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根手指 作者:王新民-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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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感找到足够的理由。我会坐在窗前，就像现在这样，然后一遍一遍地想，她陪我一起吃饭，一起逃课，一起熬夜看电影，一起哭一起笑。。。。。。每个细节都特细腻和真实。
　　自从有了莫然，就和她渐渐地远了。我似乎再也没有感觉到她何时会将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放大在我心里。
　　你懂，我知道。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除了你，身边还有很多值得我去珍惜和在乎的人。可我开始真正懂得，我心中，永远缺了一块，那一块儿，不论多少人的感情，始终都无法填满。
　　那天，你静静的站在我面前，特哀怨，特无辜。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竟会对你极不耐烦的说了句“你这人可真够烦的”就狠心的离开了。我觉得我真应该挨千刀的！回头看你，那双眼睛。。。。。。好心疼！对谁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竟然对你——
　　宿舍姐妹回来了。一进门都吓呆了，以为我会干什么傻事。我这姐妹们不是来自东北就是来自山东，个儿高大，力气也吓人。大姐一个马步上前，将我从窗台上扛下来，扔在床上，还忒得意的恐吓我，你小丫头再敢犯傻事，我就扛你上梁山，当压寨夫人——没事的时候掂量掂量。我冲她笑笑，压寨夫人，你也想的出来？
　　晚上，二姐给我买来了馄饨。我破天荒地吃了两口。她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抱着我喊，佳君，你太给面子了！我拍着她的背，心里好温暖，好幸福！
　　睡到半夜，我头疼的厉害，又特想莫然和朱琳，我仿佛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远方。突然又传来他俩的嘲笑声。。。。。。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哭了起来。姐妹们都被吵醒了，一个个披着睡衣窜到我的床上，像包抄我的似的，将我围了起来。
　　排行老四的东北姐姐人特实诚，说话吉林味儿特浓，三天了你不吃不喝，我们都老心疼你了你知道吗？三姐是一北京小姑娘，特善良，没啥心眼儿，说话也貌似没心没肺的，得，咱几个今儿舍命陪君子，搁这儿跟你贫，有啥不痛快一骨脑儿都说了，啊？我只觉得头晕，像针扎一样，嘴上跟没事人似的，说老想他，特难受——话还未说完，二姐就已经扛不住了，得，又来了！咱能不能想点别的？苦命的孩子！山东大姐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你想他就对了，不想才不正常呢，可你也不能总这样，想开些吧。
　　我说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二姐也操一口浓浓的东北味埋怨着，打断了我，你说你啊，人都死了，怪你有个啥劲儿啊？我猛地睁大眼睛望着她，一时之间，手也在发抖，心跳好快，终于，缓缓低下头，淡淡的说，可我总觉得他还没有死，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大姐忙抱着我安慰，不哭了，啊，不怪你，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二姐说，医生说的很明白，他没救了——在医院躺着的那会儿，你不是一直陪着他的吗？别乱想了！
　　是啊，我知道，他肯定活不了了，可是——他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三姐也觉得纳闷，说，是有点奇怪，会不会是医生将尸体运走了或被他的家人领走了？哎呀，甭想了，多简单一事儿啊！你说，这世上还真有灵异的事不成？
　　我的头疼得厉害了，汗不断的流，四姐一摸我的额头，给吓坏了，说发高烧了！四姐妹又着急忙慌的给我穿好衣服，背着我就往楼下冲。宿管楼的老大妈被吵醒了，吵吵叨叨的骂。
　　二姐急的满脸的汗，把门拍的像打鼓，喊，快开门啊！老大妈平日里凶狠惯了，谁也不敢惹，今日被怒火烧了，恶狠狠的叫，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再敲就给你记处分！二姐大喊，有人病了，有人病了！老大妈慢慢悠悠的出来，狠狠地瞪我们一眼，缓缓开门。
　　我们一出门，就听见二姐怒骂，老不死的！她听见了，追着我们骂，你给我站住，你这死丫头——
　　出了北门，道路上通火明亮，偶尔有车辆经过。初秋的天气，夜色凉爽。我伏在大姐的背上，头靠着她肩，好踏实，好温暖。
　　走过公路的中间时，我的心忽然疼了一下。记得，那次在地下活动中心搞活动，我胃特别疼，我还是撑着去了，可是没坚持住。痛着打给你，我忍不住哭了。你告诉我别怕，你马上就来。急匆匆的跑来，接过包，还要背我走。我说不用，扶着我就行，一路上，都很慢很慢的迁就我走，很有力的护着我，也很温柔。那时，虽然疼得走两步就要歇一下，心里还是会觉得，好知足。此刻，你在哪儿？心里酸酸的，眼睛湿湿的。大姐的肩颤了一下，对不起大姐，泪流在你的肩膀了。
　　躺在病床上，我的心慢慢的平静了。四个姐姐都横七竖八的爬在病房里，睡的很踏实，呼吸很均匀，二姐还有细细的鼾声，我鼻子酸酸的，心里特歉疚。想起二姐她刚才和老大妈吵架的情景，我忽然又想起你。那天晚上市东海滩回来，你执意要送我回宿舍。楼下，就因为回头看了你一眼，把你兴奋地唱了几句没调的曲子，给老大妈听到，狠狠的骂了你。我忙把头埋进枕头里。
　　也是三天以前，我爬在你的床前，看着浑身裹着白布的你，心都碎了。医生说，估计再也醒不来了。我的泪流的很安静，流的很干净，每一滴都有你的影子。
　　我害怕你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害怕没有你我会特别孤单。想叫你醒来，就像大一刚开学叫你起来考试一样。记得特清楚，我坐你背后。都打铃了，你还睡那么沉，特傻。你被我叫醒还挺有意见，转身瞪我一眼，看把你能耐的！你有本事再起来瞪我一眼？
　　多希望你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我。就像那晚在市东海里坐船赏夜景，你偷偷盯着我看。哪有你这样的，盯着人家那么久？我的脸发烫，又窘又开心。我陪在你床边整整三天，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什么人来了又走了。我也没吃东西。我不饿，真的，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第三天晚上，妈妈来看你了。她特别伤感。我扑进她的怀里，哭着说，妈，我想回家。
　　回家后，喝了碗妈妈熬的粥，又吃了几片安定，才沉沉的睡了。可是第二天当我走进你的病房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你不见了！
　　床单被子铺的整齐，可你人不见了！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屋里黑沉沉的，空气沉闷的令人窒息，雷一个接一个，仿佛满腔的怒火和积怨都爆发了！我吓坏了，揭开你的被子，正巧一个闪电划过，那一刹那我惊恐的张大了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竟然只留下一根手指。我知道——这是你的，第六指。
　　护士冲了进来，大呼小叫的吵来了许多医生和围观的病人。我怔怔的站在床边，大脑一片空白，他们问我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就这样，你神秘失踪了。。。。。。
　　此刻，我又躺在病床上了，身边，却没有你陪。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跑来看我。她摸着我的额头，问好些了吗？我望着她一脸的憔悴，特心疼。我点点头说，妈，没事，您就甭在这添乱了，快点回去吧。妈妈叹气，哦，我在这儿就添乱，这丫头真没良心。我搂着妈妈的脖子，特矫情，说这不是害怕您替我担心吗？您这来来回回的跑别累坏了身子骨。她横了我一眼，说了件事让我特振奋，法院把你爸所有在外资产都判给了咱娘俩。
　　哎呀，我妈又是富翁了！我笑的好开心，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想到了已在黄泉路上孤苦伶仃的爸爸，还有他以前的妻子林慧，他的儿子肖天，还有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还有——还有他。那晚他从水里拼命将我救出来时，我还有意识。我知道，他抱着我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了那户偏远的人家。一路上，他也哭了，虽然声音很小，我却听的清清楚楚。我知道，他怕我出事。
　　忽然好想他！妈妈看我哭了，让我躺在她怀里，说，你想你爸还有他，对吗？我使劲点点头。她也轻轻揉了下眼睛，我也想你爸，还有——莫然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孩子。我的心隐隐的疼，好难受！
　　我知道，自从莫然替妈妈洗涮了罪名后，妈妈就对他另眼相看，特别喜欢他。大一暑假，我说要和莫然去支教。妈妈笑了，嘱托莫然说，去吧，你好好照顾佳君。莫然傻傻的笑着说，嗯，阿姨您放心吧！他低下头，声音很小，就算——我怎么了，也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我哭笑不得的望着他，傻呀你，我妈早走了！




　第十五章　佳君日记（2）思念

　　（2）思念划伤昨日的天空
　　从医院出来以后，我就回学校上课了。
　　一直都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每天，都和宿舍的姐妹们背着书包急匆匆的往教学楼跑，刚到楼下就听见打铃声。二姐埋怨这铃声真讨厌，哪天给拆了！总是冲进教室，见老教授特无辜的用四只眼睛望着我们几个。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往我们身上挤，姐们几个感觉特牛。
　　每天下课后，总是我们几个最先冲出教室，就往餐厅狂奔，为去餐厅哪一层而“石头剪子布”老半天。晚上依旧一起聊天，一起吃零食，一起看电影。放假呢，找俩姐妹逛街，买衣服，买化妆品，然后买一桶冰激凌，你一口我一口的舔。
　　生活，一直都很简单，很平淡。真的像流水一样，日子过的飞快，眨眼间大二就快结束了。偶尔也逃课，时常会收到功夫熊猫的短信：你们居然集体翘课！快来上课，这节课随堂考！我们一听又风似的赶回去，哪知道班长也耍我们，根本就没有考试这回事！二姐叫嚣，功夫熊猫这厮得付出点代价！三姐笑的很诡异，那是，得请咱吃饭，便宜他了！
　　这一年，我一直都过的很平静，什么都不去想，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时常也会一个人走走。校园里凤凰花又开了，我忽然觉得伤感。
　　林荫道上，偶尔会有风吹过，地上的阳光一片一片，轻轻的晃，很灿烂，很耀眼，很伤感。心情很舒畅，抬头看看天，蓝蓝的，蓝的忧郁。一点儿阳光也会刺眼，刺得很疼。
　　那天在校园里散步，偶尔间碰到一个大一的小男孩。他高高的个子白净的脸，很可爱。他也认出了我，笑着说，学姐是你啊，好久不见了。我冲他笑笑，是啊，学习怎么样？他点点头说，不知道啊，有点迷茫——哎，学姐，还记得刚开学那会儿，你替我拿行李送我去宿舍，一直都想谢谢你呢，没有机会，嗯——请你吃饭吧？我心里忽然酸酸的，说不用了，转身离开。他在背后说，学姐，和你一块儿帮我拿行李的学长呢？
　　我走得很快，还是听到了，心有点儿疼。记得大二刚开学，学院组织我们给大一的小孩拿行李。那天我和莫然一组，就是替刚才那小男孩搬行李。依然记得很清楚，我看他长的挺可爱，顿时特有好感，于是主动上去帮他，提了袋子就往他宿舍走。一路上，我俩说说笑笑，倒像是情侣似的。到了楼下，男生楼女生不让进，我忽然想到了莫然。我吃了一惊，心里顿觉怪怪的，回头发现，莫然就站在我背后，静静地，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怨怒，只有说不尽的哀伤。那一刻，我心里特难受，小声说，你把行李拿上去。他什么也没说，点点头搬行李上楼了。
　　他眼里永远也写不完的哀伤，让我觉得心疼。此刻依旧那么清晰。我的眼泪忍不住往外流。我蹲在树下，埋头在膝里，痛快的哭。
　　我以为时间过了那么久，我会忘掉一切，可现在想起来，一切又像都发生在昨天。
　　大二快结束了，感觉时间过的好快，眨眼间，大学生活已过去了一半。有人说，你大三第二学期要实习，大四要考研找工作，其实你的大学生活只剩一个学期了。我忽然觉得好空虚，好伤感，我的大学生活就这样快要结束了？可军训时的每个人、每张笑脸、每个情景都宛然昨天一样，清晰地活跃在我的眼前。
　　快考试了。班里有个男孩忽然对我特好，起初也挺意外，后来也觉得与他投缘，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时常有事没事喜欢和他发个短信聊聊天。他人真好，也挺关心我。有时候我偶尔逃一节课，他就会发短信问怎么不去上课，是不是病了。我特别感动。
　　有时候想想，有个人关心真好，总让人觉得温暖。去上课时，也总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在。这样心里会很踏实，也说不上为什么，就喜欢这样。时间久了，也偶尔会想想这个小男孩。这孩子也特善良、特实诚，仗着和老师关系瓷实骗来的题都会悄悄说给我听。我觉得他特傻！他总会像个大哥给一样来照顾我，真的很欣慰，生命中会有这样一个人。
　　快考完试的一个晚上，他叫我和他一起去操场跑步。我呆在宿舍也闷，就答应了。
　　夜晚的风很凉。他陪着我在操场走了两圈，便坐在草坪上聊天。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莫然。
　　记得第一次和他走那么近，也是在这儿。那晚在地下活动中心他受了委屈，我在这儿安慰他。我说，你再哭，我的纸巾可没了。他看着我，特温柔。那晚，他在这儿给我讲了许多有关他的传奇的经历。说心里话，我很佩服他。其实，最佩服的，还是她不可思议的推理。第一次在餐厅外见面，他看了我一眼，就推断出我因为跳舞扭伤了脚。
　　我忽然发现，他走了以后，我再也没有跳过舞。说实在的，上大学以来，我就和他一起跳过交谊舞。他那么傻，跳的跟猩猩似的。他走了，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跳舞了。
　　想到这些，我再也不伤感了，反而觉得特幸福，生命中有他陪我走过，这就够了。而且，我有可以为他做一辈子的事，再也不跳舞了，只为他！
　　对我特好的男孩子忽然问我，听说他出事前精神恍惚——好像根本就没有躲，让车撞上了。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啊，是我不好。
　　为什么啊？他问。
　　出事前有一段时间，大概迎新之后，他总是不理我。我当时心里很郁闷，就主动找班里男生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我是故意气他的。出事前一天，我在网上给一个高中时喜欢过我的男生留言，说想我吗，明天来陪陪我。像我想的那样，他看了留言，第二天来找我，说今天能不能陪我去市东海滩？我心里有气，冷冷的拒绝了，说我今天要陪一个老同学，男生，实在没空。他静静的看着我，特伤感，小声说，又像在哀求，你能不能不陪他？我。。。。。。
　　我心里酸酸的，眼睛有点湿，叹了口气说，当时，我特没良心，说了句“你这人可真够烦的”扭头就走了。我回头看他时，他站在那儿不吭声，眼睛迷茫的，有点儿空洞。我心里想，你要是拉着我别让我走，我说什么也不走了。我知道你胆小没勇气，喊一声也好，我一定转身回去，陪你去市东海滩，去划船，去吃烧烤，去吃海鲜。。。。。。
　　我哭了，特伤心，可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要他在另一个世界看到我哭，替我心疼。为他，也要开心的活着，他希望我开心。。。。。。
　　人说一个人并不孤独，思念一个人才会真的孤独。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的内涵。
　　仿佛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可我还是固执的认为，这就是缘分。
　　虽然很短暂，就是像流星，划过我的二十岁，很灿烂，很美，很痛，很幸福，很苦涩，很喜欢。。。。。。
　　走也走的很潇洒，就一转身，你就不见了，我知道，好想你。我就已经发现，倔强的我，躲在懦弱的背后，阴影里，忧伤的哭，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