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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九命猫-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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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胡同口望出去,街道上的路灯昏昏然亮着,它们的功能好像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制造影子。

    而胡同里很黑,越朝前走越黑。

    突然,前面有个人影儿一闪。

    远远看去,那个人的脑袋后好像有一条马尾巴。

    是黄太?

    李庸慢慢停下来,不敢朝前走了。

    那个人也停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僵持了一阵子,李庸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他离那个人越来越近。

    “是李哥吗?”

    一个寒冷的声音在问。

    他听出来,是蒋柒。蒋柒也梳着马尾巴。

    这时候,不管对方是谁,李庸都感到不可信。

    “蒋柒?”

    “是我。”

    “还没睡?”

    “没有。你也没睡?”

    “啊,我去厕所了。”

    “你看,今晚好像要下雪。”

    “是啊,阴了。”

    “刚才,我还看见了远处有闪电。”

    “是车灯吧?”

    “不,是闪电。”

    “不可能。”

    “李哥,你说冬天不会有闪电吗?”

    “当然不会。”

    “那可能是我弄错了。”

    “一定是你弄错了。”

    李庸的话音未落,天上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

    借着这一闪即逝的白光,李庸看清了蒋柒的脸。也许是光的作用,她的脸显得十分苍白。

    李庸瞪大了眼睛。

    “你看,是闪电吧?”

    “蒋柒,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蒋柒似乎低头看了看:“噢,是梳子。”

    “你拿梳子干什么?”李庸蓦地感到了恐惧。

    “我刚从发廊回来。”

    李庸感到自己遇到了危险。

    天寒地冻,天上竟出现了闪电。这是凶险的天象。深更半夜,她却拿着一把梳子……

    他想回家,必须得经过蒋柒。可是,她挡在他的前面。

    他急速地考虑着对策。

    “太冷了,进屋吧。”蒋柒说。

    “进屋吧。”李庸说。

    蒋柒慢慢地登上大门口的台阶……李庸突然说:“你等一下。”

    “什么事?”

    “蒋柒,几天前我遇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她的语气很淡,似乎不太想听。

    她站在她家的门洞里,脸更暗了。李庸看不清她,只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我在粮库值班的时候,半夜听见有人在窗外对我说话。”

    “男的女的?”

    “我没听出来。你猜,这个人说什么?”

    蒋柒没有说话。

    她一动不动,好像在死死地盯着李庸。

    “你怎么了?”李庸问。

    她还是一动不动。

    “你,你到底怎么了!”李庸惊骇了。

    蒋柒把手里的梳子举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好像那梳子千斤重。她的声音一下变得不男不女,十分陌生。她低低地说:“过来,你过来,给我梳梳头……”

    李庸猛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

    蒋柒突然笑起来。

    李庸怔怔地看着她。

    终于,蒋柒收了笑,说:“李哥呀,你太疑神疑鬼了。朱环也是。”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说的话?”

    “真是这一句呀?我不过是随口胡说,想吓吓你。想不到,你长得这么壮实,胆子却这么小。”

    “你刚才的举动太恐怖了。”

    “现在,你还怕我吗?”

    “……有点。”

    “我是蒋柒,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我觉得你不像蒋柒了……”

    “好了,回家睡吧。天亮之后,你见了我,我就是蒋柒了。”

    说完,她一闪身,消失在门洞里。
          



第二部分
恶 毒(2)
             
                第二天一早,黄太就死了。

    这一天是一月二十三日。离朱环煮猫那个日子相隔二十天。

    本来,他输了两天液,烧已经退了,神志也清醒了。可是,他却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这天大清早,黄母醒来后,感到头昏沉沉的。

    她嗅了嗅,闻到房子里有一股怪味,好像是煤气。

    她急忙喊黄太,喊了半天,他都没吱声。

    她一点点爬下地,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到厨房。

    煤气灶上的阀门好像关着。

    她扭了扭煤气罐上的阀门,发现没有关,赶紧关上了,又紧了紧煤气灶上的阀门。

    接着,她挪到黄太的卧室前,发现他的门锁得死死的。

    老太太感到事情不妙,使劲敲门,不见回音。

    她慌了,挪到门口,连呼:“来人啊!”

    李庸出去买早点,正巧路过黄家的院子,第一个听见了喊声,就冲了进去。

    一进门,李庸就闻到房子里有一股煤气味,立即把黄母抱了出来,放在院子里一把乘凉的藤椅上,然后又一次冲进屋里。

    他踹开黄太的门,把脸色铁青的黄太抱出来……

    实际上,这时候黄太已经死了。

    黄太家的煤气管没有任何泄漏。

    那么,他是怎么死的呢?

    肯定是煤气灶上的阀门没有关紧,导致了他煤气中毒。而黄母的房间离厨房远一些,才得以大难不死。

    是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邻居们都隐约感到这件事的背后有一股阴森之气。

    可是,没有人第一个提出疑问。

    在众人的缄默中,黄太死于意外就成了定论。

    事后回想这件事,误就误在当时黄太的母亲去紧了紧煤气阀。

    这个动作把所有人的判断都引到了一个错误的方向,掩盖了一个巨大的杀机。

    黄太的丧事是邻居们帮着办的。

    尽管他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抓住黄太的手死死不放,可是,黄太还是被大家送到了火葬场。

    黄太被草草火化了,费用都是街坊们凑的。

    几天后,黄母就卖了房子,住进了养老院。

    一个新邻居搬了进来。
          



第二部分
回 归(1)
             
                这天晚上,李庸本来应该去值班,可是,他请了假。

    虽然在家庭地位方面,李庸和朱环是女上男下(包括两个人做爱的姿势),但是,朱环毕竟是女人,隔壁刚刚死了人,她无论如何都不敢一个人在家过夜。

    虽然李庸在家,朱环的心里还是有点虚。

    她紧紧靠在老公结实的肩头上,听着窗外的动静。

    李庸也睡不着。

    他的眼前总是出现黄太那束在脑袋后的“马尾巴”。

    这个晚上,他鬼使神差地联想到,那天偷粮食的人可能正是黄太。

    一个大活人,昨天还好好的,昨天李庸还见了他,他在暮色中朝李庸谦卑地笑了笑……今天就变成了一捧灰。

    那长长的头发现在也变成了灰。

    李庸恍恍惚惚看见那条“马尾巴”走进了一条很深邃的胡同。

    他追了进去。

    脚步声很响,“噔噔噔噔……”

    黄太明明听得见身后有人追他,却始终不回头,只是加快脚步朝前走。

    那胡同越朝前越窄,越朝前越黑。

    李庸终于赶上了他。

    “黄太,是你吗?”李庸在他背后喊道。

    黄太突然停下来。

    李庸也猛地停住了脚步。

    黄太慢慢慢慢转过身来。

    他竟然长着一张毛烘烘的猫脸。

    李庸忽然意识到,这就是黄太摘掉面具之后的样子。

    黄太的胡子寥寥几根,朝两腮横生,微微颤动着。他的眼珠是黄色的,像两个带花纹的玻璃球。他的鼻子长得很精致。因为毛太密集,暂时看不见嘴。

    突然,他的下巴张开了,露出血红的舌头和惨白的牙齿。

    接着,他盯着李庸嚎起来。

    那嚎声是弧形的,开始很低,突然拔高,越来越高,高到了极限,高过了极限……令人头皮发炸!最后,陡然滑落下来。

    随着这声嚎叫,黄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庸希望这声嚎叫能引来警察或者保安,可是,他四下看了看,还是没有一个人。

    黄太叫完之后,伸出舌头围着嘴舔了一圈,又伸出毛烘烘的爪子,挠了挠脸,说话了:

    “戒指我已经还给你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李庸打个冷战醒过来。

    朱环已经睡着了。她的头发散在枕头四周,乱七八糟的。

    李庸轻轻翻了个身,回想梦中黄太最后那句话,越琢磨越奇怪。

    他转头朝梳妆台上的那个茶叶盒看了看,心怦然一动。

    他轻轻起了床,走向了那个茶叶盒。

    他真怕那枚戒指突然又出现在茶叶盒里。

    可是,他心中那个恐怖的预感却像钉子一样固执——那戒指回来了,就在那里面。

    他拿起那个本来空着的茶叶盒,“哗啦”响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打开灯,扭开茶叶盒一看,正是那枚戒指,金黄色和老绿色组成一种他极其不喜欢的古怪颜色。

    “朱环!”

    灯光刺眼,朱环醒过来,用双手挡住了眼睛。

    “戒指回来了!”

    “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你自己看!”李庸把戒指举起来。

    朱环一下就坐起来,瞪大了眼:“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这个茶叶盒里啊。”

    朱环光脚跳下地,走过来,一把把戒指夺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愣住了:“咦,这是怎么回事呢?”

    “黄太一死,这戒指就回来了……”

    朱环似乎不愿意再推想这个麻烦的问题,她望着失而复得的戒指,露出了喜色:“不管怎么说,戒指找到了就好!”

    李庸嘀咕了一句:“事情恐怕不这么简单。”
          



第二部分
回 归(2)
             
                上了床之后,朱环的大脑兴奋起来,睡不着了。

    “李庸,你说会不会是哪个邻居和我们开玩笑?”

    “……”

    “要不就是偷的人害怕了……”

    “……”

    “你说话啊。”

    李庸一直闭着眼睛。

    “你睡着了?”

    李庸睁开眼,看着朱环,突然说:“朱环,这戒指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朱环一下就不说话了。

    “我希望你告诉我实话。”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祖母给的。”

    李庸久久看着朱环的眼睛。

    “你傻看什么呀?好了好了,睡觉!”

    朱环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把被子一拉,蒙住了脑袋。

    李庸的身体露在了外面,但是他没有去拉朱环身上的被子。

    朱环的反常神情让他越来越感到这戒指有问题。

    大问题。

    第二天晚上,李庸去打更了。

    清早他回家时,朱环刚刚起床,正在院子里洗脸。

    李庸凑近她的耳朵,神秘兮兮地对她说:“朱环,我整明白了。”

    “你整明白什么了?”

    “偷戒指的人是黄太——”

    “胡说。”

    “你听我慢慢说。”

    朱环擦了擦脸,跟他回到房子里。

    李庸倒了一杯凉开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然后说:“这个戒指到底是谁偷去的?只有一个人了解真相。”

    “谁?”

    “咱家的猫。”

    “它不是人!”

    “它比人还鬼。它被你煮了之后,对黄太怀恨在心。昨天,正是它害死了黄太,又把戒指叼了回来。”

    “它怎么能害死黄太?”

    “它扳开了煤气阀。”

    朱环显然被这个假想镇住了。

    “……前些日子,黄太曾经跑到咱家来,拐弯抹角地打听那只猫的情况,我想,当时他就感觉到了什么。”

    停了停,李庸突然问:“朱环,你记不记得,这只猫来到咱家的时候,咱家卧室里出现过一个洞?”

    “记得呀。”

    “那猫就是从洞里钻出来的。”

    “什么?”

    “我刚才路过黄太家,专门去看了一下,他卧室的床下,也有一个洞!”

    “太人了……”

    朱环一边说一边呆呆坐在床上。

    突然,她盯住李庸,惊恐不安地说:“我煮了它,它为什么不害我?”

    李庸不说话了。

    “它会不会害了黄太再害我?”

    “……你不用怕,只要它一出现,我就杀了它。”

    “你打更的时候,它回来怎么办?”

    “你可以去蒋柒家睡呀。”

    “现在,她和我有芥蒂,我不可能去她家。”

    “邻里之间,什么事过去就烟消云散了。”

    “她还记恨我。”

    “……算了,那你就别去了。”

    李庸忽然想起了黄太死的那天晚上,他在胡同里遇到蒋柒的那一幕。

    他担心,朱环和蒋柒睡一起,到了半夜,那蒋柒突然又不是蒋柒了。
          



第二部分
影 子(1)
             
                朱环在医院里干的都是体力活,拖地,擦窗,洗病房床单……回到家,她的身子骨就像要散架了一样。

    尽管如此,李庸不在家的时候,她还是不敢睡。

    她总觉得有谁要害死自己。

    她总感到房子里隐隐好像有煤气味。

    有几次,她来到厨房查看,煤气阀关得紧紧的。可是,回到床上,那煤气味却又出现了,时浓时淡。

    她不停地抽动着鼻子,慢慢地嗅觉就失灵了。

    这天夜里,天快亮的时候,她才睡着。

    她忽悠一下就跌进了一个清晰的梦里,好像现实和梦就隔着一张薄薄的纸。

    一个清爽的早晨。

    一座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

    她站在大门外,感到这个院子很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是谁家。

    院子里有几个陌生人走动。他们的帽子都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她走上前,站在门楼里朝里看去,陡然想起这是她家的院子!

    里面发生了什么呢?

    她慢慢走进去。

    那几个人一直在忙着什么,没看见她。

    她一直走进房子里,顿时呆如木桩——她看见她自己平平地躺在卧室的地板上,脸色铁青。她的身上穿着大红大绿的寿衣!

    朱环醒过来。

    她迷迷瞪瞪地朝地上看了看,好像有个东西在盯着她。

    她揉揉眼睛,把脑袋朝前探了探……

    她猛地哆嗦了一下。

    她看见了那只阴森的猫。

    它失踪了这么久,朱环还是第一次见到它。

    朱环一骨碌爬起来。

    苦猫没有逃走,它站在地板上,盯着朱环,一声不响。

    这时候,天已经微弱地亮了。

    借着熹微的晨光,朱环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它。

    它的身子就像生着一丛丛蒿草的盐碱地,疤疤瘌瘌,十分恶心。

    最恐怖的是它的脸,一撮撮的毛,一块块的秃斑,很怪异,使人看不准它的表情,不知道它是哭丧着脸,还是隐隐地笑着。

    朱环轻轻叫了一声:“苦猫……”

    它定定地看着朱环。

    朱环立即感到手脚冰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那一刻,她明显地感到这只猫是来索她的命的。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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