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7-银狐之劫-第3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的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使他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他回头一看“妈呀”,是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五大三粗瞪着眼睛铁塔似的立在他身后,那神态像是审视一个小偷。原来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监视的,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找曹主任谈谈。”“噢,是国鹏同志呀,怎么睡不着?”老曹在笑嘻嘻地向他招手请他进屋。他抱歉地向保安笑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向屋内走去。曹主任确实是兴致勃勃地在网上玩着升级游戏。他说:“是的,我想了许多,我愿意配合你们把老板的问题搞清楚。”“我想,你一定会配合的。”老曹充满自信地说。“你看我玩牌的水平如何,已连赢两局了。对手就是对面那位网名老板的女人。”他向电脑屏幕看去,原来老曹进入的正是银雀台俱乐部的牌局,一张桌子坐了四个人。他的对手其中一个女人就叫“老板”。而老曹则取别名叫“油葫芦”。“你怎么取这个网名?”老曹笑嘻嘻地答道:“这是我在中学读书时同学取的外号,我就拿来当了网名,油葫芦是蛐蛐的一种,你看我像不像蒲松龄小说《蟋蟀》中的蛐蛐,先后斗败了老财和贪官?”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想到的是这“蛐蛐”和“蝈蝈”之间的关系,而老曹的对手肯定不是老板本人,没准就是天奴冒充的。曹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地说:“殷国鹏回去睡觉吧,想通了,明天咱们好好聊一聊,组织上是相信你的。”他有点感动了,他想表白什么,嘴唇嚅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他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六部分幸灾乐祸般的冷笑
殷国鹏又住院了。不过这次他住的是省人民医院的胸科病房,确诊是胸膜炎复发。
在二三招待所留住期间他和省纪委曹主任的合作是愉快而成功的。曹主任微笑着不动声色地获取了自己需要的材料。也使他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思想包袱。他可以自由地与外界通电话,也可以自由地迈出这幢U形招待所小院来到阳光明媚的大院绿草坪中,呼吸新鲜空气,欣赏满目春光。他带着喜悦的心情打电话向天奴主任报告,组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已圆满完成,他与省纪委曹主任已达成谅解,不日可回集团公司上班。希望华主任能够向于凡总经理通报一下自己的情况,他在此静候组织上的指示。
华天奴冷冷地接了他的电话,仔细地倾听着他带点祥林嫂口吻般絮絮叨叨的解释,答应一定将他的意思向于总转达。不过,天奴还是希望他能够安心在避风港静养几天,不必急于上班。天奴在电话中告诉他财务部郎世萍主任一个星期前自杀了,现在专案组正在集团公司查账,与乱哄哄的玫瑰双子楼相比,二三招待所不失为世外桃源,这种时候他还是避避风头的好。他心中却焦急万分,他不知道以于凡为首的组织将如向处置他。他想从天奴的话中探出点什么口风来。但天奴这家伙只是在电话中“嘿嘿”地笑着。他完全可以猜测出天奴此刻的脸上的笑容一定是幸灾乐祸般的冷笑,因为他明显感到天奴对他口气的变化,完全是一种上级对下级那种居高临下式的漫不经心。像是一个脱下短裤布衫穿上黄袍马褂登上宝座的皇帝对着一个失势下台的君主在发号施令。他想到了赵匡胤和那个倒霉的南唐后主李煜,进而联想到了后主的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于是刚刚恢复自由身的喜悦心情,又变得灰暗起来。他想到,那个长得獐头鼠目的天奴那付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多少有点扫兴。
他就这么举着手机贴在耳朵边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他的手机里传出对方挂断的“嘟嘟”声,他才烦躁地关掉了。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他在绿草茵茵的草坪上自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情却变得异样的压抑。李煜词中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小楼昨夜又东风,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雕栏玉砌”和“故国”都是指逝去的权势及随之而去的香车宝马,粉香脂腻,颐指气使和前呼后拥……那些看来象征身份地位事业成功的标志,如今随着飞来的“非典疑似”横祸和大家长的突然离去而消失了。他精神的土壤被抽空了,他又想到希腊神话中,海神波寒冬和大地女神盖娅的儿子安泰。这个只能在母亲的怀抱里才能成为战无不胜的英雄,被天后赫拉举在半空中时,等待安泰的只能是覆灭的噩运。他想到了他的保护神老板。老板对待他是一种亲人似的友好,在“非典”肆虐之前,在全国服饰系统的评先创优活动中,老板已将他推荐为“全国服饰业先进个人”。并拟定他出席法兰克福国际服饰博览会出访德国。想到这里他确实感到有点对不起带着母亲和姐姐样感情关爱他的老板,他感到自己这是在落井下石。他确实是在老板怀抱里成长的。这又使他想到在省服饰系统里一直被传为笑谈的一件小事。那是庆祝省服饰集团总公司成立的晚宴上,省领导、服饰局领导和老板喝得都有点美酒微醺的时候。H市子公司的总经理皮小林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地握着一只酒瓶,举着斟满酒的杯子来到老板面前,皮小林突然大叫一声:“妈妈,我敬你一杯!”就长跪不起地把酒杯举过了头顶。老板当时就愣在了那儿,莫名其妙地打量着跪在地下的皮小林,半晌未说出话来,当时吴仕昌副省长和娄副秘书长、白文龙局长都奇怪地打量着这对“母子”。白文龙竟指着跪在地下的皮小林佯装不知地问道:“董事长竟有这么个儿子,我怎么不知道,听说您有一个儿子去了日本,一个儿子在儿童服饰公司,这人难道是干儿子?”老板当时就尬尴地笑了,脸上除了小酒的醺染显得有点发红外,这会儿又是一片通红的潮水漫上脸。随之,她佯怒道:“小林你喝醉了,胡说什么?”谁知道皮小林竟用京剧的韵白振振有词地说:“娘,你听儿子慢慢道来,如今您老人家是集团总公司董事长,集团公司就是母公司,我H市服饰公司就是子公司,我们难道不是你老人家的儿子又是什么呢?”站在一边陪酒的肥肥当时一口酒喷得吴副省长和娄副秘书长一身,肥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待大家反应过来时一片哄堂大笑。白文龙笑着指着老板道:“好个母子公司,形象极了,你如今是大家长,带着一群子女呢,好!好!有气魄,吕后,武则天,慈禧,叶卡特林娜,伊丽沙白……”理论家顺嘴报出了一串中外女皇响亮的名字。殷国鹏立即听出了白文龙话中的弦外之音,踢了踢跪在地下的皮小林道:“小林你喝醉了,胡说什么?快起来。”谁知皮小林举着杯子像是练了铁布衫功似的蹲在地下就是不起来,一定要和老板干了这杯酒。无奈中老板只得红着脸喝干了杯中酒。然后天奴和他像是绑架势地将跪在地下的皮小林硬是拉了起来。老板黑着脸轻轻吩咐道:“把皮小林架到厕所,让他醒醒酒,别让他再出洋相,让别人看笑话。”他明白老板指的别人就是方头大耳的白局长。他和天奴用力架着皮小林的胳膊把他连拖带扯地架离了宴会厅,皮小林踉踉跄跄地边走边唱道:“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第六部分一泡尿就叫你变成泥龙
从此这“母子公司”的名称不胫而走,集团公司上下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家庭的关系。背后白文龙嘲弄着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家长制,同志们看到了吧,戴着集团公司现代企业制度的面纱,其骨子里是封建伦理关系连缀着的一个大家族,这就叫挂羊头买狗肉。”此话传到老板耳中,老板恶狠狠地说,“挂羊头就挂羊头,老娘叫你个姓白的喝西北风,别看你长得方头大脸,一脑门子福相,一副龙腾虎跃的样子,老娘我一泡尿就叫你变成泥龙、纸龙。你他妈还天天念叨那三千万、一百万的,我叫你一个子儿也拿不到。蝈蝈,你替我把香水妖精那娘们给我叫来。”海螺来了,一头扎进了老板的套间。就因为白局长的一句戏言,省政府的红头文件就被老板红口白牙取代了,此时的省政府娄副秘书长装聋作哑,凡白局长的报告一概压着不办,白局长曾像毛泽东那样板着手指头算着他打了多少报告,而娄副秘书长就是压着不上报,比如《关于制定服饰业五年发展规划的报告》、《关于加强对中小学制服发放强化监管的报告》、《关于禁止国营服饰业参与非法服饰销售的报告》、《关于服饰业实行软件正版化的预算报告》等等,不下数十件。白局长知道这是娄副秘书长和老板串通预谋的结果。急得白文龙直跳脚,而这时老板高兴得“哈哈”大笑。他仔细看那神态,老板的样子太像一个专制的慈禧老太太。他心目中那张慈祥得像妈妈,美丽得像情人的脸变得丑陋不堪起来。
他就这么想着心思在大院里踱着方步,不停地在他面前经过的保安、服务员和他友好地打招呼,他也是心不在焉地与他们点点头。
春风吹暖着大地,此刻的二三招待所大院内桃红柳绿,花香袭人,静静的池塘边曹主任在心定气闲地钓鱼。他慢慢地踱了过去。老曹并不回头,似乎已感觉到他的到来。“殷国鹏,你要不要试试。”
“钓鱼,我不行!”
“钓鱼并不难,就是需要耐心。不会我可以教你。”曹主任的身旁放着一桶糠皮拌的鱼食和一小瓶蚯蚓,池塘的柳树下牵着一个尼龙网兜里兜着几条小鲫鱼。看来老曹的钓鱼技术还不赖。
“看,鱼儿咬钩了。”他提醒道。
老曹树起一个手指头放在嘴角,示意他不要吭气。猛地起了鱼竿,鱼钩上却空空如也,鱼饵被吃去了,鱼却未上钩。钓鱼是心急不得的,这项运动其实是培养人的定性,不能心气浮躁。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你们服饰系统是不是有个角儿叫老狗老狼的,他们不是整天抱怨我们纪检部门吃饱了饭不干事,对群众反映你们老板的问题置若罔闻,纵容庇护吗?其实省委、省政府领导早就注意到服饰集团的问题,暗中已进行了长时期的调查,只到有了确凿的证据,才采取断然措施,打了她个措手不及。故事是从林浩、潘晓虹在广交会落网开始,以查‘非典’名义进行的,这就是将抗‘非典’与反腐败结合起来。这就叫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老曹平静地阐述着反腐败与抗“非典”结合起来的“钓鱼经”。随后老曹缓缓地站起来,收起长长的钓竿。他没敢细问林浩和潘晓虹落网的详情,因为他想到了他自己与林潘两人的关系,脸上就有点发红。他想,眼前这位监察御史一定是深知他与林潘两人关系的。不提起他,是因为他的问题与老板的问题比较是小巫见大巫。
老曹一手提着钓竿,一手提着装鱼食的小桶离开了塘边,走进了池塘中间的小亭子,他捧着蚯蚓瓶紧随其后。老曹像是有意示范似的说:“我们挪挪窝,那地方鱼儿已不上钩了,必须从新打窝子,你来试试吧。”说罢用手捞起一把鱼食用手捏成团子抛进了塘中,塘中溅起一束浪花,随即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他从蚯蚓瓶中抓出一条弯曲的蚯蚓递到老曹手中,老曹将蚯蚓装在小钩上,一个熟练的抛竿动着,将鱼钩甩出了老远。他这才发现老曹这根鱼竿是特制的,可以伸缩自如。他们仔细注视着塘面,当白色浮子开始下沉时,老曹兴奋地叫道:“是条大鱼上钓了。”于是慢慢地收起钓线,将鱼引到亭边,果然是条大青鱼上钩了。老曹兴奋地叫道:“是条混子鱼,有十多斤重呢。鱼也和人一样呢,有时是经不住引诱的,有的人就像鱼一样吃了别人的钓饵,就会乖乖地上钩,就被渔翁牵着鼻子跑了,最终只能成为釜中游鱼了。听了这话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想到了他和林浩、潘晓虹的关系想到了那一万元的回扣。
“听说你想回去了?我想你不必着急嘛。我们还是联手把这出戏假戏真唱地演完,你住满十五天,算是隔离观察结束,到时你想到那儿我绝不留你。你看这儿景色多美。院外的山头上还可看到长江,鸟瞰整个城市,你会有着某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他点点头表示同意老曹的意见。
“好了,我要先走了,晚上请你喝鱼汤。”
看着老曹提着鱼竿,拎着鱼远去的背影,他仿佛若有所思。他想多待几天就多待几天,上上网,看看书,钓钓鱼,观观景也是自得其乐呢。正好借此机会理一理这一个多月来纷乱的思绪。其实,早在一走进这个招待所,下决心交待老板的问题的同时他就通知妻将林浩给的一万元钓饵送到二三招待所来。
第六部分青梅竹马的蓝枫姑娘
妻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说:“什么事也未出,就是查病,治病,观察需要用钱。”
“那也要不了一万元钱呀。”
他实在编造不出什么像样的谎言来交待这一万元钱的用处。只得不耐烦地说:“这事你就不要多问了,你尽快将钱送到二三招待所来。”
妻甩给了他那句话,倒像是空洞里刮出的风那样:“我才不管你的破事呢,你这人办事一向诡诡的。我告诉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已做掉了。你住的那个什么二三招待所,倒像是特务机关呢,别是给双规了吧?钱我叫天奴送过来。我是绝不到这个鬼里鬼气的地方来的。好了,我挂了。”
听了妻的话,仿佛当头给了他一记闷棍,打得他晕头转向,半晌回不过神来。他想打电话给妻解释解释,但是妻关机了。他又拨通了枫丹白露的家,也没人接电话。他有点心灰意冷,他仿佛看到妻那双满是忧怨的眼睛,他在毁灭了自己与金星星共筑的爱巢后,金星星带着那杂种儿子离开了他。他多么渴望自己有一个温馨的家,然而这倒霉的“非典”像是平地而起的飓风打乱了他的生活秩序,掀开了他那温文尔雅的外衣,使自己的一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包括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也许就是命吧。他就这么忧心忡忡地想着,不知不觉踱出了院外。
他沿着松林间的小道慢慢向山顶走去,在山顶可以远眺整个省城。春风吹暖的大地,满目桃红柳绿松青,很是赏心悦目,远处农田里菜花开得金灿灿的,衬映着蓝天白云,像是一幅画。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高楼林立,鳞次栉比显得生气勃勃。城郊结合部的大型化工企业集团的烟囱顶端昼夜不熄地喷着一个大大的火球,通红的火球使太阳显得暗淡,火球顶端一团浓浓的黑烟直冲天际。使蓝色的天穹弥漫着一股浊臭的黑雾。
建在江边的中日合资服装厂,因为环境污染已被市环保局勒令停产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重新开工,老板那投入的五百万美元算是扔进了长江,连个水花都未荡出,长江仍是平缓地向东流去。这就是人事和江山的代谢,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山风一阵一阵吹来。他感到通体舒泰很是惬意,刚才登山时出了一身汗,山风一吹顿觉凉爽。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尽量不去看远处刺目的火球,他感到神清气爽,眼前豁然开朗。突然他气沉丹田,复又使腹中之气缓缓上升于胸腔中,对着苍天大吼一声,一股浊气喷薄而出,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心。他突然想到了“凤凰涅”这一典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