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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御苍生-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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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长公主只是在行军打仗方面颇有天赋,这也得到了全天宁人,甚至是全月之大陆人的承认的。连最桀骜不驯的蛮族都尊其为战神,言其有生之年绝不再犯天宁边境。
但是自从她与各科学问方面的才能确实丝毫未露,贵族大臣之间常做的对联、五绝、七律也从未流传出来过一星半点儿。
只有一个不能确定是否是真的传言,说是公主亲口承认自己对于这些文字游戏一窍不通。
当时听到这传言的大儒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虽说那些东西简单,也不是治学正途,好歹是蒙学基础。长公主竟称之为游戏,直言对这些都一窍不通,如何当得主考官?
至于经算、刑律那些杂学,本身学的人就不多,长公主懂不懂,就更无从考证了。
今日她们两个过来,多少带着些代表下面的阅卷官试探上意的目的,若是长公主真如传言那么不堪,拼着一条老命也要死谏让太女殿下换主考。
这会儿见她当着太女的面说自己不会管阅卷的事儿,终于放下心来。
睿瑶笑道:“正是这么一说。本来我还犹豫姐姐够不够格当这个主考。可巧今早去琅嬛苑巡视,还遇到几个告状的凌州士子,不但被平白夺了考试资格,还被一路追杀。张大人李大人做学问是一等一的,只是论起来跟那些老奸巨猾的贪官污吏斗法,怕是不行了。”
剥夺考试资格!追杀!
两个老夫人一惊,互相对视一眼,科场内竟有如此黑暗的事!当真是为所未闻!
凤君细观她两人神色,叹一声果然是两个蹲在象牙塔里做学问的人,听说平素跟各级官员也疏远,怪不得一把年纪仍旧有些不通事物。但愿她们别给天宁选出一堆书呆来。
睿瑶看她二人惊异神色,补充道:“那几个士子不过惹了刺史女儿李茯苓,就被其串通凌州书院院长剥夺了考试资格。腐败至此,当真是不把我天宁律法放在眼里了!况且我下午已经让太学博士测试过那几人学问,不说都是最好的,参加考试是绰绰有余。其中更有一人,被博士评说有进三甲之才。”
听到这里张洁终于顾不得礼节,怒道:“无耻之尤,误国误民!三月前各州考试已经结束,那几个士子怎么今日才来告状?这几个月又不知有多少学生受害!”
凤君暗笑一声,接受暗蓝传来的信息,这张洁原是前朝末年名士,因不满朝廷腐败隐居山林。本朝开国三十余年,君主只两代,直到五年前才被请出山。
一个要用二十多年来判定新朝值不值得辅佐的人,实在是迂腐的可以。要让她明白官官相护,平民请命无门,唔,实在有些困难。
于是细细解释,那几个士子早就到京城告状。只是一州刺史总是封疆大吏,想制住几个书生再容易不过。各级官员有是被买通的,还有位卑不敢插手的,更有明哲保身不管闲事的,竟都不接几人申诉。
两个老夫人听了半晌,终于得出结论,满朝廷只有长公主一个敢招惹那些人,她的琅嬛苑更是士子聚住之地,方便查探监视。
睿瑶凤君两个却对着皱眉头,开始有些不放心,真要这样的腐儒去给天宁选拔人才吗?这众人做学问是可以,当官员,天宁当真是没希望了。

兄弟
戌时中,长街上依旧热闹非凡。
虽说这个时代多数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但那毕竟是生活在乡村的人。定坤的夜市即便在周边国家也是很著名的。
凤君打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未带一个侍卫。
卖艺的杂耍班子每隔几丈就有一个,吞刀剑的、对打的、耍大旗的、喷火的、唱曲儿的,凤君一双眼四处乱瞟,这么多的人,这么乱的环境,竟然没有人来偷袭?
大长公主的手下开始沉得住气了吗?
这想法才一冒头,右手边喷火的女人一侧头,呼!火柱喷的有半丈多高,从围观的人群头顶掠过,立时引起惊呼喝彩声一片。
烟气弥漫,味道这么明显的毒也敢用,凤君冷哼一声,敏捷的翻身下马。
骜雪也跟着几步窜出,离开烟雾的范围。没有人再跟来,哼,想必也是试试而已。
转角处一家灯火通明的阁楼,大红的灯笼两串高高挂下来,中间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月魄阁”。
凤君看到它就一阵厌恶,待要快步走开,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一双柔腻双手缠上臂膀。
“呦~~这位大人,长夜漫漫不来坐坐吗?”衣饰华贵,媚眼如丝的男子紧贴着凤君用力眨眼。
凤君一惊,这人如何接近自己的?竟给他一扑而至直接抓住,看他装扮也不像是寻常小倌,立时警惕起来,笑道:“今儿还要急事,改日再来捧场罢!”
那男子扒住她不放,一边扭来扭去一边侧头细声道:“玄乐那孩子过的可好?”
凤君看他暗影里一瞬间正经起来的脸色,奇异的选择了信任,轻声道:“他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男子立时笑起来,这一次是极其温柔的微笑,一转身脸庞映在光影里,笑容立时妩媚起来,扬声道:“那大人可记得奴家这月魄阁,以后多照应着些。”
凤君满心疑惑地看着他放开自己,卷着香风花蝴蝶一般扑进灯火辉煌的月魄阁去,该是玄乐的故人,回去问问吧。
月府大门早闭,只留一个打瞌睡的门房坐在侧门后面的灯影儿里等凤君回来。
中院寂静无声,两间厢房一间早已熄灯,一间亮着几盏暗灯。
浴房里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服,凤君泡进去,舒服的叹一口气,靠在浴桶边上闭目养神。
过两日开始科举,入闱之后要几天才能出来,需得提前把家里安排好。两个宝贝不能亲自看着,总是不放心。
玄乐坐在自己的屋子就着调暗的灯火绣一件小衣服,只比巴掌略大些。
方才外面门闩响,凤君回来了。接着是浴房的门响,该是去沐浴换衣。下一声是……
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凤君披着一件单衣悄无声息地遛到床前,煜风在淡淡的月光下睡的正香,身子周围堆满了各式样子不同的大小枕头。
嗜睡爱吃,真成小猪了,凤君一笑,抽走他脖子下面的几个小垫子,重新给他摆个舒服的姿势。
煜风在睡梦中咕哝一声,笨笨的翻身扭了扭粗壮了许多的腰身,立时有一双手按在后腰上轻重适当的揉捏起来。
睁开眼瞧瞧那侧坐在床边的身影,煜风迷迷糊糊道:“揉完了不许跟我抢床。”说完闭上眼睛安心睡过去。
“傻瓜!”凤君笑叹一声,慢慢给他按摩,罢了轻轻在他唇上点水一吻,掖好被角放下帐子悄悄出去。
“主子?”金霜从耳房里探出头来,“您今晚不留吗?”
“你家少爷不许我跟他抢床!霸道的家伙,”凤君低声笑骂,“今天我歇在这边吧,睡觉警醒些。”
“是,主子放心。”金霜撇撇嘴,心里免不了腹诽。少爷真是大方的很,虽然主子每天必来,他却是一定隔天就要把主子赶到那边去。
诶,夫妻之间的事儿也不是自己能插嘴的。金霜老气横秋地叹一口气,揉着额角回耳房。
这边玄乐给推门进来的凤君吓了一跳,一针狠狠扎在指尖上,痛的直抽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凤君抢过来抓住他的手指细细看,伸出舌尖轻舔。
玄乐给她舔的浑身一颤,挣扎几下抽不回手,胡乱道:“风、风哥哥歇下了吗?”
凤君脸色一黯,低声道:“你不是也要赶我出去吧?”
“诶?”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没人要我了。风儿怨我跟他抢床铺,你打算用什么理由?我……”凤君怨妇扮的正起劲儿,给玄乐腾出手来堵住嘴,立时调皮的拿舌尖去舔唇边的掌心。
才救出指尖,又失了掌心,玄乐脸色绯红,急道:“你明明知道不是那样的嘛!风哥哥身子沉,夜里睡不安稳,你在他会安心些。你、我哪里嫌你……”
“不嫌就好,你不是一个人也睡不安稳?”凤君疼惜地拉下他的手,抱到腿上坐定,拿起他绣的小衣裳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提这个。给宝宝做的?”
“我、做的不好……”玄乐紧张地看着凤君手里那件衣服,实在比风哥哥的差很多,刚有个形状而已。
“不是不好,”凤君端详着,放自己手上比划一下,“是太小了。”
“小?”玄乐疑惑地拿过来,小孩子能有多大,一掌足够了吧?或许是真的很小呢,没注意风哥哥做的衣服有多大,这么一想立时紧张起来,“我不清楚婴儿出生有多大,所以……”
“没事没事,”凤君微笑道:“以后不用那么紧张,不会可以慢慢学,不喜欢做可以让其他人代劳。自己不用那么操心。”
“我喜欢的,”玄乐垂头靠在她肩膀上,细声道:“每天听着宝宝在风哥哥腹中的声音就很开心啊,我想亲手给她准备东西。”
“好好,想做就做,不会的去请教府里的长辈。小宝贝出生的时候不穿衣服,等可以穿的时候就不这么小了,不过下次不许在这么昏暗的灯底下做活了,对眼睛不好……”凤君絮絮叨叨叮嘱,真是,自己最近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诶?”玄乐忽然被打横抱起来,急道:“风哥哥?”
“我下半夜去守着他,”凤君蹭蹭他挺翘的鼻尖,“安心了?”
“嗯……”
“那好,我们去检查身上伤口,我下午说了帮你换药是吧?”
“早已不用换药了,啊~我的衣裳,你不要……”
“我说要换就要换,那药膏不是疗伤的,是美肤的。”单衣里面竟然还有一层,夏天干嘛穿这么多。
“反正都一身疤了,不用这么……嗯!”声音渐渐低弱下去。
“其实你心里在乎的,小笨蛋!记住,什么话都可以跟为妻说,不用客气!记住了吗?”这道粉红色的是以前的鞭伤,舔舔,果然宝贝哪里都是香香软软的。
“记、记住了!那里……不要、嗯~”玄乐有些怨愤地咬住被角努力抑制自己的声音。分明是她自己喜欢漂亮皮肤,说什么、说什么我在乎?
还舔?好、好吧,我、我是挺在乎的。男儿家哪里有不爱美的,真是……
“真记住了?”凤君坏笑着往上挪,舌尖抵住一颗挺立的朱果扫来扫去。
“唔~~记住了,坏、坏蛋!就知道欺负我……”明天一定要跟风哥哥告状,一定!

贡院
天宁隆瑞二十年五月初十,宜嫁娶、祭祀、祈福、出行、开市;忌动土、修造、入殓。
天蒙蒙亮的时候贡院大门已经打开,考生陆续入场。
辰时正,三声鼓响,监门官关闭贡院大门。此后三天直到考试结束,考场中不得有任何人擅自离场。
凤君进了考官所在的举贤堂免不了跟两位副主考官、提调官、监试官等一众人寒暄一番。
负责公布考题的季学同见众人叩拜完毕,笑眯眯站出来道:“殿下,是不是该将考题发下去了。”
“大人尽早吧。”凤君同样笑眯眯地看着这位形貌清癯的官员,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下官立时就去。”季学同笑眯眯的上前端起桌子上黄绢铺垫的一个托盘就要出门。
“慢着,”凤君接过潋琪递过来的一个火漆封好的八宝嵌银小箱子道:“季大人弄错了,考题在这里。”
季学同一怔,笑道:“临时换了考题么,下官没有提前得到通知啊。”
“我这不是给你通知嘛,”凤君仍旧笑眯眯的,只是眼神锐利起来,“昨夜太女殿下收到线报,坊间有人高价售卖考题,为保险只得临时换了。”
季学同一听到坊间有人售卖考题,不易觉察的打个哆嗦,小心翼翼道:“那千多份卷子……”
“季大人不必担心,太女英明,早已派人备好了。发下去即可。”说着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箱子,取了试卷命人下发。
“如此、如此下官便安心了。”季学同跟着拎箱子的官差快步出去。转过门角方才敢提起袖子拭汗。
太女竟然能查到考题泄露,当初宰相海大人明明说绝不可能出意外的。
这样临时换了考题,那些花钱买了试题的世家子弟以后闹将起来可不好收拾。
罢了罢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她的身份能管得了的,自己说是三品正的翰林院学士,与她们也不过是个跑腿儿的,大人们的事情还轮不上自己插手。
只是,海玉珍一向爱迁怒于人,这次不知自己小命儿还保不保的住……
“季大人、季大人?”捧着箱子的官差眼见就要走到号舍了,这位大人的脚步反而越来越拖沓,终于忍不住唤了几声。
季学同猛然回神,才发现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衫,定定神道:“鬼叫什么鬼叫,贡院里不许喧哗,没人教你规矩么?”
官差被喝的一缩脖子,唯唯诺诺的应了退到她后面跟着。
季学同梦游一般发了考卷回到举贤堂,各位大人各忙各的事情,没事情的或看书或品茗,各各闲适的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长公主有意无意看着她,一个时辰下来坐的浑身发木,汗透重衣。
终于等到时近正午,季学同主动站起来要求要去巡场。
走到门口,本来懒洋洋抱着茶杯打瞌睡的长公主忽然站起来道:“季大人慢着,等我跟你一起去。”
季学同浑身一抖,却不敢忤逆,堆起笑脸道:“能陪长公主巡场,是下官的荣幸。”
“季大人太客气了。”凤君笑笑,抖抖衣袖跟出来。潋琪眨着一双桃花眼紧随其后,无聊一上午,终于有事情可干了。
出了举贤堂绕过一道影壁就是上百排号舍,据说有三千余间,每排都以《千字文》编号。
凤君一排一排看过去,学子们基本都在揣摩题意,分析试题,少有开始动笔的。有趴着闭目养神的、有睁着眼睛神游的、有慢条斯理跟磨金子一样磨墨的、甚至还有流着口水梦周公的。
千姿百态,不一而足,乍看竟没有半点儿想象中考试的紧张气氛。
凤君失笑,暗道忘记了这考试有三天时间,考题只有三道,做文章也没有限定字数,当然没有那些分秒必争的感觉。
治国之道、利民之法,都是这些备考士子平日就该思考的。见了试题,若有才思敏捷的,倚马千言,只怕一个时辰即可完成。其余不够聪颖的,涂涂抹抹写一句改半句,一日也足以凑上数千言。除非肚子里完全没有,否则绝不会交不上考卷。
走到三十几排的时候,一肥胖少女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半边袖子浸在砚台里,脸上几抹墨迹。
凤君玩儿心大起,向潋琪道:“去叫醒她,太吵了!”
潋琪兴奋地捋起袖子,朝那胖的跟发面馒头一样的脸上戳下去,“嘿,起来了!”
少女往后缩了缩接着睡。
再戳,“喂,说你呢,起来,不许睡了!”
临近号舍的士子纷纷探头,凤君只着了便服,士子们认不出官阶,但是季学同是监试官都还认得。
那少女挪个位置接着睡。看清楚的士子齐齐吸气,监试官叫她起来,都不醒。前途可是尽毁了!
季学同看长公主的脸色也不好起来,亲自上前拎住那士子的后衣领,喝道:“考场之上鼾声震天,成何体统!”
少女浑身脂肪,鱼一样滑溜,晃晃脖子挣扎出来,接着睡……
潋琪看自己主子脸色越发黑起来,知道再叫不起来,凤君的笑就憋不住了。主考官号舍前失仪,可不是什么好新闻。于是运起真力,聚音成线,对着那少女耳朵道:“起来了,夫子来了!”
少女浑身一抖,肥肉波浪一般颤了几颤,摇摇晃晃站起来,眼睛也没张开就慌张道:“夫子勿怪,学生这就背书。”
“梦还没醒呢?”凤君笑道。
那少女努力睁眼看清面前的两位大人,终于记得是在贡院,冷汗立时一道道下来,冲散了脸上的墨迹,一张肥脸宛如花猫一般。
“你看看你,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没有?”季学同气的指尖直抖,在长公主面前又不好直言叱骂,憋的好不难受。
少女僵手僵脚地立着,头垂的下巴抵到胸口,标准的听训姿势,摆的熟练之极。
凤君看看她垂头似乎又要闭上的眼睛以及脑门上仿佛直接分泌出来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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