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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2)尼罗河谋杀案 魔手黑麦奇案-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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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进来吧,请坐。”
这个邀请很难接受,每一张椅子似乎都摆满宗教性的小册子或刊物。
他略微推开沙发上的书刊,兰姆士伯顿小姐厉声问道:
“对传教工作有兴趣?”
“噢,女士,我恐怕不太有兴趣。”
“错了,你应该感兴趣。现代的基督精神就在此。黑暗的非洲,上星期

有个年轻的教士来这儿,皮肤跟你的帽子一般黑,却是真正的基督徒。”
尼尔督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太太又说了一句话,害他窘得很。
“我没有无线电。”
“抱歉,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噢,我以为你是来查无线电执照,或者类似的蠢表格。好啦,老兄,

到底是什么事?”
“兰姆士伯顿小姐,我很遗憾,令妹夫佛特斯库先生今天早上突然暴病
身亡。”


兰姆士伯顿小姐继续玩单人桥牌,心情完全不受影响,只像闲谈般说:

“终于抱着傲慢和罪恶的自尊心倒下了。噢,事情总要发生的。”
“对你不算打击吧?”
一看就知道不会,可是督察想听听她说什么。
兰姆士伯顿小姐由眼镜顶端猛看他一眼说:
“你的意思若是说我不伤心,那可就说对了。雷克斯·佛特斯库一向是

有罪的人,我从来不喜欢他。”
“他死得很突然——”
老太太表示满意说:“罪孽深重的人活该。”
“他可能是被毒死的——”
督察停下来观察他这句话的效果。
他似乎没造成任何效果。兰姆士伯顿小姐只喃喃说道:“红7 在黑8 上

面。现在我可以上老K 了。”
她手上抓着纸牌,发现督察闷声不响,就停下来说:
“好啦,你指望我说什么?我没毒死他,你想知道的大概是这一点吧。”
“你知不知道谁可能这么做?”
老太太厉声说:“这个问题很不正当。我亡妹的两个孩子住在这栋屋子

里。我不相信含有兰姆士伯顿家族血统的人会犯谋杀罪。你意思是指谋杀

吧?”
“女士,我没这么说。”
“当然是谋杀,曾经有很多人想要杀雷克斯。他是没有节操的人。俗语

说:善恶到头终有报。”
“你是不是特别想起谁?”
兰姆士伯顿小姐收好了桥牌站起身。她个子挺高的。
她说:“我想你还是走吧。”
她说话不带怒意,却有一种冷冷的决心。她又说:“你若想听我的意见,

我想可能是佣人。我觉得茶房总管像无赖,客厅女仆显然不正常。晚安。”
尼尔督察乖乖走出去。她真是了不起的老太婆,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他下楼来到方形的门厅,突然跟一位高高的黑发女郎正面相对。她穿着
湿淋淋的橡皮布雨衣,用好奇又空洞的眼神望着他的脸。
她说:“我刚回来。他们告诉我——说爹——他死了。”“恐怕是真的
喔。”
她向后伸手,仿佛盲目寻找支柱。她摸到一个橡木矮柜,慢慢地僵僵地

坐在上头。
她说:“噢,不,不。。”
两行眼泪慢慢流下面颊。
她说:“真可怕。我没想到自己喜欢他。。我以为自己恨他。。不可能

如此,否则我就不会在乎了。我确实在乎。”她坐在那儿,眼睛瞪着前方,

眼泪又从双眼流出来,沿着面颊往下淌。
不久她再开口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
“最可怕的是,这一来样样都顺利多了。我意思是说,吉拉德和我现在

可以结婚了。我要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不喜欢这种方式。我不要爹死。。
噢,我不要。噢,爹——爹。。”
自从尼尔督察来到“紫杉小筑”,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真心为死者难


过,反而感到吃惊。


9


副局长说:“听来好像是他太太干的。”他正专心听尼尔督察报告。
案情的摘要棒极了,很短,但是没漏掉什么相关的细节。
副局长说:“是的,看来是他太太干的。尼尔,你自己认为如何?”
尼尔督察说他也觉得好像是那位妻子干的。他愤世疾俗暗想道:凶手往

往是妻子——反过来则是丈夫。
“她有机会。动机呢?”副局长踌躇道:“有动机?”
“噢,长官,我认为有。为这位杜博斯先生,你知道。”
“你认为他也参加了?”
尼尔督察衡量其可能性。“不,长官,我不认为如此。他太爱惜生命,

不会参加。他也许猜到她的想法,但我想不是他教唆的。”
“不,他很小心,不会这么做。”
“小心极了。”
“噢,我们不能随便下结论,不过这种假设行得通。另外两个有机会下

手的人呢?”

“是死者的女儿和儿媳妇。女儿跟一个年轻人来往,父亲反对她嫁给他。
她若没有钱,他绝不会娶她的。这一来她就有了动机。至于儿媳妇,我不想
说什么。对她还不够清楚。不过她们三个人都可能毒死他,我看别人倒不可
能。女侍、茶房总管和厨师处理早餐并端进来,但是我觉得他们无法确定‘塔
西因’由佛特斯库先生服用而不给别人吃下去——我意思是说,如果毒物是
‘塔西因’的话。”

副局长说:“是‘塔西因’没错。我刚刚收到初步的报告。”
尼尔督察说:“那就确定罗,我们可以进行下去。”
“佣人没问题?”
“茶房总管和女侍都显得紧张。这没什么特别的,常常发生此种情况。

厨子气势汹汹,家务女仆似乎很满意。。事实上都相当自然和正常。”
“此外你不觉得谁可疑?”
“不,我想没有,长官。”尼尔督察不自觉想到玛丽·窦夫和那谜样的

笑容。她脸上确实有一股微微的敌意。他说:“既然我们知道是‘塔西因’,
应该能查到凶手取得或配制这种毒素的证据。”

“不错。好,继续干吧,尼尔。对了,现在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先生在
这儿。我跟他说过一两句话,他等着见你。另外一个儿子的行踪我们也掌握
了。他在巴黎的布里斯托旅社,今天离开。我猜你会派人到机场接他吧?”

“是的,长官,我有打算。。”
副局长咯咯笑:“好,我们现在见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吧。他别名叫‘一
本正经的柏西’。”
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先生年约三十来岁,是整洁的金发白肤男子,发色

和眼睫毛的色泽很浅,说话有点学究气。
“尼尔督察,你不难想象,这对我是可怕的打击。”
尼尔督察说:“佛特斯库先生,一定的。”
“我只能说我前天离家的时候,家父身体好得很。这次食物中毒或其它

的什么毛病一定来得很突然吧?”
“很突然,是的。佛特斯库先生,不是食物中毒喔。”


柏西瓦尔瞠目皱眉。
“不是吗?难怪——”他突然住口。
尼尔督察说:“令尊是被人用‘塔西因’毒死的。”
“塔西因?我从来没听过。”
“我想很少人听过。是一种效果很突然很剧烈的毒素。”
他皱眉皱得更厉害。
“督察,你是要告诉我,家父被人蓄意毒死?”
“看来如此,是的,先生。”
“真可怕!”
“的确是,佛特斯库先生。”
柏西瓦尔喃喃说道:“现在我了解他们在医院的态度了——他们叫我来


这儿打听。”他突然住口,隔了一会才说:“丧礼呢?”说话带着疑问口气。
“明天验尸以后开侦查庭。侦查程序会很正式,然后休会,择期再开。”
“我懂了。通常都如此?”
“是的,先生,现在都如此。”
“我能不能请问你有没有什么概念,有没有怀疑谁——真的,我——”

他又突然停下来。
“还言之过早,佛特斯库先生。”尼尔咕哝道。
“是的,我想是的。”
“不过佛特斯库先生,你若能告诉我们一点令尊遗嘱的内容,对我们必

有帮助,或者你不妨让我跟他的律师接触。”
“他的律师是贝德福广场的‘毕林斯莱,荷斯梭普和瓦特斯事务所’。

至于遗嘱,我能约略报告主要的内容。”
“佛特斯库先生,麻烦你告诉我们。这种常规恐怕非进行不可。”
柏西瓦尔说得很明白:“两年前家父再娶时立了新遗嘱。家父无条件遗

赠十万英镑给他太太,五万英镑给我妹妹爱兰。余产由我继承。当然啦,我

已经是公司的股东。”
“没留任何财产给你弟弟兰斯·佛特斯库?”
“没有,家父和我弟弟长期不和。”
尼尔猛看他一眼——柏西瓦尔对自己的话似乎很有把握。
尼尔督察说:“照遗嘱看来,受益人是佛特斯库太太、爱兰小姐和你本

人?”
柏西瓦尔叹口气:“我想我大概受益不多。要交遗产税,你知道的,督
察。而最近家父——算了,我只能说他的某些财务措施很不明智。”
“最近你们父子对于业务经营有不同的看法?”尼尔督察以和气的态度

提出这个问题。
“我向他提出我的观点,可惜——”柏西瓦尔耸耸肩。
尼尔质问道:“你态度很强硬,是不是?换一个不太客气的说法,你们

曾为此大吵一架,对不对?”
“督察,我不太以为然。”柏西瓦尔的额头浮出一抹红晕。
“佛特斯库先生,也许你们是为别的原因吵架。”
“我们没吵架,督察。”
“你确定吗,佛特斯库先生?算了,没关系。你说令尊和你弟弟至今仍

未来往?”


“是的。”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代表什么?”
尼尔递上玛丽·窦夫笔录的电报。柏西瓦尔看一遍,发出诧异和恼怒的


惊呼。他似乎不相信,而且很生气。
“我不懂,真的不懂。我简直无法相信。”
“佛特斯库先生,好像是真的喔。你弟弟今天要从巴黎赶来。”
“这件事不寻常,很不寻常。不,我真的想不通。”“令尊没跟你提过

这件事?”
“确实没有。他做事真荒唐,背着我召回兰斯。”“我想你不知道他为
什么如此吧?”
“当然不知道。这跟他最近的行为相符——发疯!莫名其妙。非阻止他
不可——我——”
柏西瓦尔猝然停下来。苍白的面孔渐渐失去血色。他说:“我忘了——
我一时忘记家父已不在人间——”尼尔摇头表示同情。
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准备要走了——他拿起帽子说:“若有我帮得上忙

的地方,尽管找我。不过我想——”他停顿片刻——“你会到紫杉小筑来吧?”
“是的,佛特斯库先生——此刻我已经派一个人在那边负责。”
柏西打了个冷颤。
“真不愉快。想一想这种事竟发生在我们身上——”
他叹口气,走向门口。
“白天我大抵在办公室。那边有很多事要料理。但是我傍晚会到紫杉小

筑。”
“是的,先生。”
柏西瓦尔·佛特斯库走出去。
尼尔咕哝道:“一本正经的柏西。”
谦谦虚虚坐在墙边的海依巡佐抬头用疑问口气说:“长官?”
尼尔不答腔。他问道:“长官,你有什么心得?”
尼尔说:“我不知道。”接着小心引述名言说:“他们都是很不讨人喜

欢的人物。”
海依巡佐似乎有点困惑。
尼尔说:“爱丽丝漫游奇境。海依,你不认识你的爱丽丝吗?”
海依说:“那是一本名作,对不对,长官?第三广播节目,我不听第三

广播节目的。”


10


飞机刚离开巴黎机场五分钟左右,兰斯·佛特斯库打开他手上的大陆版

“每日邮报”。过了一两分钟,他惊叫一声,邻座的派蒂好奇地转过头来。
兰斯说:“是老头。他死了。”
“死了!你爹?”
“是的,他似乎在办公室突然发病,送往圣尤德医院,刚送去不久就死

了。”
“亲爱的,真遗憾。什么毛病,中风吗?”
“我猜是吧。看来好像是。”
“他以前有没有中风过?”
“没有,就我所知没有。”
“我想人不会第一次中风就死掉。”
兰斯说:“可怜的老头,我以为自己不怎么喜欢他,不过现在他死了。。”
“你当然是喜欢他的。”
“派蒂,我们的本性不像你这么好。噢,算了,我的好运似乎过去了,

对吧。”
“是的。现在发生这种事,真奇怪。就在你要回家的节骨眼上。”
他猛回头看她。
“奇怪?派蒂,你说‘奇怪’是什么意思?”
她略带惊讶看着他。
“噢,一种巧合。”
“你是说我打算做的事情都会出问题?”
“不,亲亲,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世上真有霉运存在。”
“是的,我想是有的。”
派蒂又说:“真抱歉。”
他们抵达哈德罗机场,正等着下飞机,一位航空公司的官员以清晰的嗓

门叫道:
“兰斯·佛特斯库先生是不是在飞机上?”
“在,”兰斯说。
“麻烦你走这边,佛特斯库先生。”
兰斯和派蒂跟着那人下了飞机,比其它旅客先走。他们经过后座的一对

夫妇身旁,听见男士对他太太说:
“我想是著名的走私客。当场被捕。”
兰斯说:“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他望着桌子对面的警探督察尼尔。
尼尔点头表示同情。
“塔西因——紫杉果——这件事活像一出刺激的通俗剧。督察,我敢说

你一定觉得这种事很普通。全是日常工作。不过下毒事件在我们家族似乎很

牵强。”
尼尔督察问道:“那你根本想不出谁会毒死令尊罗?”
“老天,想不出来。我猜老头在生意上结了不少冤仇,很多人恨不得活

生生剥他的皮,在财务方面打垮他之类的。至于下毒?反正我不可能知道。
我出国多年,对于家里的事情所知不多。”
“佛特斯库先生,我就是想问你这一点。我听你哥哥说你和令尊已多年


未来往。你肯说明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家呢?”

“好的,督察。我曾收到家父的信件,我看看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噢,六个月以前,就在我婚后不久。家父写信暗示说:他希望往事成为过去。
他建议我回家,进公司做事。他说话含含糊糊,我不确定要不要照他的意思
去做。结果我八月到英国来——也就是三个月以前。我到紫杉小筑去看他,
他提出的条件相当有利。我说我要考虑,而且要跟内人商量。他十分谅解。
我飞回东非,跟派蒂商量,最后决定接受老头的建议。我得将那边的事务作
一了结,但我说好在上个月底弄完。我跟家父说我会打电报通知我返英的日
期。”

尼尔督察咳嗽一声。
“你回来,你哥哥似乎很惊讶。”
兰斯突然咧嘴一笑。他那张迷人的面孔泛出淘气的喜色。
他说:“别以为柏西知道这回事。他当时正好到挪威度假。告诉你,老

头故意选那个时间。他背着柏西办事。事实上我怀疑家父是跟柏西——叫他
瓦尔也可以——吵架才给我机会的。我想瓦尔多多少少想要管老头,咦,老
头绝对受不了这种事。他们吵些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他气愤极了。他大概觉
得安插我进去,挫挫瓦尔的锐气也好。他一向不喜欢瓦尔的老婆,说来有点
势利,他对于我的婚姻非常满意。他大概想叫我回家,让柏西面对既成的事
实,开个大玩笑。”

“上回你在紫杉小筑逗留多久?”

“噢,至多一两个钟头。他没留我过夜,我相信他就是要背着柏西秘密
进行。他甚至不希望仆人知道这件事。我说过啦,最后讲好我回去考虑,跟
派蒂谈谈,再写信把我的决定告诉他,我都照办了。信上提到返英的大概日
期,昨天再从巴黎拍电报给他。”

尼尔督察点点头。
“这封电报害你哥哥非常吃惊。”
“我打赌会的。不过,柏西照例又赢了。我来迟一步。”
尼尔督察若有所思地说:“是的,你来迟了一步。”又精神勃勃地说:


“八月回来,你有没有碰到家里其它的人?”
“我继母在那边喝茶。”
“你以前没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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