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殇·后宫-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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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儿见我呆呆地望着镜子出神便柔声问道：“才人，你不喜欢奴婢今天给你梳的发髻吗？”
我缓过神抬手抚了抚梳好的发髻，轻声笑道：“不，你梳得很好。我很喜欢。”
素儿见我笑了便伸手从梳妆匣里拿出一支古玉裹金簪子替我簪好，将余下的散发细细梳整齐了。
她一边梳着一边喃喃说道：“才人，听说白昭仪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你要不要去揽月阁看看她？”
这时妍澈的鸽群正从窗外掠过，我望着窗外眼前浮现出一张精致灵动的小脸。
似乎许久没有见到那个好丫头了，是该去看看她了。
早膳后，素儿陪着我向两宫皇太后请过安后，我便独自一人去了揽月阁。
因为晚上的宴会，宫里显得有些忙乱。内务府的太监宫女们都在忙着准备晚宴要用的东西，身边不时地有端着果盘和酒壶的宫女内监俯身行礼。我一一应着超前走去。宫道已经扫得十分干净了，每道宫门上都换上了新的灯笼和彩条。祭典司的小内监怀里抱着成堆的焰火和爆竹，双手冻得通红。
远处的腊梅开出了淡黄的花骨朵儿，淡淡的梅香若有似无地飘来，我的心情忽然变好了许多。
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想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罢。
笑意刚刚爬上唇角，我便看见隆仁的圣驾朝这边移来。我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又喜又惊，呆呆地站在雪地里。
但隆仁似乎没有看见我，只是对着几个抱着焰火的内监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走远了。他依然穿着那身金黄的绣龙袍子，只是身形消瘦了许多，但人还是十分精神的。我就这样望着他渐渐走远，直到消失了身影方才回过神继续朝揽月阁走去。
到了揽月阁只见几个小内监和宫女正往门上贴门联，妍澈由小红扶着站在院子里笑着指挥着他们。见我来了，妍澈便笑着迎了上来拉着我笑道：“姐姐好久没来揽月阁了，妹妹可想极了。”
我知道她素来不喜欢宫里繁琐的礼仪，便轻轻拍了拍她有些凉的手轻声说道：“妹妹身子好些了吗？今晨才听说皇上下旨准你见客了，这不就赶来看你了。”
妍澈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羞涩地笑了笑：“早上我求了皇上好一会儿，皇上才答应我的呢。”
我望着妍澈有些娇羞的模样，忽然发觉爱原来真的是一件那么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让皇后舍弃一切，也可以让爽朗得如男儿一般的妍澈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妩媚动人的小女子。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如今的我恐怕再也不是那个在祖父的牡丹园里心无旁念地栽种牡丹的姑娘了。
妍澈见我不说话便挽起我的手臂低声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我抬头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皇上这些日子一定将你宠上天了。”
妍澈的脸竟又红了，她松开我的手臂娇嗔道：“姐姐同他们一样取笑我，我不理姐姐了。”
我的心里微微裂开了一道口子。看来隆仁近来一定待妍澈十分的好罢。一阵眩晕，我险些站不稳，妍澈一把扶住我惊呼道：“姐姐怎么了？”
我定了定神道：“不碍事，可能昨夜没睡好。我坐坐就没事了。”
妍澈一脸担忧地问道：“姐姐身上的毒可清好了？要不要我传赵太医过来看看？今日他会在太医院里，早上皇上刚传他过来给我请了脉。”
我心里像钻进了许多小蚂蚁，心脏被啃得生疼。隆仁，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为什么对妍澈这般好却舍不得来语花堂看看我，哪怕是一眼？
我轻轻摇了摇头：“妹妹，我没事的。赵太医说我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好好静养一段日子就没事了。”
这时门口传来了内监的声音：“平妃娘娘到——”
我和妍澈顿住了脚步，立在院中。
除夕（二）
平妃的宫车在揽月阁的门口停了下来，她扶着内监的手缓缓下了宫车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凤尾髻上的金步摇发出细碎清脆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玫瑰香。
平妃衣服上金色的玫瑰在暖黄的阳光里发出耀眼的光芒。我微微眯起眼低下了头；俯身行礼道：“臣妾给平妃娘娘请安。”
平妃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我起身。我缓缓站了起来。
妍澈欠身笑道：“今日平姐姐一定忙着准备晚上的祭典和宴会怎么有空来揽月阁？”
平妃笑着看了我们一眼便伸手扶起妍澈说道：“妹妹，如今你可是咱们皇上的救命恩人，连皇上今日早朝前都特意过来看望妹妹，本宫又怎么敢因为祭典和宴会的事忽略了妹妹呢？”
妍澈轻声应道：“皇上只是昨夜听御药房那个多嘴的小德说我昨夜有些咳嗽不放心，所以早朝前才顺路过来看看我，并非像姐姐想的那样。”
平妃抬眼望了妍澈一眼，微微叹道：“皇上向来就疼爱妹妹，自小就当你如嫣然公主一般看待，本宫是比不得妹妹了。丹儿，你说呢？”
我没有想到平妃会问我，略微一愣轻声答道：“臣妾自小在宫外长大，只是羡慕娘娘、昭仪同皇上之间的深厚情谊。娘娘和昭仪都是皇上心头时时记挂着的人。”
妍澈感激地望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
平妃笑着看着我道：“丹儿妹妹的口才是越来越好了，看来身子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赵太医的医术果然了得啊。”
说罢，平妃便转身朝屋内走去。宫女托起她身后又长又重的裙摆，随着她从我和妍澈身边走过。
妍澈朝我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依旧是天真纯良的模样，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却闪着慧黠的光芒。
不知为什么妍澈总让我觉得特别窝心。每次同她在一起，不管是怎样的场合总是让我充满了安全感。我甚至在她的笑容里忘却了自己此刻是处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危机的皇宫内院里。她的笑容像初融的泉水一般流进我的心里，我渐渐开始觉得春天越来越近了。
平妃进了屋内便吩咐了一些今夜祭奠要准备的东西，没坐一会儿便走了。
平妃走后妍澈拉着我的手笑着说道：“姐姐，自从娴姐姐走后这宫里就属姐姐和我最贴心了。我自小没有母亲，随着父亲在战场上长大的，没有什么朋友。打小就和嫣然、皇上还有娴姐姐最亲。可是嫣然和娴姐姐都走了。现在在我心里就只有皇上和爹爹了。”
妍澈的眼眶微微红了，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她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次鲁阳王逼位自尽后，皇上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我看着皇上每日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真的很难过。姐姐，皇上一直都爱着你，你是皇上心里最重要的人。不管什么时候皇上都记挂着姐姐。皇上说，姐姐是上天安排给他的仙子，最善良美丽的仙子。那么姐姐，妍澈请你多劝劝皇上，不要让皇上再这样折磨自己。”
妍澈的声音在揽月阁带着暖香的空气里微微哽咽。我心里忽然欣赏起这个天真爽朗的丫头。她是真正地爱隆仁，没有夹杂任何的杂念。若是有一天我真的不能再陪伴在隆仁的身边，我想妍澈会是隆仁最好的伴侣。
我伸手拭去妍澈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妹妹，皇上能得到妹妹这样的昭仪真的是皇上的福分。所以妹妹更要养好身子日后好侍奉皇上左右。”
妍澈轻轻点了点头，朝窗外望去。远处是隆仁的玄明殿。隆仁，你在那金色的龙椅上是否感受到两个女子为着你火热跳动的心呢？
除夕（三）
夜。微雪。
崇阳殿内歌舞升平，灯火通明。文武百官携带家眷进宫赴宴。内监们尖细的嗓音一声声穿过一道道的宫门消失在飘着细雪的夜空里。
我穿着暗紫色的绣纹锦袍，披着狐裘披风头上的珠钗随着有些急促的脚步当当作响。素儿举着莲花灯笼，在身旁扶着我。
进了崇阳殿，只见妍澈、平妃、莞太后和如太后分别坐在隆仁的两侧接受着先后到来的文武百官的朝拜。他们锦衣华袍，在这除夕夜辉煌灿烂的灯火里像仙人一般遥不可及。
我在殿下远远地望着他们微笑着的脸，心里竟恍惚觉得自己永远也走不进他们的那个世界。也许我生来就不属于这个宫殿。我仅仅是为了对隆仁的满腔爱意而来到了这里。我日日夜夜在这个从未熟悉过的宫殿里挣扎徘徊，犹豫担忧只是为了可以留在自己深爱的这个男人的身边。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一直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不计较，只要自己守好自己应有的本分，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在他的身旁陪伴着他。但是，我忽然开始发现自己的力量是那样地微不足道。从入宫到此刻，我仿佛从未帮过他什么，我甚至也无法真正地了解他。这样的我真的值得隆仁去爱吗？这样的我真的会是妍澈口中的上天安排给隆仁的仙子吗？
泪水急速地充满眼眶。我抬起头望见妍澈细心地为隆仁斟酒夹菜，心里难过极了。我起身悄悄走出了崇阳殿。
快要放焰火了。这个时候城楼上一定没有什么人吧？这个举家团圆的夜里，还会有人如我一般一人独自登上这寒冷寂静的城楼，望着满地的白雪默默等待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许诺吗？
我扶着城楼的扶梯，一步一步登上丈余高的城楼。城楼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巡夜的侍卫偶尔从身边走过。
刚到城楼顶上，便听到一声脆响，霎时漫天流光溢彩，爆竹声声。黯蓝的天幕此刻被五光十色的焰火映衬得犹如白昼一般。
细小的雪花随风而下，落在我的发上，披风上。我双掌合十，伫立在城楼上默默地祈祷。愿上苍保佑隆仁龙体安康，国家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保佑丹儿可以早日诞下一个属于隆仁和丹儿的孩儿。
雪突然停了，我转身见到了那对令我刻骨铭心的眸子。他举着伞伫立在我的身后为我遮挡这漫天的飞雪。我的泪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皇上，你还记得？”我捂住抖动的双唇，声音哽咽。
隆仁将我轻轻揉进怀里低声叹道：“傻丹儿，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朕都不曾忘记。朕并不是忘了你，只是有许多事朕还没有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原谅自己。”
我的泪水渐渐浸湿了隆仁金黄的龙袍。他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伸手拭去我不断滑落的泪水：“赵太医同我说，你体内冷寒香的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只要再调理一些时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我惊愕地仰起脸望着隆仁轻声问道：“皇上，你全都知道了？”
隆仁双眉微微蹙起：“这个宫殿里没有朕不知道的事。所以你一定要听太医的话，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不要为了龙子伤了自己。你是朕心里的牡丹仙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明白吗？”
隆仁眼底的深情与关怀牵动了我所有的情绪，我终于抑制不住地伏倒在他宽厚温暖的怀里哭了起来。
“皇上，臣妾什么也不懂，从来都帮不上你什么，若连为你诞下龙子的机会都失去了，那么臣妾留在你的身边还有什么意义呢？”
隆仁抬手捂住了我的嘴，轻声喝道：“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朕的心意吗？朕爱的是你，爱的就是你的什么都不懂，你的善良，你的傻。你是否真的明白你的这份善良这份傻在这个宫殿里是何等的珍贵？朕不要你为朕诞下龙子，朕只要你，只要你好好地留在朕的身边，让朕一转身就可以闻到你的气息，看到你的样子，听到你的声音。朕不许你再说今天这样的话了。朕要你记住，你就是你，你是洛紫丹，不是白妍澈，也不是平妃，更不是这个宫里那些每日只知道争宠的妃嫔。你明白吗？”
隆仁放开我轻轻地走到城楼的围栏旁，他望着远处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朕多么想可以像这满天的雪花一样自由，可以随着风飘向任何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见任何一个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可惜朕毕竟不是这雪花，朕是这个泱泱大国的主人，朕的身上维系着万民的福祗。是啊，朕要好好地做个好皇帝，朕必须要牺牲一些东西。这也许就是朕的命运，也是你的命运吧。”
隆仁的背影在漫天的焰火下显得异常地挺拔威严。我走上前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我多么希望上苍可以听到我内心的祷告，我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可以就这样一辈子陪伴在他的身边。
在剧烈的心跳声里，我忽然一阵眩晕。混沌中，耳畔满是隆仁焦急地呼唤声……
上苍，不要让我这么快离开隆仁，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有喜（上）
渐渐恢复了意识，可是眼皮上却仿佛压着沉重的铅块，令我无法睁开双眼。黑暗中，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淡淡的飘进我的胸腔里。那是隆仁寝宫里的龙涎香。
我在乾宁宫吗？我怎么会在乾宁宫？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吃力地撑开了眼皮。是隆仁的龙榻。床上的绣龙锦被正盖在我的身上。四周没有别人，偌大的寝宫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浑身无力，强撑着下了床，正要站起来却一下跌到了地上。
“吱呀——”门外的宫女闻声推门而入，见我倒在地上便将我扶了起来，急声朝门外唤道：“洛才人醒了——”
我坐回床上，低声问道：“我怎么会在乾宁宫，发生什么事了？”
那宫女眼神闪烁，低着头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答道：“才人昏倒了。是皇上抱你回乾宁宫的。刚刚……”
宫女说了一半便止住了声音，不再吭声。我望了她一眼，她便将头沉得更低了。正要开口询问，只见素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她见我坐在床上，便柔声劝道：“才人，刚刚赵太医来过了。皇上让奴婢一定好好让才人听太医的话，把药喝了。”
素儿边说边走到床边将药碗递给了我，然后朝跪在床前的宫女挥了挥手，那宫女便起身退了出去。
我接过素儿递过来的药碗，抬头问道：“皇上呢？”
素儿答道：“皇上说还有奏折没有批好，回玄明殿了。”
“素儿，我究竟怎么了？冷寒香的毒不是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会晕倒？赵太医怎么说？”我看了看碗里浓黑的药汁问道。
素儿没有出声，只是低声劝道：“才人，药快要凉了。”
我只觉得今夜素儿言语有些奇怪便抬头望了她一眼。只见素儿的眼眶微红，仿佛哭过。心里更加纳闷了。
我惊声问道：“素儿，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素儿倏地跪了下来说道：“才人，你……你有喜了。可是……可是赵太医同皇上说才人的脉象细弱，冷寒香的毒又没有完全清除，此时若是留着龙子只怕对才人和龙子都不利。……”
我一下握住素儿的手急声问道：“我真的有喜了吗？真的有喜了吗？”
素儿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我的心里忽然异常兴奋起来。上苍，原来你真的听到了我的祷告。
我站起身，将药碗放在桌上继续问道：“那这个是皇上要赵太医开的安胎药吗？”
素儿跪着转过身望着我犹豫地说道：“才人，……皇上说……”
素儿说了一半便顿住了。我见她满脸泪痕，心里顿时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便将她扶了起来：“素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同我说啊。我这心里都快着火了。”
素儿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才人，你就别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