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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蓝莲花(出书版) 作者:小春-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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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嘴被捂住了,恰那明亮的眼如天空最亮的星星:“小蓝,不会的,即便你成了人身后不漂亮,你也一定会是我——我和哥哥最贴心的亲人。”
  在恰那柔和的声音中,我的头越来越沉。眼前似晃动着那一袭熟悉的红袍,暖暖的笑飘荡在心尖,激起层层涟漪。我伸爪想要触摸那袭红袍,却重重地扑了个空,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耳边传来一声时断时续的幽幽叹息:“还是不要有人身的好……”
  没听清楚后面说的是什么,我已经倒头睡死过去了。
  醒来时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正闭着眼沉睡,高挺的鼻梁,优美的唇形,瘦削的脸颊,长而浓的剑眉,乌黑柔顺的头发,这样一张俊逸完美的脸,我若是人类女子,怕也挡不住诱惑吧。可惜,眉目间总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愁,令人心伤。他一起一伏的呼吸落在我脖子上,有些痒痒,手臂上缠着一把天蓝丝线,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如蓝天般的光亮,煞是漂亮。我伸出爪子想要拉一拉这把蓝色丝线到底是什么东西,却看到一只拍板的人手突然伸出。这丝线被那人手一扒拉我便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喊了一声》“好疼!”
  恰那被惊醒了,迷蒙的眸子先是搞不清状况地转了两转,然后定格在我身上倏地放大,本来就大的眼睛被他瞪得如铜铃般,直愣愣地仿佛见了鬼。我刚想伸出爪子挠他的衣袍,他突然一惊,猛地站起往后退了一大步,却不提防撞上了房梁。那一声音响可不轻,他立刻捂住后脑勺。我的情况更糟。我之前一直被他抱在怀里,哪里想得到他会莫名其妙地退开,将我甩在地上。
  本来这样的摔跤对我根本无碍,我可以一滚身便稳稳落地。可这次却真是见了鬼了,我居然重重跌在地上,连防备的能力都没有。身体吃疼下觉出了异样,为何这地上的青砖这么冰凉?还有,那把长长的蓝色丝线也随之掉在地上,如海藻般闪耀着晶莹的亮泽,自上而下铺撒成放射状。
  我惊诧地伸爪,这次,千真万确,是一只白皙如玉的女子之手抓在了丝线上!拉一拉,疼痛从头上传来。我颤抖着伸爪到位眼前,差点昏倒。我的前爪怎么成了人手?
  “姑娘,你是谁?怎么进来这个房间的?”恰那捂着后脑勺将头扭开,生硬的语气里带着颤音,“还有,你怎么这般不知羞耻,你可知我这驸马府——”
  “恰那,是我!”我吓得六神无主,身上又疼,呜呜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醒过为就成这副怪样子了。”
  听出是我的声音,恰那不再捂住后脑勺,他不敢置信地看了我一会儿,小心探头道:“小蓝?”
  “当然是我。”青砖太凉,我想起身跑到他身边,却发现后爪也变成了人腿的模样。人的手和脚真是不好用,爬起来比我原来的四肢慢多了,那碍事的蓝色丝线还老是掉在我而前挡道。我费力地爬着,却看到他突然躲到了柱子后。我更加绝望,呜咽着以爪——不对,以手挠地,哭得更大声了:“恰那,你不要我了吗?”
  “小蓝,别胡说,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是——”他从柱子后探身,瞥了我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然后他的外袍眼着丢了出来,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你先把衣服穿上。”
  我奇怪地看了看自己,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地上怎么这么冷,原来是我的蓝色皮毛不见了,成了光溜溜的肌肤。我爬到他的袍子前,想一想人是如何穿衣的,用嘴叼着把衣服展开,再趴上去放到爪子——手上。
  扑腾了许久,这麻烦的衣服还没穿到身上。恰那忍不住从柱子后探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扑腾:“小蓝,你——”初晨的一室阳光中,他的脸似红透的番茄,只一小会儿便躲闪着眼睛不肯再看我,小声地嘀咕,“怎么能这么穿衣服呢?你得用手呀。”
  这手跟我的爪子不一样,而且还一下子变大了许多,我怎么知道怎么用?我又急得差点儿哭了:“我……我不会……”
  他无奈地连连摇头,咬着唇角犹豫着说:“那,我来帮你吧。”看了我一眼,又急忙扭开头,“我会把眼睛闭上的,你别介意。”
  我奇怪,干吗要闭眼睛,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了?
  他闭眼摸索着走到我面前蹲下,我还是四肢趴地状,那件袍子别扭地半挂在我陡然变大的身体上。他想摸袍子,却碰上我的脊背。像被烙铁烫到一般,他迅速缩回手,眼不由自主地睁开,又立刻往后跌倒,脑袋砰的一声撞上了桌脚,桌脚承受不住他倒下的身子,咯啦啦移动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惊呼,爬过去查看他后脑。刚凑近,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定格两秒钟,突然伸手推开我。力气虽不大,我还是不提防被推倒,他那件宽大的外袍掀起遮住了我的头。我在衣服里扑腾,用嘴咬不顶用,用爪子扒拉着露出脸,顶着袍子发怒:“恰那,你干吗老是避着我?”
  “你,你难道不知道——”恰那偷瞥了我一下,又迅速扭头,脸上红潮密布,比他醉酒时更甚。他胸膛不停地起伏着,眼睛闪烁着欲言又止,“你呀,骨子里还是那只可爱的小狐狸。”他顿了顿,将头低下,声音轻得差点听不到,“可我现在,却无法只当你是狐狸了。”
  我愣住,再次伸爪,嗯,伸手到面前仔仔细细看。没有皮毛覆盖的手指如根根玉葱,白皙柔软,跟爪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长长的垂在地上的蓝色丝线是头发吧,我撩起看,海藻般光滑亮泽。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变化,吓了一跳,怎么胸上有……有……哎哟,人类女子是不能让男子看到这个的吧?难怪恰那一直不敢看我。
  我赶紧抓下袍子挡在面前,刚刚一通混乱还来不及思考,这才真正意识到——我,我,我真的修成人形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那急促又沉重的声音判断,是墨卡顿。恰那脸色大变,爬起来冲到门口正欲挡门,房门已被重重推开了,恰那一个踉跄,又迅速站稳身体挡在墨卡顿前:“公主,大清早的有何贵干?”
  墨卡顿踮起脚往屋里探:“你刚起床?”
  恰那赶紧点头,张着胳膊打起哈欠:“我还没睡醒,公主有何吩咐,等会儿我醒了再到公主房里聆听教诲。”
  墨卡顿挤满肥肉的脸冷下来,两眼斜吊着瞪恰那:“你这屋里大清早的可热了,乒乒乓乓的桌子板発声,还有女人的哭声。我特地赶来瞧瞧。”
  恰那神情紧张,连声说没有。墨卡顿哪里肯信,指挥手下架住恰那,自已撸着袖子往屋里冲:“哪里藏了个破烂的野女人,让我揪出来看我不打折了她的腿!我就知道迟早要出亊,你这火气正旺的岁数哪熬得住啊!”
  她不顾恰那愤怒的喊声,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连床底柜子都不放过,却没寻到人影。看到地上恰那的袍子下微微颤动,一抖开,我跑了出来,冲到恰部身边呜呜叫唤。恰那看到我,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对墨卡顿沉着脸说道:“公主太小看自己的本亊了。我这屋子被你看得死死,身边都是你的耳目,凉州城里连老婆婆都不敢看我一眼,你还要疑神疑鬼到何时?”
  墨卡顿自知理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钳制住恰那的手才松开,恰那抱起我,将地上的长袍拾起,抬腿往门外走去。墨卡顿大喝:“你去哪儿?”
  “遛狐狸。”恰那头也不回,声音里透着极度的冰冷,“公主,你今天闹够了,也该让我去透透气了。不放心的话,你尽可派人跟来。”
  “恰那20岁这一年,中原局势正发生着巨变。”我两手抱膝,靠在壁炉边的热炕上,沉浸在回忆里慢慢说道,“蒙哥汗经过多年准备,终于在这一年的八月天最热的时节开始攻打南宋。彼时的蒙古铁骑横冲直撞无人能阻,南宋周边的金、西夏、大理、西藏等皆已并入蒙古版图,唯独南宋王朝一直死守,难以攻破。蒙古人觊觎中原已久,早已志在必得。可结果却是蒙哥汗万万没想到的。”
  年轻人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南宋是亡在忽必烈手中的,所以这次蒙哥汗的出师并没有成功,是吗?”
  我点头:“南宋的灭亡还在几年之后。此次蒙哥汗出兵‘他以为孱弱的南宋朝廷并没有在蒙古铁骑下土崩瓦解,得利最大的反而是他最忌惮的忽必烈。”
  “忽必烈借机又重掌兵权了?”见我点头,年轻人紧接着又问,“那他是如何打消蒙哥汗对他的猜忌的?”
  “蒙哥汗兵分三路,他自己亲领西路军由陕西入四川,可此次大军出征进展却极不顺利。四川地区河流纵横山谷险阻,不利于蒙古骑兵的快速推进。加上四川军民的奋力抵抗,蒙哥汗狼狈不堪。在这种不利的情形下,一直在家‘养病’的忽必烈适时地提出请求,希望允许他带兵出征。”
  年轻人猛一拍大腿,兴奋地嚷道:“我知道了!你先前提过,忽必烈曾在云南作过战。云南地形与四川相似,所以忽必烈熟悉山岭作战。而其他蒙古人只知道平原上的骑兵作战,蒙哥汗没得选择,只能再次启用忽必烈,是吗?”
  见他领悟得如此快,我不由得赞赏他思维的敏捷,也被他的兴奋感染,谈兴愈浓:“赋闲在家三年的忽必烈终于又一次冒出了头。而这次机会,忽必烈没有浪费。”
  第十九章 如何做人
  虽有本领有胆量,没有智慧难成就;虽有金银和财物,没有福气难保全。
  —《萨迦格言》
  恰那的手在微微颤抖,脸却越来越红,胸膛传来渐渐加急的呼吸。他闭着眼,羞赧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尴尬,轻轻摸索着帮我系上最后一个衣结,才紧张地吐了口气,睁开眼看着我点头:“应该可以了。”
  从驸马府出来后,为了摆脱他身后跟踪的人,我使了个障眼法,让那些人跟着个幻影走。待幻影消失后,这些人会在凉州街头急得团团转,回去后怕是难逃墨卡顿一顿暴打了。
  摆脱那些人后,恰那花了不少钱为我买衣物佩饰,带着尚是狐狸身体的我策马来到凉州城外的天梯山。这里有座远近闻名的石窟,是五胡十六国中的北凉国主沮渠蒙逊主持建造的。已历近九百年时光,当年辉煌的石窟几经战乱早已撕败不堪,唯有燕雀穿行于结满灰尘的洞顶石梁。恰那选择此处正是因为人迹罕至。
  在一个供奉毗卢舍那佛的洞窟里,我尝试再一次变成人形。失败了几次后慢慢摸出了门道:只要集中神思默想,脑中出现那温润的笑容,我的身体便能渐渐变化,最后成入形。
  恰那闭着眼帮我穿上了人类的衣服。第一次穿衣服,总觉得浑身别扭,我用嘴叼住胸前供荡的长丝带,站在偌大的颓败洞窟里扭来扭去地低头看。恰那为我选的是裙边绣着白梅的水蓝衣服,腰间系一根绣金线的白丝带,连脚上的绣花鞋也是深蓝底配白碎花。这样一身蓝白色搭配得恰到好处,令第一次穿衣的我不由得窃喜。
  这套衣服我一直珍藏了几百年,直至在漫长岁月里完全烂尽。自那以后,我所有的衣服皆是蓝色。
  头发被轻柔地撩起,恰那为我插上一根珐琅蓝的菊花形银簪子。他清俊的脸上红云密布,酒窝里荡漾着腼腆的笑纹:“小蓝,你得学会自己穿衣了,不能老是我帮着你穿。”
  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人类真麻烦,不像我们有皮毛覆盖,得花那么多时间穿衣脱衣,赤身裸体成了最为不雅之事。不过,可以变换不同的衣饰,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这对于女性来说亦有无穷的乐趣。我虽第一天做人,却也跟人类女人一样对自己的外表极其在意,对恰那说道:“我想看看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
  恰那一直凝视着我,瞳仁如纯墨般浓得化不开:“洞窟外有一条小溪,我们可以去那里。”
  两腿直立站久了便觉累得慌,现在要出去,我便蹲下身伸出前爪,不——手。刚接触到地上的小石子儿我便敝牙咧嘴地用手,没有厚趾,这手心磕到石头怎么这么疼?恰那急忙将我拉起,小心査看我的手心,用帕子擦掉小石子,有些心疼地责备:“小蓝,可不能再用四肢爬了,你得学会像人一样用两条腿走路。”
  我看着自己的两条细长的腿,撅嘴埋怨:“人用两条腿走路多累啊,跑得还不如我们狐狸快。”
  “你现在是人的模样,自然得用人的方式生活。”恰那搀着我的手臂,嘴角的笑带起浅浅的酒窝,荡漾出幸福到极致的柔情,“来,我教你。习惯了,你就会更喜欢做人而不是狐狸了。”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明媚的初夏午后,在静谧无人的破败洞窟里,恰那耐心细致地教我走路。我如同幼童,努力地学习用手穿衣吃饭。成为人的初期,是恰那帮我克服了种种不适。他温柔的指点、轻快的欢笑、脸上的红晕、手心里微微的汗湿,七百多年后仍历历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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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面倒映出的那个清新身影,该怎么形容呢?
  是纯净!纯净如蓝天,如白云,如碧泉,如月牙,如最纯美的明珠,如世间最美最自然的事物,焕发出柔和悦目的光彩。一双剪水湥ы纬何薰浮Q鄄髯保罾渡槠囊纾耐性诶短彀自葡拢囱鑫尴薜娜崆槊垡狻
  如镜般的水面上出现了少年的倒影。恰那站在我身后,眼神晶亮地凝视着我,眼里蕴着满溢的欢喜。在跳跃的阳光下,映衬出多么干净湥Т康拿婷妫嚎±市阃Φ纳倌暧胄憷鼍赖纳倥诶短煜拢绺裆;ǘ洌拍慷崛说拿溃
  我蹲下身摸向水中绝美的彩子f破碎的水纹一圈圈荡漾开去。我难以置倍地扭头看恰那,结巴地问:“这……这是我吗?”
  恰那星眸熠熠,笑意翩翩:“就是你啊,美丽的仙女。”
  美则美矣,可我仍失望地低头:“我怎么长成这副怪样子?”
  恰那讶然:“怎么怪呢?”
  “你们不都是黑发黑眸吗?为何独我长了蓝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珠?还有——”我走了几步,指着左脚差点儿哭了,“我的腿……”因为那年被猎户的捕兽夹所伤,我的左腿一直无法正常走路。没想到,变成人身后,这个伤还一直伴着我。
  “小蓝,你的蓝眸蓝发美得惊人,比我们这些黑眸黑发的人漂亮太多。还有,别在意你的腿,那只是微小的瑕疵。”恰那脸上泛着霞光般的潮红,咽了咽口水,喉结在优雅的颈项上下滚动,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我扭过头,对视着一双澄澈的深邃眼眸,眼里似有不羁的春江流淌,流出醉人的波涛。阳光如金鳞遍洒,在他瘦削的脸上染出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莫名地猛跳一下。我隐约觉出他看我的眼神与以往我还是小狐狸时有些不一样,可是,只做了一天人的我,实在笨拙得可以,只觉得被他这么直直地看怪不好意思的。直到多年后,我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
  那时的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心思,吞吞吐吐地终于问出口:“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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