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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御苍生-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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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煜风带小厮拎着食盒进来,凤君早已坐在饭桌后面巴巴望了屋门半晌。头发只是松散拢在脑后,赤脚埋在地上铺得厚毯子里,一件天青色织锦掐边的棉袍随意用条宽带系了,捧着茶杯的姿势让煜风无端想起抱着松子的松鼠。
“怎么头发也不束?大冬天的赤脚会着凉的!”
“不会束,等你。”凤君璨然一笑,看小厮布好了菜退出去,抓过筷子,“我先吃了再说。”
自然而然地提过靴子叫她套上,取了梳子绕到身后给她束发。看着凤君狼吞虎咽,煜风忍不住抿嘴轻笑,柔亮黑发握在手里的感觉像上好的丝绢。三日不见,已经想她了,便是坐在眼前,也忍不住的想。
“束好了?”摇摇头感觉松紧合适的发辫,反手把身后的爱人拉进怀里,眼里微微带了狡猾,“你为我束发,我喂你吃饭答谢可好?”
算计好了,风儿定然羞涩推拒,然后就强喂,趁机索几个香吻。
“好。”
“呃!好?”算计的完全不对!
“我要吃那个豆腐皮的包子,啊~”菱口微张,眼神示意,说了要喂怎么还不动手?
“咦?哦。”反应有些迟钝地挟了包子喂出去,“怎么转了性儿了?”
“想你了。”知道她喜欢听,自己也想说,可是这么羞人的话出了口脸蛋儿还是烫的要命,索性埋了头装死。
紧贴的胸腔微微的颤动,凤君侧头蹭他光洁的额头,低低的笑,“我也想你。抬头吧,吃了饭不是还有事儿呢嘛?怎么这会儿倒不着急了?”
“反正都晚了,”煜风低声咕哝着斯斯文文嚼包子,觉得头顶上的女声还再笑,瞪了杏眼底气不足地威胁,“你说了帮我的,不许赖……唔~”
“吃你的罢,”包子堵不住嘴换蒸饺,“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刚坐到正厅看了两本帐册,逸雪踏着树枝从外面飞身进来。
蓝逸雪前日到各地收账兼采购年货,前天才回来,凤君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她。这边姐姐喊出口,她只是拱拱手算是回礼,急急忙忙吆喝大家回去换衣服,又安排丫头仆役洒扫。竟是有圣旨到了。
大开中门,红毡扑地,净水泼街,焚香敬天。丫头小厮跪了一地,凤君领着几个女人站在前列,男眷低眉敛首跟在身后。好在一条街只月府一家,两边派人拦了,近处也少了看热闹的人,并不如何吵闹。
直到巳时正,长街一端才缓缓来了一顶小轿,后面跟着长长一队军役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小轿到了近前,轿门一压下来个年轻女人,一身墨绿色正四品官袍,长眉细眼、薄唇紧抿,双手捧着一卷银线绣边的白绢。
凤君只模糊记得是跟在睿瑶前面传旨的,正不知如何招呼。那女人先自笑了,朗声问:“月小姐?”
“草民在。”
“好,月凤君听旨,”女人也不客套,一展手中卷册,提气凝声,高声念道:“天宁隆瑞十九年腊月廿四,圣命曰:神医嫡传弟子月凤君,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救上命于危。封六品殿上行走,同领太医院院首之职。赏:白银千两,黄金百两,云锦百匹,丝绸百匹,雪缎百匹,玉如意一对,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铜鼎各一座。钦此,谢恩。”
“臣,月凤君,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凤君叩首,双手接过圣旨放在香案上,再行大礼。身后的人跟着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那女人脸上笑意立刻放大了一圈,扶起凤君笑道:“我叫伊彤,是太女殿下的亲随士卫,往后同朝为官,还望妹妹多指教。”说着就要告辞。
她职位比凤君高,太过谦逊未免做作。这一番话说的亲疏刚好,让凤君起了好感,就势挽了她的手笑道:“伊大人言重了,说指教的是我才对。若姐姐不忙,不妨过门一叙。”
伊彤却婉拒了凤君入内品茶的邀请,只朗声笑道:“太女殿下特别交待月行走是世外之人,虽为庙堂人,身心皆无拘束。伊某这身官衣不适合进去,我且去回了差,改日自来拜访。”
“如此,凤君便不强求。改日再叙。”凤君也不多言,自带了人收拾回府不表。

除夕
接下来几天并没有什么大事情。凤君每日不过晨起帮煜风安排些府里事物,晌午跟着逸雪、离云听各地来的掌柜们汇报账目和商号情况,下午再进宫一趟给皇帝诊脉根据情况改换药方。
本来新官上任,又是个很得太女宠的,虽然只有六品,也少不了贺客和同僚之间的走动应酬。
好在睿瑶知道凤君最讨厌这些没有意义的客套虚礼,那日代发圣旨的时候就在殿上发下话去。说是月院首虽然一朝(zhao)在朝为官,总算起来还是半个方外之人,上朝随意,众位大人无事也不要去扰了她的清静。
本来圣旨下来不过一个下午,有心的就能把她自进京以来所做大小事情,起码是明面上的全部查清楚。
不过一介商人,即便气度出尘些,也远称不上方外。
可是明知太女是托词,也没人敢无事登门。毕竟据二人在藏珍阁的对话可知太女和月凤君脾气是极相投的(宠夫君宠的没边?),至于到了琅缳苑又说了些什么众人不得而之,连当日一起去的那个文士敛秋也失了踪影。
正是这“不得而之”阻了各色人等的脚步,不论是想巴结的、试探的、打压的、好奇的,一概拦在门外。只有秦知理过来讨教医术,略坐了半个下午。月府最终只收了不少贴子和许多寻常新年礼物而已。
凤君乐得各人劳心费神猜想,自己独个儿逍遥便好。
转眼这天就是除夕。天边刚出现鱼肚白,府里人人起身沐浴洗漱,忙了整个上午派发完全府人的新衣年礼,结清账目,算是一年的事情全部结束。凤君也只等下午进宫一趟便可安然过个好年。
临近午时飘起小雪,午饭后渐渐又起了北风,雪越发大起来。到了平日出门的未时正,已经是鹅毛大雪。
凤君琢磨反正心语传讯也可跟清羽交流,又不愿劳累车妇,索性骑了骜雪单人独骑进宫。
墨色的阴云自天边远远压过来,风紧时寒气凛冽。满街店铺九成已经打烊关门,少数还在盘货存柜,门两侧都贴了大红的春联,偶有车马路过,不见一个行人。骜雪奔得兴起,几乎蹄不占地地瞬间掠过长街。
到皇宫不过花了一刻多些的时间,凤君在宫门前下马,拿了太女的令牌直入予金宫。
待宫侍长长的通报过后才缓步进内殿,和往常一样,凤后和睿瑶都在。凤君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撩起袍子行礼,“臣月凤君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凤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是半低头,眼角似乎看见坐在一旁的睿瑶嘴角恶心人的甜腻笑容,叫人不得不腹诽,叫你千岁千岁千千岁!千岁老妖婆!
皇帝已经醒来几日,只是精力耗损过甚,体弱内虚,一直在卧床静养。这时正半靠在床上翻看一叠奏折,见她来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只兀自愣神。直到睿瑶轻轻咳了一声才回过神,略微抬了抬手道:“爱卿平身。”
凤君忽略她审视的目光,神态自若地站起来走进前去,接过宫侍递来的药箱,温声问:“陛下今日感觉怎么样?”
“比昨日胃口好些,精神也不错,仍旧有些头晕,其余没什么。”皇帝伸出手来让她把脉,仍旧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睿瑶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暗自思量,母皇可是感觉到什么了?
否则,这种目光,如此长久的注意,无论是对一个任六品闲职的行走,还是对医术高超的太医院首,都有些过分浪费心力了。
“如何?”算是代母皇问吧,诊脉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
“余毒基本清干净,可以算是大好了。仍需要静心调养。”凤君转身就着宫侍托着的矮桌写方子,再换一张纸写医嘱,“饮食仍旧要清淡,可以略进些肉食。我写几份药膳食谱,让御膳房的老师傅亲自去请教秦太医做法火候。菜色难免有些单调,虽是年节,也请皇上委屈些吧。另外,也是最重要的,忌酒。便是分毫也不可沾。”
女皇径自将拉起的袖子放下,仍旧一言不发,只望着凤君的双眸愣神。
“陛下?”
女皇不答,凤后坐在一旁的镂金八宝软榻上端着茶碗不知想什么。
睿瑶看他二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接过话道:“月院首放心,今年的年庆多数都由我代替出面,忌酒无妨。”
“如此便好,今日的药方用三副,初四我再来复诊。”凤君抬眼,唇角微勾,再次伏身行礼,“皇上万安,微臣告退。”
东方潇然沉默地看着凤君退到殿门口反身出去,虽然礼数周全,却没有半点卑微之态。想想方才开医嘱的口气,又哪有一分臣子模样。倒好像,好像、对付个寻常病人一般。
自己却没有往常看见臣子失礼时的厌恶,是因为那双熟悉的眸子么?熟悉的……熟悉的……又何止眸子而已!那举手投足间的出尘气质,眉眼间不经意流露的清隽神色……为什么,会如此熟悉?
“睿瑶,你从哪里找来这个神医?”
睿瑶端坐看她出神半晌,晓得早晚要有一问,便不慌不忙按想好的回道:“说来也是个偶然。那日儿臣带沧澜、之行二人去藏珍阁选新年饰物。巧遇月凤君,言语投契,便换了个地方品酒聊天,谁知那闻名天下的琅缳苑的主子竟是她。儿臣有心结交,席间略略打听她来历,知道她师承神医。后来太医院的众人对母皇的伤势束手无策,儿臣迫不得已前去请教,查了底细,才将她带了来给母皇治疗。”
“琅缳苑的主子……”皇帝按了按太阳穴,天下士子心所向往的琅缳苑!
“是,母皇还想要更详细的资料的话,儿臣派人取来。”
“罢了,今天我也乏了,你也下去歇着吧。晚上还有御宴,不可出了差错。”
“是,儿臣告退。”

“骜雪,回家喽。”从侍卫手里接过缰绳,凤君拍拍骜雪得颈部,利落地翻身上马。骜雪一声长嘶扬蹄飞奔,身后带起长长的一溜雪沫寒雾。
跑到中央大街一半向西转,凤君叮嘱骜雪,“你自己先回府,让无暇告诉正君我送东西去了,不需担心。切不可四处乱跑,小心让人套了去。”
下一个路口,凤君在骜雪背上一按借力腾身而起,轻飘飘落在道旁院内的大树上。西北方向,没错。凤君捞起袍角掖在腰里,踏着雪厚的地方往月魄阁过去,同时以披风灌力扫平自己踏过的浅浅足迹。
无声无息地放倒两个冻的半僵的守卫,凤君潜进玄乐住的小楼。想是有人定时清扫,楼前的台阶上只有薄薄一层雪絮。
“谁?”窝在榻上读书的玄乐猛然翻身而起,小臂微抖,几只梅花镖滑下来扣在手中。绷紧的劲力却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泻了去,努力控制嗓音平稳,冷声道:“月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能劳本宫大驾,确实是重要的事。”凤君施施然撩开珠帘,跺跺脚上的雪,伸手探入自己衣襟,“啧啧,真冷!”
玄乐条件反射地绷身准备迎敌,却见那跟在自己屋子里一样闲适的女人自怀里掏出个半掌大小的净玉瓶子抛过来,接住,入手微暖,犹自带着她的体温。
“上次给你解毒未净就分开了,风儿一直惦记着。这回是制好的丹药,巴巴的让我赶年前送来,算是、新年礼物罢。”凤君一笑,语气温和随意,仿佛跟老朋友聊天,“每日一颗,行功助药化开。虽然你中毒日久,需的时间长些,十日足矣。我走了,你自珍重。”
玄乐紧紧攥住那个瓶子,直到那女人走到近门口才低声仿若自语般道:“毒换了……”
“咦?”话音刚落,凤君转身错步,两个呼吸间就欺到近前扣住他的脉凝神一探,随即笑道:“无妨无妨,此药照旧用。得空会给你送新的来。”说罢转身就走。
玄乐独自半跪在榻上良久,全身才突然失了力一般软倒下去,只自紧紧握着那瓶子。
风雪愈大,天色渐晚,稀稀落落的爆竹声渐渐密集起来,又是一年将近时。

新年
除夕月府合府闹了一个晚上,算是过个好年。这几日也是天天白日无事喝茶下棋,偶尔画个画,间或比比武,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初五过了开市,年算是过去了小半个。晚饭过了不过半个多时辰,凤君在自己屋子里就听见远远的笑闹越来越近,干脆收了棋子把东西都摆好去套外衣。
煜风递过披风来给细细的系好,给凤君拉着也裹个严实,“你也跟着一起去玩儿吧,年纪其实差不了多少,自家人都也不必摆什么样子。”
“宫、呃,主子,出来放烟花。”一群半大的丫头抱着成捆得焰花爆竹过来,个个兴高采烈,见她二人掀帘子出来七嘴八舌的叫嚷。
“今晚还是您开始放第一枚好不好?”
“昨天招回风步很漂亮哦,可不可以再做给大家看?”
“干脆教我们算啦,你看昨天主子做的时候那群男孩子都两眼冒桃花。不若我们学了去也好引男人喜欢,还可讨个好夫君。”
“切、满脑子都是男人,真丢净雪女儿的脸!”
“这怎么是丢净雪女儿的脸呢?主子都说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学着凤君的样子勾唇浅笑,星目闪闪,“夫君娶来就是要疼的,巾帼女子合该如此。”话学完神色一遍,俏皮地吐吐舌头,“所以,想男人算什么丢脸的事?我就是要找个喜欢的男孩子结婚,然后疼他宠他一生一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围的男孩子纷纷抿嘴偷笑,脸色绯红,冬夜里倒分不出是冻的还是羞的。
旁边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笑成一团,满手捧的爆竹掉了一地。
凤君拢拢披风,一边去接了柔水递来的火褶子一边笑骂道:“真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凡事放在心里先做了再说。这边夫君还没个影子,倒先四处宣扬开了。”
“就是就是,”煜风拉着几个男孩子做势要走,“咱们不理那些满口胡言的混丫头,哥哥带你们去里头玩。”
“没天理了,主子欺负人,只许州官放火不需百姓点灯哇~~”
……
一众人笑闹成一团,放了几大箱焰火,又是比武又是拼酒,直闹到三更才各自散去。
月府平日里规矩严苛,其实只是对于个人份内的工作而言。平日里各事各管,下行上令必须严格遵守,有功厚赏、错了按规矩罚,其余主仆之间感情亲厚,并无明显上下分别。
归根到底,府里人除了原本家生,都是净雪宫从各地救回教养的孤儿。
惯例是大的照顾小的,年长的总要带几个年幼的。平日里读书习武待遇都没差别,待得大了有个高下之分也不过是各人能力资质不同,也没什么可怨的。
各人出去办差护货等等,遇见了性格良善资质好的孤儿都会带回来,一年一年来新的,新的成了老的再照顾小的。如此便如一个大家庭,众人之间感情都是极好的,长大的孩子个个对宫里死心塌地。
毕竟虽然不是乱世,也没有哪个孤儿能过的好。女孩子学个坑盟拐骗走了歪路不必说,好些的不过卖苦力,或成了别家的家奴,一世安稳也是奢望。
男的若有些姿色,定然被拐了卖到勾栏院里去。如能到大户家做个小厮都是幸运的,最终也是十个有九个没好结果。
如这般衣食优渥,有书读能习武,且不说算是改了命,多少母父双全的孩子都及不上的。

正月初六,清晨微雪,正午云开雪停。
府里笑闹的声音一下子少了,年纪大的跟着各自掌柜回店铺开市,年纪小的这个时辰都在后院武场学武。
中院角落里的几株红梅开的正剩,满院子淡淡的清香。
凤君坐在四面围了棉帘子的亭子里喝茶看书。前些日子恶补完了各国局势,大陆地理。近日才开始了解国内的详细情况,桌上的一叠都是逸雪给找的关于天宁的地理风物民俗等等方面的书。
看完半本,实在不是很适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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