事情就麻烦了。妻子这么说的时候,能势竭尽全力挤出几个字。

    “别……叫……”

    “啊,可是……”

    “不……是……病。是……精神……的……问题。”

    “什么?你得精神病了?!”妻子本来在蜷着身子帮能势擦汗,听到这话不禁退了一步,“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

    寅夫刚刚请司机再多等一会儿,这时候听到能势的话不禁问:“爸,那该怎么办?”

    能势费力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紧急联络卡片。上面写的是帕布莉卡的电话。

    “啊,连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妻子的眼中噙着泪水。

    寅夫去房间的一角打电话。他把过来的路线告诉了电话那头之后回来说,“一个女人接的电话,说马上让她过来。”

    是说“让她过来”?能势一边剧烈喘息一边想。接电话的不是帕布莉卡?那头不是帕布莉卡的房间?

    这时候司机已经走了出去。能势又叫道,“给司……机……司机……”

    “嗯?司机已经走了啊。车子是公司租的,费用不都是公司付的吗?”

    “不……是要……封口。”

    “是要给钱?啊,我知道了。”寅夫追着司机出了门。

    帕布莉卡坐出租车赶到能势家,是在一个小时之后。那时候能势的发作已经平息了。

    10

    能势龙夫只身一人站在乡间的小道上。从他那副怀念的表情上,能看出这里应该是他的故乡。有个人骑着一辆红色的自行车,从道路的另一方过来。能势心中忽然生出一份不安,就在他要否定那辆红色自行车与那个骑车人的时候,帕布莉卡登入了他的梦境。

    “那是谁?”

    能势以少年的语调回答:“小毬你不知道吗?那是资延啊。”

    在梦里的能势眼中,帕布莉卡是一个名叫小氆的女孩。好像是能势幼年时的玩伴。

    骑自行车的确实是上一次能势梦里出现的那个语文老师没错,但是资延肯定不可能在乡间小道上骑一辆儿童车,所以这里的资延肯定指代着某个人,某个能势少年时候就认识的人,而且小毬应该也认识。

    “不对。这人不是资延。”

    帕布莉卡以稚嫩的语气反驳。能势听了心中也生出了疑惑。再仔细看看——帕布莉卡正想这么说,能势却连这一点时间都没给她,切换了梦境的舞台。

    能势已经进入了清晨时分最后的REM睡眠阶段。帕布莉卡为了探索能势精神中隐藏在黑暗中的部分,一直等到早晨。

    接到能势家电话的时候,帕布莉卡刚刚从研究所回到自己的房间。尽管非常疲惫,帕布莉卡还是决定立刻赶去。不过要改成帕布莉卡的装扮,到底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换发型、改化妆,最麻烦的是要用小镊子把一颗颗雀斑粘到眼睛下面。这是经过特殊加工的,粘好之后一般洗脸都不会脱落。如此处理过之后,帕布莉卡的相貌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外表变得年轻的同时,她也在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到工作状态。所以不能敷衍了事。

    离开住处的时候也要小心。自从那场记者招待会以后,许多记者都开始怀疑帕布莉卡的真身就是千叶敦子。虽然基本上没人会想到风声这么紧的时候她还敢扮成梦侦探偷偷出动,但千叶敦子毕竟是诺贝尔奖的有力竞争者,本身也是话题人物,说不定会有人躲在什么地方监视她。

    变身成帕布莉卡的千叶敦子,穿过车库来到大路上。她不敢通过电话叫车,而是到路上拦了一辆下来。带着能势回到住处的时候,也是特意走了需要密码与指纹双重验证的后门。保安室负责监控的管理人员很久之前就知道千叶敦子和帕布莉卡的关系,但是埋伏在周围的报社记者就很需要提防了。若是被他们发现的话,连能势都会受到牵连。

    进了房间,帕布莉卡先给能势做了一些简单的内科诊察,然后给能势戴上戈耳工,请他入睡。之后帕布莉卡设好时间,也沉沉睡去。到清晨五点的时候,一阵轻微的静电脉冲把她叫醒,她立刻戴上采集器,接入能势的梦境。

    这时候能势正漫步在夜色中的海岸。海上有一艘奇形怪状的快艇正在飞驰。

    “小心!□□□□”

    能势好像不想让快艇发现自己。他的身子伏在砂石上,紧握着刚登人他梦中的帕布莉卡的手,用二个外国人的名字叫她。

    “那是什么?”

    “是□□。”能势用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词回答帕布莉卡的问题。

    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帕布莉卡有点分不清眼前到底是显示器的画面,还是能势的梦。透过这样的视线,帕布莉卡发现自己在能势的眼中成了一个身穿紧身潜水衣的小毬,只是已经长大了,个子出奇地高,外表看上去像是一个外国女演员。帕布莉卡虽然没有看过这样的电影,但也多少能够判断出这是《007》的一个场景。

    发狂般荒诞无稽的冒险开始了。两个人先是跳进一条连着大海的河里,一路潜水溯流而上。上游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不知道是船还是龙,只见眼球似的照明灯投射出光线,口中喷出火焰。能势与帕布莉卡不得已只能举起自动步枪应战。

    “这做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

    帕布莉卡发现自己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乌苏拉·安德丝①,她一面惊愕,一面将注意力转向能势的思绪,却发现他正愉快地沉浸在这场梦境之中。

    这时候有人从怪兽的头部冒出来,举着一把同样的自动步枪开始朝这边扫射。这个人就是上一次出现在能势梦中的那个照片里受人吊唁的难波。对能势来说,这人是他的下属,也是具有工程师气质的开发室主任。他本该是能势应当尽力保护的人物,但现在能势正全身心地投入在这场与难波的战争游戏之中,既不介意自己打死对方,也不惧怕自己被对方打死。或许能势在同难波辩论的时候就有这样一种欢畅淋漓的感觉吧。

    “这电影叫什么名字?”

    被帕布莉卡这么一问,能势终于意识到这是在做梦了,好像也觉得自己很傻,于是他叫了一声完全听不懂的“□□□!”,随后爬上了河岸。

    这里是位于宽阔街道旁边的小河岸。远处山岭连亘,山脚下是广阔的农田。几间店铺沿街排开,两个人正站在一家烟酒店的后门里。然而能势看起来对于自己所站的地方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帕布莉卡随着能势绕到烟酒店的门外,来到公交车站站牌的下面。

    “你经常在这儿乘车吗?”

    说话的时候,帕布莉卡注意到在能势眼中她自己变回那个长着雀斑的可爱少女形象。能势点点头回答说:“嗯,在这里……坐车……学校。”

    “那……”帕布莉卡自己也是处在半睡眠的状态,整理不出适当的语言。她想要回到刚才让能势感觉紧张的“烟酒店后门”,但能势已经又一次来到了之前那场梦里的同一间中学教室。这一次站在讲台上的是一个身材矮胖、脖子粗短的男人。他好像是在上数学课。

    “他是谁?”和能势坐在一起的帕布莉卡问。

    “濑川……”

    在帕布莉卡的记忆里,濑川应该是能势竞争对手公司的高层。在上一次的梦里,他是能势班上的一个长着熊脸的人。

    “他不是……熊吗?”

    “不……那是□□□的……”

    教室里的同学们相貌都很模糊,不知道谁是谁。

    濑川一边在黑板上潦草地写着公式,一边语无伦次地讲课。“等差数列从1开始到n的自然数之和是、因为最近没怎么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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