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李碧华作品集 >

第25章

李碧华作品集-第25章

小说: 李碧华作品集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人从容而道: 

  "观画,少言。" 

  阿元日夜对者神仙画卷,於画中人同游共息。 

  真美! 

  看上千遍都不厌。咦,有一个最美。。。 

  从老人口中,他又知道更多吴道子的故事。他是画圣,爱画者都尊崇这天人。在前朝日子,他画"地狱变相","送子天王"。。。他在桥旁土屋壁上画了一百匹骏马,破壁日去。他画佛像顶上圆光,以肘为支,挥臂一画,浑然天成。他把三百里嘉陵江山水尽收肚内,一日之间为玄宗宫中大同殿上重现风光。皇上爱才,下令"非有诏不得画"。他夜画"钟馗捉鬼"。他跃入山水大画中,邀游洞府不思归,人皆以为仙去。。。 

  阿元整个人浸淫於此,不知年日。 

  画稿亦已完成。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团,忍不住: 

  "师父,你是谁?" 

  老人不答,只提前事。 

  "一日我曾告你,要画活,可用朱砂点其右眼。记得吗?" 

  阿元一想,便问: 

  "若要进画中一游,又该如何?" "这个。。。"老人沉吟一下,欲言又止。终於他闭目养神,像是听不真切,任从阿元侍立,不得要领。阿元知孟浪。 

  山野开始暗下来,孤星在眨着眼,顽皮而寂寞。是夜无月,老人拍拍阿元得肩头: 

  "阿元,你已学吴生笔,尽得其闲丽之态,我把重绘壁画的重任交托於你,望你花尽心力,使之流传。我明日将作别人间,载壁乘舟,沉之洛河。" 

  次日,老人於破壁,悉数矢却踪影。 

  阿元面对迤逦之神仙画卷,不胜欷嘘。 

  他着实後悔。 

  为什麽忍不住追问师父是谁?让这疑团永置心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是是非非,何须知得太清楚? 

  阿元一定要完成重任,方对得住执手相教传艺的老人。 

  寺庙修好,墙壁一片空白。阿元终日不发一言,把前朝瑰宝重现人前。 

  每完成一个,就认着他们: 

  "威武神王。天丁力士。妙行真人。西灵玉童。太清仙伯。太丹玉女。开明童子。梵气弭罗玉女。斩魔神慧金童。紫华扶神玉女。太极丹华金童。夜灵玄妙玉女。。。。金童。。。。玉女。。。。金童。。。。玉女。" 

  他呕心沥血,花上三年。 

  青葱的日子,便於他们度过。 

  不是他们,是她! 

  她,浓黑的秀发盘了望仙髻,脸庞秀润,天真妩媚。站在东华天帝君的附近,回过头来,顾盼生姿,向人间散着五色鲜花。 

  阿元爱上了其中一个神仙了。 

  他画她时特别仔细,特别庄重。--她不是他创造的,但他令她重生。 

  她的衣带仿佛拂到他身上心上来。 

  阿元沉思了一夜。 

  他五内有种渴求,也有种惶惑。。。 

  当风飘扬的衣带。。。 

  为什麽是这个?为什麽不是那个? 

  八十八个之中,为什麽是这个? 

  浅薄无知的人,只能被机缘牵引,生世都没能力知悉真相。 

  天亮了。 

  阿元不辞而别。 

  官府中人来检视大功告成的壁画。远近的画工和文人雅士也来了,啧啧称奇,太美了!--奇怪,他们数。。。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只得八十七位神仙?再数一遍: 

  八十五。 

  八十六。 

  八十七。 

  是八十七! 

  流传至今,是一点神秘的矢真吧? 



不要让他收到信 「李碧华」 

今年,施展远的生活起了两个重大的变化:——他找到工作。他的第一份工是 
在一家出版社当装帧设计,为书本做包装。 

此外,近日楼价已止跌回升中,在湾仔开设服装公司,专门接校服定单生意的 
爸爸。终于以楼换楼,买下这间比以前大上三百尺的单位。他们刚刚搬了家。 

这些都是好开始。 

爸爸虽说是校服大王,与好些学校长期合作超过二三十年,校长转换了几次, 
校服仍在他公司定做。但近年经济萎缩,校服的颜色及款式没以前讲究,多是灰、 
白、蓝这些,有些家长为了省钱,已改买成衣。有些原买两套替换的,改买一套, 
情愿洗得勤些。 

幸好施展远也自理工毕业了。家中负担减轻。 

这几天他在赶三本《会考天书》,希望可在特价双周推出,所以下班很晚。同 
事都回家了,他还在电脑上苦干。 

大概九时多,他在外面吃过饭,拖着疲累的身躯步上四楼。这是一幢六层高的 
唐楼。爸妈看中它楼底高,环境也不复杂。旺中带静。 

施展远上楼时,后面还有个女孩急着上来。速度比他快一点。但总是跟在后面。 
他稍放慢脚步,她仍在身后。——好象要问他一些什么。 

他以为她是住客。 

“你收到信吗?”但女孩在身后问:“不要碰那封信。不要看。” 

他最初还不知是问自己。 

回头,向女孩道: 

“什么信?” 

“哦——”那个穿校服的女孩才看清楚,迟缓地失望:“我认错人了。你住四 
楼吗?” 

又喃喃:“你背后看来像他!” 

他好奇:“什么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你也住四楼?” 

“我们一家搬来不到一个月。”他说:“是不是上手住客的信?抑或你的信?” 

“是我给他的信。”她一想:“这样吧,如果你见到‘黄志辉’的信,就留着, 
千万不要给他!记住了,你把它还给我!” 

“好!我会留意。放心吧。” 

施展远见太晚了,便叫女孩回家做功课去。看来她一放学便来等,连校服也没 
有换。 

“我住附近的。” 

“咦?”他笑:“住附近也寄信?可以通电话或面谈呀?” 

“——不,有些事情,写出来,容易些。”这个看来十六七岁的女孩低下头来。 

“写了又后悔?” 

她苦笑。缓缓地渴睡地步下楼梯。还挨着墙,没精打采忽地回过头来,在黑暗 
中叮嘱: 

“不要让他收到信!” 

一个星期过去,施展远在信箱中没见着“黄志辉”的信。——这中间其实有点 
“时间”上的荒谬,但一个人忙起来,便没工夫察觉。 

星期三早上,他赶着上班时,忽见那晚穿着校服的女孩,又在街上闲荡——不 
是闲荡,是在邮筒附近徘徊。她见到他,涩然一笑: 

“我等邮差。” 

那个新式的邮筒,是绿和紫色的。上面写上信箱编号,也有中英对照的“收信 
时间表”。星期一至五,收信时间是12:30和18:30。 ——还没到邮差来取信回邮 
局处理分派的时间。 

施展远奇怪地问: 

“等邮差干嘛?” 

“我要取回我的信。我不想寄出。”她坚决:“我等他来开邮筒。” 

“不用上课吗?”他问:“你读哪间学校?” 

“不告诉你!”她卖关子。 

他留意到格子裙校服,圆领白上衣。还有蝴蝶结……。 

“你快上班吧,迟到了。” 

“你要等上三个小时,不闷吗?” 

“我习惯等。”呆滞地:“但不习惯这难看的颜色。以前的红邮筒多漂亮,又 
有型。” 

施展远见小巴来了,匆匆跳上车道别。——这中间也有点“时间”上的荒谬, 
不过他担心迟到,又担心赶不了货,便忘了此事。 

这个星期天,他的旧同学要他做东请吃火锅,因为五个人中他最快找到工作。 
后来他负责送周宝儿和李绮雯回家。他比较喜欢宝儿,打算在她生日时把小礼物和 
贺卡寄给她。——想起,对了,有些事情,写出来,反而容易些。经过邮递,有惊 
喜。 

蓦地见到寂静的角落,明媚的灯光下,女孩划了一根火柴,颤抖地企图抛进邮 
筒中。火柴在“嚓——”一声后闪了一朵红花,照见她一脸泪水。 

她想放火烧邮筒? 

施展远马上跑过去,把火柴夺走踩熄。 

“你不可以这样的!”他斥责:“你会把所有的信全烧掉,这是犯法的!” 

她垂泪,无限凄凉。令人心软。 

“你的信重要。”他把声音放软:“但人家也许有同样重要的信等着寄出。” 

也许是情书,也许是报平安的家书、道歉信、支票、律师信、文件、单据、活 
命钱……。太自私了! 

——如果自己的卡片寄出了,无辜地被人烧掉,不能到达对方手中,而自己却 
一无所知,天天期待回音,是否太冤枉了? 

几乎成为受苦人了。他劝她: 

“你要找信,为什么不到邮局去查问?或者黄志辉已经收到信呢?” 

“不!”她脸色大变,歇斯底里:“不!我不会让他收到信!我憎恨邮差!” 

然后转身,昏昏沉沉,漂泊前行,不知到何处去。在一家七十一便利店门前, 
消失了影踪。 

他想:这种无心向学的学生,他的《会考天书》出版后,送给她也无用。只顾 
“天天”来找信……。又喝得醉醺醺似的。 

不对,施展远忽地疑惑:——“天天”?究竟那封给黄志辉的信,是已寄出了? 
抑或未派送?在寄出与派送之间,究竟是多长的时间?一下子他好象掉进谜圈中… 
…。 

祥叔是这区的邮差。他很敬业乐业,因为即使是数码时代,通讯工具日新月异, 
近年的信件多是帐单、宣传单张、公函……。 ,但,还是有人写信的。 

又,虽然很多行业已经由机械操作,但,逐家逐户派信,给每个信箱“喂”进 
讯息的工作,还得经邮差人手。 

施展远傻傻地在大闸内,一排信箱前,等邮差。 

他问: 

“四楼上手住客是不是黄志辉?” 

“我……不清楚。”祥叔回避。 

“三楼邓太太说你在这区派信二十几年,她叫我问你。”他缠住不放:“她说 
你最熟了,哪一家住哪些人,你怎会不清楚?” 

又央他: 

“祥叔,请告诉我,我求求你!”稍顿:“有一个女孩——” 

“哦,是她。” 

祥叔眼神有点变化。敦厚的邮差不擅长瞒骗。他记得谁同谁,他和她,上手下 
手,前因后果。 

应该有二十年了吧,——但怎么同这个焦灼好奇的年青人说呢? 

二十年前,念中五的林秀菊,与同班的黄志辉因是街坊,相爱起来。那时社会 
风气还没今天开放,林秀菊当医生的爸爸见女儿偷偷摸摸沉迷恋爱,成绩一落千丈, 
不准二人交往。逼她转校又逼他俩分手。 

“后来我才知道,她寄了一封绝交信给他。” 

手持信,投进邮筒,但仍紧捏不放。取出来,又硬着心肠寄出去……。 

某一夜,黄志辉割腕放血自杀了。 

他绝望地,把伤口割得很深,血冒涌而出,他一点也不知道疼,在同一处,又 
再狠狠割下去。血如浪,把那封绝交信浸得湿透,整张纸也沐浴在红潮中,几乎软 
烂,手一拈,马上溶散。——虽是铁案如山,男孩心中它已化成恨海。 

这封信,又怎能退呢? 

两天后,林秀菊知道了,偷了爸爸医务所的安眠药,两瓶,全吞进肚子中。 

她一定非常非常非常后悔,寄出那封绝交信……。她一厢情愿地要用尽一切努 
力,把它毁灭,——只要他收不到,历史就改写了? 

安眠药吃多了,她变成一只迷惘、迟钝、天真而不甘心的鬼。 

当然,“校服大王”爸爸一听颜色和款式,便可以告诉他,这间光明书院,十 
多年前已经关闭了。市面上,再没有人,穿这种校服了。 

只是,施展远间中还见到这个心愿未了的模糊身影,在邮筒旁边,默默徘徊… 
…。 


  
大眼睛中的花袜子 「李碧华」 


“各位小朋友,不要眨眼了!”董志希把一根白色的粗绳子向他们展示,然后 
放进黑色礼帽中,灵活地向上空做些古怪的手势,配合有趣的咒语:“玛喱玛喱巴 
巴阿卡啦!” 

当他伸手把绳子取出来时,它不但变成红色,还取之不尽,一直连绵拖延在地 
上,绳子了很长很长。。。 

小朋友瞠目结舌。有顽皮的,还欲上前搜索他的暗袋:“我要拆穿你!” 

他叫:“喂喂喂,这是掩眼法——” 

有人在喊:“不要爬在大哥哥身上!真顽皮!” 

又召集:“过来唱生日歌切蛋糕了。。。。” 

董志希离开生日会时,是下午五时半,这是他的兼职。——他喜欢魔术,也爱 
听小朋友的笑声。 

其实他最沉迷一刹那自欺欺人的迷惑感觉。普天之下的魔术师,都惑于时空光 
景疑幻疑真。——有魔术朱被拆穿之时,悸动而又珍真,很有满足感。神秘面纱一 
旦被风吹走,现实是个骗局。 

小朋友的笑声在他身后随大门关上,陡地中止了。 

董志希的欢容如百叶帘也陡地扯下来。他下班了,已经不必强颜欢笑了。正如 
他自小被取笑,名唤志希也就是自欺,最适合玩魔术吧。 

不过,魔术师也会失恋的。——如果爱情是一种魔术的话,这趟他便失手。有 
些人周未周日忙得不知如何编排玩乐时间。有些人是没地方可去的。 

所以三个月来都尽量接JOB。表演娱宾之后,好似特别空虚。他的笑不是快乐, 
因此也特别累。 

无聊地路过一个屋屯,忽然隆然巨响,爆炸发生了。 

玻璃碎片凌空洒落。大门也被震开,飞出走廊向街上弹去。石屎块有大有小, 
夹着杂物,击向途人。 

“救命啊!救命呀!” 

情况非常混乱。 

董志希走避不及,被一角石屎击中,血流披面。耳畔杂沓而空远的人声:“有 
人开煤气自杀呀!” 

“哎呀,好痛呀!” 

“快走啦!危险呀!” 

他在忙逼中,随手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布碎来掩抹伤口。鲜血滴在眼睛上,一 
片殷红。他跌跌撞撞,滚过一旁。 

觉得自己好脏,好腥。。。 

好想马上洗个澡,把一切洗涤干净。 

迷糊中一回到家,衣服统统脱掉, 歇斯底里地全部塞进洗衣机中。 

这个洗衣机,是前置式的,有个大眼睛。当初咏琪挑这一款,是爱看衣服在机 
器中“游泳”。——如果上置式那种,一切蒙在鼓里,也不知发生什么事。 

咏琪是坦率的女孩。 

她爱上了别人,会让他明白。她的心可以看得见。不同他,象驼鸟一样,情愿 
把真相无限期押后,最好永不揭穿。 

“很想骗自己,”她道:“但我对你没感觉了。” 

她说得很清楚:“你不想知道,不等于没事发生。” 

我不想知!不想知!我只是希望那根绳子可以魔幻地延长下去。。。。 

带着血污泥尘和碎片地脏衣服在强力去污液中拚命翻滚,清洗耳恭听后,他按 
下DRYING的掣。 

衣服又渐渐地干了。 

它们一干,便恢复原形——只有最不争气的人,才经不起折腾,不成人形。 

董志希好象下定决心,洗心革面,忘掉前尘。所以死守在这个过程,一如祭礼。 
真舍不得。 

慢着——他看到自己的衣服堆中,混有一支袜子! 

花袜子? 

谁的花袜子? 

那么怪异,出现在大眼睛中,掩映不定,他按停机器。 

是一支女孩的短袜,砖红色,小小玫瑰花粉红色,有厘士花边。非常娇俏,但 
天真。 

这肯定不是咏琪的。正狐疑。。。 

门铃突然响了。 

凌晨四时多? 

透过防盗眼看不见什么人。则扭动门把,门开一道缝——她进来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一身血污,皮肤因严重受创,都斑澜剥落,露出粉红 
色嫩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