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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武当一剑-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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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长老冷笑道:“是他教你?去年他在武当山上所使的剑法,我们都曾见过,你刚才用的那些招数,他根本不会!”

对这一点,不波也想不通,搔头说道:“这倒是真的,的确是有天渊之别!”

无名真人柔声道:“玉京,你把经过情形,说来听听。”

耿五家道:“我和他初次见面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就是东方亮。他激我与他比剑,这才不打不成相识的。他指出我每一招的疏失之处,反复和我拆解,后来我才能够自己摸索出一些道理。”

不波道:“如此说来,倒是你得益更多了?”

耿玉京道:“一点不错,正是这样。”

本无大师赞道:“恭喜贵派出了这样一位武学奇材,青出于蓝,当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无量长老不敢对本无大师反唇相讥,却针对不波的话道:“不管是谁得益更多,他总是把本门的上乘剑法泄漏了给外人。倘是别的人也还罢了,这个东方亮是什么,你们知不知道?”

不波道:“他是剑圣向天明的弟子。”

无量瞪他一眼,冷笑说道:“这个尽人毕知,何须你说?”只差“废话”二字没骂出来。

不波道:“哦,他还有别的身份?”

无量长老说道:“他的姨父是从前的绿林盟主西门牧,他的父亲东方晓虽然没有落草为寇,却也是常常去帮西门牧的忙的,其实也等于是个强盗头子了。东方亮有这样的家世,他还能够是个好人吗?他学会了武当剑法,岂非助纣为虐?我说你结交匪人,吃里爬外,有说错你吗?”

宾客的秦岭云也是黑道出身的,闻育立即抗辩:“强盗也有好坏之分,岂能一概而论。依我看来,西门牧也是个盗亦有道的人,他的人品不见得就比你差了!”

无量长老气得长须翘起,喝道:“你,你,你竟然敢把我和盗魁相比!”

无名真人忙调解道:“请大家都莫节外生枝,还是言归正传吧。”

耿玉京道:“西门牧是好是坏,似乎大可不必讨论。但即使东方亮的姨父是个强盗头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不是坏人就行了。倘若按照你的说法,父亲犯了罪,儿子也该拉去坐牢了?”

不波高赞道:“高论,高论。玉京师侄,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见解倒是不凡!”

无量长老道:“俗语云: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虽然也有例外,但你们怎能担保东方亮将来不是坏强盗?”他接连受到反驳,用辞已经斟酌许多,没忘记在“强盗”之前加多一个“坏”字。

耿玉京道:“那是将来的事情,至少他现在还不是。”

无量长老道:“但你可别忘记,他的剑法有一部份是从你这里偷来的,要是他用以为恶,追源祸始,武当派又将如何交代?如果那时你已经做了掌门人的话!”

耿玉京毅然说道:“如果东方亮当真变得那样坏的话,我誓必以师祖所传的剑法除他!除他不了,我就自刎以谢师祖!”此言一出,全场肃然。

无名真人说道:“玉京立此重誓,无量师兄,你的顾虑也当消除了吧?说老实话,向天明师徒为了替他们的师祖玄贞子争一口气,总想把我们武当派比下去,我对他们当然也是殊无好感的。但好在这个历时三代的过节,今日亦已解开了。即使东方亮以后还可能要与我们争胜,但最少到今天为止,尚未闻有何恶行,玉京和他做朋友,似乎不能说是结交匪人;而且玉京纵然与东方亮结交,但东方亮的师父也是给他击败的,‘吃里爬外’这个罪名,似乎更加不能加在他的身上!”这番话等于作了结论,把无量长老强加于耿王京身上的罪名全推翻了。

无量长老羞成怒,说道:“你现在还未让位,身份仍是掌门,是掌门人就该按照门规秉公办理,你却似乎太过偏袒玉京!即使那两个罪名不能成立,他把本门剑法的奥秘泄漏给外人,总是犯了戒条!”

无名真人道:“本派似乎并无禁止弟子与别派的人彼此观摩,互相印证。玉京已说清楚,他与东方亮只是比剑拆招,并无私相授受之事!”

无量长老道:“虽无明文规定,但这是千百年来武林公认的规矩!”

本无大师忽道:“可否容老袖说几句话?”

他要说话,谁敢不依,无量说道:“当然可以。”无名说道:“请大师指教。”

本无大师道:“指教不敢,我只是想请问各位,有哪一个门派的武功,只是由最初开创这个门派的祖师一个人想出来的?从来没有吸收过别派武学的精华,也从来没有受过别派的影响?”

这次前来武当山参加无相真人葬礼的客人,几乎可以说已是包念了各派的精英在内,谁都不敢说个“否”字。

本无大师续道:“别的门派老衲不知,即以老衲的少林派而论,少林武功源自天竺,天下皆知。但经过了一千多年的变化,少林寺的源自天竺的武功已是与中士武功合而为一,分不出哪招是天竺的,哪一招是中土的了。不过,少林寺的武学仍然可以说是和天竺那烂陀寺的武学同源异流。”

这也是尽人皆知的事实,有人便道:“唯其贵派善于采纳众家之长,才能为武学放一异彩,大师之言,令我顿开茅塞。”

还有一个听得更加心悦诚服的乃是不波,只见他如痴如呆,忽地自言自语道:“博采众长,方有大成。有道理,有道理,大有道理!怪不得少林派的武功天下第一了!”

少林武当,素有心病,近年虽已逐渐化解,尚未完全消除,无量听得不波如此推崇少林,心里老大不舒服,可也不便当面说他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本无大师微笑道:“这可不敢当,贵派的武功就有许多是胜过我们少林寺的。嗯,贵派的创派祖师张真人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在少林寺做小和尚的时候,只不过学了一套,罗汉拳,后来离开本寺,云游天下,见闻日博,最后观龟蛇二山山势,妙悟通玄,遂创太极十三势,而成一代宗师。老衲不打谎语,古往今来的武学宗师数得出的虽然还有几位。老衲最佩服的却还是贵派的张真人!”

这话等于说武当派的武功也是得自少林,如果连与别派观摩都不准许的话,哪还有今日的武当派?这话也只有本无大师敢说。不过他口口声声推崇张真人,武当派的弟子也都心里舒服了。

不波听得摇头晃脑,忍不住又再插嘴:“是啊,玉京与东方亮拆招,即使让他偷学了几招,还是我们得益更多。招数是死的,领悟才最紧要。比如说同样是从太极剑中变化出来,玉京师侄不就比东方亮的师父更胜一等吗?”

巴山剑客过铁铮大声嚷道:“不是一筹,而是两筹,三筹!”

本无大师缓缓说道:“所以即使是千百年来的惯例,也不见得一定是合理的。武林中人固于门户之见,无异固步自封。古语有云,有容乃大。老袖愿与各位共勉!”

话说完了,许多门派的首脑人物,都点头称是。

无名真人道:“多谢大师指教,无量长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形势已成一面倒,无量还能说些什么,唯有心中苦笑了。

无名真人道:“大家没别的话说,那就让我们回到正题吧。我决意把掌门之位让给玉京,至于怎样……”

就在此刻,忽地就有人叫道:“且慢!”

一个弓着腰的老道人走了出来,武当派弟子一看,全都呆了!

“咦,他,他不就是紫霄宫那个聋哑道人吗?怎么忽然会说话了?”呆了一阵后,有人嚷了出来。

还有人说道:“他服侍了已故掌门真人三十多年,想不到竟是装聋作哑!”

“装聋作哑,不知是何居心!”说这话的是牟一羽。

“聋哑道人”冷冷说道:“不知武当派的戒律,有哪一条是禁止装聋作哑的?”

无量长老道:“晤,这倒好像没有。”

无名真人情知这场冲突已是不可避免,便道:“好,你说下去。”

“聋哑道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不管如何,你现在还是武当派的掌门人。我要请你先行清理门户,然后才谈得到传给哪一个!”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事情可是越来越奇怪了。“清理门户”,那更不直指耿王京是叛徒了?因为倘若是说别个,那就不会跟“传位”联在一起说的。

“咄,清理门户,这可是不能乱说的!聋哑师伯,你又聋又哑,能够知道什么?”说这话的人是带有几分傻气的不波。聋哑道人已经开口说话,他还是按照叫惯的称呼,叫他聋哑师伯。

无色较为精明,双眉一竖,说道:“本门戒律,虽没禁人装聋作哑,但你指控是有关清理门户的大事,我们必须先问你一个明白,你在武当山隐瞒身份三十多年,绝对不会是没有目的,你得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聋哑道人”道:“否则,你就要说我居心叵测了,是不是?”

无色厉声道:“不错,正是这样!”

“聋哑道人”道:“合理的解释,不是早已有事实摆在你的眼前了?”

无色道:“什么事实?”

“聋哑道人”道:“我服侍了无相真人几十年,若然我是一个坏蛋,真人岂能在几十年当中,毫无觉察,还敢留我在他身边?”

他抬出了武当派弟子最尊敬的已故掌门,武当派弟子,即还有疑心,却也不敢作声了。

无色道:“君子可欺以其方,无相真人忠厚老实,被你蒙混过去,那也并不稀奇。”

几个武当派大弟子同声说道:“是呀,你不但装聋作哑,而且是隐瞒原来的身份和武功,即使我们不追究你因何装聋作哑,你也应该还给我们一个道理!为什么你甘愿跑到武当山来作个烧茶扫地的道人?”

“聋哑道人”突然一挺胸膛,昂头说道:“我当然是有原因的,但却似乎不必和你们说。”他一挺胸膛,登时判若两人。委琐的模样消失了。虽然仍是白发满头,却已精神奕奕。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武林前辈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齐声叫道:“你,你不是三十年前小五义中排行第二的王晦闻大侠么?”

王晦闻道:“大侠不敢当,我确是小五义中的老二。”

“小五义”当年都有侠名,虽然后来老四西门牧和老五东方晓入了黑道,却并不影响其他三人的声誉。其他三人(七星剑客郭东来、慧可大师和王晦闻)又都是先后突然在江湖消失踪迹的。知道他们过去的人,不觉都是想道:“看来王晦闻之遁入武当山道观,和慧可的遁入少林寺做烧火和尚都是同一原因。可能是为了躲避仇家,也可能是避免给西门牧连累。”武林异人埋名隐姓之事,在所常有,他们震于王晦闻以前的侠名,不觉也就相信他了。

王晦闻继续说道:“我在无相真人身边三十多年,虽然原来不是武当派,也算得是武当派了。我感他知遇之思,无以为报。当然要维护武当门户。难道你们还把我当作外人不成?”

无量长老咳了一声,说道:“以他的身份以及他和本派的渊源,我们似乎应该让他说话。”

王晦闻道:“实不相瞒,我曾受无相上人临终之嘱,要我特别留意一个人。这个人是他最赏识的本门弟子,也是他刻意栽培,准备付托以重任的人。但因此人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是给别人捏在手里,他也很可能在别人的威胁利诱之下,走上歧途,如今我已经发现了那人的可疑之处……”

有人问道:“可疑什么?”

王晦闻道:“欺师灭祖,甚至祸害本门!”

这可是极其严重的罪名,武当派一众弟子都是面面相觑,惊疑不已!

倘若细心去想王晦闻刚才说的那一段话,当可想到,他说的“那个人”,当然是以耿玉京的嫌疑最大,但也有可能是指无名真人的。不过谁也不敢怀疑无名真人,于是就有人说道:“开门见山吧,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蓝玉京?”

王晦闻道:“你说对了三分之二。名字对,姓不对,他姓耿,不是蓝!”

“怎么,他不是那个菜农蓝靠山的儿子吗?”好几个武当派弟子同声发问!

王晦闻摇了摇头,说道:“不,他是耿京士的儿子!”

耿玉京亢声道:“不错我的爹爹是耿京土,那又怎样?”

无量长老叹了口气,说道:“真没想到,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竟然是耿京士的儿子!”

无量长老这一叹气,顿时就有许多人想来了。须知耿京士是背着“满洲好细”的嫌疑死在他师兄戈振军(即后来的不歧)的剑下的,这件事虽然秘不外传,但武当派的弟子已有很多知道。尤其是“不”字辈的弟子。

无量长老装作怜悯的神态,目光投向耿玉京,叹了一声,说道:“你现在还未知道吗,唉,我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但事到如今,不想说也不能不说了,你的生身之父耿京土,乃是满洲奸细!”

耿玉京怒气填胸,大叫道:“胡说,我爹爹不是好细!”

本来斥责长老“胡说”,乃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的。但无量长者却作出一副宽容大量,不予追究的样子,说道:“儿子维护父亲,乃是人之常情,不怪你。但你必须拿出证据,你怎么知道你的爹爹不是好细?”

耿玉京却是无法说得明白,只能太叫大嚷:“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王晦闻忽道:“这里有一封信,请几位长老看看。”

无量长老接了过来,看了一看,不作声交给无色,无色看了,脸上稍有疑惑神色,转交给新近升任长老的不波。

不波一看,说道:“没什么呀,不过是耿京士的一个朋友,写给他的一封普通书信。”

王晦闻冷冷说道:“普通书信,你看清楚没有?”

不波道:“朋友报告近况的书信,有什么特别?”

王晦闻道:“上面有他朋友的署名。你读出来听听。”

不波仔细一看,说道:“霍卜托,晤,这名字倒是有点特别,好像不是汉人的名字。”

王晦闻大声道:“霍卜托是什么人,有谁知道吗?”

有个来自关外的武师说道:“多年之前,这个人好像曾经做过满洲可汗努尔哈赤的卫士。”

王晦闻道:“他是不是也曾在一个叫做乌鲨镇的地方住过?”

那武师道:“好像是的,不过那时听说他是隐瞒身份,在一间鱼行充当买手。”

另一个来自关外的牧场场主说道:“据我所知那间鱼行,其实也是努尔哈赤的手下开的,不过,这大约是将近二十手前的事了,那时努尔哈赤还只是一个部落的酋长。”

王晦闻道:“这间鱼行如今还在那里吗?”

那场主道:“好像还在。老板也还是从前那个老板。”王晦闻道:“十八年前,亦即是耿京士从关外南归那年,本派住在金陵的俗家弟子丁云鹤打听到一个消息”耿京士身上有一封满洲奸细给他的密封,他本来想去追查耿京士,夺取这封密函的。但未出金陵,他就莫名其妙的被人害死了。他被害之后,他的家属也曾来过武当山向无相上人禀报此事,两位长老可还记得?”

无色不答,无量长老则在说道:“不错,是有此事。那个满洲奸细,敢情就是这个霍卜托了。”

不波吃了一惊,说道:“这么说,倒真的不能算是普通书信了,那个霍卜托是说他已在金陵当了官,叫耿京士去与他相会的!”

王晦闻厉声道:“耿京士和霍卜托的交情如此密切,你们说是不是也有奸细嫌疑?”

无量长老道:“你说得不错,当年我们就是从丁云鹤家属的口中得知此事之后,开始怀疑耿京士是好细的。”

他们一唱一和,把耿王京气得怒火欲燃,但他也可真是难以替父亲分辨。要知霍卜托的确是有两重身份,而他也是曾在金陵见过霍卜托的。莫说他不能泄漏郭璞这一特殊身份的秘密,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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