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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秦时明月(出书版) 作者:温世仁(出版)-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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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便拱手为礼道:“白姑娘。”
  “卫大人。”白芊红站定在卫庄身前,微笑回礼,“此番又要辛苦卫大人跑一趟桂陵城了。”白芊红一面说话,一面仔细观察眼前这个男子打量自己的模样,但卫庄眼中的神情却再一次让她失望了。白芊红忍住心中怒气,尽可能的冷静道:“三番两次相劳卫庄大人辛苦。只是这包东西,刚从鬼谷送到,还请卫大人再入城一趟,务必将这物件转交到紫语手上。”
  卫庄瞧着白芊红放在自己手心上头的小布囊,虽不知囊中装着何物,但白芊红既然肯在攻齐之前,还千里迢迢的将他从咸阳运来,自然是至关紧要的物事了。卫庄谨慎的将布囊揣进怀中,口中说道:“清白姑娘放心,这几天我相机行事送进去便是。姑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在下这就告辞了。”白芊红见卫庄这么快便想离开自己身边,紧紧地抿住了双唇,好一阵子才从唇齿间挤出一句,“嗯,你走吧。”
  卫庄略一颔首,转身抬步便行。但走不出四、五步,便觉脑后有劲风袭来,卫庄是何等样人?立时便知有人对自己出手。那人刀未至、刀风先到,闻起来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又带着点芍药花的香气。卫庄便知对自己下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鬼谷夏姬。
  卫庄转身闪避,回头看时,果见白芊红双手提着一对闭血鸳鸯刀。那刀薄如蝉翼、状似新月,右手除了刀身特薄之外并无特出之处,那左手刀却忒地短小,不过一指来长,就算削中人身要害,也很难想像能给敌人带来什么致命性的伤害。白芊红一刀不中,下手更不容情,转眼间二刀又至。一套家传闭血刀法,白芊红使来淋漓尽致,只见她淡紫色锦袍在空中翩翩起舞,只是伴随着美人起舞的不是音乐,而是薄如蝉翼的刀身划破空气的嗡嗡鸣声。
  “姑娘为何动手?”卫庄边闪边问,“为何要只我于死地?”
  白芊红并不停手,刷刷又是两刀过去,“你怎么不还手?拔剑啊!”
  卫庄纵身后跃又闪过三招,“我不打女人的。”
  “怎么?你瞧不起女人吗?”
  “不!”卫庄用剑鞘格住了即将划破自己双眼的鸳鸯刀。“那你就动手啊!”说到这里,白芊红一套闭血刀法将将使完,也就是说对方只闪不打,相让了自己一套刀法的时间,若在平日白芊红早已罢手,此时却耍起无赖,死缠不休。
  卫庄自从领悟了百步飞剑的三式要诀之后,于天下武功已洞若观火。他明白自己的武功实在超过白芊红太多,只是不明白聪慧如白芊红,怎么会明知敌不过,还要硬逼着自己动手?况且夏姬之所以能在鬼谷四魈中排名第二,众人皆知乃是因她聪慧机巧,而非身怀上乘武艺,白芊红若是真要自己性命何不派遣春老等人前来动手?但若并非要取自己性命,又为何招招都往人身要害上打招呼?卫庄越想越是不明白。
  “我呸!你就是瞧不起女人!”白芊红见卫庄盯着自己若有所思,脸上闪过一丝羞红,除了动手又是一阵恶骂。“不!我不跟女子动手,是因为我不想伤害妇孺。”卫庄无奈的又闪过三招已然见过的刀法。
  “谁是妇孺?”白芊红气急败坏,喊道:“你……你就是瞧不起我!”说罢就是一脚踢去。“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卫庄回道:“姑娘是大名鼎鼎的夏姬白芊红,在下向来敬佩的很。”
  “那你动手啊!难道我连你的一招都挡不住吗?”
  “既然如此……”卫庄飞身后退一步,便出了白芊红的攻击网,“白姑娘,在下这就动手了。”
  “动手就动手!谁要你先……”白芊红本来是要说“谁要你先讲”,没想到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自己已经被四面八方的剑气所压制住了。白芊红清清楚楚地瞧见卫庄拔剑,明明白白地看清卫庄出招,却丝毫无法闪避。只听得自己头发上戴着的金步摇被剑气先是摇得轻声作响,随即八颗白玉珠子散落一地。卫庄这一手,正是当年盖聂差点要了他性命的那招“一以贯之”。只是盖聂使来重如泰山,慢到不能再慢,卫庄却使得状似飞雪,快得不能再快。转瞬之间连出八剑,一剑削下一颗白芊红发饰上的白玉珠子,使得珠子落地,金步摇却不损。
  卫庄收剑回鞘,言道:“这下姑娘可以告知在下,为何要在下的性命了吧?”
  “我……我……”白芊红先是惊得呆了,她素来以能辨别各家各路武功招数为傲,但卫庄使出来的百步飞剑,实是美得让她忘了还手,也无法还手,后又听卫庄逼问自己原因,两颊不自觉的绯红起来。她一跺脚,说道:“我偏不说。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喜欢的发饰,你非得把珠子一颗不少的给我捡回来不可。”卫庄被白芊红搞得莫名其妙,却还是弯下身去,帮她一颗一颗的把珠子从林间落叶中给捡了回来。卫庄把珠子一一倒进白芊红手中,“现在总可以说了吧?”只听得一阵细若蚊蝇的声音低低说道:“谁教你……”
  “啊?”
  “谁教你都不看我。”
  “不看你?这什么意思?”
  “你、你……”白芊红又羞又气,便趁卫庄思索之际用左手鸳鸯刀划破了卫庄手指上的皮肉。“姑娘这是干什么?”卫庄按住不到半寸的小伤口,万分不解地问道。
  “哼!我倒要看看,你求我不求?”白芊红道:“我告诉你,我家传的这套刀法之所以称为闭血刀法,实是因为这把其貌不扬的左手短刀上涂有血魔羯毒粉的缘故。只要被它伤到,无论伤口大小,三日内不得我独门解药,七天内定然凝血而亡。如何?你若是好好求我的话,说不定我就会将解药给你。”白芊红眼中带着期盼越说越慢,只盼卫庄开口跟自己说几句好听话,不要不理睬自己。
  卫庄将白芊红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本不清楚,白芊红为何定要取自己性命?直到此时,见着了她眼中流转着那颗与自己望着端木蓉一般无二的眼神,这才猛地明白了。卫庄不知不觉得后退了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卫庄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已经……已经……早已经心灰意冷。死了跟活着,对我来说都一样。我这条命,是死在战场,还是死在姑娘手中,差别并不大。能治血魔羯之毒的药粉想来非常难以调制,还是留给那些比我卫庄来得更重要的人吧。姑娘若是没事了,在下这就告辞了。”卫庄说罢转身就走。
  “你……你站住!”白芊红在卫庄身后,几乎快哭了出来,“卫庄!我告诉你,只要是我白芊红想要的东西,绝没有得不到的。回来……你回来啊……”但卫庄毕竟没有停步,将白芊红只身一人留在树林中。
  白芊红回去之后,便将绿袖刚刚收拾干净的帅帐又摔又打的搞得个七零八落。绿袖捡起白芊红发飙时丢在地上的金步摇,见到上头的白玉珠子全都掉了,不可置信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人敢欺负你吗?”
  “欺负我?”白芊红气道:“何止欺负我?他……他……,我……我……”
  “小姐你跟我说,是哪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家伙敢欺负你?”绿袖站在白芊红身边侍候久了,深知她的脾性,若是此人武功不及小姐,恐怕早已被她杀了,转念一想,便道:“对!小姐你告诉我是谁,我请春老爷爷去宰了他给你出气。看小姐你是要把他大卸八块?还是……”
  “你敢!”白芊红不等绿袖把话说完,啪的就是一巴掌拍去,结结实实打在绿袖脸上。绿袖捂着脸简直不敢相信。“不准去!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准去!知道吗?”
  “是……那我去给小姐泡杯茶来消消气。”绿袖说道便要去泡茶,白芊红却叫住了她。“治血魔羯的药粉在哪儿?你收哪儿去了?”
  “在这儿。”
  “去。”白芊红红着眼眶有气无力的说道:“给……给……卫庄大人送去。”
  “卫大人?就是他欺负了小姐?那他中了血魔羯的毒不是刚好,何苦浪费药粉救他呢?”
  “你多口!”白芊红气急败坏地道:“叫你去你就去!罗嗦什么?”绿袖深怕又多挨小姐一巴掌,赶忙回道:“是是是。我这就去。”说罢转身便要出帐。“等等!你回来!”
  “小姐……?”
  “这药粉的用法你可要说清楚,卫大人要是有什么万一,我……我拿你抵命。”
  “……”
  绿袖依照白芊红的叮嘱,立即寻至卫庄营帐,将药粉交给了卫庄,细细说明用法。绿袖离开后,卫庄在帐中左思右想,他越是想理清白芊红因何竟会对自己有意,脑中却是偏偏浮现出端木蓉的脸庞。卫庄叹了口气。事实上,打从亲眼目睹端木蓉离去之后,卫庄便尽可能的不再去想她。但此时,卫庄隐隐约约明白了有些事、有些人即便自己不去想,不去问,那影象却依旧好端端的深藏着,将自己的心或刻或磨、或绞或碎的折腾喧闹。
  眼见帐外新月冉冉升起,卫庄心中暗叹:“看来情之一字,真是易写难了,又何苦再想?还是趁夜早些入城去罢。”当下敷过了疗毒解药,收拾物事,趁夜轻装而行,离开了秦军大营。打算今晚便潜入桂陵,将物事交付紫语。他出营往西而去,一路信步漫漫,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却在行将穿出树林之际,“咦”地一声停下了脚步。
  自两方交战以来,桂陵城外的这片树林别说是人,便连只老鼠都分外难见,此时林中却躺着一名红衣少女,以肘为枕沉沉的睡着。
  卫庄心中犯疑,脚下步子便故意放重了些,将地上的残枝败叶采的嘎吱作响。那少女闻声惊醒,突然翻身而起、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打转,脸上表情自惊吓转为戒备,自戒备又转为好奇。
  卫庄见这少女年级约莫不过十五,诸般神情在脸上变幻,灵动娇美,不像寻常百姓,身似会武,又瞧不出有什么功夫,一时间参不透对方是何来历,便问道:“小姑娘,你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睡在这儿?”红衣少女眯起两眼,将卫庄从头至脚打量一番,反问道:“大叔才是!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晃来晃去,也不怕危险吗?”
  卫庄心想:“我哪儿有晃来晃去?若论危险,我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口中却淡淡的道:“我不过旅经此地罢了。”
  “喔!原来如此。”那少女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又添了些枯叶好让它坐起来更舒服一些,这才说道:“大叔,你也一起坐嘛。来!我这儿有些饼子,大叔一定饿了吧?”卫庄见她一派天真烂漫,丝毫不疑自己,还请自己吃饼,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衣少女拿出半张饼来交给卫庄,卫庄本不肯接,少女却硬是将饼塞入了他手中,还说道:“这饼子虽不好吃,不过这儿在打仗,也弄不到粮食。大叔,我劝你趁早回头别再往前。齐秦交战,我已经在这里困了七八天了。危险得紧哪!”卫庄佯作吃饼,坐在少女身边,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危险,你怎么不怕?”红衣少女犹豫了一下,开口回道:“怕啊!但无论如何,我非得想办法进桂陵城不可。”
  卫庄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进桂陵城做什么?你的家人在城里吗?”
  “不是家人,我没有家人,他……他是我的……”少女说着说着双颊泛起了红晕,从地上跳了起来,跺跺脚改口道:“唉呀,大叔!总之,那人……他一定很担心我。我得赶紧进城,好让他知道我没事。”
  卫庄见少女如此率真,虽不相识却对她生出好感,实不愿意让她自行前去送死。当下便劝道:“小姑娘,眼下桂陵城连秦兵都进不去了,何况是你?这场仗已经打了两个多月,双方均有死伤,也许……”卫庄不忍说完,意思却已再明白不过,少女要找的人很可能已经死了。卫庄本以为少女听了自己的话,便会打消进城的念头。哪想得到那红衣少女听了脸上竟不露丝毫担忧神色,只是转头向桂陵城望去,月色将她脸庞映得如同罩了一层雾般的温柔透亮,少女轻声说道:“不会的。我跟他,我们曾经在一座小山丘上,击掌三下为誓,谁都不能比对方早死,我们一定要在一起,互相照顾一辈子。”说着看向卫庄,一双大眼睛清亮明澈,“大叔,您放心好了。他一定在等我的。”
  少女说完不再言语,只是复又坐下。卫庄心中一荡,想道:“天下竟也有这般死生不负的情感。比之于我,她是何其幸运。”但心中毕竟有些不信,转问道:“你真的不怕死?这城转眼便破,就算他此刻没死,尚能与你相见,但你们相见之后,必定双双死于战乱之中。那人真有这么重要?重要到让你愿意牺牲性命?”
  若在一个多月前,少女心中原本还有些朦胧与混沌,但这段时间以来的只身跋涉,却像抽丝剥茧似的,将心底那些懵懂都给剥开了。每靠近桂陵城一步,少女心中便多一分清楚,如今桂陵城就在眼前,她再没有丝毫怀疑。“傻大叔,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人。”红衣少女对卫庄倩然一笑,笑得很温暖又很骄傲,“我宁愿死,也不愿再也见不着他。”
  “是吗?”
  卫庄跟着笑了,只是卫庄的笑容来自于那种被雷击中的震撼。卫庄瞧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女,不明白两人身上明明背负的是同一种相思,却为何会有两样闲愁?“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卫庄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哽咽。
  “我叫高月。”
  “好。”卫庄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无论眼前这女孩儿喜欢的是谁,自己一定要完成她的心愿,是他们能再度相见。当下站起身说道:“来吧,高姑娘,我带你进城去。”
  桂陵城内一口水井旁边,儒家的小弟子江昭泰、杨安远两人正忙着打水上来,好给那些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人们洗去身上的血污。儒家的谈直却带着首次上战场杀敌的刘毕与荆天明、墨家的花升将、秦照几人挤在一块,边洗边口沫横飞的谈论着适才的景况。谈直却虽然浑身上下都溅满了秦军的血,看起来心情却极好,只听他朗声笑道:“今天可好了。三十个。我整整杀了三十只秦狗,比昨天还多两个哪。”花升将本来打着赤膊蹲在地上清洗,听到谈直却的话,立刻站起身来,用手上湿淋淋的布巾甩打谈直却,“听你在这里吹牛,也不想想你杀第二十九个秦兵的时候,是谁帮你挡住了那个偷袭的家伙?要不是我啊,你就是第三十个。嘿嘿。”
  “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我帮你挡住了偷袭的家伙才对。”
  “是我。”
  “明明是我!”
  谈直却正与花升将争论不休之时,瞥眼瞧见今日首次出征的刘毕站在一旁,双手发抖、牙关打颤。谈直却明白刘毕自习武以来。今天还是第一次杀人,也清楚“杀人”这种事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随即上前一步,轻拍刘毕,安慰道:“放轻松点,五师弟。今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很好?”花升将插口问道,“喂!刘毕你今天是杀了几个?”
  “两个。”
  “哈哈哈哈。”谈直却虽然极力忍耐,却还是忍不住与花升将一起放声大笑。
  “荆兄弟,你呢?”花升将见荆天明只顾擦洗,都不与他们谈笑,揶揄的问道:“你的百步飞剑今天杀了几个?”
  “重要吗?”两个多月的同生共死相处下来,荆天明早就与花升将、谈直却变成好朋友,但他还是受不了没好气地说:“打仗就是杀人嘛,杀都杀了,有什么好比的?要我说啊……”
  谈直却跟花升将眼见荆天明又有满腹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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