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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外遇-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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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在下面三等里;我是来来去去惯坐的了。”    
    “是的;是的!我本想也坐三等的,为是不晓得先生同船,孤单单的一个人,什么规例也没懂得;所以朋友劝我坐二等;比较的在初次出门的旅客,方便一点。”这位大学生立刻灵机一转,脱口说出这样敏活的回话。他也明白这些话的神情里,显然伸说所以坐二等舱的理由;——教授坐三等舱,反而学生坐二等舱;——这位大学生对于他,似乎过意不去;这样说了,一面自己的苦衷可以表白了,一面使他教授的体面也可保留了。他觉察到这里,找不出一句回话来,落个终场。只好含糊了一声,寒酸酸的回到三等舱里。而那位大学生的机练的神情,仍在眼前;还不住的刺逼他,使他不敢正视;他立刻生起了一种畏怖之情。    
    在长崎停了船,他混在人众里上岸;搭上公共汽车,到车站。他把手提的东西,放在待车室里,坐下歇息。想要去找寻那位大学生,可是衔接出发的火车,快要到了。找到了他,未免又发生几种困难的问题。——自己坐三等车,大学生至少坐二等车;自己所带的钱不多,假使替大学生买了一张二等车票,同时自己也一定要买二等车票。可是这一点,还不值得挂记,坐了二等车之后,少不得要买一点水果,杂物;少不得要吃西菜;手里剩下的钱,都交结在这里也不够。他想到这里,离了座位,在室中踱步,趑趄地莫决去向。    
    这时,那位大学生闯进来,拍了他的肩儿,一手里把车票授给他说:    
    “先生,听说车子已来了,车票我已买好。”    
    “呀,呀,我会……你何消得买头等票呢!……”他接了车票一看,心中慌乱起来,连说话都说不下了。    
    “听说,从长崎到东京,路途很长,头等车比较舒服一点。”    
    “是,是!……”他没有说完,火车出发的警钟响了;他忙的照呼大学生,一同上车。把零星的东西,位置妥当了后;据在座位上,靠着窗,呆望月台上的一群送客的男男女女。这一群人众中,也有望他的;他竟像一个失路的孩子,在这一群人众里,巴不得寻出他的母亲来。车子开发了,他才含住一眶冷泪,和他们离别,转身坐下。那位对座的大学生,横倒在座位上,沉沉地睡去了。他想起自己内潜的寒酸气,和这位大学生的无忧无虑的那种阔绰闲雅的襟抱,成了一正一反。想要立刻跪在他的前面,反称他“先生”而又不好意思;只是望他不要醒,醒了,少不得要破钞还敬他一些。    
    天光晚了,车中的灯火,也亮了起来。稀少的车客,有的看报,有的睡觉,似乎各管各,不相来往的样子。对座的大学生,呼呼地睡得正浓腻;那种睡态,似乎也现出一种阔绰,一种不可一世的气概,无形中像是故意欺侮他,威迫他的样子。他看了这们的神情,渐渐出生些反感来;把他的怀柔的素抱,激成严厉的抗争的心情。于是他的两眼,充了血似的,睁得像三眼王灵官,向那位睡去了的大学生,怒视了一歇;然后默念下去:    
    “有黄金,有美人,再去求名誉;后生可畏,我当然让步。啊,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这样吓倒我吗?小子!你道是我没有过钱,没有过美人的吗?我阔绰的时候,真比你厉害得十几倍以上哩!小子,你在我落难的时候来摆阔,算得上英雄吗?我谅你也没有话可回答了。    
    “老实对你说罢,你的命握在我的手里;此刻我要你死便死!请教你还能擅作威福吗?不懂事的小子,去休!……”他默念到这里,狠狠地摇了摇头,忽然“哼”的喊了一声;隔座的那位车客对着他,惊愕地望了一望。他亡命的敛抑住,像是被人侦查出,他是杀人的未遂犯,不由得不惊骇起来,连呼吸都不敢急促了。他站起来,想要立刻远逃,可是两脚酸软,又坐了下去,昏了一阵,又醒来,觉得自己坐在车子里发疯。咬紧了牙儿,用力地顿足了一下;对座的那位大学生也醒了。他只好寻出几句无关紧要的酬应话,来遮饰自己的内愧。    
    


迷宫新漆的偶像(4)

    三    
    他们到了东京站。那位大学生,就有他的朋友来迎接去,与味青道别。味青慢吞吞将二件行李取出,在车站出路一面的休息室里,徘徊了一下;觉得一时没有去处。他的旧寓,谅早已租给别人家了;他的朋友中知己的几位,也都回国了。要是去找泛泛的朋友,可不是又自投灾难呢。他打量了许久许久,寻不出一条通路来走过去。摸出钱夹来数了一下,还剩得六十多块钱。——什么!什么!一个月的生活,怕也维持不来;他惊异起来,心中昏乱,更无所适从了。他周转一看,客人都走出了;一个役夫在勤紧的打扫清理,室中悬挂的一盏晶亮的电灯,似乎在逼迫他从速出走。他向壁上的时计一望,九点钟敲过了;于是他雇了车子,向那离这站十余里远的海枯山上,他的旧寓去。    
    他在路上想,海枯山上的旧寓,住了足足有四年;寓主人的一家,都和自己很亲昵的。这回去,他们当然招待的。那边有几间空房间,就使有客人住满了,今晚一晚,他们总要想出法子,使我暂时耽搁一下的;明天可以再想别的方法。他这样想了,心境放宽了一点。清寂的街道上,路灯半明半暗地站着,和他像旧相识那样的,一路迎接过去。不久辰光,就到海枯山的旧寓了。    
    一宅小小的住家,参酌了西式建筑的;他认得很熟悉。敲门进去,就有一位少女出来应接。    
    “谭先生吗?久违了,请进!”    
    “久违了!你的令尊令堂在家吗?”    
    “在家的,请进来罢!”    
    味青付了车钱,吩咐车夫,把二件行李搬进;那位少女,把行李安放在旁边,引导他到内室。这是一间十席铺的房间,寓主人饮食起居的所在。主人约摸有五十多岁了,女主人年纪和她丈夫相仿。他对他们行了见面礼,说了客气话后,主人就请他坐在席上的上位。女主人和她的女儿,忙的去弄茶果。主人把眼镜整了一整,随手拿起一张晚报,递给他说:    
    “你看过晚报吗?这几天,东京真热闹。”    
    “有什么热闹?”他一头看报,一头问。    
    “你看报纸上呢!贵国的卢永祥,何丰林到了长崎,这不必说起;东京方面:有吴佩孚的代表岳某某;张作霖的代表某某;民国党的专使李烈钧;还有辜鸿铭在这里讲学;梅兰芳在这里演剧。……你这回来,跟哪一位大人物做随员?”    
    “不,不,他们那般大人物,我都不认识的。”    
    “你别瞒我罢,你是毕业了回国的。——先前,我看见许多贵国的留学生,毕业回去;再到东京,都是负了贵国政府的使命来的!那末你也……”    
    “我不是,我不是!……我今晚想住在这儿呢!假使我做他们的随员,那末我要住在帝国饭店了。……你这儿有空房间吗?”    
    “呀,客人都住满了。过两三天,就有位客人搬出。……你住的那间,现在你的同学李先生住着。”    
    “哦,那位河南的李士率先生吗?”    
    “是的,是的。”    
    “那我就住在他的房间里罢!”    
    这时女主人和她的女儿,已将茶果弄好,搬了出来。主人一面恭恭敬敬的应酬他,一面吩咐他的女儿去喊李先生下楼来。他心里在想:这位李士率虽是同学,他在政治科的,平时因为江浙人的脾气,和别省人不大融合得来,所以交情很是平常。这一来,未免太不好意思罢。一忽儿,一位颧骨高耸眉儿倒扫的李士率下楼来,和他客气了一下,便辞别主人,一同上楼。其实他一见这位李君的脸,就生出不快之感:因为平时,这位李君被他鄙视过的。但这时李君像是贵客降临,呈现了荣幸的气态,和他周旋。他看出李君的气概中,像是讥笑他,——啊!你老是江南的才俊,向来高视阔步,终竟有压在我底下的一日。他的敏锐的神经,似乎已听到这样尖利的说话了;自己只好屈服不动。主人的女儿把箱件搬上来请命,他才开了箱子,检出被褥。她把被褥铺好,另外拿出李君的被褥也铺好;随即辞别下楼。他们俩也熄了灯光睡下。    
    他们睡下,还讲了些闲话。李君是国民党的党员,他说这几天为了李烈钧,如何忙碌,如何奔走,到东京的那般大人先生,如何罗致留学生,留学生中如何活动,——唠唠叨叨,这些新闻,他没听得明白,那位李君早已呼呼地鼻鼾声大作的了。他还是翻来覆去,睡不下去。那些大人先生,到东京来,负着政治,学问,艺术上的使命而来,趋附他们的人众,自像百川朝海。自己被人吐弃了来的,来了又遭人藐视;天地之大,那有容身的地方呢?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滚了几串眼泪。    
    第二天早上,李君起身。他在被窝中,迷迷糊糊的醒觉转来。因为睡在别人家的房间里,便也勉强起身。李君盥漱了后,主人的女儿将早饭搬上。他吃了早饭,将几件箱笼,审慎地键锁好,然后辞别味青出门。味青觉得身体万分困乏,又呼呼地睡了一忽。他起身时,已经十二点钟过了;四周一看,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景象。他回想从前住在这间房间里,四围装着八九架贵重的书籍:他睡在席子上,抽出来看看读读,多么宁静!那种生涯,如像隔世的了。现今李君的矮桌上,一堆书籍,不满十册;什么法学通论,行政泛论,六法全书,和一厚册和汉字典等等,只使他厌烦。——啊,学问有何用?是埋没志气的东西。书籍有何用?是惊动一般庸俗的东西。他们备了不到十册的书籍,尚没有工夫去细读;然而回到祖国,混在政客的群中,倏忽做了疆吏大员。而那些饱学的书呆子,却依旧没有变相。他想不下去了,倒在席子上,独自纳闷。    
    晚上李君回来,他也站起来,谈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李君把先前键锁了的箱笼,开出来,检点了一下;对味青望了一望。味青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儿微微的红涨。李君的这种举动和神情,疑他偷东西似的;他心里愤恨极了,以为蒙了生平未有的奇辱,他想立刻迁出,可是没有地方,终于默默地忍住了。    
    “你们江浙人,另有一种风度;这种风度带有危险性的,一面我们果然是非常羡慕,同时也非常恐惧。”李君含了讥刺的音调,对他这么说。他默了许久,觉得这种话,明明侮辱人家的话,简直没有回答的必要。不回答,未免伤了面情,他敷衍着说:    
    “这在我莫名其妙,我一点不觉得:江浙人和其他各省的人,有两样的地方罢。”    
    第三天,李君出门的时候,照旧把几件箱笼,审慎地键锁好。回来了后,又打开来检点。他处在这种嫌疑的情景之下,真是难受极了,不由得落下几点眼泪。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忽然受到这种的耻辱。——李君啊,李君啊!我虽是穷困,我不致于做这个勾当罢!你箱笼里纵有金钱财货,我决不眼红你的;你放心罢!老实对你说:就使我是贼,你的箱笼里,几件破衣服见量的,真不值我一偷!你看人家太不值钱了。待你权贵的时候,你有美妇人的时候,那末你要防我一脚!他这样想了,决计和他当面诘责,来得痛快一点。可是他虽有这种心肠,并没有证据,又何从开口,真要闷死人了。    
    好容易到了第四天,李君隔壁的一间,那位日本住客搬出了,味青便搬住进这一间很狭小的四席铺的房间。他付去了房饭金,向主人借一只矮桌,备了些文具,将自己箱箧里检出了几种书籍来消遣,心气觉得和平了一点。随后又到街上的书店里,踱了一回,购了十数册的书籍。他回来后,摸出钱夹一看,那所剩的几十块钱,快如数两讫了;未免又耽了心事起来。先前家中会按月寄汇钱来的,现在可不然了;怎样过活下去呢?    
    他想向朋友中借贷,要好的朋友都回国了;他想回国,连盘费都没有了;即使回国,也没有事可做了。后来,他想在东京地方,找些事情做做,聊且过活。他打定了主意,便去找那位唱中日亲善的石井博士,把自己的志望宣说了一番。过了几天,石井博士叫他去,将一包文件授给他,教他译成中文。内中有八十篇文章,长短不一:长的至多一千字,短的五六百字,二三百字不等。每篇酬金四元。他心中打量着,译完后,倒有三百二十块钱的进款。石井博士又说:这些译完了,还有其他的事情,继续去做。他便欣欣然回来,自己庆幸自己的幸运。像这样过活下去,决计不回祖国;就在东京娶一位日本的女子,租一宅宽大的房屋。自国不容,将在别国里享受黄金,名誉,美人的光荣;何等畅适而可自尊的呢!    
    他把一包文件打开来一看,封面上署着:“对支文化事业方策”。内中凑集许多论文而成的;作者都是当今日本第一流的政治家,学问家,实业家,科学家和政府里的权贵,大臣的名姓。不消说在题目上也可以看出这些是侵略中国的方策。——人穷志气短!我要干这卖国的事情吗?我将甘受祖国热心于国家主义的朋友们的唾骂吗?——他这样想下,不由得沮丧起来;躺在席子上,正面想想,反面想想,侧面想想。最后他决计译下,他想译完了,日本人侵略中国的隐秘,都在他的胸中了;他借了这一笔酬金归国。纠集了同志,大声疾呼,以告国人!再进一步,假借了这个名义,勾结党人和政客们,因此在政治的舞台上,活跃一下。那末黄金,名誉,美人,简直没有问题了!而且会无条件的都来归我。你看现下那些轰轰烈烈的伟人,践高跻显,可说没一个不由此路而来呢!他坐起身来,愈想愈觉得前途的伟大,心中也起了万分的愉快。便整理了几席,郑重地把那些文件译下。    
    他盘坐在矮桌之前,铺纸握笔,功架摆得十足。他先把第一篇论文,仔细念下,念到终结,心火直冲;把这篇论文随手撕破,厉声的自责道:    
    “没出息的东西!你看,多么深文周内地来侵害我国!还去和他们亲善,真是丧尽良心的了!”他说了,重又躺了下来,不住的翻来覆去。他胸中的悲愁郁愤,像蛆虫啮蚀腐肉般的难受,逼住他沙沙地喊出绝望的叫声。    
    


迷宫新漆的偶像(5)

    四    
    大约过了半个月,东京报纸上,喧传中国留学生谭味青,被当地警察,搜获了许多关于过激党的书籍和文件;因此被执于警署。日内办妥了手续,便将押送归国。于是东京留学界上。加上了一层严重的空气;来来去去的人们,都把这段新闻,引为谈资了。    
    隔了不多几天,这件事真的实现了!那是一个晚上,东京站的灯火,辉煌得比平时格外厉害。有五六个警察,围住味青,送他上车。沿路的看客,惊惶地咋舌不止,似乎这位少年犯了罪恶,送到断头台上去就戮,大家替他深深的惋惜一番。随后有一群中国留学生,络绎地踵至了;一一购了月台票,拥到月台上。味青在三等车窗里,伸出头来,和几个留学生谈话;其他也重重地围在车窗前。几位警察,守住车门,像猛兽一般的,汹汹地怒视众人。别的旅客,老老小小,提携了物件,只管自家,匆匆的上车,毫不关心这些情景。    
    火车出发的警钟响了,送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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