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2)尼罗河谋杀案 魔手黑麦奇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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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的是林娜。”希蒙多少有些不必要地声明。
“我非常明了。”白罗说。
“贾姬倘若像任何通俗剧上所描述的一样做荒唐的射击,我是不怕的,
但这样窥伺、跟踪的勾当却会彻底伤害林娜。我将告诉你我的计划,你也许
可以提供一些意见。首先,我们曾公开宣称我们将在这儿逗留十天。明天有
一艘轮船‘卡拿克’号要从雪莱尔开往瓦第·哈尔法。我准备用假名去登记。
明天我们将继续游览菲理。林娜的侍女可以提行李。我们将至雪莱尔搭乘‘卡
拿克’号。等贾姬发现我们没回来时,已经太迟了——我们会称心愉快地走
我们的路。她会推测我们躲开她,回到开罗。事实上我甚至会贿赂脚夫这样
说。她即使去问巡警也没用,因为名册上没有我们的名字。这个计划你认为
如何?”
“设计得十分巧妙。但假若她等在这里直到你们回来呢?”
“我们不会回来。我们可以接着到喀土木,然后或许搭飞机到肯亚。她
不可能跟着我们绕行整个地球。”“当然不行。经济条件不许可时,追踪就
必须中止了。我知道她手头非常短缺。”
希蒙赞佩地望着他。“你真聪明。我就没想到这层。贾姬是一穷二白。”
“然而到目前为止她还计划要跟踪你们?”
希蒙犹豫地说:
“当然她有一小笔收入。一年不到两百元,我猜。我推测为了进行目前
的事她一定卖掉了资产。”
“所以她就快要用尽盘缠,变得一文不名了?”
“是的。。”
希蒙不安地晃动着。这想法似乎使他不适意。白罗注意地观察他。
“不,”他说。“不,这样做不漂亮。。”
他异常生气地说:“我不能忍受了!”他又加一句,“你认为我的计划
如何?”
“我认为可行。但当然这是一种退却。”
希蒙脸红着。
“你的意思是,我们逃掉?是的,确实如此。但林娜——”
白罗看看他,然后略点了一下头。
“正如你所说,这也许是最好的方法。但要记住,杜贝尔弗小姐是有脑
筋的。”
希蒙阴郁地说:“我觉得有一天我们两人一定会摆下阵势,争个你死我
活。她的态度是不合理性的。”
“理性,我的天!”白罗叫道。
“为什么女人言行不能像有理性的动物,这点实在说不过去。”希蒙不
带感情地断言。
白罗淡然地说:“她们常常做不到。这是更令人烦乱之处!”他加了一
句,“我也要搭‘卡拿克’号,那是我旅行路线的一部分。”
“哦!”为了选择字眼,希蒙迟疑了一下,才局促不安地说:“那不是
——不是——我们谈话中你才决定的吧。我的意思是我不想随便臆测——”
白罗很快打断他。
“绝对不是。在离开伦敦之前,我就把一切安排妥当了。我总是提前拟
妥计划。”
“你不是想到哪里就走到哪里嘛?这样不是比较轻松愉快?”
“也许是这样。但一个人要成功顶好是事先把每一个小细节都布置妥
善。”
希蒙笑道:“这是比较有技巧的谋杀者的举动,我猜。”
“是的。但我必须承认,最高明最难解的凶杀倒是临时起意的。”
希蒙童心顿开,“登上‘卡拿克’号后,你一定要告诉我们你办过的案
件。”
“不,不;这就像在谈——怎么说呢——本行的事。”
“不过你这一行刺激多了。艾乐顿太太也这么认为。她一直渴望找个机
会向你讨教。”
“艾乐顿太太?就是有着一头迷人的灰发,总有儿子陪侍在旁的那个妇
人?”
“是的。她也要搭轮船。”
“她晓得你——”
“当然不晓得,”希蒙强调一句,“没有人晓得。我的原则是最好不要
信任任何人。”
“可佩的观点!我一向也抱持这种见解。随便问一声,你们同伙里面那
第三个人,那高挑、灰发的男子是谁?”
“潘宁顿?”
“是的。他和你们一起旅行?”
希蒙面露不善,“你正在想,这种事在蜜月旅行中颇不寻常?潘宁顿是
林娜的美国托管人。我们在开罗偶然遇见他。”
“真巧合!恕我冒昧问一个问题:尊夫人芳龄若干?”
希蒙略显疑惑。
“她实际上还不到二十一——但嫁给我之前她不必征求任何人的同意。
潘宁顿也大吃一惊。林娜写信告诉他我们结婚的消息之前两天他已经离开伦
敦,搭上‘卡曼尼克’号,所以对这件事他一无所知。”
“‘卡曼尼克’号——”白罗喃喃道。
“我们在开罗牧羊人饭店遇见他,最让他惊异不已。”
“的确是不寻常的巧合!”
“是的,我们发现他也要到尼罗河游历——很自然的我们就凑在一道
了。没有比这样做更适当的了。此外,嗯,在某些方面也是一种纾解。”他
又显得局促不安。“你知道林娜一向是很强健的,若不是贾姬随处随地冒出
来。我们单独在一起,话题总不离她。安德鲁·潘宁顿却是一个解铃人,我
们必须聊聊别的事情。”
“你太太不信任潘宁顿先生?”
“不。”希蒙露出挑衅的样子。“跟任何人无关。再者,我们既已开始
尼罗河之旅,我们就想把生意的事告个结束。”
白罗摇摇头。
“你们还没有把生意告个结束。没有——还没到了断的时候。这点我很
确定。”
“白罗先生,你实在是不能夸奖的。”白罗有点愤怒地看着他。他自忖
道:“这个英国人,他凡事都不认真,只在耍手段。他还没有长大。”
林娜·道尔——贾克琳·杜贝尔弗——她们两人都太把事情当真了。但
在希蒙的言行里,他只发现男性的不耐烦与愤怒。
白罗问:“恕我问一个冒昧的问题:来埃及度蜜月是你的意思吗?”
希蒙脸红了一下。
“不,当然不是。事实上我宁愿到别处去,但林娜绝对坚持。所以。。
所以。。”
他没说完就停住了。
“自然了。”白罗低沉地说。
他相信这是实话,林娜·道尔决定做什么事就非得办到不可。
白罗自忖道:“我已听过林娜·道尔、贾克琳·杜贝尔弗及希蒙·道尔
三人关于同一件事的不同陈述。哪一种最趋近事实呢?”
6
第二天上午大约十一点钟,希蒙夫妇起程前往菲理游览。贾克琳·杜贝
尔弗,坐在酒店的露台上,看着他们搭乘画舫离去。她却未曾留意到,一辆
载满行李的车子驶出了酒店的前门,朝着雪莱尔的方向奔驰而去。
赫邱里·白罗决定利用午餐前的两个小时,到酒店对岸的爱勒芬廷岛一
游。
他来到码头。酒店的一艘专用船中已坐着两个人,白罗踏上船和他们一
道。这两个人彼此都不认识。年轻的一个前天才搭火车来到。他身材高挑,
满头黑发,脸庞瘦削,下颚的造型予人善辩的印象。他身穿一条非常肮脏的
灰色法兰绒长裤及一件不合时宜的高领马球装。另一位是略微矮胖的中年
人,一路上一直以流畅而不大标准的英语与白罗交谈。那年轻男子却不加入
他们的谈话,只是皱眉看看他们,然后背转过去,赞叹地观赏努比亚的船夫
踮起脚尖,敏捷地操纵船帆。
水面一片平静,光滑的黑色大石从他们身旁擦过,微风不断迎面吹来。
没过多久,船在爱勒芬廷泊岸,白罗跟他的新交立即取道博物馆。中年人递
过名片,上面印着:该杜·黎希提,考古学家。白罗也回敬自己的名片。两
人一道参观博物馆。那意大利人滔滔不绝地倾吐自己丰富的考古学识。他们
这时改用法文交谈。
穿法兰绒长裤的年轻人不时打着呵欠,在博物馆里面绕了一圈就逃到外
面去了。
白罗和黎希提先生终于步出博物馆。那意大利人兴致勃勃要去参观古
迹,但白罗偶然望见一把嵌绿边的阳伞掩映在河边的石头上,便逃往那个方
向。
艾乐顿太太坐在一块大石上,身旁放着速写簿,膝上放着书本。
白罗礼貌地提一提帽子。艾乐顿太太立即跟他谈起话来。
“早,”她说。“要把这些讨厌的孩子撵开简直不可能。”
一群黑色的小身体围绕在她四周,每人都咧口,做着鬼脸,并且伸出乞
求的双手,口齿不清却满怀希望地发出“给小费!给小费!”的声音。
“他们把我磨惨了,”艾乐顿太太不悦地说。“他们在这里围观已经不
止两个钟头了——他们一步一步地靠近;我喊一声‘走开’,并且拿伞朝他
们挥舞,他们才会散开一下子。然后他们又靠拢来,眼睛盯着,盯着,他们
的鼻子也一样。小孩子除非身子洗干净点,态度上守些规矩,否则我不会喜
欢。”
她惨然一笑。
白罗自动要替她解围,依然无效。他们散开了,又出现,再度聚拢。
“只要能让人清清静静,我就会更喜欢埃及,”艾乐顿太太说。“事实
上你到任何地方都会被一些人纠缠着,不是向你讨钱,就是怂恿你买驴子、
珠子,或到古老乡村去探险,或去打野鸭。”
“这实在是很大的不便。”白罗同意道。
他把手帕摊开在石头上,小心地坐上去。
“令郎今早没有跟你一道?”
“没有。我们离开前,他要赶着寄一批信。我们要去第二瀑布区游览,
你知道。”
“我也要去。”
“噢,那太好了。我正要告诉你:有机会遇见你,令我多么高兴。在马
祖卡的时候,有一位李蕖太太讲了很多关于你的奇事。她在游泳时不慎掉了
红宝石戒指,她还说要是你当时在场,一定能替她找回哩。”
“啊,我可不是会潜水的海狮!”
他俩大笑起来。艾乐顿太太接着说:
“今天早上,我从窗子下望,看见你跟希蒙·道尔一起走着。可以告诉
我你对他的看法吗?大家都对他极感兴趣哩!”
“哦,真的?”
“一点也不错。你知道,他跟林娜·黎吉薇的婚事实在大大出人意料之
外。一般推测她是要嫁给温特显姆伯爵的,谁知突然间却冒出了一个名不见
经传的希蒙·道尔!”
“夫人,你跟林娜小姐相当熟?”
“不,但我一个侄女乔安娜·邵斯伍德跟她却是挺要好的朋友。”
“哦,是的,我在报上看过这个名字。”白罗沉默了一会,然后继续说
道:“乔安娜·邵斯伍德小姐是个出名的新闻人物啊!”
“噢,她挺会为自己宣传。”艾乐顿太太尖快地说道。
“你不喜欢她吗,夫人?”
“刚才的评语过份点。”艾乐顿太太有点懊悔地说,“你知道,我这人
很古板,不大喜欢她。不过,提姆跟她倒很投机。”
“哦,原来如此!”白罗说。
艾乐顿太太匆匆望了他一眼,赶快转换话题。
“这儿的年轻人真太少了!那位跟包着头巾的母亲一块儿来的栗发小
姐,恐怕是唯一的一个。我留意到你跟她很谈得来。我对那孩子也很感兴趣
哩!”
“为什么?”
“我替她难过。在多愁善感的年轻时代,大家都是要受许多苦的。我想
她内心必定很痛苦。”
“不错,她的确很不开心,可怜的人儿。”
“提姆和我称她为‘忧郁的少女’。我几次尝试跟她谈话,可是每次都
遭她冷落。不过,我想这次尼罗河之旅,她也要参加,但愿我们的交情多少
能够进展一点。”
“这种事很可能发生。”
“老实说,我这人很容易相处。我对各式各类的人都很感兴趣。”她顿
了一顿,然后说,“提姆告诉我,那位皮肤黝黑的女郎——名叫杜贝尔弗的
——跟希蒙·道尔订过婚。他俩一定很尴尬——在这种地方相遇。”
“不错,确实很尴尬。”白罗同意道。
艾乐顿太太投给他迅速的一瞥。
“听起来可能有点荒谬,不过她真吓了我一跳。她的神态是那么——极
端。”
白罗缓缓地点头。
“是的,强烈的感情总是令人害怕的。”
“白罗先生,你对一般人也感兴趣吗?或只对罪嫌有兴趣?”
“夫人——罪嫌也不离一般人范围之外哩。”
艾乐顿太太显然有点诧异。
“你这是指什么?”
“我是说,有了特殊的动机,任何人都可能犯罪。”
“不同处就在这里?”
“自然。”
艾乐顿太太迟疑一下——一丝微笑绽开在她脸上。
“甚至我也有可能?”
“夫人,当孩子处于险境时,母亲总会表现得不顾一切。”
艾乐顿太太幽幽地说:“我想这是真的——不错,你说得很对。”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微笑着说:“我正尝试替酒店内每一个人构想一个
合适的犯罪动机。这是个挺有趣的玩意。例如,希蒙·道尔?”
白罗微笑地答道:“简单、直截了当地行事,没有半点神秘色彩。”
“那么会是很容易识破的吧?”
“不错,他不会有巧妙的安排。”
“林娜呢?”
“会像‘爱丽丝梦游仙境记’中的女王,‘把她推出去斩首’。”
“对,那是帝皇的特权!不过多少有些剽窃拿伯的葡萄园①之嫌。至于那
危险女郎——贾克琳·杜贝尔弗——她会杀人吗?”
白罗迟疑了一会,然后疑惑地说:“不错,我想她会。”
“但你不敢肯定?”
“是的,她令我困惑,这个少女。”
“我不认为潘宁顿先生会杀人,你呢?他看来冷静、沉实,一点也不会
感情冲动。”
“但内心可能压抑着强烈的感情。”
“是的,我想有这可能。那位包着头巾、形容可怜的鄂特伯恩太太呢?”
“总是虚荣心在作崇。”
“这也是谋杀的动机?”艾乐顿太太怀疑地问。
“夫人,谋杀的动机有时是很微细的。”
“哪些是最通常的动机,白罗先生?”
“最通常是金钱。这即是说,各种形式的获得。然后是报复,以及情欲、
恐惧、憎恨、利益。。”
“白罗先生!”
“哦,不错,夫人。我曾碰过——譬如说A 杀掉B,纯粹为了使C 受益。
政治谋杀通常都属于这类。某人被认为有害社会文明,因此就被杀掉。这些
杀人者忘记了生与死都是上帝安排的。”白罗沉重地说。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不过,上帝也选择了行事的人。”
“夫人,你这想法太危险了。”
艾乐顿太太缓和了语气,
“经过这番谈话,白罗先生,我很怀疑这世界上还有活着的人哩!”
她站起来。
“我们得回去了。午餐后就得立刻起程。”
①
Naboth's vineyard 拿伯,耶斯列人,亚哈王所羡慕的葡萄园主,因不应所求而被杀。(见《圣经》列王
纪上廿一章)
抵达码头时,他们发现那着马球装的年轻男子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那
意大利人则在等待。努比亚船夫扬起帆,他们就启航了。白罗礼貌地问了问
那陌生人。
“埃及有不少奇珍异宝值得观赏吧?”
那年轻男子把正在抽的一根微微作响的烟斗从嘴上移开,简洁有力地作
答,发音正确得令人吃惊,“它们使我作呕。”
艾乐顿太太戴上夹鼻眼镜,兴味盎然地研究他。
“真的?为什么?”白罗问。
“你看那些金字塔,一大堆无用的石造物,为了满足专制暴君的自大心
理而建造起来。想想那引起流血流汗的民众,作苦役建造金字塔,甚至死在
里面。一想到他们所受的痛苦和折磨我就想吐。”
艾乐顿太太意兴昂扬地接着说:“你宁愿不要金字塔、巴特农神殿、巍
然壮观的帝陵或神庙——只要人们三餐温饱,死得其所,你就满足了!”
年轻男子蹙额瞪视着她。
“我视人类更重于石头。”
“但是他们也不持久。”赫邱里·白罗评议道。
“我宁愿看见一个吃得饱饱的工人,而不愿见任何所谓的艺术品。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