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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李碧华作品集-第27章

小说: 李碧华作品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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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们一起去寻宝!” 

五个女孩走进杂物房,看到墙角放着一个大衣箱,还保养得很干净硬朗。—— 
琼姨是尽忠职守的,衣箱一直好好保管,等待主人来领回。可是,楚雪卿是一夜之 
间,便退出了。 

“咦!”陈媛芳一掂量:“怎么没锁的?” 

“不会吧,上次来琼姨还不准我们乱动,说对卿姐不敬。”徐霞疑惑:“明明 
是上锁的。” 

赵娣说:“我们新一代,哪有这样老土?不如一开眼界吧!” 

“好呀好呀!”又是一马当先的陈媛芳。 

吴玉珍力气较大,把箱子打开。先有一阵樟脑味,还有一阵火药味。原来是一 
串爆竹。——古老习惯,戏衣要保存得好,爆竹的火药味可以驱虫蚁,又防潮。 

顽皮的女孩把戏衣一一拿出来细看,由比较“家学渊源”的两位辨认,有:海 
青、坎肩、帔、褶子、飘带、银地粉红袄裙、密片女蟒……。。戏衣以刺绣为主,不 
惜工本。 

色彩十分鲜妍:粉红、翠绿,月白、湖蓝、葡萄紫、黑、金、明黄……。 

“咦,这件白衣是什么?”赵娣问:“没有绣花的?” 

“是内衣吧?”杨蓁蓁拈起,往身上一比。 

陈媛芳当起教师来:“是‘水衣’。穿在里面,贴身,吸汗,就不会弄污贵重 
的戏衣了。” 

说着,赵娣已穿了。又整理水袖、上衣、褶裙……大家忙着帮她装身。好玩。 

水袖,袖端是一段长方形白色纺绸。赵娣把它一甩,象水波似地,向各人直扫, 
如手的延长,变化多端。往上挥,往下扬,左右摆动,前后挥舞……。 

赵娣越舞越起劲似的。她不停地动,身子急转,乐此不疲。 

舞动好一阵子了。大家象玩闪避球,嘻哈大笑逃躲,不让它挥中自己。 

但赵娣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在屋子中急走着台步,甩着水袖。她的脸色变了,眼神恐怖。身子款摆,双 
手晃动,——但,她总是无法停下来……。 

“好了好了。”吴玉珍最先往沙发上一倒:“累死了,不玩啦。” 

其他三人,一个一个,也意兴澜珊。 

赵娣却无半点疲倦,兴致勃勃,重温旧梦。她台步又快又急,如足不点地。 

大家惊诧地看着她,汗珠大滴大滴流下,身子也湿透了。——她的汗也沾染在 
水衣上。而水衣,是吸收了前度主人的汗形成一片黄渍不退。 

“赵娣!”陈媛芳颤抖地向她叫道:“你停下来吧!” 

“我……我停不了……。” 

杨蓁蓁吓得哭起来,尖叫:“不要!不要!” 

女孩们眼看赵娣身不由己,水袖翻飞,都手足冰冷地紧紧相拥,她在舞台中心 
表演着,筋疲力尽…… 

角落有一张纸,是她们的爱情占卜结果,它神秘地宣示: 

“魂牵梦萦 

藏头露尾 

水尽鹅飞 

袖手旁观 

间不容发”


常常见到人“笑”———但他(她)不一定“快乐”。 

  笑有时沦为一种表情,或次货。 


  不过,如果一个人快乐,他(她)的笑便十分原始、单纯,而且难以“压抑”。 

  这天阅报,见争取居港权败诉,而行街纸又将到期,面临与家人分袂的不幸者中,有一名幸运儿,是十三岁时被迫以猜“石头、剪刀、布”决定可否来港团聚的女孩林样明,她猜输了,所以孪生胞妹随母到了香港,同父亲一起生活,她留在内地。1999年持双程证来探亲后,一直不走,争取酌情权居港。苦尽甘来,她“得到”了。 

  终于一家四口放下心头大石。买鸡加菜庆祝。父亲说: 

  “好开心!今天整日都在笑!” 

  整天,是想想,又笑;看看,又笑———发自五内,连空气也在笑。 

  快乐时会忍俊不禁。太快乐了,睡梦中也漾起笑意,一觉醒来,它还盘踞在脸上不走。嘴角微微上翘,鸟语花香,良辰美景,谁骂你都不生气、不回嘴———你原谅一切敌人。位位都是贵人。 

  这样的情景和心境,你多久没遇上?最近一回是几时?抑或,愁苦哀肠的你,不识此滋味? 

  买不到,也买不起。 

  有人笑,更多人在哭。 

  你我愿意用所有的,换取一天的笑吗?


一杯清朝的红茶 「李碧华」 




黄昏下了场急雨。 

雨之为物,能令昼短,能令夜长。天色刷地一变,阴暗起来,白昼马上结束。雨渐渐大了。檐前的水滴像一个个过分地扯长了的感叹号。 

没有人会在下雨的黄昏宣誓、立志、憧憬未来。因为「不合时宜」。 

听雨声,无论如何总带点伤感——即使某些伤感也隐含少许快乐。 

我喜欢泡一杯好茶。 



茶分红、绿、青、黄、黑、白各色。比水复杂,比酒神秘,比咖啡莫测。香气有一百八十种以上。 

为了配合早来夜色却又不想早睡,我会选择心爱的EarlGrey(格雷伯爵红茶)。 

把新鲜又完 沸腾的开水,以稍高的姿态灌注圆形茶壶中。壶中的茶叶便因对流而上下翻滚。对泡茶之道讲究的人,称之「跳跃」(Jumping)。但我觉得「舞动」(Dancing)还更好。何必墨守成规? 

茶叶因充分的舞动,才可把它本身的味道散发出来。 

我们闻到难以形容的芳香。 

茶杯,愈简单愈好。陶瓷土器,以牛或家畜的骨给烧磨成粉,是名贵的「骨瓷」制品。一定要白,雪白 

——绘上花蝶水果虫鱼、长春藤、格仔图案的茶杯,漂亮,但破坏了情趣。 

与咖啡杯不同,茶杯是宽口而浅身,易於散发茶香,亦可欣赏到艳丽茶色。一杯好茶,茶杯周围还出现黄金光环,令茶色润泽透明。所以色、香、味、质感、茶得「过四关」。 

EarlGrey之命名,为纪念格雷伯爵(二世)。 

据说,1830年(清道光十年),曾来华任外交使节的英国格雷伯爵,将佛手柑油(Bergamotoil)加入中国茶叶中,调制了带独特甘香的极品。不止英国王室,连远至丹麦、荷兰、瑞典等国的王室,也闻得美名纷纷定购引进,大为倾倒,渐渐地流传。其配方则秘而不宣,一度成谜。是「个性红茶」。 

佛手柑为香橼之变种,果实长椭圆形,前端裂开,如指爪。外表有纵行的皱纹,果肉带柠檬、柑橘和某种东方神秘香味。由於形状奇特,颜色金黄,香味浓郁,可作观赏、供佛之用。 

——而且,还与紫禁城中的慈禧太后关系密切。 

帝王家,豪华奢侈,规矩大,生活讲究。宫中香料的耗费惊人。皇帝上朝听政时要点香炉。丹墀上的鎏金铜鼎、铜龟、铜鹤……散发松柏枝的幽芬。殿内外、寝宫中,也有檀香的烟雾缭绕。出外行幸时,身上挂有精美缕雕的金、银、铜小香炉。亦遍洒花露。 

你别说,慈禧老太太也真有点品味。 

她不喜欢松柏檀香。别出心裁的规定:用时鲜水果代替香料和香木,所以储秀宫、体和殿、乐寿堂……等慈禧地盘,永远漾那幽幽甜甜,清新自然的果香。所用多是南果子:柚子、苹果、香蕉、木瓜……至爱佛手柑。 

水果精心挑选,个儿大小匀称,码放整齐於官窑精制的缸内、盘上。定期更换,以保持水果的芬芳。但果子并不永,每月初二和十六是「换缸」的日子,换下来的水果分给几个贴身侍候的宫女。 



风过处,佛手柑犹有余香。宫女们学主子,也摆在自己屋里享受一下。 

看来,慈禧是今时今日流行天然香薰的始祖。我们用的香薰精华油,较好的得百多元至数百元一小瓶,蒸薰时每回数滴的下,虽一室清香,却比不上新鲜果子呢。 

不过佛手柑不是经常可见,随时买到。而且,说真的,这东西太有「人性」了,一时似留了长指甲(或戴了指甲套)的女人的手,一时因果实分裂又纠缠如「十指紧扣」的姿态,看来有点恐怖。它乾枯後会变黑,如 尸的爪。我们无法不联想到慈禧的「余威」。 

爱佛手柑味道的EarlGrey,就无「肉体阴影」了。 

格雷伯爵红茶还可做茶冻、蛋糕、薄饼、巧克力、泡芙、果酱、慕思……一家面包店还做过红茶面包。它微红色,混了茶叶碎,刚烘好出炉时,香浓迷人,冷却後反而失色。 

可见面包得趁热吃。茶得趁热喝。人得趁热爱。 

记得月前看过国际权威医学杂志《刺针》报导:——一名每天大量饮用(约四公升)格雷伯爵红茶的四十四岁男子,出现视线模糊,手脚抽搐迟钝的症状。後来他自动减少饮用量,有关病徵随即消失。奥地利一名脑科专家表示:「伯爵茶主要含有佛手柑油,里头的『香柑油内酯』物质,对人体有影响。」云云。 

其实任何「过分」,都有毒害。 

人会「醉酒」、「醉油」(长期在厨房烧菜,猛火沸油会释出丙烯醛等有害物质令人不适)、「醉啡」、「醉情」…… 

当然亦会「醉茶」。 

长年累月沉迷或离不开某一种东西,它便令你中毒昏眩(即使「自我陶醉」,也一样)。 

想不到2002年时,我们发现这杯1830年清朝的红茶,如一只「魔爪」,已深沉地,伸延了二百年……


  
界牌关 「李碧华」 



我第一次「知道」京剧是啥,完全因为「界牌关」。 


——但,其实直到今天为止,都没有好好看过一场「界牌关」;甚至,不晓得它讲些什么。真奇怪,这样的渊源。 


让我静心追溯一下吧: 


当还是一个小小的初中生时,总是狂看张彻先生的武侠片。虽然他的电影血腥、暴戾、阳刚、一切的厮杀均漠视人类的生理结构与体能,十分神话。但,张的电影肯定浪漫。说真的,我还会把「金燕子」中,王羽身后那首词:「萧然一剑天涯路,鹏飞江湖……」给背默出来呢。 


好了,虽本人那么穷,还是把零用钱花在戏票上,那时常于娱乐、京华等戏院子梭巡,买的自是钱、中座。当年,我的偶像是姜大卫、狄龙。(最近,有一晚,姜先生曾找我谈剧本,我坦白告诉了他。) 


有一出戏,叫「报仇」。就是它了!里头的背景是戏班。男主角是兄弟俩,兄唤关玉楼,弟唤关小楼。女主角是姊妹俩。姊唤花正芬,妹唤花正芳。后台便尊称「花老板」。正芬是玉楼的女人,她变心,搭上势力人士,要除掉玉楼,戏台上演出「界牌关」时,假戏真做了,玉楼便当场血溅,死得不明不白。 


后来,小楼回来了。暗夜里一行石级,登登登跑下了姜大卫,为兄报仇。明知会连自己的命也赔上了,虽爱上戏子花正芳,不想负累她,汪萍怨:「小楼,你赶我走?」(她住在兴隆街。) 


小巷中,与小楼分手,方转身,长斗篷飘不点地而去。 


……真痛快,竟能把十多年前的电影背默出来。 


想不到,后来竟会爱上京剧。而「小楼」,又成了我小说中,主角的名字。 


然在这一雨成秋的凉夜里,悠悠想起一出那么熟悉但又全然陌生的京剧时,是的,「界牌关」,我莫名地悲哀。无端念及「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神秘文具优惠券 「李碧华」 





「本城最昂贵的文具店!」 

一天打开信箱,从一堆垃圾中见到这个宣传卡。——我以为「最昂贵」的文具店,应在纽约第五街,或者东京银座。怎会是香港铜锣湾旧区一条横街的二楼?像二楼书屋—租金比地铺便宜很多,才可经营。 

铜锣湾的繁华,已是金玉其外了。今年已有很多店铺和大型百货公司纷纷结业。目前,最後冲刺的名店正进行二折减价大清货,以期促销。关门大吉。 

这样的一家文——具—店?还标榜「最昂贵」?一开口便下逐客令似地。一定是无聊的戏弄邮件。 

它上面又附了优惠券。 

「凭券购物五折(只限一种)」 

「最人气货品:胶水」 

甚麽?最受欢迎的东西,是微不足道的胶水?开玩笑! 

「恭喜,阁下是本店一千人当中选出的一位幸运儿……」 

我没放在心上。《读者文摘》对所有收件人都说类似的话,劝你' 勿失良机」。 

星期天,到时代广场地库买肝酱和黑色的稞麦健康包,路过这横街。正过马路,忽地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附近。司机打开车门,我见到本城一位富豪上了二楼。 

正纳闷时,又见一位红歌星,刻意穿得很低调,夹克牛仔裤,还戴了渔夫帽。 

舞台上的风情和魅力不知所踪。她神情哀伤地,也闪身上了二楼。 

二楼,便是那家神秘文具店的所在, 

岁晚收炉,家家经营惨淡。它的顾客非富则贵?都是名人?我好奇地决定上去一看。若是黑店,我有揭秘题材。 

上楼梯当儿,本城一位喜剧影帝匆匆赶过我前头。他看来满怀心事。 

推开门。那个挂铃叮铃的响了。 

只有一名穿著前卫黑衣黑裤,剪了IT人平头装的男子在推介货品。他比所有人都倨傲,嘴脸木然,不可一世。 

店中已有好些贵客,一些是大人物,一些是专业人士,还有惯於穿著肚兜去Ball的名媛今天衣物覆盖范围是她们在「社交版」见报的十倍,几乎比包裹木乃伊还 要厚重。 

她说: 

「我要一把割刀。」 

店主(「气派」应是店主而非店员吧)说:「要割哪个部份的?」 

「割手就可以了。」她强调:「他经常骂我身材假,整容效果差,不但打击我自信,好令我不敢勾引其他男人,他还打我……」 

「这把吧。」他说:「例腕用,大量出血,怵目惊心。但十秒钟自行愈合。」 

「我要不疼的,我付得起钱。」 

那位红歌星上前: 

「上回订的剪刀来货没有?」 

「已有。请等等。」 

「我买了削铅笔器,把爱情放进去,只削尖了,去不掉。」她抱怨。 

「那个打孔机呢?」 

「好一些。不过打得百孔千疮,仍是痛苦。我想一了百了。——请给我剪刀。」 

「这柄剪刀很锋利,情丝一断,无法继续。」 

「我想清楚了。」她说:「长痛不如短痛。」 

「对,」店主微笑:一不对头,马上剪断,把损伤减至最小。」 

旁边一位女强人模样的顾客一瞧: 

「大决绝了。」 

她说: 

「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合心水合眼缘的,他有千般不是,最好用橡皮擦擦掉——一 部份。当然去掉坏记忆,保留好印象,欺哄一下自己,又过去了。」 

「橡皮擦杀伤力大,有时不想擦掉的不免误中,不如买一瓶涂改液。」店主另有推介。 

「但要费时问等它乾呢。」 

「改错带吧。」他热心地。 

「其实最易控制的是改错笔。」 

「当然,——不过贵一点。」 

女强人道:「我还要两样文具:—(一)甜言蜜语复写纸(二)狼心狗肺 

碎纸机。」 

「谢谢惠顾。若多买一个大型档案夹,存放你的爱情纪录,我可以给你九五 

折。」 

我四下浏览,看有甚麽适合白己:—— 

文件架、活页簿、Label贴纸、襟钉、贺卡、带模机、小夹万、大头针、尼龙绳、笔座、书立、相架、三色原子笔、钥匙扣、信封信纸、电脑清洁布、钉书机 

富豪一手拈去那个钉书机。 

「我要把她跟我钉在一起。」他投诉:「你跟我说万字夹、文件夹、扣针也可以,但只能欢好一段短时间,她就跑了。」 

「你年纪已相当,用钉书机会出血,会痛。」 

「对做得我女儿的人,得付出代价吧。」 

「——不过你的女友前天来买了个拔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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