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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何处闲春剪烟枝-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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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揶揄她?烟洛磨牙,决定长一次脾气。转头看看钟隐,开始抽气。钟隐闲雅的坐着,略侧了头望着她,静朗如月华的倜傥身姿,笑意朦胧的黑瞳,潋滟着令人赞叹的星光水波,环环如幽蓝湖面漾起的涟漪,这阵势,是个人,就抵抗不了。顿时,才蓄的一丁点儿气被一棒挥去了外太空,脑里转瞬空空。啊啊啊,果然,完美无瑕的男人,仙人一般的存在,光芒万丈颠倒众生…… 
  烟洛任栽,喝了口茶顺顺气,哀叹着摇头:“钟隐,我一直以为叶橪和匡义是人间祸水,其实我错了,你才是啊。拜托拜托,别放电了,我眼都要瞎了。” 
  这么一来,钟隐似乎更愉悦了,也不去计较她提的人名,反而挺有兴味的问:“什么叫作放电?”等听烟洛比比划划大致解释了放电的定义,他好笑的皱了皱俊逸的眉,“亏你琢磨!”优雅的抿了口茶,盯着她看,神情依旧愉悦的不像话。 
  烟洛完全的纳闷了:她也没刻意讲什么笑话啊,难道脸上有什么没洗干净,所以很逗人?摸摸脸,也没什么异物。唉,难得见钟隐这么开心,算了,当她莫名其妙的当了一把搞笑达人吧。转了转灵动的眼珠,索性放心的喝茶吃果品,随钟隐爱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去。 
  午后的光透过竹帘斜洒进来,一丝一线的剔透,经了几丝风,仿佛潺潺的水纹般轻晃一晃,轻轻松松的将雅然的墨香混着暖意摇了一室。 
  告辞的时候,西厢蓦的传来一阵裂锦的琵琶声。湛然如行云流水,高绝似神洞仙音。由徐至急的曲调声声锵然,如颗颗玉珠玛瑙滚落,令人忍不住联想那轮指的纤手,是怎样的技艺高超,怎样的交错勾挑,在四根清弦上自如的勾拨人的心思,化为没有缺陷的一道道声浪乐波。 
  不会有错,是大周后,和她的稀世珍宝——烧槽琵琶。 
  烟洛的脚步慢了一慢,斜斜睨向钟隐,似笑非笑的模样逗得钟隐有点窘。片刻恢复了潇洒,他笑着解释:“每日这个时辰,娥皇都会弹琴。” 
  “钟隐真是好耳福!”烟洛由衷赞叹了一句,随口问道:“王妃为何要每日这个时辰弹奏琵琶呢?” 
  “这个……”钟隐迈步顿了一顿,他的确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转瞬,似乎记起了什么,钟隐虚了虚眼,似自问般的喃喃:“为了……我?” 
  他仿佛曾说过,斜阳将逝,最叫人无奈。唯有轻歌曼舞,浅斟低唱,聊以解忧…… 
  烟洛耳尖听到,方欲取笑一句,眼底收进钟隐若有所思的神色,思忖了一刻,收了顽皮没再追问,规规矩矩行了出去。这是他的家事,她不该多做干涉,以免引人误会。 
  上马车的时候,意外的收到了偷塞过来的一封纸条。最最惊爆的,传纸条的人,竟乃万年死人脸子槐是也。坐在马车里舒服得摇摇晃晃,烟洛好奇打量了一下卷起的纸条,粗粗打开一读,头登时大了,狭长的宣纸上一共四个小字:“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什么意思?七月初七是七夕啊,子槐想干嘛?约她?立刻鼓起嘴摇脑袋,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可能的,为这个荒谬的念头鄙视一下自己…… 
  那么,是暗号?提醒她七月初七会有麻烦,要她快逃?皱眉想了想,不会,如若有危险,不仅柳朝他们会给她消息,钟隐一定也会提醒她防备,怎么会轮到子槐偷偷摸摸的? 
  或者,是迷题?双七等于14,14倒过来也叫事实,4和死同音,所以,事实是七月初七那一天有人会死?金陵城连环杀人事件?忍不住抖了一下,面部抽搐,越想越没边了…… 
  “七月初七”,究竟是何用意?抓耳挠腮呀……一不提防晃动的幅度大了一些,一头撞在马车沿,烟洛捂着脑袋痛苦万状呲牙咧嘴。竹子在马车外提高了声音:“小姐,怎么啦?” 
  “呜……没事!”烟洛死死瞪着那纸条,有气没力问了一句:“七月初七是什么日子?”问完了就后悔,她的确是傻的! 
  “七月初七?是乞巧节啊!”竹子不晓得琢磨起什么,自顾自怪激动的。稍停了一会儿,又兴致勃勃补了一句,拯救了烟洛可怜的停机的大脑:“而且刚巧是瑞王的生辰呢!是人都知道的!” 
  自动屏蔽了后面一句,烟洛两眼噌噌放光,明白了明白了,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原来,是钟隐生日! 
  咦,不对,子槐干嘛刻意提醒她?怕她那日会失礼么?不知在打什么闷葫芦……烟洛捏着纸条,猫儿一般眯起眼睛…… 
  ~~头一次出现;华丽丽滴分割线 
  子夜,暗月,流萤匿影,鸣蝉收声,四周有种压迫的安静。 
  一个鬼魅般快捷的影自敞开的窗掠进了一间屋子。一刻间,唯一的那盏灯也随之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成团的空气浓稠起来,似野兽的牙齿,尖尖的利利的裹着人的呼吸,随时预备择人而啮。 
  那个身影站定了,半晌不动。悠闲的气息使隐藏在暗处的刀锋渐渐失了锐气,有些涩冷。忽然,他灵巧转了转身,对准人藏身的地方,吐出的话懒洋洋的,却有种妖魅的血腥的颜色:“尚,不出来见我么?” 
  沉默,比深冬的冰湖寒林更静的沉默。 
  隔了一会儿,他又扬起声线,似乎耐性很好:“尚,你敢偷袭我,总该想到这一天的,对不对?” 
  仍是静默。 
  “冷煙她……” 
  这句话还未出口,漆黑的屋里却亮了起来,千万道凛冽的寒芒像地狱之神下的死咒,带着万顷风声,骤然袭向那个幽幽立着的矫捷的影。 
  他却并不闪躲,根本不知何时扬起了手,一道暗红色的光便急射了出去。就在一瞬间,切断了所有森森的要命的刀影,“笃”的沉闷一响,是利器插入血肉的可怕响动。 
  袭击的人被迫往后退,零乱的脚步持续到了屋角。那个影子立在原地,突然叹了口气,听不出来是遗憾还是嘲笑:“你为了她,已经不配作个杀手了。” 
  以叶尚的武功,如若不是心神大乱,他不可能在十招之内伤他。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那把“血殇”,还是他们结义之时,他送给他的。他倒好,将那把要命的匕首,分毫不差的往他的心脏送。 
  “尚,你想怎么死呢?我成全你。” 
  角落里有“嘀嗒嘀嗒”的声音传过来,空的房间里回荡着疯狂的杀气。有个尖锐的充满怒气的声音扬了起来,一字一句带着彻骨的恨意:“你为什么死不了?” 
  和他对话的伙伴却好整以暇,冷冷的接口:“或者我已死了,从地狱回来找你的。在你死前我想搞明白,你为何要杀我。” 
  “我若不说呢?”他抗拒着。 
  “我会让你说的。”慢慢的清晰的,语气中的笃定与威胁让人寒毛直竖。 
  “你……”那个凶狠的声音大概气得懵了,忽然纵声大笑起来:“好,好,好!叶橪,我怎么也比不过你。不过,你不要以为我后悔害怕了。我恨你,一直恨你,从没变过。自小大家都是孤儿被组织吸收,只有你得到大人的青睐,收你为义子,吃穿待遇与众不同。你明明不曾花心思,武功头脑却高出大家一截,最终连重要的“涅轮”也归了你一人领导。从小到大,你占尽了风头,我都不在乎,我恨的是别人千辛万苦都追求不到的一切,你如此轻易到手,却扔垃圾一般毫不珍惜。杀人你当作游戏,权位你当作解闷,冷煙,冷煙她自小唯一钟情的就是你,你却一点也不在意。你不配的,不配,这一切你根本不配拥有,知道么?我若有机会,定然还会再杀你,杀一千次一万次,等着看你冷的血液漫过我的脚……” 
  激烈的言语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大咳,咳嗽中带着呕血的腻声,鬼嚎般刺耳。 
  叶橪始终没动,呼吸轻浅,黑衣几乎全然融入了深至无极墨色中。他沉默了一刻,忽然笑了一声,无比的讥诮:“尚,我给你一点福利!” 
  挥了挥手,有什么飞出了窗,划出一道尖锐的哨音。窗户那头登时轻轻一颤,似有只致命的黑猫攀跳了进来,空气里开始吞吐着霏艳的玫瑰香味。另一个人影,倒无声无息,斜飞了出去。 
  咳血的人立刻止了声,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恍惚看到那个窈窕的影正无声无息的接近。睁大眼,恳切的认真地辨认:“冷煙……”叹息的情人般的呢喃,似乎还带着笑意。 
  那身影停在三米开外,听到他的呼唤;顿了一顿,猝然化作一道七彩的光,直直没入一片死寂的灰暗。静寂了片刻,“锵”的一声,彩虹光芒重现,连带着一个重重落地的巨响,虹光烟火一般,转瞬即逝…… 
  “尚,危害他的人,都要死,你也不例外!”那声音很甜,娇媚柔软似灵蛇一般,话却冷淡,仿佛剧毒的牙齿。 
  她一击及中要害,竟也不再作停留,转身便要离去。身后的那人急促的喘息着,吐出一句:“冷煙,你是否曾对我……” 
  “没有!”她截断了他,很甜美,很无情。 
  她的翻纵在微暗的月色下似漂浮的花,来到了树下少年的身后,柔软的身子丝藤般的缠绕而上,抱住他的腰,吻上他的唇……好一会子,那个被缠的人动也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对于缠人的人,便成为了一种羞辱。窈窕的影子“唰”的滑下,不知是陈述还是指控:“你还是老样子!叶尚到死仍恨你入骨,你倒指责都懒得指责,解释都不屑解释……” 
  “是么?”那少年找了块石头坐了,无所谓的拍拍衣襟:“解释有用?何况,他也没说错什么。” 
  回到这里,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血腥味道,熟悉的;一团黑暗。他半仰起头,微微眯眼看向暗淡的月弧,惑人的轮廓有丝不耐。 
  他是真的,真的有些厌烦了……   
  七夕   
  都说金陵的炎夏难熬。时间一晃,夏日,似乎就这么热着热着熬了过去。渐凉的秋夜,柳是深色的烟,竹是挺秀的魄。 
  七夕那日,瑞王府门口端的车如流水马如龙,繁华络绎,花月春风。王妃亲自在前庭招待着,冷傲的秀面瞥向后面,便隐隐透出几分温柔。 
  午后,从嘉打开皇叔送来的卷轴,愣了一愣,随即面含笑意珍惜地往下欣赏。自右而左,是一排排小楷,圆转凝重,易翻为曲,用笔内厌,书写的是《道》、《德》之经,正是自己搜寻多年王羲之的真迹——《黄庭经》。皇叔虽为常年为国征战,却饱读诗书,自有一股潇洒的文士之风,与自己素来非常谈得来。而且他一心为国,有他坐镇边境,虽然仍有内忧外患,南唐的局面总算尚能支持,不至于一败涂地。捏紧了古老的发黄的卷轴,一面暗暗拢了眉,那卷东西,在自己手中也不止一日了。也许真是时候,交给皇叔了。 
  思绪一时被通传打断,南昌王,他的大哥似乎到了。“说曹操曹操到”,从嘉放下手中字轴迎出去,娥皇依礼走个过场,便匆匆退开了,去旁厅招呼另外一些内臣的家眷们。李弘翼似乎心情极好,见了他竟哈哈笑着,“大哥今日来迟,从嘉恕罪了!” 
  “皇兄这是哪里话?皇兄为长兄,屈尊来此从嘉感戴,怎敢有怪责之意?”钟隐淡淡的敷衍着。 
  李弘翼睨着弟弟,忍不住就咬牙。一袭浅银滚青菊纹的长袍,黑发上的流云银冠濯濯清贵,就是他天生重瞳,遍身慧智风流的模样,才令世间盛传着他乃黄帝转世的谣言,更令父皇对他亲睐有加。压了压不快,一挥手,仇凡便递上一卷精致的云纹的卷轴,南昌王原本尚算出色的五官笼上了一层阴险之气,偏偏还笑着:“为兄晓得六弟艳爱工笔美人,这是特为六弟自远地费力寻来的,六弟不妨拆看看看,合不合心意?” 
  钟隐迟疑了一刻,不出声打开了那卷画轴。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颜色素丽的工笔仕女图。不可否认,画中的女子的确和人心意:婀娜的身姿毫不做作,轻纱堆雪,乌丝如云,眸若明珠,唇似娇樱,悬抬的纤柔指尖生动的扣在一架古琴上。映着如烟的草色,红亭夕阳之间,隔着画儿,都能令人感受到那呼之欲出的一阵婉转的琴音。举目,右上方提着两行娟细的小楷: 
  “洛水魂清妒百花, 
  兰谷香幽独韶华”。 
  洛兰,洛兰,竟是她的画像…… 
  钟隐情不自禁的皱眉,垂首,似在细细观赏那幅图,眸色深暗流转数次,心中其实已转了百次。他身边的大哥也不着急,似只等待耗子的猫,慢慢的,眼中难掩一丝溢出的得意。 
  再抬头的时候,钟隐清澈的眼中没有半点惊慌,他缓缓卷起了卷轴,轻声道:“皇兄请随我来!”引着洋洋得意的大哥进了西面的书房;钟隐方舒展了眉;冷静的气韵一刻间令李弘翼极度的不痛快:“的确是好画,从嘉拜领了。皇兄既已知晓,却意欲何为?” 
  李弘翼愣了一愣,微虚起眼:“很简单,帮我!” 
  “帮你?”钟隐的目光流过大哥,淡而笃定:“如果是为了那件事,恕从嘉不敢听命。” 
  李弘翼脑上的青筋一现:“你一点也不在乎?” 
  钟隐摇头:“并非如此!皇兄的威胁,从嘉的确在意。不过,不知道皇兄是否记得一句俗话:天下,唯有德者居之!” 
  你无治国之才,亦无爱民之心,唯有暴虐的手段与无限的野心,为了将皇叔拉下太子之位,做了一堆不利于南唐的事,却又干得不够干净利落。皇兄,你连位枭雄都算不上,休提天子,太子之位,我都不能助你取得…… 
  李弘翼没料到六弟竟然一口回绝了他,硬是被顶的气噎,梗了又梗不便立时发作,竖着眉,满腔的怒意化为一句冷笑,一甩手扭头便走:“好,这么美的女子,让为兄交给父皇,瞧瞧他有何意见。” 
  木门空旷,彪悍的身影一阵狂风似的穿越而过,尤显得暴躁。钟隐捏着桌沿,目送着大哥的离去,直到修长的指微微发白,终于,狠狠的蹙了眉,扬声道:“皇兄,留步……” 
  李弘翼大喜,“忽”的转过了身子…… 
  烟洛此时正坐在竹苑里看屋檐后的夕阳,难得闲适的午后,嘴角不由得往上微翘。她差人送了贺礼去钟隐的府上,礼是绝对不轻的,人却没有到——今日瑞王府可想而知的门庭若市,她却是最不方便出面的一个,何必多作招摇? 
  说起来,今日里闲芳轩的丫头们都无心干活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没事老往外跑。烟洛本着没有效率就不要浪费生命的宗旨,干脆早早的收了店,还给每人发了个小小锦袋作为夜游的零花钱,丫头们自然一个个乐开了花。 
  用了晚膳,烟洛正欲到前面去找秋萍,却有人敲门。意外的,那人捎来了一个包裹,没有标明地址。烟洛认出了赵大哥的笔迹,命竹子休要声张,回屋关门看信。话并不多,整张纸只有一句“匡义已平安抵京,勿念!”,完毕! 
  接下来仅余一首她熟悉的诗,孤单单的缀在白色纸张的中央: 
  烟霄微月澹长空, 
  银汉秋期万古同。 
  几许欢情与离恨, 
  年年并在此宵中。 
  白居易的《七夕》,竟然是白居易的《七夕》!烟洛呆了一呆,不死心的再翻了翻,真的没有别的字句了。继而匆匆拆开深蓝色的小包裹,里面滚出一个细巧的红木盒子,打开来,就被一片通体血红盈然的枫叶耀花了眼。昂贵的血玉,流畅的叶脉,五瓣的叶身,火红的火红的颜色…… 
  那一年的秋天很美,仿佛悠远的时空中闪光的流星,划过,碎了……无数艳丽的红枫,锦绣的山,成蝶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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