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风飘去的岁月-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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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外国人没见过的更多。我对大使说:”今天夫人去割麦,和农民同劳动。我把这
两个果子带回去慰问她,告诉她这是新西兰的KiwiFruit ,她一定高兴。‘大使马
上吩咐拿一箱子,我说就要这桌上的两个才有意思。也不用包,放在我口袋里才是
我的诚意。大使连声说好。其实这个玩意还是从中国去的。中国人不吃不看,倒让
新西兰人运到中国来!“说着冠华亲手剥开果实,里面是翠绿的瓤,黑芝麻般的籽,
吃起来酸甜,很可口。多年之后,中国市场上才出现这种水果,名为猕猴桃!
第二天,新西兰大使到底还是叫人送了两箱猕猴桃到部里给“乔副部长及夫人”。
冠华叫值班分给党组各位部长和领导以及办公厅值班室的同志。我知道后对冠华说
他有时候情绪一上来,做事欠考虑。为我装这水果回来,人家大使又送两箱,这多
不好,别让人说闲话。冠华满不在乎,他说:“这有什么?谁爱说就叫谁说。还没
工夫去研究每件事谁说什么。”
第四十六章
温馨的家
在后来的岁月中,不知怎么,这婚礼之夜的月下对话总是顽固地在我心里忽隐
忽现,驱之不散。冠华逝世之后,我就更为经常地想起那个夜晚,也更相信命运。
冠华和我不论在性格上有什么缺陷,或者在世俗的现实政治生涯中有过什么错误,
但我们两人都心地善良,光明磊落。我们又如此真诚地相爱,彼此肝胆相照,祸福
与共,为什么我们的结局会这样悲怆?!这不是命运又是什么呢?!
1974年的早春是个动荡不安的时期。“批林批孔”的矛头直指周总理。接着,
什么电影《中国》事件,江青给外交部信件等等层出不穷的风波把个外交部搅得一
团糟。那本应是我们度蜜月的佳期,我们却天天应付这层出不穷的风云变幻。一天
下来真正是筋疲力竭。冠华1971年上半年曾因肺结核吐血住院,出院后瘦得很厉害,
身体也虚弱。尤其到冬季,每年都要犯咳嗽气管炎的旧病。我和他生活在一起以后
才明白那主要是因为他可以说一年到头,天天晚上要被特急件叫起来一两次。冬天
气温低,从热被窝中起来接文件,批完后再回去接着睡,他虚弱的身体自然是经不
起的。我们结婚之后,夜里都由我替他接文件,他可以在床上阅批,避免了受风寒,
因而这一年他竟没有犯老毛病。有个安定的家对于冠华来说是艰难日子中最大的安
慰。
“乔老爷”的由来
这时,政治形势出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机。在周总理决定住院手术之后,毛
主席断然决定由邓小平同志主持中央和政府的工作。昏昏然的天际出现了希望的光
亮。4 月,主席点名建议小平同志率团参加特别联大会议,并指定冠华协助。
这是一次极其愉快的任务。邓小平同志在短短的一周内会见了许多国家的与会
团长,引起世界的注目。冠华作为小平同志的助手心情极好。那时邓小平同志有早
起早睡的习惯。可是冠华却恰恰是晚睡晚起。有好几次邓小平同志到了七点钟就从
十层长走廊他卧室的一头散步到长廊另一头我们的卧室外,用浓重的四川口音叫道
:“乔老爷,起来吃早饭了!”冠华常大笑说又被堵住了!就在那次开会时,冠华
说他那个“乔老爷”的外号是六十年代时邓小平同志开始叫的,我觉得除了周总理,
冠华最为依赖的领导是小平同志。我相信小平同志对他也了解。所以当1975年底那
场政治灾难来临,小平同志处境困难时,冠华彻底地失去了依靠力量。
记得到1976年初,形势进一步恶化。冠华又去求助小平同志。我和外交部的几
个同志焦急地等他回来。但冠华一回来就神情沮丧,我们急问怎样。他说:“我看
小平同志很疲惫,写字时手稍有些发抖。以前从来没有过。我还怎么能麻烦他,给
他增添困难呢!”据说在后来的灾难中,有人要置冠华于死地,把他关进牢房,是
小平同志阻挡住的。再后来当冠华癌症开刀前,当时外交部的领导要取消他的高干
医疗待遇,又是小平同志和王震同志保护了冠华。
那次特别联大,我担任邓小平同志的英语翻译。出发前,小平同志嘱咐我们说
他的听力不好,翻译时声音要大一点。我平时说话就较为声大,所以我说没有问题,
保证小平同志听得清。但现场翻译时,我还是有意地提高了音量。终于有一天,我
翻到一半时,小平同志回过头来说:“你声音放轻一点,太响了!”当时代表团传
为笑谈。
从特别联大回来,形势完全改观。因为是毛主席亲自点将由小平同志主持政府
工作,所以即使中央内部那些捣乱成性的人也不敢公开反对。外交部终于又出现了
安定的局面。这是一段难得的平静。虽然部内的领导班子的情况极不正常,没有集
体决定的制度,没有部长的决定权,而是大事小事听命于“通天人物”的“传达”,
动辄呵斥教训,但大家相信只要邓小平同志在领导岗位,大的局面不会乱。
第四十七章
风和日丽的一段时光
那一段时间,也就是1974年夏至1975年夏末秋初,也是我和冠华家庭生活比较
平稳安详的一段,也许可以说是十年中惟一的一段!冠华的身体日益健康,体重恢
复正常,脸色红润。他的生活也比较有规律。有一次黄镇同志回华盛顿,冠华和我
去机场送行。我在休息室外与部里其他同志聊了一会,进屋时,黄镇同志叫道:
“饲养员来了!”众人大笑,我不知何意。朱霖同志笑着说:“我们大家都说老乔
现在非常健康,好多年了没有见他像现在这样气色好。老黄说这多亏家里有个好饲
养员,把这头牛喂得这么好。”
冠华无比珍惜我们这来之不易的爱情和我们这个家。每当劳累一天,回到家里,
我帮他换上便服后,他总爱躺在他那张心爱的藤椅里,喝一口他最爱的碧螺春茶,
要我靠在他身旁,轻轻拍着我的手,喃喃地自语着:“Darling ,这多好啊!这是
我们两人的家!”
冠华用他自己的方式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我。记得1974年的6 月初,我参加外
交部下乡收麦。那时每年麦收季节,中央各机关的干部都要下乡帮助公社收麦。凌
晨三时坐大卡车出发,天不亮就下地,要到下午收工。确实是强劳动,一天下来两
条腿要疼好多天。司一级领导干部都带头参加。那一次我回到家天已擦黑,累得抬
腿都困难了。匆匆洗了澡就躺在藤椅里再也动不了了。这时家里保姆送来一碗冰凉
的绿豆汤说:“乔部长晚上有宴会,关照我一定要烧绿豆汤冰起来叫你回来喝。”
绿豆汤冰凉爽口,但流入我心头的却是一股温情的暖流!我一生从没有人这样心疼
过我,父爱、母爱、夫妻之爱都汇入这小小的碗中了。
两个猕猴桃
九点刚过,冠华就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听见他急匆匆的脚步和大声的呼唤:
“回来了?Darling ,你回来了?累坏了吧?!”我想站起来出去迎他,可是腿实
在不听使唤,只好扶着躺椅的把手站起来。此时,冠华已快步直奔书房,一手把我
按回躺椅说:“不要动,不要动,绿豆汤喝了没有?”我说喝了,很好。冠华这时
带着一种孩子般的调皮神情说:“我给你带回来一样新奇东西,你猜猜叫什么?”
我笑他那么兴奋干什么。冠华从他的两个中山装口袋里一手一个变戏法似的拎出两
个浅棕颜色、形状大小似鸭蛋般的东西,放在我手里说:“知道这是什么吗?”我
摸摸软软的似果子,但从未见过。我说不知道。冠华得意地对我说:“这叫KiwiFruit!
我看到什么地方写到过这种水果。今晚新西兰大使宴会,最后上的水果是这个。我
第一次吃到,就带了两个回来给你。”我看他手舞足蹈,得意得像个做了件大好事
的孩子,不禁好笑,我说:“你这堂堂部长,怎么人家大使请客,你捡了两个水果
装在口袋里,这多不像话!”冠华理直气壮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中国的好东
西外国人没见过的更多。我对大使说:”今天夫人去割麦,和农民同劳动。我把这
两个果子带回去慰问她,告诉她这是新西兰的KiwiFruit ,她一定高兴。‘大使马
上吩咐拿一箱子,我说就要这桌上的两个才有意思。也不用包,放在我口袋里才是
我的诚意。大使连声说好。其实这个玩意还是从中国去的。中国人不吃不看,倒让
新西兰人运到中国来!“说着冠华亲手剥开果实,里面是翠绿的瓤,黑芝麻般的籽,
吃起来酸甜,很可口。多年之后,中国市场上才出现这种水果,名为猕猴桃!
第二天,新西兰大使到底还是叫人送了两箱猕猴桃到部里给“乔副部长及夫人”。
冠华叫值班分给党组各位部长和领导以及办公厅值班室的同志。我知道后对冠华说
他有时候情绪一上来,做事欠考虑。为我装这水果回来,人家大使又送两箱,这多
不好,别让人说闲话。冠华满不在乎,他说:“这有什么?谁爱说就叫谁说。还没
工夫去研究每件事谁说什么。”
第四十八章
我为他自豪
乔冠华就是这样一个风流洒脱、豪放不羁的脱俗之人。记得有一次我们顺访法
国,在法国外长于爱丽舍宫举行的极为优雅的晚宴上,有一道菜是鸡腿。大家都温
文尔雅,不出声响地用锃亮的银刀叉一点点地切着鸡腿肉,小口地往嘴里送。冠华
从来不喜欢故作姿态,刻意装扮风雅。他从来都主张自然大方的风格。这一天他吃
到一半突然很自然地对法国外长说:“西方人用刀叉吃大块肉实在不如我们东方人
把肉切小了再烧方便。如果阁下允许,我想像你们平时在家一样用手抓这个鸡腿,
不知阁下认为如何?”法国外长也颇具外交幽默,他说:“阁下的建议实在太好了!
如果您同意,我建议我们大家都下手吧!”一时,那拘谨的晚宴气氛变得十分活跃,
中法双方都啃起了自己盆中的鸡腿。
又有一次联大开会期间,我们出席巴基斯坦驻联大代表的晚宴。在宴会前的交
谈时,冠华与后来任美国国务卿的布热津斯基教授展开了一场热烈的辩论。周围围
了许多听众。每当冠华置身于热烈的讨论中时,他往往会完全不看周围的环境,全
神贯注在他的辩论中。这一次也是如此。正当冠华讲得极为专注时,一个服务员端
着银盘来到他面前。银盘上面是一个很大的高脚玻璃杯,杯中是大半碗鲜红的番茄
酱,杯子的外沿上摆着一圈粉红色的熟虾。银盘中有小纸餐巾和带彩花的竹签。如
果客人喜欢,一般都取一张餐巾纸,一根签子,插上一只熟虾,蘸一下番茄酱,点
头谢过服务员之后优雅地放进口中。此时这位服务员站立在冠华身边,向他伸过银
盘。但冠华却视而不见,既不取虾也不示意不要。服务员见他不置可否不敢移动。
我当时任冠华的翻译,轻轻推了他一下点点那大杯虾,意思问他要不要。冠华似听
非听,似懂未懂,看了一眼服务员的银盘,一边还在说话,同时却看都不看地伸手
把那偌大一个玻璃杯一把抓在手里,拿到胸前,接连不断地吃起虾来了,一下子吃
掉了一小半。周围不少人都抿嘴含笑看着他一边吃虾,一边争论。我有点着急了,
本来就没有人会把那一杯虾全拿在手里,如果冠华把这十多个虾全都吃了,岂不闹
笑话?我赶紧从他手里拿过虾杯,放回银盘,并谢了服务员。冠华却丝毫没觉得手
里嘴里少了什么还是滔滔不绝在讲。
后来周围听众中有个外国代表走过来对我说:“请转告你们的团长先生,我太
喜欢他了!他如此雄辩,如此幽默,又如此有他独特风格!”我在听到这些评论时
自然是十分自豪的。
“乔的大笑”
每年出席联大,美国报纸都跟踪着冠华的身影作各种报道。这些报道与照片由
于冠华不同一般的气质因而也更为丰富多彩。例如那张冠华率代表团第一次就座中
国席位时在回答记者问他有何感想时他仰头大笑的照片就得了世界新闻摄影大奖。
它显示了新中国的气势,自信与自豪。纽约时报曾有一篇专题文章写冠华,题目就
是“乔的大笑”。另一张有趣的照片是冠华游览公园时怀抱一只小孟加拉虎。当他
看到记者拍照时,他大笑着说:“你们记者先生看,老虎有什么可怕?!它像只纸
老虎!”这是一语双关,因为当时在联合国的发言中,我们把美国比喻为“纸老虎”
(PaperTiger)。冠华以其娴熟的外交手段以及他的性格魅力征服了国际社会。我
深信将来有一天当强加在冠华身上的灰尘洗净之后,共和国将在她的历史上为有乔
冠华这样的战士而骄傲!直至今日,每当我在院中望着那悠悠白云时总不免还会浮
想联翩。假如不是那复杂的政治环境,假如没有当时外交部那“得天独厚”的“通
天”处境,也许冠华和我无论在事业上和生活上都会十分美满。可是那毕竟只是一
种幻想,现实是严酷的,答案也只能是叹息!1974年夏到1975年夏这一年也就是我
们惟一比较轻松的一段日子了。在那一段短短的日子里,冠华还能有时得到一些生
活的乐趣。
第四十九章
相濡以沫10年整
还记得1974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我们从人大会堂活动后出来。在车里,我忽发
奇想,提议在这难得的我们两人都有空闲的晚上在外面饭馆吃顿饭。冠华立即响应
说好。于是我们决定就车中三人——冠华、我和司机杨尔纯同志。冠华说去吃涮羊
肉,我们就去了东来顺,老杨停车,我和冠华先上楼。
东来顺的经理见到冠华吃了一惊说没有接到通知有他的宴请。冠华笑着说今天
是个私人朋友。经理问哪个国家的,冠华说坦桑尼亚。我笑出声来了,冠华捏了一
下我的手还在开玩笑说总共三人,随便找个桌子来两三斤羊肉就行了,不必摆冷菜、
热菜。我知道冠华说的坦桑尼亚外宾是老杨,因为他身体壮实,脸色黝黑,大概在
坦桑尼亚使馆工作过。经理为难地说那天晚上所有包房都满了,只有宴会厅。冠华
连声说可以可以,摆个小桌子就行了。于是在可以摆二十桌宴席的大厅里,经理在
前面放了一张小方桌。此时,老杨停好车上楼来。冠华拍拍老杨说:“这就是我的
坦桑尼亚老朋友。”大家都笑了。这顿涮羊肉吃得非常开心。
冠华十分恋家。一周五六次的宴会对他来说只是工作而已。他往往基本不吃什
么,宁愿回家后吃一碗鸡汤面。他爱吃我做的南方菜,只要有时间我就亲自给他做。
他说哪里都没有家里好。原来他孤身一人,保健药品从来不记得吃。我们结婚后,
我从北京医院要来了十几个小小的粉剂针药瓶,把冠华每顿要吃的药———保护心
脏的、血压的加上维生素,都分好放入小瓶,每顿饭后倒一瓶就都有了。即使我不
在家也很方便。有一次,他的一个朋友看他倒出一瓶各种颜色的药片一下子往口里
倒很奇怪,问他吃的是什么药。冠华指指我说:“不知道,含之装的。她给我吃毒
药,我也吞!”
我在此之前的三十多年中从来没有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