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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御苍生-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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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停下言语跟大家一样朝门口看去,本来饮宴自有教坊司的人安排表演,不需她们操心。凤后前几日闲聊提及有特别的舞蹈,故此传话叫内廷的人安排换了。看这出场架势,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八个白衣男孩弧形排列一手执彩扇半遮颜面,一手高举聚在中间,莲步轻移,缓缓走进。走到殿中时,配乐笛声嘹亮地拔起,乐声欢快。男孩随声旋舞,越旋越快,似快至极点的一瞬齐齐如绽放的花瓣般向外倒去。乐声立止。
众人这才看清,八人中央还有一个鹅黄的身影伏在地上。一声幽怨辽远的箫声响起来,鹅黄的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宛若风中柔弱的花蕊缓缓舒展开来。
在这儿等着呢!凤君看着玄乐低眉敛首慢慢站起来,单足立起,随乐转动,长袖飞扬身形流动宛如飞絮,忽地一个旋身跃出白衣男孩摆出的圈子。遮面的轻纱飞起一角,露出若隐若现的半张容颜,刹那间有种殿中光辉都集与他一身的感觉,月照人间。心里竟然不知什么滋味,只无奈地揉了揉开始跳动的太阳穴。
东方潇然看着越舞越近的绝色男子,美则美矣,心里不知为什么渐渐有些紧张。许是刚被行刺没多久,心里戒备自然重些。危险接近的感觉越来越浓,再无心思欣赏舞蹈。
转头一瞥正看见凤君搁在桌子上的右手跟着音乐打拍子,腰间的坠饰闪着幽幽的绿光,细看竟不是寻常玉佩,而是管巴掌长的玉笛。水色浓重,显示价值连城的。
当即打个暂停手势,侍官跟着一声唱喏,乐声噶然而止。
玄乐早看见月凤君坐在皇帝附近,正竭力忍着心头莫名泛起的绞痛,努力调匀呼吸向前以求完成任务时。忽然被叫停了,略有些茫然地伏跪在地等待下一步指示。听得正前方皇帝道:“朕看月卿家腰悬玉笛,想是精通乐律,不知属实否?”
接着那清朗女声虽带笑意却无半分暖意的回答,“回皇上,谈不上精通,闲来无事,怡情而已。”

不战屈兵
那清朗女声虽带笑意却无半分暖意的回答,“回皇上,谈不上精通,闲来无事,怡情而已。”
皇帝笑道:“朕二十年前曾有一故人擅翡翠短笛。今日我见卿家所配短笛水色嫣然,小巧别致。以乐器为饰又甚为少见,想是颇为喜爱擅长,故有此一问。”
凤君心中忍不住想冷笑,翡翠短笛实是历代净雪宫主以音御兽的道具,这擅长短笛的故人必是月天枫,爹爹当年为其做出如许大的牺牲,二十年来生死不明,仅一句故人便可略过么?
当下起身步出席位行到殿中拜道:“微臣确实甚爱此笛。与乐律上不敢说,单只笛子一道却是拿的出手的。今夜君臣同乐,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侧,微臣便献上一曲,以助酒兴。”
天宁女子为尊,风雅谈笑少不了乐,好友交流奏乐不少,却没有人会在这等场合去主动给别人表演。皆因与优伶戏子同台还有何身份?是以在场众臣一片哗然,无不惊异。
东方潇然也一惊,她原只是因危机渐进心中不安随意挑个话头。哪想这月凤君是个狂人,行径如此不拘一格,竟当场自请献艺起来。
罢了,也算是个雅事,于是挥手笑道:“月卿果是性情中人,美人起舞,才女奏乐,在座各位爱卿今日有眼福了,请随意挑选乐师,朕等洗耳恭听。”
皇帝都如此说了,各位大臣也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其实多数是好奇。
凤君也不客气,拜上一拜,自去跟乐师沟通交代如何配合。一刻后回来不禁感叹不愧是宫廷乐师,仅指点一遍便知如何演奏,虽不是十分准确也差不了几分。
她幼时在月皓爹爹的要求下很是花了些功夫在这笛子上,自问也没有能力对一个曲子听断续一遍即可演奏。
睿瑶早听见乐师队伍那边偶尔溢出的几丝声音听出是什么曲子,心中窃笑。趁凤君往回走没人注意向她挤眉弄眼打手势,意思是又开始耍帅勾人了。
凤君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大长公主恰恰看到她二人之间眉来眼去,心中一凛。这两人原本应该是对头,今日坐在一起就已经奇怪了,怎么好似还关系不错的样子?(钰家俩宝宝是生死之交啊!我是亲妈,不写自相残杀的戏码,嘿嘿!)
“公子?”凤君走到伏跪在地的玄乐身边。
“奴在。”玄乐肩膀微颤,努力稳着声音回应。拇指摩挲过装在指尖上色彩艳丽的铁指甲,心中一片悲戚,自己竟然、竟然用情至此。
杀手动情即是死期将至,不知、还能不能活过今晚。能见她一面,可算是死而无憾了。最好行刺之后,死在她手里,便能、在她心里留个影儿吧。
“公子请随性而舞,不受乐声拘束最好。”声音清冷。
“是。”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编钟的声音响起来,筝声呜咽~大殿里仿佛起了风,殿外滴水檐上的风铃轻响。玄乐起身,如晨起的梳羽的鹤,渐渐从慵懒中脱出轻盈,旋舞,如白鹤展翅掠水而过。
恍惚间好似风声渐强,笛声插进来。不是常见的清亮,带着些婉转隐晦的幽怨。
凤君看着场中黄衣飞扬的玄乐,眼神渐渐有些恍惚。他、为什么用那么绝望的神情起舞,看在人心里好像他就要离去一样。一去不复返!
那离别凄清之情的感情他是从哪里来的?满眼的绝望,不是作伪!杀手,本来就应该是刀尖上讨生活的罢,一次刺杀,何至于此?
玄乐神情悲戚,如扑火飞蛾绕着凤君舞动,身如飞絮却无飞絮自在,反而有种远去天涯一往无前的惨烈。最后、最后一舞,有她,此生无憾。
一段结束,凤君忽然单手持笛,顺手拿过一个舞妓的扇子抖开,遮住玄乐恰到眼前的脸。那神情、实在是让人看了心中郁卒,开心些好吧。
手腕一抖,扇子打开漂亮地旋出去,落花般轻飘飘跌落在丈外的地上。随即抓住玄乐纤手,直视他悲戚的眼神,交给我吧。
玄乐心中一颤,连脸也不想看么?正对自己的女子笑的温润如玉,眼神里是、疼惜?下一刻冰凉的手被牵了过去,牵着自己的手温暖干燥,身不由己地跟着她的步伐前进后退。步步不离。
她仿佛是会跳舞的,会跳,这种让人觉得缠绵悱恻的舞蹈?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凤君看玄乐眼神里的悲戚被渐起的疑惑代替,不禁松了一口气。也开始莫名自己发什么神经竟然下场跳舞,只是,看到他难过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暗笑,倒不知道自己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一会儿定要被睿瑶嘲笑了。
在场众人上至皇帝下至立于各人身后的宫侍,无一不是眼睛直勾勾盯着殿中翩然起舞的一对儿。
如流水般顺畅的动作给人云霞般光辉光辉的感觉。月凤君挥洒自如、典雅大方的动作,恰到好处的起承转合,波浪起伏接连不断的潇洒旋转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
只有睿瑶一个例外,她是知道凤君华尔兹跳的好的,只是微微郁闷。早知道学男步可以这么用的,她当年也多用点心。
一曲终了,凤君松了玄乐的手,想想给他行礼似乎是不合适的,只轻轻点了点头赞道:“公子好舞技!”
众人犹自愣神还不过来,睿瑶举杯示意,高声笑道:“月院首果然是高人,睿瑶得睹此舞,三生之幸!”
“太女谬赞,兴之所至,不成章法,诸位见笑!”凤君朝皇帝拜了一拜,径自走回自己席位。
底下的大臣似乎对她的敌意也减了几分,一片赞扬声。想是见她行径,以为不过是个狂士,无关要害。既如此,附庸风雅还是要的。
东方潇然也赞了几声,便令宫侍赐酒。之后便说累了,要提前退席,着太女与大长公主代替她与众臣同乐。
玄乐此时呆呆跪在玉案阶下,只觉浑身冰凉彻骨。拇指摩挲过去,圆润的指甲修剪整齐,铁甲,竟不知在何时给月凤君剥了去!!
如此身无长物,纵想刺杀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在数十侍卫宫侍簇拥下出殿,渐渐远去。
终是一场梦,一场梦。那一场舞不过是梦罢了!!她也只是、只是为了阻止自己行动罢了!醒吧醒吧,早该醒了……

遇刺被擒
大殿里依旧灯火通明。
皇帝一离开,大臣们明显放松了些,开始互相敬酒低声交谈甚至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不时有笑声扬起。
睿瑶令场上的舞妓下去,另换下一班上来。玄乐恭敬地跟着众人退身下去,越来越接近殿口,冷风从宽大单薄的袖口灌进来,他似毫无所察,只机械后退,一张脸青白的几乎没了生气。
才进妓子休息的侧殿耳房,就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钳住。那手似乎比他身上的温度还低,尖锐的指甲带着刻意的力度准确扣住腕上的脉门掐进皮肉。
条件反射抬起反击的脚硬生生忍住,回首正对上浴魂楼二公子玄烬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神,“什么事?”
“楼主有请!”玄烬撇撇嘴掩饰不住地举止张狂语气嚣张,玄乐一再失误,早晚浴魂楼第一公子的位子是自己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玄乐拽回自己的手腕,转身径自去换衣服。
玄烬在后面尖声道:“乐公子你自己小心吧,楼主这回可是真生气!啧啧,我跟在楼主身边也好多年了,可从来没见她这么生气过!”
“不劳你操心,管好自己吧!”玄乐也不避讳,抖手拽掉薄薄的舞衣,赤着身子从他旁边过去拉起衣架上的劲服往身上套。
玄烬眼里嫉恨之色一闪而过,声音越发阴柔,“我是怕哥哥一个不小心小命不保,”冰凉的手蛇一样滑上玄乐赤裸的肩头,“还有哥哥这身清白,不知道还能保多久!哈哈!”说罢也不等玄乐踩过扔在地上的舞衣扬长而去。
玄乐攥紧拳头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面上忽然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左右不过一死而已。见的多了,也不过如此,去陪爹爹,有什么可怕的。
赫连一身禁宫侍卫的服色坐在殿前当值的班房里,手里握着个羊脂玉扣来回摩挲。本来进来只是想看那老皇帝归天,顺手多收拾几个人。没想到玄乐又失手,竟然还是在那个月凤君手里……
门廊外脚步渐进,玄乐推门进来,脸上无喜无忧,径直跪在地上叩首道:“属下无能,任务失败,请楼主责罚!”
“还是折在她手里?”
明知故问,玄乐垂着头,“是……”
赫连忽然手在腰间一抹,掌心亮起一道银色弧光,抖直了,赫然是把极窄极长的薄刃。足有一米半长的刀微微前送,刀尖挑起乐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她还是没有杀你?”
“……是。”低垂眼帘,锋利的刀尖划伤了下颌的皮肤,细细的血丝渗出来。
“这是她第三次还是第四次放过你?”
……乐屏住呼吸,暗暗自嘲,即便一再放我,又能说明什么?
“那么,你还有点用,”赫连也不等他回答,收了刀,声音无波无痕,“把自己洗干净送上去,今晚把她勾上手。剩下的、不用我教你吧?”
玄乐的眼睛蓦然睁大,“今晚?”心里不知该哭该笑,清白果然是保不了了,只是心底有些喜升上来。不想承认,若给了她,好像、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
“没错,本座保证,今晚你会有机会的!”说罢起身离去,看也不看怔然的乐,是个好杀手,弃了可惜。不过,没用的物件也只能弃了……
玄乐跪坐在地上侵入膝盖的刺骨冷气毫无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好像听到敲三更的梆子响了,外面人声响起来。想是散了席了。
忽然不知道谁尖声叫道:“有刺客!!”
一时间人声愈发嘈杂,窗户上黑影一拨一拨闪过,附近的侍卫都赶过来。“抓刺客!”“保护太女!”的喊声不绝于耳。
要不要出去看看,犹豫间玄烬推门进来,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楼主有令,月凤君被我们的人围攻,已经受伤中毒,你去伺机把她救出去。暂不取她性命,套出她和太女的关系以及背后势力。”
玄乐听到月凤君受伤中毒的一刹那,心脏猛然一缩,只觉痛彻心扉,想必是赫连亲自出手了。
玄烬一边拖着他往外走一边厉声道:“楼主说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完不成,楼规处置!”
外面到处都是林立的火把,文臣多数已经被侍卫护在外围。殿前广场中央,被黑衣人围杀混战的只有三个人,大长公主独自一人应战。月凤君和太女背靠背被围在另一处,看起来,这次刺杀完全是针对太女一个。
玄乐自看到那个俊雅的身影就完全听不到玄烬后面说了什么。凤君的白衣上面全是凌乱的血迹,右臂上一个狭长的刀口不住的渗血,虽然一招一式依旧干净利落,眼眸里已经有掩饰不住的疲态。
宫里几乎全部高手都在皇上身边,现在外围的这些侍卫完全杀不进包围圈,睿瑶一闪神,肩膀再中一镖,TMD,今天来的这一群杀手根本就是敢死队,不断的被杀伤,仍旧悍不畏死地扑上来。凤君的伤似乎比她还重,刚才混乱中杀手的头儿很奇怪地先向她下的重手。
右臂麻酥酥的,想是中毒了,月凤君狠狠在唇上咬了一口,血腥味涌进嘴里,勉强提起精神。只要再坚持半刻钟,更多的侍卫就可以赶来,睿瑶就没事了。
玄乐毫不犹豫地往里面扑,本就剩的不多的刺客围圈立刻被豁了个口子。刺客依旧不屈不挠地往圈子中间的人扑上去,连侍卫砍到自己身上的刀也不在乎了。
凤君反手封住右边过来的一对峨嵋刺,抬脚踢飞正面人的短刀,一个踉跄力竭往地上栽去。该死!
后襟一紧,不知道谁拉住了她。身不由己被带着往外人群外去,刀光剑影迅速远去,凤君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失血过多到要休克吗?
无端的觉得自己性命无忧,反正也没力气了,凤君索性不挣扎,任那人拽着自己在宫里到处乱拐,只祈祷这人不论是劫持还是别的什么,先把自己带出宫墙。
只要出了宫墙,无暇她们立刻能把自己救出去。该死的司天监大神官,把整个皇宫都围在阵法里了,再加上皇城本身的龙气聚集,无暇她们根本进不来。
喊杀声也小了下去,火把开始向宫里四处扩散,想是刺杀被解决了,开始搜宫找余党了。
那人带凤君绕了许久进了一间屋子,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到屋里的榻上。
凤君浑身疼痛,右臂的酥麻感渐渐变成灼烧往全身扩散,一阵阵眩晕往头顶冲。见那人竟然不出宫,只想难道姑奶奶小命儿要葬送到这里,风儿岂不是要成寡夫了!
一时间气急攻心,待那人猛然拔出她腿上的两只飞镖时一阵剧痛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冷香
叮一声细微的轻响,一只梅花镖被扔到地上,之后又是一枚细细的钢针。已经是第十一只!
玄乐抖着手细细的从凤君身上寻找是不是还有剩余的暗器。十一只,没有一只在关键部位,想是她护卫不及丢卒保车,幸而没有一只是喂毒的。
玄乐苦笑,赫连既存了要从凤君嘴里套消息的念头,她的命暂时是没事了。手臂上入毒的伤口定然是赫连亲自下的手。
以前比这更严重的伤他也受过,说起来,不过皮肉而已。可是哪次都没有这次这么痛,不是伤在他身上,只是心里的痛却没药可医!
早在拔第三只飞镖的时候她就晕了过去,满身都是血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凤君初始还有皱眉头,现在估计是连皱眉的力气也没有了。再这样失血就是皮肉之伤她也必死无疑。
想到月凤君有可能死,彻骨的寒冷从身体里面透出来,玄乐浑身抑制不住的轻颤。撕了自己的贴身里衣给她包扎,随身带的一小瓶止血药粉根本不够用。
“怎么?舍不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尖利的男声带着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玄乐猛力咬了咬唇,抬头看了看来人冷声道:“什么事?”
“楼主要你留住她的命,”玄烬打量一下四周,“你倒会找地方!禁卫军不会往这边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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