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南京的女人-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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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为了故意挑我的毛病；在上一篇文章中我谈到南京男人娶媳妇；相对而言；娶外地人少。文章刚写好；本地的一家晚报就以《万名外来妹嫁给南京郎》为题；登出一条消息：本报讯在南京的外来人口大军中；外来妹通过婚姻关系落户南京的人数日益增多；据统计；1993年至1995年3年里；已有1万名外来妹与南京人喜结连理；比3年前增加了1。4倍；并且还有继续增多的趋势。这条消息似乎是对我的观点一个有力的回击；因为它证明婚姻市场行情不好的南京男人；在择偶时的魅力；正在令人乐观地增加。其实；南京的男人何尝不想娶外地的女子；问题是许多外地的女子；人是到了南京了；已经注定要成为南京的女人；可对嫁给南京男人还是犹豫。到南京来的江南女人和外来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外来妹肯嫁给南京的男人；和一些江南的女子在南京落户以后；仍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南京男人；正好从两个不同的侧面；说明了南京男人的尴尬。不过南京男人根本不用急；俗话说；皇帝是假的；福气是真的；南京的男人有足够的南京女人可以成双配对。而且南京男人最好还是去娶南京女人；南京的女人从来就不比别处的女人逊色。和南京的男人相比；南京的女人更值得很好地说一说。南京的小伙子；在谈起身边的女孩子时；从来不觉得南京的女性如何特别漂亮。这当然也是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是熟视无睹。南京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一方水土盛产美人。在大街上的感觉也是如此；南京女人扑面而来；说南京女人丑不对；说南京女人如何漂亮；也不能算实事求是。其实；无论在什么城市；都能见到漂亮的和不漂亮的女人。可是；我却经常从一些外地人的嘴里；从一些外地作家的文章里；听到或看到他们对南京女性的美色；由衷地大唱赞歌。我想这首先是由于历史的原因。事实是；一些具有历史能量的话语；可以先入为主地左右人们的思想；混淆人们的视听；譬如说“秦淮八艳”；又譬如说“金陵十二钗”；别处也有佳人美女；像西施；像王昭君；像杨贵妃；但是这些历史上的美女佳人；时间上隔得太遥远；都是一两千年前的事迹；空间上也显得孤零零的；东一个；西一个；都是空前绝后；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不像南京这地方；要出美女；不仅是离今天挨得最近的大明朝大清朝；而且就跟搞批发似的；一掰手指就是八个；一张嘴就是十二个。当然有凑数字的嫌疑；可是别的地方的人未必就不想凑；像南京这样凑得出来的；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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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漂亮；永远是一个扯不清的话题。漂亮不应该仅仅是一张脸；是一双勾魂的眼睛；是一只挺俏的鼻子；是一张樱桃小口；是三围的尺寸；是身高；是体重；美要是有了苛刻的标准；也就不成其为美。美永远不是选美大赛上的名次。附带说一句；南京姑娘在选美比赛中的成绩并不坏；本市仅有的一次选美大赛中的第三名；去参加深圳的全国比赛；不当回事地就捧了一个冠军回来。选美不能说明问题；因为美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东西。说美人和说英雄不一样。英雄容易说；英雄通常都有铁板钉钉的事迹；说起英雄；惊天动地泣鬼神；总有什么是英雄的大致标准；总有一番什么样的作为。英雄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是英雄就是英雄；不是英雄就不是英雄。说美人就很难说清楚；美人一笑一颦；一盼一睐；倾城倾国；说是这么说了；其实玄得很；说了也跟没说一样。没人说得清秦淮八艳究竟如何美丽；也没人说得清金陵十二钗怎样绝色。形容一个女子如何漂亮；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俗透了的老套子；无非国色天香；沉鱼落雁。所谓秦淮八艳；不就是明末清初秦淮河边的八位卖笑的风尘女子。多少年来；享有六朝金粉之誉的南京；说到名妓；不计其数；可是人们偏偏只记住了这几位。秦淮八艳有别于历史上的其他美人；也许在于她们不像中国历史上其他的美人那样；专门是为帝王准备的。她们不承担亡国祸水的罪名；在爱情方面；她们享有较别人更多的自由。她们有选择的权利；换句话说；一般的男人可以爱她们；她们也可以爱上一个普通的男人。秦淮八艳和西施相比；和赵飞燕相比；和武则天相比；更多一些平民百姓的人情味。当然；秦淮八艳的真正意义；关键在于她们有不做亡国奴的骨气；在于她们很好的文化素养和不同凡响的政治见识。外在的美可遇；内在的美难求；时穷节乃现；只有到了国破家亡的最后关头；才能看得出一个人的节操。秦淮八艳是一面镜子。桃花扇底看前朝；通过这八位不同凡响的风尘女子；人们看到的是中国文化的颓败；是中国男性知识分子的虚伪和装腔作势。像钱牧斋和侯方域；都是名重一时的大才子；这些才子都是先唱高调；最终却失节投机；走到他们平日所鼓吹的理想的反面去了；爬得太高；跌得就重。倒是秦淮河边的八位小女子；轰轰烈烈地唱了一曲正气歌；活活羞煞男子汉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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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林立果当年为什么要到南京来选妃子。帝王到南京来选美女；历史上就有传统。明嘉靖皇帝选妃；仅南京一地就选了六个美女；其中著名的有方氏和王氏。林立果现代选妃；这件事一度闹得南京人家喻户晓；或许最初并不是林立果的意思；只是手底下的人瞎起劲；但是他最终还是在南京将就着挑选了一位。和历史上的许多美女一样；南京的女人常常无意中便被卷入政治的漩涡；成了政治的牺牲品。林立果随着他的父亲林副主席一起摔死在蒙古以后；南京人狠狠地谈论过一番选妃子的遗事。我曾亲耳听一位参加初选的女子谈起当时的情景；有一个小细节至今不忘；这就是要求被选的人得瘦；既要瘦；又不能有骨头；瘦而无骨；这就是美了。我那时候只是一个刚上中学。尚未发育的男孩子；丝毫也不明白何为瘦而无骨。只记得那位参加初选的女子；伸出自己雪白的胳膊；说要这样那样；究竟应该怎么样；到目前为止；我仍然不大明白。林立果没有当上太子；而且妃虽然是选了；据说连成婚大典都没来得及进行。南京终于少了一位第一夫人；少了一位唱《玉树后庭花》的宠妃张丽华；少了一位伴随李后主写“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小周后。南京的美人注定不适合成为武则天和慈禧那样的女强人；南京的美人能成为秦淮八艳已经很了不得。美人和将军一样；是不应该见到白头的；美人迟暮与将军老矣；说到了便有感伤的意味。美人若活了一大把年纪；人们记住的；往往已不是她们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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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著名的美人；说到了都有些感伤；秦淮八艳；金陵十二钗；共同的特点是都没有好结局。譬如张丽华和小周后吧；这两位不幸的美丽女子；历来都承担着祸水的罪名；仿佛陈后主和李后主所以不长进；所以会在南京当亡国皇帝；过错都在这两位能歌善舞的美人身上。张丽华从胭脂井里被扯了出来；被晋王杨广下令斩首；地点就在今天的朱雀路上的四象桥。美人头落；已够惨的；可小周后的遭遇；却更惨；她随着亡国皇帝李后主被宋军带到了北方；在大宋皇帝的监视下；过着“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苦日子；还要被胜利者宋太宗“强幸”。元朝人曾有诗记载此事：江南剩得李花开；也被帝王强折来；怪底金风冲地起；御园红紫满龙堆。这诗题在一张民间私下里广为流传的春宫画上。《宋人轶事汇编》上赫然写着：“宋人画《熙陵幸小周后图》；太宗戴幞头；面黔色而体肥；周后肢体纤弱；数官人抱持着；周后作蹙额不胜之状。”皇帝强奸妇女；说“强幸”已经是岂有此理；还要画成春宫画让人欣赏；可怜小周后何罪之有；竟然受这份羞辱。按照民间的说法；宋太宗作了如此的孽；临了便报在他后代身上；也就是后来的靖康之耻了。女人代男人受过；为国家捐躯；长久以来；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像南京这种屡经战乱的城池；妇女遭受过的污辱；远远超过别的城市。被称之为祸水的女人；不仅要承担亡国之因；还要接受亡国之果。中国历史上；南京经受的每一次战乱；同时也是南京女人的灾难。远的不说；1937年日本人打进南京城；就是一个最能说明问题的例子。历史材料记载；在1937年的12月；日本兵攻进南京城；在这场恶梦一般的浩劫中；遇难者达35万人；发生2万起左右的强奸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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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有个莫愁湖；莫愁湖因美女莫愁得名。关于这个莫愁的来路；起码有三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河南人；梁武帝有诗为证；“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第二种说法是南京土生土长；《唐书乐志》记载；“石城有女子莫愁；善歌谣石城乐”。第三种说法是洪迈的《容斋随笔》；认为第二种说法中的石城；不是南京；而是竟陵之石城；所谓此竟陵非彼金陵。莫愁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女人；本来并不重要；但是有人十分认真；一本正经地写出了《金陵莫愁考》和《莫愁非妓辩》；不仅力证莫愁是南京女子；而且强调她绝非烟花贱质。仿佛惟金陵才出好女子；好女子又必定贞洁。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顶真；莫愁既然能有多种传说；恰恰说明她是许多女子的化身；并不一定要特指某一个人。莫愁就算是个歌妓；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多少年来；为了这么一个莫愁；真不知打了多少无聊的笔墨官司。湘人王湘绮来南京；逛莫愁湖；为传说中的莫愁写了一副对子：莫轻他北地燕支；看画艇初来；江南儿女无颜色尽消受六朝金粉；只青山依旧；春来桃李又芳菲王湘绮是湖南的大名士。他在南京写了这副对子；本来只是骨头轻；想拍拍莫愁姑娘的马屁；不料却拍到了南京人的疼处。因为此时正是湘军最得意的时候；曾国藩打败太平天国；他的弟弟曾国荃率兵冲进南京城；十分潇洒地杀了一通；不知趁机糟蹋了多少金陵女子。这一来；南京人算是和湖南人结了仇了；敢怒不敢言；于是便在王湘绮的这副对子上大做文章；鸡蛋里挑骨头；不在莫愁姑娘的籍贯上理论；也不在如何消受六朝金粉上讨公道；一定要就“江南儿女无颜色”说说清楚。这种移情的愤怒；弄得王湘绮下不了台；只好将就着改字；将上句的江南几女“无颜色”；改成“生颜色”；至于如何可以“生”；也不管他。下句“只青山依旧”也改了；改成“只青山无恙”；这“无恙”两字；仿佛承认湘军的烧杀掠夺；除了青山没事；其他一概蒙难。难怪黄裳先生戏称这种改动；是“越改越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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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莫愁姑娘的籍贯究竟在何处；无论她是哪朝哪代的人物；反正和历史上的秦淮八艳；和小说上的金陵十二钗一样；都应该算作是南京的女人。我不喜欢将美丽动人的莫愁姑娘；改编成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南京市越剧团上演的《莫愁女》中的莫愁；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难过；而且影响极大；让许多人都误以为真有过这样一段历史。历史上的莫愁实在不应该是那副模样。我一直认为莫愁可以作为南京女性的代表；所以能够代表；就是因为莫愁这两个字。莫愁莫愁；不知忧愁。古代美女取名莫愁；望文生义；便知道一定是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子。历史上的南京女人的确经历过许多不幸；但是不幸本身并不能改变南京女人天真活泼的天性。还是从历史回到现实中来；谈一谈现实中南京的女人。仅仅是美丽是不够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个女人在前边走；其中必有一个；看上去姿色尚可。因为外表的美；通常是比较出来的；况且只要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美。说到南京女人的美；应该还有一些特别的东西；应该有一些和别的城市不一样的素质。譬如说“莫愁”；也就是说不知忧愁这一点；便可以大说特说。南京的女人心坎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历史沧桑感；这种感伤似乎注定是男人们的事情。南京女人常常是大大咧咧的；南京人有一形容叫“木古”；是不是这两个字说不清；反正意思就是什么都不在乎；就是没感觉；放得开。南京的女人；骨子里比南京的男人更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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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最漂亮的女孩子；她们的魅力；有时候也就体现在“木古”这两个字上面。过去常用“清水出芙蓉”来形容女孩子的自然。美似乎是不用刻意打扮的；而刻意修饰动辄走向反面。不能说南京的女人不爱打扮；恰恰相反；南京的女人若打扮；常常以大胆取胜。我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起过；说南京的女人真敢打扮；一个“敢”；把南京女人的神态活脱脱地给说出来了。南京的女人应该是金陵十二钗中的史湘云。敢就是大胆；就是傻大胆。没有什么地方的女人；比南京的女人更敢乱穿衣服的。南京最动人的女人；取胜的法宝也就是敢乱穿；大胆得让别人眼花缭乱；大胆得让人目瞪口呆。有关服饰清规戒律的教科书；对南京的许多女孩子；根本不起作用。她们的引人注目；不是因为穿了高档的名牌；也不是因为奇装异服；有时候仅仅是因为敢乱穿；敢乱搭配。不要小看了一个乱字；在武术中；乱棍可以打死师傅。乱穿衣服是无招胜有招；无章法胜有章法。南京女人没有不敢穿的衣服；对于她们来说；敢字当头；仿佛永远没有什么禁忌；而且越是不适合穿的；越是要穿着试一试。姑娘长得俏；有模有样；有美的本钱；一试就试出绝妙的打扮来。当然也有绝不妙的；美的本钱弱了一些；瘦的人偏要穿深颜色的衣服；肥胖的偏要穿浅色的衣服；在健美裤风行的日子里；常常可以看到极肥极短的腿；像裹粽子似的硬塞在裤腿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南京女人的美与不美；都是因为太大胆；太敢。南京女人衣着的大大咧咧；真可以称之为一绝。许多外地的女人到南京来定居；说起土生土长的南京女人的打扮；常感叹得都不知说什么好。南京女人似乎天生就准备惊世骇俗；天生就喜欢花枝招展；长的裙可以在地上拖；短的裙近乎有伤风化；天热了还穿着皮夹克；天冷了偏把脖子放在外面冻。圾着彩色的塑料拖鞋；堂而皇之地便上了大街。大红大绿全凭自己的兴趣；就是要刻意地打扮；就是要涂脂抹粉；嘴唇涂红了；手指甲涂红了；甚至脚指甲也涂红了；大大咧咧地在街上走；根本不管别人会怎么想。坐在街头的馄饨担旁边；跷起了二郎腿；用调羹慢吞吞地吃着；到“旺鸡蛋”上市的日子；就蹲在热气腾腾的锅边上；纤细的手指在锅里翻来翻去；一口气吃它十个八个。这就是南京的女人。南京女人的可爱之处；就在于这种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对她们来说并不重要。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南京女人有时候却只顾让自己高兴；想怎么就怎么；老娘天下第一。平心而论；随心所欲的做派；屡屡会有一种出奇制胜的特殊效果。随心所欲；常常会达到一种特殊的境界。不像别处的姑娘；条条框框太多；为了表示自己的白领身份；为了表示自己不甘落后；从头到脚穿的都是差不多的行头；说的都是差不多的话。南京女人才不会这么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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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台湾一家酒店的厕所里；曾看见一条忠告男士的小标语；这就是提醒那些准备和女人打交道的男土们注意；女人的心理年龄永远不会超过四十岁。对于南京女人来说；这种提醒还是略显保守。因为说老实话；南京女人的心理年龄；常常不会超过十八岁。往好里说；南京女人永远有一种青春活泼的健康心态；往坏里说；南京女人老是长不大。经常可以在大街上看见南京的女人和男士吵架。这是南京街头的一绝。南京女人不省事；不像南京男人那么怕事；吃了亏；一定要把是非说清楚。南京女人不喜欢掩盖自己的感情。和南京女人在大街上吵架的；那是一些非常“二百五”的男人；因为在南京人的心目中；在大街上咿里哇啦地吵架；已经很不像话；何况又是和女人。南京女人尤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