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后妈的三明治-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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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ty的灯火近了,春会把贝蕾放在中央车站,盘桓在眼前的问题是:今晚见不见达芙妮?
第三部分他不是一个绅士
贝蕾在犹豫中接到罗老师的电话,罗老师说情况比预计的好,达芙妮没有发疯,只是流眼泪,看得出她有很充足的精神准备,家庭问题援助中心的工作人员也跟她谈过话了,她们还会邀请她参加一个为离婚妇女开办的心理辅导班。
“你就不要再回去了,她的平静也许更意味着某种危险,你爸爸特别叮嘱我,不让你接近达芙妮,你住在哪里?我过来看你?”
“不用了,谢谢。”
罗老师还在电话里贝蕾贝蕾地叫着,她就关了电话。
达芙妮一整天都没有电话,这极不正常,她会做出什么蠢事儿?贝蕾坐在中央火车站的长椅上发呆,三列火车从她的眼前开走,第四列火车进站,她霍地站起来,她决定去看达芙妮,只消在窗外看一眼,如果达芙妮还和往常一样在客厅的沙发上褒电话粥,就可以安心的回新住处睡觉,否则这一夜肯定要做噩梦。窗户后面没有灯光,达芙妮睡了吗?今晚她还能入睡吗?贝蕾像侦察兵那样走着猫步接近主卧房的窗台,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真出事儿了,进去看看?继而发现大门在黑暗中敞开着,马路边没有达芙妮的汽车,贝蕾稍稍松口气,她可能是去看珍妮,也有可能是去看儿子了,她还有很多血缘亲人在悉尼。壮胆进屋,打开客厅的吊灯,看到自己住的小屋的书桌上亮着台灯,镜头层层推进,两封信整齐地放在桌面上,一封写给大卫和辛迪,只有两行字儿,“我仍然爱你们,我会带着美好记忆回到天国”;另一封致她家全体亲人和警察局,“我的行为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请不要怪罪任何人”。
自杀!她要自杀!达芙妮并没有想恐吓谁,却把贝蕾的胆吓破了,窗户、天花板到处都血淋淋写着两个汉字:自杀!
贝蕾先是感觉到出奇的冷,手脚冻得像冰块不能动弹,接着意识到要报警,接电话的女警察一听又是这家人闹事,打着哈欠说:我会通知巡警。
我还能做什么?对面传来老头儿的咳嗽声,贝蕾冲出去敲老头儿的窗户,大声叫:
“Help!Help!”
老头儿骂道:“滚蛋,你们一家都是疯子,刚才那个老女人开车差点把我的房子撞倒了,现在你这个小女人又来吵我睡觉!”
“先生,求求你,你看到达芙妮往哪儿去了吗?她要自杀,她真的要自杀!”
“让她下地狱吧,”老头儿不情愿地拉开窗户,指了指房子后面,“她开车上山了,她疯了,竟然把车开到山上去!”
贝蕾来不及道谢拔腿就跑,风在耳边呼呼响,跑出住宅区,穿过树林,登上山坡。山坡的另一面是一汪小湖泊,达芙妮的汽车停在湖边!
“达芙妮!达芙妮!”贝蕾撕心裂胆地喊着俯冲下山。
月光下的湖面静极了,达芙妮肯定死了,沉入湖底很久了。早上她还给我做饭,送我去火车站,就这样死了,我今天不该离开她的,我太自私了。天哪,妈妈呀,你们为什么要送我来澳大利亚经历这样的人间悲剧?大卫,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臭男人!当初你把我丢给妈妈,今天你又把一条人命丢给我!你是伪君子!懦夫!
贝蕾跪在汽车边上哭着,忽然听到汽车马达声,这部老卡迪拉克马达声音很小,猛然回头,看到排气管里插着一根塑料软管,软管的另一头穿进后车窗,车窗的缝隙贴着密封胶带。
什么意思?要引爆汽车?贝蕾不知道这是自杀的一种方式,仍然相信达芙妮已经死在湖底,小心翼翼地拔掉软管,往车窗里看一眼,吓得向后弹出一丈多远——达芙妮躺在车后座!好比恐怖片里观众以为那个恶魔死了,却突然又哗啦站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湖底的达芙妮怎么跑到车里了?做噩梦的时候会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这只是做梦,看恐怖片怕极了,就会意识到这只是电影,此时此刻不是做梦也不是看电影,这是结结实实的无以逃脱的惊吓和恐怖!
贝蕾想跑回去找人,可是谁会相信他们家真的出人命了?这一家疯子把一条街的房产都闹跌价了,谁会半夜从被窝里出来凑热闹?
车门拉不开,捡起一块石头砸破窗户,达芙妮动了一下,她没死?贝蕾又吓了一跳,连拖带拽,把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后妈从车里搬到草地上。
“达芙妮,你没死,我肯定你没死,你醒一醒,不要再吓我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
达芙妮微微睁开眼睛,胸口开始起伏颤动,缓缓流出一点眼泪,气息虚弱地说:“我没有想到你会回来,律师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不是要吓你的,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死?就为那个虚伪不负责任的懦夫吗?离婚有什么可怕的,我妈妈和她的许多女朋友都离婚了,她们都好好地活着,达芙妮,你差点吓死我了,我恨你,看不起你!我不允许你再杀死你自己!”
达芙妮抬起绵软冰凉的手摸了摸贝蕾泪痕斑斑的脸,“辛迪,做我的朋友好吗?”
贝蕾点点头:“当然,你为我洗了那么多衣服,做了那么多饭,我很感激你。”
“我也想请求大卫做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他恨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伤害他的事情?”
“你最好把他忘了,他不是一个绅士(centleman)。”
“不要这样说他,是我对不起他。”
“达芙妮,至少不要再跟我谈论大卫,我和你交不交朋友跟他没有关系。”
“好吧,我不再说他了。”
第三部分全都逢凶化吉了
等到达芙妮体力稍稍恢复,能够勉强站起来,贝蕾搀扶她回家,照顾她上床休息。这时,警察敲门来了,贝蕾隔着门说平安无事了,警察嘲讽地笑笑道声晚安走了。
平安无事了,惊魂稍定,贝蕾开始觉得累,觉得浑身酸疼,如同参加了一场长跑决赛,在北京她是学校里的长跑好手,每次比赛之后回家就跟妈妈撒娇,赖在沙发上叫妈妈捶腰捏背,那幸福时光好像就在昨天。想到这里,贝蕾委屈得鼻子发酸。 1
夜深了,窗外不时传来老头儿的咳嗽声,一会儿开灯,一会儿关灯,辗转反侧。老头儿失眠了。
老头儿,是不是这边家里太安静了,你反而睡不着了?哦,I'm sorry for bothering you,可怜的老头儿,你就放一百个心做个美梦吧,不必担心半夜里隔壁的疯子同室操戈吵了你。
达芙妮在客厅里孜孜不倦地看书呢,她参加了离婚妇女心理辅导班,家里随处可见妇女运动、女性主义的著作,一个美国妇女写的《内心革命》看得她如痴如醉。
“生活出乎意料地恢复了平静,不,不是恢复,而是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贝蕾在日记里这样写到。
写完日记上网查信箱,几天不开电脑,ICQ的message和邮件箱都快挤爆了,贝蕾应接不暇,赶忙把自己隐藏起来。
罗老师也上ICQ了,发来message要求列入朋友名单,点一下“Yes”,她的名字跳到大卫下面,他们俩正on line,妈妈和“黑客”也on line。他们都返老还童,在网上云云雾雾比《流星花园》里的少男少女还青春。我倒是未老先衰,如那首流行歌曲唱的“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明明还不到十七岁,却扛着上一代人所有的烦恼,他们几个人加起来都快两百岁了。
哼,不理睬他们!
信箱里有一封妈妈的信,“宝贝女儿,老妈见到米乐了,知道你一切都好,特别高兴,我十几年用心血守着你这块耕地,终于盼到收获的季节,我要感谢澳大利亚的阳光,使你成熟,使你茁壮。附上一篇小文章,这是应约为一家杂志写的关于小留学生的感想,请你批评指正。”
妈妈写了贝蕾出国之前如何任性,如何欲取欲求从来不知满足和感激,说这是中国独生子女的普遍的弊病,这是事实;妈妈写到女儿出国之后如何健康成长,如何春风得意,却好像写的是别人家的孩子,与贝蕾无关。
贝蕾在文章后边写批注:这篇文章最好不要发表,否则有可能误导许多家长,出国留学是淬火,把钢炼成金子,把废铁炼成一摊水,并不是所有中学生都经受得住淬火的考验。
信刚发出去不到两分钟,妈妈就在ICQ呼她:“你在线?为什么要隐藏?”
贝蕾回话:“你好像很忙,怕打扰你。”
“不要这样阴阳怪气话中有话,老妈分分钟牵挂惦记着你,那篇文章真的不值得发表?”
“不真实,不深刻,有机会你应该出国了解小留学生的真实生活,说不定可以写一部很好的小说。”
“那么,你出国后悔了吗?”
“经常后悔,不过全都逢凶化吉了。”
“我还想知道更多。”
“一言难尽,以后再慢慢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曾经发生了什么?今晚你不说,我就不睡觉。”
透过字面,贝蕾看到妈妈焦急还有些任性的样子。
“好吧,告诉你,你的前夫要跟我的洋后妈离婚,经办离婚案的律师叫我劝说你和大卫破镜重圆,你的意见?”
“他们不是经常吵架闹离婚吗?我只关心你,不要影响你的情绪。”
“谁都不相信狼来了,但这回狼真的来了,我想知道你的反应,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劝你跟大卫复婚,你会怎么想?”
“天哪,这好像是另一个星球上的问题,回想当年的生活我仍要窒息,我的前夫永远正确,在他眼里我的缺点太多太多,十几年自由生活,我的缺点一定更多了,我不想脱胎换骨,女儿,你已经大了,父母在不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拜托你,不要往这方面想。”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他们真要离婚,你住哪儿,怎么生活?”
“放心吧,我会跟王瑶住在一起,打工的钱加上大卫给的钱足够生活。”
“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跟王瑶在一起,房东老太太对我们特别好。”
多想敞开对妈妈说出全部真相,却仍旧报喜不报忧,妈妈凭借这些虚假情报怎么能写出好文章?
贝蕾想问妈妈跟“黑客”的交往到什么程度,犹豫再三作罢了。
达芙妮轻声敲门,送进来一杯热牛奶,“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
“当然,请坐。”
第三部分谢谢你救了我的生命
达芙妮坐在床上,摸了摸叠得像砖块一样整齐的被子,“你跟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刚来的时候,为叠不叠被子没少跟达芙妮吵架,在北京妈妈也批评她不叠被子,但妈妈总是动手代劳,后妈堵在门口,不叠好被子不让出门,哪怕眼看着上学就迟到了,现在叠被子而且叠得一丝不苟已经成为贝蕾的习惯了。
达芙妮翻开《内心革命》,读一段文章,说:“上帝,她写的就是我呀!她从小缺乏父爱母爱,你要知道,我的父母也不爱我,因为我不是他们带大的,她十七岁跟一个男人私奔生孩子,我十七岁也做出同样愚蠢的事情,这里,还写到她第二次离婚的感觉,以为光明永远不存在了,活不下去了,她曾经三次割脉自杀,就是她,成为了美国妇女运动的领袖!你看她这样写着:这一天我要去希尔顿酒店会议厅演讲,我穿着一身漂亮的连衣裙,走进旋转玻璃门引来许多人的注目,我不是很漂亮,也不是很年轻,但我知道我具有非凡的魅力,魅力来自历尽苦难战胜软弱之后的从容和自信。”
“是啊,你也可以变得有魅力。”
达芙妮揪一把她那花白的头发,“明天我去染头发。”
“棒极了,新生活从染头发开始!”
“我还要去健身,她就是这么做的,她说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自己才是最应该被关爱的人,我还要去读书,将来我也要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
贝蕾笑着打趣:“将来,你穿上漂亮的连衣裙去希尔顿会议厅演讲,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你吸引。”
“真的?我行吗?”
“一定会的。”
“谢谢你,辛迪,谢谢你留下来陪伴我,特别谢谢你救了我的生命。”
“应该谢谢这本书的作者,她才是真正救你的人。”
“是的,我会写信给她。”
贝蕾端起杯子往嘴里送,达芙妮阻止道:“牛奶凉了,我去热。”
微波炉转半分钟,达芙妮再进屋就换了一张脸:“如果我变得像书上写的那样有魅力,大卫会回到我身边吗?”
“达芙妮,你答应过我不说大卫的。”
“辛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得到你诚实的回答。”
“请说。”
“你是不是一直都希望大卫跟我离婚,然后跟你的母亲复婚?”
贝蕾嘴里的牛奶差点喷出来,似乎所有人都会这样联想,借用妈妈的话回答达芙妮:“这是另外一个星球的问题,我妈妈在中国就是研究女性主义的,我想女性主义者应该是独身主义者,她不会再结婚,肯定不会。”
达芙妮将信将疑。
贝蕾在上班的火车里,车厢前方角落一个埋头看书的亚裔男生渐渐引起贝蕾的注意和好奇,他一直弓着腰看书,长长的头发遮了整张脸,火车开出几站地一动不动。他手里捧着一本很厚的英文书。大学生?可能是学法律的,只有法律系学生需要啃这么厚的著作。
贝蕾怀着敬仰的心情朝前挪几排,坐到大学生的对面,莫名的有点自卑局促,今天没有穿MLC的校服,这一身打工装太邋遢了,像“黄花鱼”,一看就是打工妹。
可能是受到贝蕾的目光滋扰,“学法律的大学生”翻书页的一刻抬起了头,表情顿时僵住了。
“刘念?!”贝蕾叫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公众场所高声喧哗了。
刘念的脸红了,“是你,好久不见了。”
贝蕾的心纠结成一团,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这个家伙仍然对我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为什么?我还老说达芙妮没出息呢。
“是啊,好久不见,你好吗?”
“还不错,你呢?”
“我?‘黄花鱼’没跟你说到我吗?我常见到她的。”
“哦,是的,我从她那儿听到一些你的消息,都是good news。”
到此再也找不到话说了,贝蕾朝窗外看着,心里琢磨道:他像一座浓雾中的山峰,至今我都没能看清他的面目,我一定要拨开浓雾,战胜这座山峰。
第三部分感激是爱情吗
“刘念。”她鼓起勇气打破僵局,“我能邀请你一起喝一杯咖啡吗?我们在北京就认识的,到了悉尼反而比陌生人还要陌生,这不太对吧?”
刘念嗫嚅道:“我要去图书馆的。”
“我还要打工呢,你不应该拒绝我,而且应该是你主动请我喝咖啡,别忘了,我对你有过帮助,你欠我一个人情还没还。”
讲完这句话,贝蕾的腰杆硬了许多,按照西方习俗,欠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