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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百花杀-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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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某一名中军官一箭将刚披挂好的昭义节度使李钧射杀于马下,昭义军再无斗志,纷纷四散逃跑。崔季康带亲随十余人逃亡的消息随后传来。李克用大笑道:“举纛!”
按沙陀的习俗,顾惜朝将大纛高举过头顶三次,沙陀骑兵罢战,齐声欢呼:“将军无敌,飞虎威武!”
李克用下令穷寇莫追,骑兵分队清点战利品,又命中军随自己前往河谷边一个坡度和缓的山坡上暂时休息。顾惜朝趁他转身不觉得,将大纛交给了一名中军官。
他自己落在了后面。一整个白天加半个晚上的奔驰,手里始终高举着沉重的大纛,他的身体却是久病未愈。现在他踏在马蹬上的双腿在发抖,刚刚举过大纛的手臂已经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软,麻,僵硬,冬日太行山凛冽的冷风吹在脸上,才发现自己的内衣都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深吸一口气,希望自己能跟上去,远远的大纛顶上火光在闪烁,一闪一闪,不知道闪的是火光还是自己的眼睛。撑不下去了,他微微苦笑,这一次又要被义父骂了,搞不好连累李克用也要挨骂。
他觉得自己似乎突然空了,后背重重的撞在地上,然后,又向前移动了好远。他模模糊糊的猜想可能是哪一只脚挂在了马镫上。身侧有马蹄声,不知道这一骑是会发现自己,还是会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而踏到自己身上?为什么想要晕过去也这么困难?然后身子突然又一空。天旋地转之后,他知道自己看见了戚少商的脸。
谢天谢地,终于晕了过去。

戚少商将顾惜朝从马背上扛下来的时候,山坡上其他的中军官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李克用背后坡地上插着大纛,腰里插着两手,对着举纛的军官正发火:“你不知道他久病未愈?他将大纛交给你,分明是支持不住,你就看不出来,你脑袋里面装的是猪脑,不,简直是豆腐脑!”
还没骂够,便看见戚少商抱着顾惜朝怒火朝天的大步走近。
“骂别人不如骂自己,你知道他久病未愈,又为何带他来战场?还要举一整天的大纛,你那大纛有多沉你自己知道么!”戚少商脸色发青,火光下大大的眼睛烧得比火把还要烈。
李克用眼珠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你你你,你给我把他放下!”说着近前一步,伸手就来抢人。戚少商如何能让他得手?当下侧身,退步,李克用一抓不中,怒道:“我沙陀军的少主人,给你这么抱着成何体统!”
戚少商冷冷道:“成何体统我管不着。我已叫随从去弄车,人我要先带走。”说着抱着人便要下山,李克用急了,偏偏他身边所有中军官都已被赶了去寻人了,只得自己提着剑来抢。他是千军万马的统帅,但说到打架,不管赤手空拳还是拿着兵刃,总不可能是九现神龙的对手。
戚少商虽抱了一个人,身手依然极灵活,他向前疾走几步,李克用扑一个空;再斜插几步,李克用的出剑便没了准头。接着飞起一脚,正中对方手腕。李克用大叫一声,长剑脱手。他看准了部位,劲道也拿捏得极准,若是当真临敌,这一脚下去,任是谁的腕骨也别想保住。只是虽然脚下留情,心里恨得牙痒痒,到底还是踢得李克用整只右手都淤血红肿。
22戚少商将那盏马灯拽到跟前来。
月亮的高度,才是四更左右的样子。周围很安静,马车的车辙声,马车周围随从们的马蹄声,在静谧的夜中无限放大。战争,军队,杀戮与呐喊全都不见了,不知哪里去了,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
车是俘获敌军运粮的车,临时搭一个架子,撑起厚厚的毛毡。但弄的匆忙,哪哪儿都漏风。顾惜朝蜷缩着,大半个身体裹在一件毛皮斗篷里面,上衣的衣襟拉到肩膀以下,戚少商在用干净的布蘸酒,为他清理伤口。
伤在后脑、脖子和脖子以下的背部,是落马之后,被马匹拖在地上的那一段,蹭到地面而伤到的。地面冻得很硬,石头和泥块冰冻后都是伤人的利器。尤其是没有头发也没有衣服保护的脖子,蹭得几乎血肉模糊,伤处沾染着无数细小的沙砾尘土。
但是……蘸着酒的布,抹在那些伤口上,该多疼呢?他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有一层一层冒冷汗。马车颠簸,手臂硌在他突出的肩骨上,非常疼,一直疼到心里去。
他还记得初见他的样子。在连云山下的破旧酒肆。他坐在角落里面,他面前的桌上,酒没有动一滴,菜没有动一著。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虽然心不在焉的,好歹也算是看自己。可是他更多的时间是用来发呆。看着酒肆正中柱上的琴发呆,看着地面发呆,看着眼前的酒发呆,看着破旧布帘迎风乱响的门洞发呆。他有极深重的心事,可这么一个干净好看,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少年书生,哪里来的心事?
戚少商忽然想到沿着外面黑压压的巨大山脉,往南,再往东,就是连云寨,就是他们认识,他们引为知音,再结成死敌的连云寨。
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他非常想叫赶车的随从掉头,往南去,再往东去,回到那片人义水甜的连云山水。他想叫顾惜朝好好看看那片他曾经染上满手血腥犯下累累罪行的山与水。
可是怀里的人不安的抖了抖,他哼出几个含糊的音节。戚少商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头已经俯低。
他说:“对不起。”
戚少商愣住。他在说对不起,他在说对不起,他在对谁说对不起?对自己?对连云寨?如果是的,他要不要原谅他?要不要原谅他?
他却接着哼出了一个名字,在戚少商还没来的及抬起耳朵不听的时候。那个名字,是晚晴。
原来他在说,对不起,晚晴。
戚少商望着他,忽然笑了。
自己真是糊涂,他是个什么样冥顽不灵的人,难道还没领教么?恐怕这辈子,哪怕他真的觉得做的不对,真的后悔,他都不会对自己说出“对不起”三字的。啊啊,真是可笑,自己还在很严肃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原谅他呢!那些事,原谅得了么?
佛也不能原谅!别人死了,自己却活着,死的人可能已解脱,活着的却必须要忍受煎熬。不原谅,为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我不是神。我选择不原谅。
他冷冷的想着,却将那人,抱得更紧了,紧紧地贴在胸口上,靠近心脏的地方。两个人的心跳,不一样。
嗵,嗵,嗵,沉重稳定,是自己的。
空空空空,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是他的。
——他会不会死?
戚少商为这个念头哑然,谁都会死的。
可他笑不出来。
他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他低头看那张惨白的脸,瘦得快干枯的年轻的脸。你知不知道你病你瘦,担心难过的不只是你的晚晴?当然你什么时候顾虑过别人的感受?你想痛就痛了,想病就病了,想要去战场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煎熬整天,你想拿我当空气,那就一整天一眼都没有向我这里看来过。你想要死的话,当然也就会随随便便的死了。你谁也不管,这世间没有任何是你在乎的,你自私得真是彻底。
你要死就死罢,戚少商冷冷的想,可是别以为死了就可以不还我的债。
天圆地方那么大的债!

如果可以,戚少商很希望不要回蔚州。
天下很大,越是乱世,越有作为。为什么非要缩在沙陀兵营中作一个袖手旁观者?沙陀对黄巢的态度那么语焉不详,他早就知道没有必要再扯皮下去。两家永远是敌非友。况且,黄巢在更南方的福建很难找到是没错,可是他一时半会,也不是非要回到黄巢帐下不可。
现在在回蔚州的路上,他也不知是第多少次的想到了离开沙陀的事情。
如果是现在要走的话,很容易,他身边全是自己人,他们有充足的食物、水和马匹,只要换个方向就是了。他甚至已经想好,可以先去晋阳。晋阳朋友已很多,休整个几天,去福建,还是回连云寨,或是再拉起一支自己的人马,都没什么困难。
可是顾惜朝发起烧来。他不再冒冷汗,缩在斗篷里的身子不停发抖。
戚少商紧紧搂着他,为他取暖。原来克星也是相对的。
你也是天生来坏我事的。
到蔚州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很久。蔚州人根本没有把大军压境当作一回事,他们还是大开着城门,任百姓来来往往,守护城门的守军脸上还嘻嘻哈哈的笑着。他们都早就认识戚少商,知道他也上了前线,拦住他笑嘻嘻的问:“打完了吗?杀了多少官军?”
戚少商只能苦笑敷衍。
回到李府,派了穆鸠平去找晚晴。她来得比想象中快,却正撞见他给顾惜朝脱掉那身被马匹拖着蹭烂的衣服。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戚少商起身道:“姑娘到了,他就交给你了。”
晚晴怔住,一直到他已经离开了很久,依然怔忡着。
他说,他就交给你了。
他是谁?他凭什么要这么说?床上顾惜朝缩了缩身体,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呻吟。她咬一咬嘴唇,走过去把他的脉。
他在棉被里,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全身滚烫。怎么就会病成这样了?明明已经好了的,就非要糟蹋自己么?还是,你害怕身体好了,就要……成亲了?
用湿手巾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他动了动,他呼吸中有久病人的气息。他张张嘴,喃喃嘟囔着高烧中的胡话。晚晴伏低身子,痴痴地听着。
她知道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会被他用那个字眼来称呼。

顾惜朝昏昏沉沉的睡着。
有时,很乱,很乱,仿佛置身在极遥远的地方,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扎进细长的钢针,痛,入骨髓的痛。有时又仿佛置身战场,或是,修罗场,遍地鲜血,遍地残缺不全的死尸,甚至会看见某些被自己亲手杀害的人。那个高高瘦瘦的,总把双手拢在袖中的惨白鬼影,对着自己森森的诡笑;有时会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也死了,躺在乱葬岗,似曾相识的地方,满天有寒鸦的惨叫。
有时似乎很清醒,能听见身边人的说话,李克用总是把声音压得很低,晚晴的声音也是轻轻的,恍惚间似乎回到小时候,大家谈论的,是一些那么无忧无虑的话题。但有时就迷糊到莫名其妙而且很可笑的地步,他会觉得戚少商在身边。
他会有错觉自己被他紧紧握着一只手,他会错觉到清楚的感受到他脸颊又短又硬的胡子茬。最开始出现错觉时他奋力想睁开眼睛,结果眼睛上被什么东西压迫住了,非常非常清晰的感觉,很软,很热,他甚至听见了一些粗重的喘息声。额头也感觉到一阵一阵温热的气儿。他吓得不敢再动,结果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出现这些错觉时他就很干脆的不去管它。
但是错觉中的戚少商,很奇怪,有时他喃喃地,反复的在耳边诉说着对自己的恨意,可是他的诉说,听不出一点恨,只有浓浓的悲伤。有时候错觉从听觉触觉扩大开去,他会觉得自己被拢在一个宽厚温暖的地方,整个上半身都那么舒服,仿佛这地方就是专为自己生成的一样,他舒服得昏昏欲睡,却又听见戚少商在耳边轻声说:“要是你永远这样,这样乖乖的,该有多好。”
接着他说:“不,不,我还是要你好起来,我宁可你活蹦乱跳的杀人放火,也不愿眼看你这样子一点点的衰弱。”
有时候他讲的话就很可笑幼稚。他会讲他小时候,老爱罚他抄写孟子的老先生,端严方正的父亲有一次气急了发起狠来,叫童仆把他按在马凳上,拿门闩照着屁股狠打。母亲和姐姐就心疼得跪在地上一边苦苦哀求,一边痛哭。可是他还是喜欢溜出家门,到处去调皮捣蛋。直到有一天。
“我在外面疯跑疯玩了整天,到半夜回家,想偷偷溜回去。结果……我看见我的家站满了官兵,他们手里的火把把半个天都照红了。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爹爹,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过,竟然要被诛九族。”
他悲伤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
“如果没有卷哥,也许今天的我,不过是街边一个流氓混混,也许今天根本不会有一个我在这个世上。”
“为什么你要杀死那么多人?为什么你是顾惜朝?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我随时都想杀死你,却随时都想抱着你大哭一场。如果不是你病了,我决不会对你说这些,可你知不知道,你的病在身上,我的病在心里。”
可是每一次当顾惜朝认为自己足够清醒,想要向那个不知是真还是幻的戚少商伸出手去的时候,帐子里空荡荡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这样是不是很疼?”李克用睁大眼睛看着顾惜朝身上扎的十余根银针,好奇的问。
晚晴轻轻一笑:“你想知道,要不要我给你也扎几针?”
顾惜朝听了便笑起来。李克用赶忙摇手:“不不不,我没这兴趣……”他俯身举着一块小手巾给顾惜朝擦一擦额头的冷汗,皱眉道:“其实阿,看他这么咬牙强忍,怎么会不疼。”
晚晴道:“克用哥哥,我记得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生过病,不像我和惜朝那么弱。小时候我们两个都很羡慕你。”李克用叹道:“你们羡慕我?哈,那真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现在轮到我来羡慕你们两个。”
晚晴白皙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她看一眼顾惜朝,不知为什么,心中却很酸涩。顾惜朝吃力的道:“有什么好羡慕?”
李克用笑道:“有什么羡慕,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顾惜朝笑得很高兴,他翻手握住晚晴的手,轻声道:“等我好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晚晴红着脸道:“克用哥哥面前,说这些做什么。”李克用在一旁,忽然笑弯了腰,他拍着巴掌叫道:“噢噢,害臊了,害臊了!”
针灸过后,顾惜朝全身松弛下来,沉沉的睡去。晚晴收拾了针囊。李克用悄声问:“是不是要去煎药?”晚晴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本来在这院子里正好,可他鼻子厉害,嗅到怪味会睡不好。只好去我那里煎了。”李克用皱眉道:“每一次还得你自己来,一弄就是大半个时辰。”晚晴笑道:“别人来我怎么放心;克用哥哥没事,就来陪陪我罢。”
他为她背了药箱。他们仔细的带好了房门,也关上了小院的门,月洞门两边的藤萝掉光了叶子,却生着累累的红豆。李克用摘了一支,就像小时候那样,想要给她别在小辫子上,但她扎的早就不是小辫子。她接过来微笑,两个人并肩去了。戚少商远远看着。
门是应手开的。沙陀领袖的府邸随时有士兵巡逻,他们从来就没有留下人看守或是闩门的习惯。这个小院里面现在只有顾惜朝一个人,在卧房里沉沉睡着。
戚少商在他床边坐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他知道晚晴和李克用什么时候会回来。这些日子,他总是这样悄悄的来,悄悄地去,已成习惯。他只知道一日不来,自己一定会发疯。
顾惜朝忽然被惊醒。毫无预兆,一双鹰目骤然张开。

“不是那个抽屉,是那边那个。”晚晴的笑容终于变得发自内心。李克用笨手笨脚的抓起一大把药材。
“笨啊,克用哥哥!只要一钱,一钱!”她笑起来的样子和小时候很像。李克用咧嘴笑,称好了重量,拿到她面前给她看。她点头。李克用在她身边坐下来。
“原来做医生这么辛苦,唉,谢天谢地当初惜朝学武你学医。留给我的是最简单的带兵打仗!”他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晚晴撇撇嘴,笑道:“谁留给你了?带兵打仗你天生就会的啊!你最懒了,号称是学带兵打仗,其实根本就是偷懒!”
如果永远不长大,该多好?

不应该这样,顾惜朝想着,不能这样。
这样算什么呢?
但是他没有推开压在自己身上死沉死沉的男人。
他们随时会回来,外面随时有巡查的士兵在经过,义父也随时可能想起我来看我。
但是他的嘴唇找到自己嘴唇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睛张开嘴巴,任他索取纠缠。
我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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