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淡月-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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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自忍耐着心中的气馁与羞愧,那允远哲英俊的脸上全是痛苦之色。然而急切的心情比这一切还要重要,捉住老者的手一紧,连声问道:“我娘他们。。。。。”他的话音在微微颤抖着。
见到对方的恐惧,秦掌柜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抚慰道:“你只放心,老奴已然将老夫人和四小姐安排在一个妥贴的地方。”看着对方入释重负的舒了口气,这才犹豫着继续道:“只是二公子这一向云游在外,发生如此巨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那允远哲颌上眼眸,缓缓低了头去,许久,才沉声开了口:“以二哥的心智,不会有事。可是,那允庄园的其他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秦掌柜于是也长长哀叹一声,悲伤使那张苍老的脸越发的显出老态,含着悲悯的目光抬眼扫了少年一眼,方缓缓道:“北朝这次对那允庄园的袭击极为机密突然,或许是顾及我们的谍报机构,行动的确切步骤与时间,只有北王与手下最心腹的一两个大臣知道。那允世家的暗探在最后一刻得到消息传送与我,可是三公子你音讯全无,一时之间竟联系不上。。。。。”
那允远哲腰身微微一动,心中那种后悔、羞惭的感觉,此刻变得越发浓厚,就在那允世家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正为了一个女子的离去,将自己沉溺于酒色之乡,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思及此处,脸色骤然变了。
秦掌柜知道他心里难受,连忙继续说下去:“焦急之下,我只好组织了一队靠得住的手下,奔赴庄园。无奈北王的鹰卫如影随形,跟从而来,慌乱之中,我们只能从大火中率先救出了老夫人和小姐。。。。至于其他人。。。。”秦掌柜的眼角似乎显出混浊的老泪,声音哽住了:“老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和庄园一起,化为灰烬,却丝毫无能为力。。。。。”
愤怒、羞愧、后悔、悲伤,使得那允远哲的自尊和自信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与折磨。
不禁为之痛苦地低叹一声,嘶哑的声音透露出空前的挫败:“秦叔,侄儿无能。爹爹临终之前,郑重将那允世家百年基业托付与我,甚至为此激得二哥离家出走。可是我,只一味骄横自傲,任性胡为,竟然将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甚至,还葬送了这么多族人的性命。。。。。”
他的眼神中划过凄楚的绝望,截口道:“我是那允世家的千古罪人。。。。”
这番自责,令秦掌柜越听越不忍,连忙截断了对方的话,沉声说道:“那允世家这次的横祸,并非一朝一夕所致。我们家族世代与北朝过从甚密,专司见不得光的暗查任务。所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我们知道的太多,早就引起了皇室的不安。试问哪位君王能容许这么多难堪的把柄掌握在别人手中?即使不得暂时不利用我们,也早晚有难以忍受,辣手铲除的一天! 其实从老爷当家的时候,危机就越来越频繁的接踵而来,幸被勉力一一化解。老爷早就预见了这一点,所以在去世的时候,并没有按照长幼次序,将当家人的位子交给你二哥。实在是他为人太过执拗,不懂回旋。自从三公子坐了当家之位,为了保住那允家族百般周旋,多次化解了事到临头的危机,甚至还看破局势,一直在为将来找寻退路。若不是公子,那允世家只怕早就垮了!这么多年来,别看公子表面上嬉笑怒骂,放浪不羁,其实心里比谁都苦。别人不知道,老奴还会不知道么?”
他的手放在那允远哲僵硬的肩膀上,语声微顿,复又决然道:“然而即使公子再苦心竭力,化解周旋与南北两国之间,人终不能胜天!大厦将倾不会是一朝一夕的裂痕,这次泄密事端不过是个引子,就像这次横祸不过是那允世家走到尽头,合该得到的结果罢了。怨不得人,更怨不得公子,要怨只能怨公子的祖上,带领整个家族走上这条不归路。”他的眼中闪着悲悯宽慰的光:“哲儿,你已经尽力了。”
那允远哲闻言心中振颤,脸上的神色一刹那变了几变!最终剑眉一轩,兀自摇头苦笑道:“秦叔,你这么说,不过是宽慰我罢了。”
秦掌柜脸上的表情却极为郑重认真,双眼如电,凝望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缓缓说来,说的心平气和,清晰已极:“哲儿,所谓盛极必衰,登高必跌惨,那允世家时辰已到,必然没落!你不过是不幸作了见证者而已。实在是不应再难为自己了。”
那允远哲像是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坐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业已面寒如冰。
默然良久,秦掌柜面上的神色转为期许与慈爱,浅淡笑了一下,温声道:“哲儿,放下罢。为了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目光相对,少年人满是悲怆痛苦之色,沉隐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微笑,他伸手抓住了桌上的剑鞘,低声而决绝道:“或许有一日,哲儿会放下,只是,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弄明白一些事!”目光空洞地凝注着远山,语声亦自沉重已极,缓慢的站起身来,向老人笑道:“还要劳烦秦叔帮我查一些线索。”他语声微顿,长叹一声,心中的愤恨突然散去,渐渐涌起一阵无比寂寞的感觉。
秦掌柜只见他悠悠望着远方,心里也强烈感受到他的悲哀,但修辞已尽,此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惟有叹息着默默点了点头。
雪白的孝衣,披盖在身上,然而露在外边的每一寸肌肤,却比白衣更白。
庄重肃穆的宫殿中,四处挂白纱祭帐,蜡烛香炉烟雾缭绕,宁后的梓棺摆放当中,身着袈裟的和尚们高声吟颂着佛经。
容素卿跟从众人久久跪倒在灵堂前,人哭亦哭,人叩亦叩,宛若一尊行尸走肉。骤然,嘴角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今年还真是南国的多事之秋,边境战事未平,圣上至今重病未醒,宁后戏剧性的抢先一步撒手人寰!
冷眼旁观身边悲痛欲绝的众人,每个人如丧考妣,每个人都是戏子呢!然而他们的心,已然乱了罢!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平静期。巨变像是恶魔的影子,随时等待扑人而噬。。。。。
乱了,乱了。。。。。
眼前浮现出宁后棺木中青紫的脸,牙关紧紧地咬着,显出无比的恐惧模样。生前那样端凝慈祥的脸,死后却如此狰狞丑陋,好个人生如戏!
宁后啊宁后,素卿设计害死了你,却不得不为你守灵,你也不得不受着呢。
想到这里, 略一侧首,那双泛如秋水的美目打量着跪在右前方的蓝澈,他褪掉了平日的伪装,神情是那样痛苦悲哀 ,颤抖的瘫软在地上,不断的嚎啕抽泣,有泪哗哗流下。
素卿心中冷冷一笑:他们母子情深虽然是公认的事,只是,蓝澈此刻痛哭的,并不仅仅是他的母亲吧!只怕还有他心目中那岌岌可危的皇位!他是在害怕!他的精神在逐渐萎缩垮塌!
蓦然想起蓝澈给自己带来的屈辱凌虐,一阵报复的快意流过全身!她几乎要含着虚伪的眼泪笑出声来。因强烈感情冲动的刺激,心间骤然一阵剧痛,微微的细汗沁了出来,脸色越来越白。
呼吸略有些困难,急忙张开口急喘了两下。眼见越来越模糊,身形一晃,就向一侧歪去。
然而她并没有跌到,而是被拥进一个散发着淡淡松香的怀抱。眼神渐渐聚焦,容素轩温润的脸上柳眉微颦,含着一丝担忧之色。一手扶住对方,一手从怀中取出青碧色的药瓶。他的声音柔情中隐着埋怨,淡淡响起:“卿儿素有旧疾,为何总不记得带药?”
素卿就着他的手将药丸沁进口中,冷淡的闭上眼睛:“你会关心这些么?而今纷乱之际,还是好好捉摸该怎样浑水摸鱼罢。”
她的冷淡让他心上一痛,茫茫之感肆意泛滥。脸上万年不变的从容和煦竟消于无形。默然片刻,风目转谙,白唇微启道:“你跪的时辰太久,身子吃不消,这便回去休息罢。”
素卿面色稍沉,状似无意的直起身子,漠然望向灵堂:“只怕与理不合。”
容素轩看到她变得越来越疏远和冷漠,没来由的感到有些心慌和烦躁。一言不发牵起她的手,将其从地上拉起,大步走向殿外。
素卿诧异地抬起头,发现素轩面色阴沉,似乎极为不悦。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方勉强挑了挑嘴角:“回头我会向蓝澈交待。如今先送你回去。”
素卿不予置评的转过头看着脚下的汉白玉甬道,脸色恢复冷寂,默默走着自己的路。
素轩重新将她的手握住,两手交叠被衣袖遮盖,暮色下,他的瞳眸像是染上了夕阳的余晖喃喃低唤:“卿儿。。。。”
素卿唇边寒冷的讥诮愈深,柔媚的声音婉婉道来:“轩这次需要利用卿儿做什么?”尾音故作神秘的低下去:“也是预备以我做饵诱杀蓝凌么?”
话音一落,容素轩的脚步也随着一滞。嘴角略扬弧度,愣怔良久,幽如深潭的凤眸中渐渐有了笑影,是素卿熟悉的,恶意残忍的笑。
薄唇轻启,阴柔的低声道:“正因为宁后逼迫你诱杀蓝凌,是以落得猝死的下场么?”他猛然用力,攥疼了素卿的手:“你倒是为了护住蓝凌,不惜一切手段,即使冒着天大的风险,也在所不惜呢。”话中已含怒,但那春水的眸中却隐含柔,紧紧凝望着对方,潜意识中却希望,素卿出言辩解,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样。
然而素卿只是蛾首调转,去追逐夕阳照在琉璃瓦上的斑斑残影。似乎不屑回答。
如同被人朝心口击了一掌,容素轩的胸口竟鬼使神差的腾起怒火,伸臂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浅笑的嘴角吐出冰冷的话语,如同鬼魅一般:“卿儿只安心,只需在一旁亲眼看着便罢。。。。。我不用你做饵,依然弹指间便可诛杀你心心念念的情人!”半眯凤眸,重又扬起笑意,这笑,邪魅至极。
此刻整个皇宫似乎静地鸦雀无声,沉寂的令人窒闷!
素卿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凉透,怒极反笑,凄然的笑容里,又流下了泪。在凄迷的暮色中,她的身形在颤抖,泪眼中已然盛满了恨意。
感觉到她的仇恨随着晚风弥散开来,素轩强迫自己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冷冷回望。然而骗得尽天下人,终骗不过自己的心。
心,在痛。。。。。
眼神交战许久,愤恨渐渐转成绝望,素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刻骨的疲惫与无奈,嘴唇蹑嗫:“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她痴痴呆呆的轻声反复询问着,身子反复摇摆,似乎失去了神志。
素轩抢步上前,猛地将她搂在怀中, 微眯的凤瞳中交织着矛盾的神思,挣扎,绵长的情意纠缠着痛苦,面具般完美的微笑渗进深深的苦色,冷酷隐含,邪佞之态全然不见,一瞬间竟像个迷茫失措的小孩子!
他在她的耳畔喃喃低语着,炽热的气息弗向她的颈子:“因为我是你的尊主,自从宣誓效忠的那一天,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了。。。。”
去留
素轩抢步上前,猛地将她搂在怀中, 微眯的凤瞳中交织着矛盾的神思,挣扎,绵长的情意纠缠着痛苦,面具般完美的微笑渗进深深的苦色,冷酷隐含,邪佞之态全然不见,一瞬间竟像个迷茫失措的小孩子!
他在她的耳畔喃喃低语着,炽热的气息弗向她的颈子:“因为我是你的尊主,自从宣誓效忠的那一天,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了。。。。”
素卿哽咽战栗着,泪痕在他的白衣上擦干,那泪洇进衣料,似乎又洇满他的心房。悠悠哀叹一声,从他的怀抱中离开。伸出手,带着悲悯了然之色,轻轻抚上对方阴白的脸侧:“命和身体都属于你,心却早死了。轩,你始终不懂得爱。。。。”
夕阳的光芒温和的照下来,素轩苍白的面庞被阳光一映,才有了几分粉红的颜色,平日的从容自如被懵懂惶惑替代,不再有虚伪的微笑,阴鹜的运筹帷幄,变得像一个最彷徨,最不安的孩子!
一丝莫名其妙的怜意,使得冷漠的外表出现些微裂痕,心中略略一软, 唇弯划过冷清苦涩的笑,素卿的声音满是无奈的安抚:“你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任意玩弄天下人于股掌之中,却渐渐的失去了,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的感情。你始终以虚情假意惑人,自以为对控制人心游刃有余,却始终不明白真正的爱情。。。。。”
她退后几步,摇头凝注他迷惘的脸,倒吸一口凉气:“你称不上是人,即使最终事成,也不过是白活了一世。”
素轩凤眼中的流光顷刻黯淡如死灰!脑海嗡的一声,爆炸一般,再也不能思考任何事,放纵身体下意识的遵从心底最迫切的念头,快步向她逼近,逼得她连连退后,直到后背抵在那深红高大的宫墙! 紧箍住她的肩膀,吻上这让他困惑挣扎的人。
被他紧紧箍制,素卿不敢高声喊叫,只有下死力将他推开,然而力气无法与对方抗衡,素轩纹丝不动,唇舌瞬间堵住了她的樱唇,唇舌交缠间传出一声矛盾而满足的低吟,紧紧将她压在墙上,不让她有躲避的机会。。。。。
他终于离开她的唇,唇边竟有一抹决绝而惨烈的笑意,看着对方,眼神中复杂交错的情感分不清是爱是恨!
不知道为什么,素卿觉得那笑意比他平日任何邪媚阴毒的笑容更加刺眼惊心。
不忍再看,慌忙侧过头,又惊又悸,压低声音,恨声道:“你疯了!这可是在宫里!”
素轩闻言轻笑一声,凤眼含情,不以为然向四周看了看,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颈子,再开口时,声音略带了几分沙哑,反而更添邪魅:“国已顷,朝不成朝。事到如今,还会有人顾得上在意你我的暧昧么?即使蓝澈亲眼见到方才一幕,只怕也不敢上前质询。”
说完,便将这话随意抛开,复又将她拥进怀中,安抚地亲吻着她的耳垂,在耳边轻语道:“就算我不是人,就算我会下地狱,卿儿也要永远跟着我呢。。。。。”他居然用深情款款的语气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话。。。。。。
怀中的素卿手足俱以冰冷,许久才黯然一叹,秋水回转,忽然伸出手去回抱对方。脸庞埋在怀中,尽量掩饰住声音中的颤抖,柔声道:“无论结果怎样,卿儿早就认命。只是眼下这般纷乱的时局,轩预备如何下手?”
偶有蝉声摇曳,却衬得天地间更是寂静。
素轩忽然将她轻轻推出自己的怀抱,邪佞一笑,只是颦眉若有所思的凝注对方,一双凤眼似乎能洞明其全部心思。
素卿熟悉他的表情,心中暗叫不好,果然,素轩的真实感情瞬间隐遁而去,恢复了往日的气定神闲,伸手玩弄着她垂在胸前的一束青丝,浅笑轻言:“你到底是放不下他。”
哀叹一声,说不出的落寞茫然:“南北之战,实力相当,不过是耗费彼此的军力而已。如今已交战两月有余,蓝凌的部队已然消耗过半了罢。”视线恶意的在素卿脸上转了一圈,故意踌躇:“蓝凌好几次请求都城军力增援,无奈圣上病重,做不得主,均被兵部驳回。即使蓝凌此刻险胜,也只剩损兵折将的残损之师。反观蓝澈,尽管挫折不断,毕竟人在都城,反而占尽先机。。。。。”
看着素卿越来越失色的脸,玩味的嗤笑一声:“卿儿冰雪聪明,我便言尽于此。”手下的温柔不再,猛然一把扯住青丝,将对方带入怀中,阴柔的附耳轻语:“他们兄弟谁会活得久一些?我猜是蓝凌。卿儿猜呢?”
复又睨了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