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装秘语-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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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据纳楼土司后裔说,他们“对虎有一种神秘观念”,感到“祖先与虎之间有某种内在联系”。祭祖时,必须在祖先的塑像上披一张虎皮,因为传说这位祖先的诞生是因其母与虎有感应而怀孕,生后尚能人化虎、虎化人。云南双柏县彝族一年一度的“虎节”,从农历正月初八晚接虎祖开始,到正月十五夜送虎祖结束,明示了人与“虎祖”的亲缘关系。节日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虎舞”化装表演:一位化装的老人扮虎头,两人扮山神摇响铃,两人扮猫,四人身穿毕摩(巫师)祭服,敲打羊皮鼓,最后八人头背披毡制虎装、身画虎纹,随着羊皮鼓的鼓点变换舞姿表演,用身势语向虎祖祈求风调雨顺,四时平安。
在纳西族或摩梭人中,以虎名“衣杜”(母系亲族)的不乏其例。东巴经卷头均画虎头,意为“上古之时”,或称其为人类始祖。永宁摩梭人结婚时,达巴要绘给新娘四件礼物:海螺、花瓶、铜盆和虎皮,作她的护身符。虎皮为人首虎身,似有以此纳归虎族血亲之中的用意。
土家族曾崇拜白虎,相传其祖“廪君”,为巴人,“魂魄世为白虎”。据土家族学者研究,土家族习俗中的白虎崇拜主要表现在他们的婚丧仪式中。如在鄂西长阳,结婚时男方正堂大方桌上要铺虎毯。土家族织锦纹样中,有一种叫“台台花”,是一台一台排列的,这种“台台花”即为虎头造形'4'。
白族服饰尚白,也以虎族自命(如白族“勒墨”支,自称“腊扒”,义为虎族)。当地民族也有称白族为虎族的(如彝族称白族为“罗基颇”,意为被融化的虎族;纳西族称白族为“勒布”,意为虎族)。云南祥云县禾甸一带白族传说:一位白族姑娘梦与虎交,惊醒后身怀有孕,生下一男孩,以虎为姓。孩子成年后化为白虎跑进山林,样子虽可怕,却处处都在保佑白族。据白族学者调查,当地白族自称为虎的后代,自称“劳之劳农”(意为虎儿虎女),在祖祠里画有白虎供奉。建房、器物多绘虎头图案,以求吉利。孩子取名多与虎有关,每年三月后要给小孩佩戴用碎布缝制的小虎,且戴虎头帽、穿虎头鞋。择日以虎日为吉,择墓以虎形为好,甚至被虎吃了也认为是“成仙”'5'。在其他地区,也有人女与虎婚配生子,成为白族祖先的传说。
普米族服饰也尚白。云南宁蒗等地的普米族妇女衣着百褶长裙,背披一张洁白的羊皮。兰坪、维西一带的普米族喜穿白色大襟短衣。普米族男子则喜穿白衣、披白羊皮坎肩,裹白绑腿。据普米族学者研究,普米族尚白之俗也与对“白额虎”的崇拜有关。在现实生活中,他们视虎年为吉年,虎日为吉日,虎年虎日生的婴儿为贵'6'。
另外,在藏、羌等民族中也有白虎崇拜的遗迹。其俗尚白,服饰也以白为贵。唐代“羌中”吐蕃,其中军穿“虎豹皮”,是否有借祖灵威仪慑服敌人的用意,尚需细考。不过,蒙古族的尚白习俗,在传说中却是笼罩着一层与祖先诞生相关的神秘云雾的。传说,元太祖成吉思汗的十世祖孛端叉儿的母亲叫阿兰豁阿。阿兰豁阿寡居在家,夜里睡在帐中,梦见白光自天窗进入,感而孕,生下了孛端叉儿,这是成吉思汗承认的最早祖先。白光感孕之说渐渐演化为尚白习俗。白色衣服袍子,由此而成为蒙古族最喜爱的衣服。逢年过节,男女老幼都要穿上白袍,象征喜气洋洋;老年人更要穿上白衫,象征圣洁和长寿。
第二部分:古史与服饰象征天神摩咪的隐身衣
在红河县哈尼族的一支奕车人聚居的车普、浪施等地,老人们讲述了奕车女人为什么要穿紧身短裤、敞襟衣,戴白色三角头帕“帕从”的来历:
传说,很古时候,天上有五兄弟,东西南北中各住一方。最大的是我们哈尼(有的传说称为“奕车王子”),其他几个,老二叫罗罗,老三叫濮拉,老四叫摆夷,最小的是汉族。天父天母分天分地,哈尼分到山西坡大海梁子,他当官,不会当,没有文化。天父天母养小老五养得久,他有文化,会做生意。后来兄弟间闹架,你打我我打你,争抢地盘。哈尼打不赢,只好向南逃跑。他的兄弟在后面紧紧追赶。
追到一座山上,哈尼死守不让,追兵久攻不下,便放火烧山,哈尼靠自己部落的人用人体铺路,才闯出火海。
追兵仍穷追不舍。这时,一只山羚示意哈尼骑到它背上,带他朝“阿波雷”(“阿波雷”,在奕车话里意为性交)山上奔跑。快到“阿波雷”山时,山羚中箭倒下。哈尼跑掉了鞋子,挂烂了裤子,走投无路时,天神摩咪降下三顶尖顶白布巾。他戴上白布巾,躲进白色的花丛中,躲过了追兵。这时,由于中箭而现出原形的山羚姑娘(山神的七公主)出现在面前,请求他收她为妻。他们便在“阿波雷”山上结合了。山羚女生下三男三女。在儿女们长大成人的时候,山羚女把丈夫逃难时穿的衣服送给三个女儿,告诉她们白色的尖顶头帕是天神摩咪(又有父神“阿波摩咪”之称)赐给的救命宝物,只有奕车的子孙才能享受;短裤说明父辈艰难的历史,要她们分别与哥哥到各地安家,不忘祖先往事和神灵恩典。
奕车老人讲完这段传说时,还特意强调一句:现在穿这装扮的已经不多了,许多人都换成了汉装。不过,当女人死的时候,一定要穿着短裤、“却砻”衣,戴着尖顶白巾装棺,只有这样,祖灵才认。回想前面介绍的“吴芭”头饰,也是在送葬时由巫师穿戴,说明与祖灵相连的服饰,早已具有某种神圣的含义;而古史,当它与人的身体和灵魂紧贴在一起(如遮身、送灵的服饰)的时候,也便生动而亲切起来了——哪怕它可能只是一个神话。
第二部分:古史与服饰象征大漠遗民的永固箴言
七百多年前,一支蒙古大军挥戈跃马进军云南,完成了迂回包围中原,灭亡南宋的战略行动。这之后一百多年,元朝灭亡,一些蒙籍将士北归无路,遂落籍在通海县杞麓湖畔。在他们变异了的服饰上,还可“读”到他们落籍云南后沧桑沉浮的历史。
云南蒙古族男子服饰已基本汉化。过去他们多隐“族”埋姓,近几十年才在重大的节日里亮出蒙古袍子。
女装为“三滴水”式,最里是长袖汗褡,彩缤高领,袖口绣花边,形如割短的蒙古袍(据说袖口图案及形状与东北蒙古族相同)。中间一件为大襟衣裳,圆领,衣长及股,袖长及肘,袖口绣宽花边;最外一件是坎肩,对襟,宽肩,其式样也和内蒙鄂尔多斯妇女所用坎肩相似。坎肩内外层用色不一,可两面穿,“正宗”者一面为天蓝色,一面为黑色。据考,北方蒙古族崇尚青色与白色,其中青色为天空颜色,是萨满教中列为首位的天神“长生天”的颜色。黑色或许是受附近彝族影响的结果(通海蒙古族的不少习俗和语言,都有较多彝化痕迹)。穿之于外,两面而服,色相不一的坎肩,反映了这个大漠民族在落籍异乡时的某种矛盾心理;而那割去长襟,深藏于内,贴身而穿的蒙古袍式内衣,或许又是那无法更换的深层民族意识的象征。
一位怀里抱着孩子的蒙古族女人,指着孩子的帽饰,讲述了一段“契机”:
元朝亡时,到处“杀鞑子”,杀得我们的老祖无处逃生。只有七人七马逃到了杞麓湖边,前面水茫茫,后面追兵将至。正在危急关头,一座桥从天而降,将他们引渡过去。过是过去了,但骑惯马杀惯羊的蒙古族,怎么在这一片茫茫大湖前找到吃的呢?
正在发愁,只见湖面上漂来一张犀牛皮,上面站着一个老倌。老倌带了两个族中的人乘犀牛皮到湖心里漂游。湖心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寺庙漂在水面上。老倌领他们到寺里游玩,整个寺庙都是金子做的。俩小伙子想留下来,老倌说:“不行,不行!”忙把他们领出来。等他们在犀牛皮上站稳了再回头看的时候,什么都不见了,只有一片茫茫湖水。老倌告诉他们:“这不是真的寺庙,而是湖中的鱼哈气哈出来的,叫做鱼抬寺。这湖里有宝,看你们肯不肯捞。”小伙子回到岸上,把见闻一讲,聪明的人说:“这不是告诉我们,‘鱼抬食(寺),鱼抬食,找鱼就找着吃’么?”族人受到点拨,从杞麓湖中找吃食,学会捕鱼,这才在杞麓湖边站住了脚。为方便捕鱼,他们把蒙古长袍剪短了。他们打鱼的本领远近闻名,周围的民族都称他们为“渔夫”。直到湖水退下,才兼垦农田。
为了纪念这一从征战游牧转向渔捕农耕的重大转折,现在蒙古族小娃娃戴的帽子上,一边镶缀一个铜圈,铜圈上的图案就是鱼抬寺;帽子中间还有个金属牌,上面雕着那位指点族人到湖里找吃食的老倌像。让孩子们戴上这些头饰,是为了让子孙后代永远记住这一永固的“箴言”。
以服饰作为成年礼“再生”或其他文化内容象征物的情况,十分普遍。中国古代称成年礼为“冠笄之礼”,男服(冠)女饰(笄)即是这一文化现象的特定象征物。在云南永宁纳西族、普米族中,成年礼的俗称,也就叫“穿裙子礼”或“穿裤子礼”,服饰的特定文化含义,十分明显。
第二部分:古史与服饰象征处女之禁与“破瓜”发蒙
在少数民族中,很少听到有奸污幼女的事发生。这不仅是由于习惯法对此类劣行的严厉制裁,更由于冥冥处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使其不敢为。凉山彝族就有这么一条规定:有奸污幼女之劣行的人,死后只能穿白色寿衣入殓,以“净化”他卑污的灵魂。而且,他的尸体不准进入公用的火葬场,只能抬到无人过往的荒山野岭里去焚烧。人们争相躲避焚尸的火烟,生怕被它污染了。民间认为,这种不洁的灵魂,通常是不能进入正常轮回之序的。对彼世不利处境的恐惧,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比此世法律更有效地制约着欲行不轨者的行为。
我们已经谈过,在幼儿特别是幼女身上的服饰,镇避鬼邪的功能相当突出,它在某种程度上也对人间邪恶者或心生邪念的人,起到了明示“禁区”信号的作用。
可是,一旦附着在幼女身上的禁忌一开,不管现实中的少女在生理上是否成熟,她以及她的亲人,便都急切地通过一切公开的或隐喻的方式,为她沟通与异性的联系。
在少女实现了人生这一转折的同时,在服饰上,还有一个微妙的变化,即要掌握一种系紧身短裤裤带结子的特殊办法。每个少女都有一个特殊的系裤带结子的办法。这个秘密,如同打开少女小房子的一把钥匙,只有她和她的情人才能掌握。
“破阴”、改饰或在服饰上以某种象征形式来标示处女的性解禁,是许多民族通用的成年礼形式。澳洲一土著民族为少女举行成年礼时,要把身上原有的衣服全部脱光,由长老或祭司手握蛇在她的外阴部比试,作性开禁放蒙的暗示。畲族的凿齿之俗,也与传说中女人阴户有齿,伤害夫家的故事有关。在传说中,聪明的男人是以石棒入内,折断其齿的。故凿齿也意味着性的开禁。
破阴又俗称“破瓜”。以瓜喻性,古已有之。“绵绵瓜瓞,民之初生”,南方少数民族,多有人类源自瓜或葫芦的神话传统。云南武定、禄劝等地彝族未婚少女系的围腰下部,常绣一个圆满的瓜。这是以象征的方式,来表示“瓜未破”的处女之贞呢?还是相反,暗有“来破瓜”的隐喻呢?
第二部分:古史与服饰象征解禁改饰——人生的第三次换装
彝、白、畲、哈尼、傈僳等民族部分支系,为少女举行成年礼的主要仪式,就是改饰换装,为少女戴上一顶顶上开口的帽子。这种帽子,边缘波状曲折,外形有飞翘之感,形如鸡冠,故俗称鸡冠帽、凤凰帽等,这一般是从帽子侧面看获得的直观印象。但如果从帽子顶上看,则为梭形开口洞。这个梭形开口洞,是否有某种关于性的暗示呢?如果有,那为何此洞要朝向上苍?是不是向苍天通报处女的“开禁”呢?
在滇南,彝族和哈尼族的一些支系,女子兴戴一种形似鸡冠的银泡小帽。有一次,一群女孩在一起玩耍,其中一位年幼的想把一位姑娘的鸡冠帽拿来戴着玩,立刻遭到老人的呵斥。原来,这帽子是要等女孩来月经后,才允许戴的。那帽子的意思是“嫁得了”!
下身服饰的解禁改饰或解禁换装,也颇有意味。居住在川滇一带的彝族诺苏人,少女十六岁以前一般穿裤,或穿一种叫“沙拉”的裙,较简朴。十六岁以上穿的裙叫“麻角”,色彩鲜艳。一般来说,当女孩月经初潮来时,就要举行一次换裙仪式。
换裙仪式的日子,早就由一位德行好、年寿高的老人占卜推算好了。这天主要的事情,均由少女的母亲来操办。在庭院里,捆好的大猪要等到黄昏时分才杀,据说这样才吉利。杀了猪,从猪舌头到胸骨上,割一条八指宽一尺长的肉,倒一杯不满的酒,一起放在木盘里。这时,天刚黑。换裙仪式就等天黑以后举行。
仪式在本家堂屋火塘左下边的套间里举行。主持仪式的是一位老妇人。她必须丈夫健在,儿孙满堂。在闪烁的火光下,她庄重地为换裙的姑娘脱下旧裙,扔到一边,再为她从头到脚换上新衣新裙,戴上亲人们赠送的各种饰物。然后,端起放有猪肉和酒的木盘,一边在姑娘头上转,一边祈念一些吉祥的祝词,大意是:
花一样的姑娘,
你已经到开的时候了,
可以嫁人,来人说亲。
从此后你不再属于父母,
就要属于说亲的人了。
花开了就为结果,
换上花裙就为嫁人。
花裙无疑提供了一种富于蕴意的指向:“花开了就为结果,换上花裙就为嫁人。”因而,大、小凉山彝族少女的成年仪式“沙拉洛”,就成了“扮新娘”的化装游戏。“沙拉洛”仪式由受礼者的女伴们为她秘密举行,长辈和局外人皆不得参加。仪式的主要内容是女伴们为她梳妆打扮、换裙改饰。她们用她阿妈为她准备好的衣裙首饰,将这位“童女”打扮成一位娇艳的“新娘”。一边打扮,一边逗趣唱歌,诸如:“山羊看见嫩叶藤,不吃也要吃;新娘陪嫁备好了,不走也要走。”旁边的人就问假新娘:“是这样吧?”“是吗?”然后一齐起哄:“是这样!”只有扮过假新娘之后,少女才有资格进入成人的社交圈子。它的功能指向是十分明显的,这是一次准新娘的资格认定,意味着性的开禁,处女时代的结束。
扮装换裙也明示了人们对少女今后生殖能力的殷切期望。例如,在换裙的时候,有的人家会到羊粪堆前举行,因为羊粪肥地,象征此女日后生育能力强。祭过神鬼后,主持仪式的年长妇女用一件红黑两色织成的羊毛裙子,在女孩头部和大腿部绕几绕,似有祝福和解除性禁忌的意思,然后,这位多福的年长女性为她脱下原来的小裙子,换上大裙子。
这类改饰换装仪式,似乎是在说明,对于进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来说,生理上的变化仅仅只是一方面的标记,更重要的是文化或信仰意义上的标记。借此来向冥冥中的神鬼或祖灵通报,本氏族又一富有生殖能力的成员成熟,只有得到它们的允诺,性的开禁,才成为被人间、灵界共同接受或认可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