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7-银狐之劫-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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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亚洲的中国、日本、韩国、越南、泰国、柬埔寨、缅甸卷三十册,下面要出欧美卷三十册,征订单已到,要我公司订呢,一套就是五万元。蝈蝈你说我们基层公司要订这些画册干什么?至于要拍文化氛围,我这儿还有一景可供崔导一行选用。”
他们步出宋井草棚来到岚枫工作室。工作室是用白色塑料板隔成的一个充满艺术文化品位的空间。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为当代书法大家启功所题“岚枫百砚斋”。门口摆着一块类似广告牌似的招贴画。画中一位贞静娴淑靓丽的中年女子,这女子留着靳羽西式的齐耳短发,长长的刘海覆盖着额头,肤色白皙细腻,一弯柳叶眉下扑闪着灵光四溢的大眼。这女子使他眼睛一亮,这目光他太熟悉了,在乡间的小路上,在散发着槐花香味儿的月色中,曾经那么深情专注地凝视过他,使他心驰神摇,情难自抑。现在这目光渐渐变得十分遥远了,变得十分陌生了。看到这张几乎与二十多年前没有什么变化的脸庞,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照片署名为“灵山石雕艺术公司总经理、岚枫石雕工作室主人,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岚枫女士”。广告词为“在普通的石头上创造美丽的世界,在平凡的人生中体味艺术的真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就是他中学时代的女友蓝枫吗?一个腼腆纯朴的农村少女,衣装虽改,而模样未变。虽然靳羽西的发型使他变得洋气,而那漂亮的刘海又遮住了岁月的沧桑,使那青春靓丽永远驻留在她的容颜。那幅美丽的彩照下是蓝枫写的一篇题为《生活中的美》的散文:我只是一个艺术追寻者,没有炫人的头衔,没有高深的学历。只喜欢用自己的眼光和手中的刻刀,默默注视、挖掘自然与生活中渺小而又平凡的美和感动。当倔犟不屈的虬枝傲起迎风斗雪的雄姿,当巢中的软壳悄悄迸裂出生命的讯息,当笋尖勇敢又无畏地冲出泥土的禁锢。——无数不起眼的生命从不因自己的渺小、平凡而拒绝吟唱自己生命历程中最美的歌谣。
第三部分爱情和生命闪出的火花
一直都在寻觅生命中轰轰烈烈的挚爱和感动,一直以为我要寻找的艺术真谛,它只是前方的不可知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在家乡辽阔广袤的土地上,在秋叶飘红飞黄的山冈上,我漫漫求索,苦苦追求。我在满是疲惫的迷茫中回首往事,使心头充溢失落的惆怅。
青石板路悠长着童年的足音。老去的家门诉说着母亲不尽的期盼,老槐树下失落的我少女时代的梦幻,那是片生养过我、听得懂我方言的土地,父老乡亲平淡却不失勤劳地耕耘着,周而复始,年年岁岁。
山间田野,那些可以被忽视却永远生生不息的卑微生命。一时间竟有着一种绵绵无尽的引力,吸引着我的心,让我产生难以名状的激动,这是我熟稔又曾默视的故土吗?这是我一直苦苦寻觅的美丽和感动吗?
我的心在四处漂泊后的回望中,才蓦然发现你的存在?
我默默无言,惟有操起手中的刻刀,凿一首首平凡、动人的歌谣。那里有我的爱情和生命闪出的火花。
美其实是到处都有的,只是我的眼睛尚缺少深邃的目光。
他感到这散文写得很美,但全文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忧怨,看来蓝枫是把她的爱情献给艺术了。
他记起了槐树下那方满是槐花的香味儿和少女深情的石砚,他竟然没有体味到这是一个少女艺术天赋的初显。那是一方家乡的灵山石砚,石砚随形而雕,枝丫遒劲,树杆缀满婆娑摇曳的枫叶,枫树下一位古装少女坐在石上读书,砚底有一首小诗《翠岚红枫》,这是他写给她的一首诗:
火红的枫叶
簇拥着青翠的山冈
娴静的少女
捧着智慧的霞光
红枫浸上你青春的笑靥
炽热涌入我年轻的胸膛
我被你的美丽征服
你使我昼夜思量
这首诗现在像是夹在发黄的相册中的枫叶已经枯萎,失去了青春的艳红,变得黯然无光了。
蓝子君仿佛发现了他的异常。他轻轻地说:“蝈蝈,这岚枫女士仿佛是认识你的,她曾打听过你,知道你今天要来,但她今天回家去了,说是要去采石场选石。”
“是的,我们是同学。”他若有所思地说。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有那么一种关系,她其实是在回避你。”子君的脸上浮现出神密的笑意。
他没有正面回答蓝子君,反客为主地问道她和你什么关系?她姓蓝,你也姓蓝,你们是亲戚?这岚枫艺苑是不是她承包经营的?
“原来没什么关系,现在有关系了,她是你姐姐殷国泉介绍来的,说是她的一个好朋友,是你中学的同学,我正是看你的面子,才让她承包了这个‘岚枫艺苑’。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同辈同族,她是我的远房堂妹,她的父亲是著名石雕艺人蓝诗文,曾当过你们村的村长兼书记,后来是闻名全国农村石雕艺术家兼企业家。”
“老人家现在怎么样?”
“身体很好,只是眼力不济了,已不再操刀雕砚,他的绝技已传给他的女儿,他是挂岚枫石雕艺术公司董事长,在家经营着采石场,蝈蝈你真应该回家乡看看。”
“忙呀,我整天忙得分不开身。”
“你这个人呀,就是太执著,缺了点平常心。人生还是得有无住之心去对待功名利禄,否则功名反被功名累呀。”蓝子君本来想添上一句,世上只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不过他什么也未说,只是不经意地长叹一声。
他们一边议论着,一边向工作室走去,可以看得出来,蓝枫是经常在这儿工作的。这儿既是石砚的展销厅,同时又是工作室,办公桌上堆着一方方灵山毛坯石,台灯下杂乱地摆放着十几把雕刀,她仿佛离去不久。工作台后面摆放着一排红木书架。架上有文学类图书,还有高低错落的各类艺术画册。工作室的条桌上铺着墨绿色的丝绒。一方一方精美绝伦的灵山砚和一件件石雕作品,仿佛耀人眼眸的珍珠发出璀璨的光。他似乎看到了蓝枫那颗金子般的心在眼前跳动。这回不再是漫不经心,而确实是刮目相看了。他的心中满是遗憾,这遗憾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陪同的蓝子君似有所悟地说:“她晚上会回来,我安排你们老同学见见面如何?再说你妈也在你姐姐家,听说老人家身体不太好,你也该回去看看。”
他只是说:“太忙,下午还要赶到H市去谈承包指标的事,她不想见我,我见她又有何益,人家现在已是国家级大师,今非昔比了。”他抬腕看了看表说:“已经十一点半了,我们的肚子已饿了,蓝总承包协议你不愿签,五一展销你不愿意搞,总不至于连一顿中饭也不愿供我们吃吧?我姐呢?”
“她到省城开会去了,你们制服部的大鳄经理被公安拘了,又被老板保下了,案子可没完。老狼以‘打假办’的名义发来协助公安侦察的通知。说是专案组要核查大鳄发到各市的伪劣制服到底是多少。你们那个大鳄害人呀,外面传说他和服饰贩子勾结购进的中学、小学,包括企事业单位的制服不少是假冒伪劣的呢,有的制服还含有有毒化学物质。那都是以堂堂国营集团公司名义发了征订通知的,你姐去了省城,你不知道?”
“噢,有这事?老狼他们根本没通知集团公司。”
第三部分一种精神上的抚慰
“确有其事,我市的销售额就是三十多万,大鳄还给了现金回扣三万多元,你姐没敢要,我叫她都带到省城交给专案组。前几天,几个如狼似虎的警察闯到公司把制服部的销售账全封存到省里去了。还是老狼建议把各市涉案人员集中到省里开会取证比较方便,造成的影响还小。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谈了,大鳄是老坂的红人,说多了老板不高兴呢。走,吃饭去。大崔和小潘呢?喊上一起去。市服饰局和经贸委的领导中午也会来作陪呢。”
他感到很疲惫,浑身还有点酸痛。
面对丰盛的酒席,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悄悄掏出了体温表,塞到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量起了体温,体温三十八点五度。他在发烧。蓝子君诧异地问道:“殷总,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点累,现在不是闹‘非典’吗?我是有备无患,还是小心点好。”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你看我这不是很好吗?来,我们喝酒,子君兄我敬你一杯,为大楼开业,为地方政府对我集团公司的支持,干杯。”于是他豪爽地一一敬酒。饭后他们没有在E市停留,急匆匆地赶往H市。
他大口大口地喝水,他感到喉咙冒火,他不停地咳嗽。老板警觉地看着他。他几乎是原原本本地汇报完了他七天八个市的行程,其他七市可以说他圆满完成了老板委托的任务。惟有E市的情况他绘声绘色,略带倾向性地将蓝子君的态度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只是他隐去了岚枫工作室他那段失落的初恋。他感到太累了,他想老板听明白了他有意思,响鼓不用重锤敲。老板是聪明人,听出了蓝子君言谈话语中的意思。
她又追问道:“你是说蓝子君此人太狂妄,那怕丢官也不肯签协议?而且和老狼、老狗他们暗中打得火热,全盘否定我集团公司的改革措施?你是说蓝子君私藏字画,动用巨款买工艺品,变相搞小金库?你是说蓝子君此人小九九太深,抱着一口古井守着现成的矿泉水不开发不知意欲何为?你是说蓝子君与当地政府关系太深,吃里扒外?”从老板阴沉的脸色可以看出,老板对子君非常不满,不过老板又补充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蓝子君这人是有思想的,这人应当去研究理论,而不适合搞经营,尤其不适宜独当一面。”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如实汇报去E市的情况,其实子君他是有见解、有思想、有经济头脑的经营人才。正因为有能力才喧宾夺主,才功高震主,他是E市推荐的省劳模和省人大代表。老板你才是政协委员,才是三八红旗手。杯酒释兵权,削藩以巩固中央集权,这是古代君王都用过的政治谋略,免得尾大不掉呢。子君是可以调到集团公司当工会主席兼政研室主任的,才堪大用。E市经理人选可另择年轻的同志。”
“我集团公司有谁愿意到E市这个贫困市呢,只有从当地选拔。你看殷国泉怎样?”
“她是我姐,我不好说呢,老板你乾纲独断吧。”他用一句臣子应对君主的话对付老板的试探性策问。老板戴上老花镜,挥了挥手,仿佛不愿再议论这个话题。他双手捂住胸口,不停地咳嗽。他有意轻描淡写地应对道,以抒缓老板对“非典”的恐惧。其实他心中何尝又不感到疑虑呢。那疑虑像是渐渐飘过的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开始有点挥之不去了。不过为了事业、前程,他必须不动声色。
“你不会得了‘非典’了吧,咳得怪怕人的。”
“不会,只是最近香港、北京、省里几个市跑得几乎马不停蹄,像是有点感冒、咳嗽。”
“下午去医院看看,小心点好,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你可不能病倒,有几个市的服装加工厂要移交给地方,还要有劳你去和地方谈。”老板看着他咳得通红的面颊说。
他就着白开水,随口吞下四颗感冒药,又大口大口地吞服着止咳糖浆,点点头道:“感谢董事长关心,我是士为知己者死的人。”
老板毫无表情地再次挥了挥手,扶正了老花镜继续批阅文件。意思是他可以告退了。
他从来都是很自信的,从他的事业也即仕途的一帆风顺来看,他不可能不自信。
从入住这家医院起,他几乎像是首长一样,每天除了接受医生的精心治疗外,就是接受各方面访客的探视和拜望,有部下、有友邻单位,有各类服饰企业的头头脑脑。妻每天到他病房来,总是提着满满的各种名目繁多的营养品回去。有的服饰企业的老总甚至还有送慰问金的,使他觉得住院是一种享受,一种精神上的抚慰。慰问金少说也有五六万,这使他感到特别兴奋。
他住的高干病房阳光充沛,终日鲜花不断。门庭若市显示出他的事业兴旺与发达,身体虽欠佳,事业却如日中天,这使他精神状态颇佳。然而,他的体温老是不下来,他的咳嗽也止不住,这使他心中产生一种隐隐的忧虑,会不会是“非典”,这症状太像了,连给他治病的主治医生也产生了疑问。于是请来了专家会诊。
七位穿着厚重防护服,嘴上戴着大口罩,戴着宽大眼罩的专家前来会诊。专家们对他的方方面面进行了全面的询问,又用移动式X光机对他的肺部进行了透视,他的血清也提取了样品进行了检测。一切治疗程序进行完毕之后,他听到了那个他终日为之惴惴不安而又不期而遇的结论——“非典”疑似。他仿佛头部被猛击一掌差点晕过去。
他强打起精神,脸上甚至带点可怜巴巴的神情问道:“大夫,我难道真的得了非典吗?这不可能呀。”他一面剧烈地咳喘着,一面用手抚着剧痛的肺部,有气无力地问道。他的妻紧紧地依偎在他的床头扶着他的脑袋,因为他在挂着水,剧烈的喘咳使吊针不停地抖动,为了减少抖动,她扶着他。此刻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望着医生们。他希望这不是真的。专家组长告诉他:“从目前我们对sars病的研究史来看,我们尚未完全掌握病原体和病毒感染的原因,我们只能告诉你,你的症状非常近似非典,只能先做疑似来实施治疗。
第三部分人算不如天算啊
七位专家只有一位是这个医院的传染科主任,其他全是从各个医院传染科抽调的省防非典治疗小组,为首的是传染病医院的院长。院长脸上带着冷漠的表情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他断然地下达命令:“立即转院,隔离治疗。”
专家组长审视着他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像是审视一个贼,这贼虽然长得漂亮,也有身份,但他眼神游移,回答询问也吞吞吐吐,仿佛有难言之隐。
专家的眼神已毫无了那种对领导干部应有的尊重,而只有公事公办似的严谨:“你最近到底有没有到过疫区,比如北京、广东。”
这眼神像是利剑,使他不寒而栗。
他有点结巴地道:“二十天前去过北京,也就一天。”
“开始医生问你时,你为什么不说?”
“我想这是二十天前的事了,再说我想不可能是非典。”“你想不可能,你就到处跑,还大吃大喝,你们这些干部哟,不懂得自爱,也不知道爱人。”说完组长带着专家们离开了他这间豪华的单人病房。病房里堆满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营养品,茶几上还堆着好几篮鲜花。
就是在这二十天内,这倒霉的病出人意料地降临到他的头上,他悄悄地吃药,病情也就时好时坏的,他也就没太在意。没想到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一个事业上颇有前途,即将向新的高峰冲击,爱情的小舟历经风浪才又平稳地驶入幸福的港湾。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没想到在这关口上马失前蹄。此刻,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