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飞飏-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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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意志而成为忒拜城的统治者,后者却是生于忒拜城的地下并长于这块土地之上的人,而且他们还是狂热的好战分子。早期忒拜城的王位继承总给人以在这两股力量、两种世代之间进行的感觉,这其中,可能有和谐,也可能有紧张、隔阂与冲突。
以大腿为子宫
话说卡德摩斯有一个女儿塞墨勒,长得和欧罗巴过去一样美丽动人。宙斯和她也要发生关系,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很长久。宙斯每天夜里都睡在塞墨勒的身边,尽管他是以人形出现的,可是她知道他是宙斯,她希望他以神灵的真身、以诸神统治者的威仪出现在她面前。她不断地请求他露出原形。当然,对于人类来说,即使有时诸神参加他们的婚礼,但是如果要求诸神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就像人类朋友所做的那样,那将是危险的。当宙斯在塞墨勒的请求下做出让步,以闪电霹雳似的光辉出现时,塞墨勒被她情人的、闪耀的神光所烧毁。她的身体在燃烧,当时她已经怀上了宙斯的孩子即狄奥尼索斯,于是,宙斯毫不犹豫地从塞墨勒的燃烧着的身体里把小狄奥尼索斯取出来,然后,他割开自己的大腿,把它变成女性的子宫,接着他把小狄奥尼索斯放了进去,那时他还是一个仅有六个月的胎儿。因此,狄奥尼索斯是宙斯的双倍的儿子,是“两次出生的人”。时间一到,宙斯就把他从大腿里取出来,狄奥尼索斯从大腿里出来,就像他从塞墨勒的肚子里出生一样。这孩子很怪,也就是说与一般的神不一样,因为他既是一个凡间女子的儿子又是光辉照人的宙斯的儿子。他的怪还在于,他先在一个女人肚子里发育,然后又在朱庇特即宙斯的大腿里生长。狄奥尼索斯随即面临赫拉强烈的嫉妒,她不肯轻易原谅宙斯的放荡行为,对他偷情的结果也绝不心慈手软。宙斯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就是如何使狄奥尼索斯躲开赫拉的目光,于是他就让奶妈把孩子藏起来。
刚刚长大一点,狄奥尼索斯就开始漂泊流浪,并经常成为那些安逸地生活在家庭中的人们迫害的对象。尤其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带着一帮年轻的女信徒在特剌刻登陆。那里的国王吕枯耳戈斯(Lycurgue)对这个年轻的异乡人冷眼相待,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来自何方,可是他却自称神圣,还有这些年轻女人像狂热的信徒一样胡说八道什么有新神灵降临。于是,吕枯耳戈斯下令把这些疯女人通通逮起来投进监狱里。但是,狄奥尼索斯有足够的本领把她们解救出来。吕枯耳戈斯追捕这位神,这迫使他逃跑。作为一个难以捉摸、模棱两可的神灵,狄奥尼索斯表现出他的女性一面,他在被追捕过程中惊吓得要死;最后,跳进水里才得以逃过吕枯耳戈斯的追杀。幸运的是,他被海洋女神忒提斯—阿基琉斯未来的母亲—在大海深处藏了一段时间。从大海中出来,在经过这段秘密宗教阶段之后,他居然从希腊消失,到亚洲去了。这是对亚洲的大征服。他带着由女性信徒组成的军队,打遍了那里的所有国家;女人们作战用的不是一般的战士所用的传统武器,而是酒神杖,所谓酒神杖不过是一些长而尖的植物茎,上面绑着几个松果,却具有神奇的魔力。狄奥尼索斯和他的教众把所有胆敢与他们作对的军队都打得落花流水,一切企图阻止他们前进的势力都破产了,他作为胜利者走遍了亚洲。接着,这位神又返回了希腊。
六、狄奥尼索斯在忒拜城流浪的教士和疯狂的女人
话说狄奥尼索斯又回归到忒拜城。他,一个流浪者,一个被后娘的仇恨所围堵的年轻神灵,为了逃避一位特剌刻国王的怒火而被迫跳进海里并在大海深处藏起来,现在可好,已经成年的他重新返回了忒拜城。他到达的时候,彭透斯是国王,彭透斯是阿高厄的儿子,而阿高厄又是塞墨勒的姐妹,也就是说是他的姨妈。塞墨勒已经死了。阿高厄嫁给了五个“被播种的人”之一的厄客翁,厄客翁在她生下一个儿子之后就死去了。卡德摩斯虽然健在,但是已经老得不能继续统治了,于是,这根独苗继承了外祖父卡德摩斯的王位。他从父亲厄客翁那里继承的是与忒拜土地的联系:在本地根深蒂固的火暴脾气,永不妥协和优秀战士的傲慢。
狄奥尼索斯经过化装后,来到被认为是古希腊城邦典范的忒拜城。他不是以狄奥尼索斯神的身份到来,而是自称为神的使者。一个游走的教士,身着女人衣服,留着披肩的长发,俨然一个来自东方的外国佬,长着颜色深暗的眼睛,勾人魂魄,能言善辩……这就足以扰乱和激怒“被播种在土地里的人”即彭透斯了。在他周围转悠着一大帮年轻女人和年纪更大些的吕底亚女人,后者是来自东方的女人。在当时的观念中,东方人是具有不同身体特征和生活方式的人种。她们在忒拜城的街道上大声吵闹、在大庭广众下盘腿而坐、吃饭和睡觉。见到此情景,彭透斯不禁勃然大怒。这帮流浪人在这里干什么勾当?他想把他们驱逐出去。但是,忒拜城的所有已婚妇女都被狄奥尼索斯弄得疯疯癫癫了,因为他不会饶恕他母亲的姐妹们,尤其是阿高厄,因为她宣称塞墨勒和宙斯从来没有任何关系,说她是歇斯底里的人,和某人发生了关系,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和谁,又说她死于因不慎引起的火灾,还说尽管她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可是那个儿子早已死掉;一句话,他不可能是宙斯的儿子。对塞墨勒的整个这段萨加式的故事和她曾经和神发生过关系的事实—即使她的错误是曾希望拉近距离—忒拜城的居民矢口否认,他们认为那不过是海外奇谈而已。卡德摩斯和哈耳摩尼亚确实举行了婚礼,没错,但那次完全是为了根据属于人类的准则组织一个人类城邦。狄奥尼索斯呢,他想重新建立起与神之间的联系,但是使用与卡德摩斯和哈耳摩尼亚的婚礼时不同的方法。不是趁诸神被请下山的机会在一个节日、一个仪式下重建,因为那样他们马上就要离去,而是在人类生活之中、在忒拜城的原本的政治和日常生活里重建。他要引进一种发酵剂,在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都打开新的空间。为此,他应该把忒拜城的女人都变得疯狂起来,这些身为人妻人母的妇人们的生活方式本与追随狄奥尼索斯的东方吕底亚们大相径庭。但是,就是这些忒拜城的妇女,却被这位神以他的妄言弄得疯狂起来。
她们抛弃子女,荒废家务,离开丈夫,到山林里去,到荒无人烟的土地上、到森林里去生活。在那里,她们身穿名门贵妇所不耻的奇装异服,进行各种各样的疯狂活动,同时,也有一些满怀着狐疑、羡慕和犯罪的复杂心态的农夫参加。听到这一消息,彭透斯更加愤怒了。他认为那群忠实的女信徒们对这场泛滥全城的女性混乱负有责任,于是决心对她们采取严厉措施。他命令警察机关把信仰这个新宗教的所有狂热的吕底亚女人抓起来,并把她们通通投进监狱。他的下属们遵守城邦法规,按照他的命令行事。但是她们刚被投进监狱里,狄奥尼索斯就用魔力把她们解救了出来。于是,她们重新出现在大街上并载歌载舞,手里打着小亚细亚人的响板,发出喧闹的声音。彭透斯决定收拾那个流浪教士、那个引诱妇女的乞丐。他命令把他逮起来,给他戴上沉重的铁枷锁,把他和牛马一起关进国王的牲畜圈里。那教士被抓起来的时候毫无反抗,俯首就擒,而且笑容可掬,若无其事,神情中还不无嘲讽。他被带到国王的牲畜圈里。彭透斯认为已经大功告成,就给手下人下令准备一次军事远征,也就是要去捕捉所有的还在那边胡闹的妇女并把她们带回来。士兵们排成四人行列的方队,离开城市分散到田野和森林里去搜查妇女的队伍。
这时候,狄奥尼索斯正在牲圈里。但是,他身上的枷锁突然散落地上,王宫里燃起熊熊大火,墙壁呼拉拉倾倒,而他则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看到发生了如此咄咄怪事,宫殿倒塌,而那教士却蓦然出现在眼前,脸上带着如故的笑容,身上毫发无损,穿着潇洒的破旧衣服,还用双眼盯着他,彭透斯不禁大惊失色。恰恰在这时候,他手下的将领们血迹斑斑、蓬头垢面、拖盔曳甲地来到他的面前。“你们怎么啦?”他们解释了,但是听起来像在编瞎话,他们说:那些妇女,如果给她们自由,她们仿佛游弋在幸福之中,既不再咄咄逼人,又毫不凶恶;相反,在她们身上,在她们之间,在她们周围,在草地上,在森林里,一切都沐浴在静谧之中;她们怀里抱着动物的幼崽—无论是什么种类—像她们自己的孩子一样喂它们奶,也不担心她们怀里的野兽会对她们造成伤害。根据农夫们的证明和士兵们所看到的,她们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和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融洽相处,人类和兽类、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都和睦共处、相安无事,所有的生命都同心欢跃,界限被消除,剩下的只是友谊与和平。甚至连这里的土地都变得和这一切协调一致。只需用手中的酒神杖轻击土壤,泉水、牛奶和葡萄酒就会从地下喷涌而出。黄金时代回来了!然而,当士兵们出现的时候,当战争的暴力施加在她们头上的时候,这些天使般的女人立即就变成了杀人的复仇女神。手里同样拿着酒神杖,她们向士兵们冲了过去,打乱他们的队伍,把他们打伤,杀死,使之一败涂地、全面溃败。
温柔对暴力的胜利,女人对男人的胜利,社会秩序对野蛮运动观念的胜利。在彭透斯得知军队溃败的消息之时,狄奥尼索斯正面带微笑地站在他的面前。彭透斯体现出了希腊人的主要精神,那就是说,总以为保持某种贵族的气度、自制和推理能力是最为重要的;以及那种永远都不做卑鄙的事情,能够自我控制而不做各种欲望或内心激情的奴隶,当然,这种态度会涉及到对女人的些许轻蔑,认为她们很容易受制于情绪激动。而且,这种蔑视还针对一切非希腊的东西,认为那些淫荡好色的亚洲野蛮人的皮肤太白了,这是因为他们不在竞技场上参加比赛,而且根本就不能忍受自制所必需的那许多痛苦。换句话说,彭透斯头脑中的观念是:一位君主的职责就是维持不同等级的秩序,男人们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工作,女人们就待在家里,陌生人不得进入;在同样的等级制度下,希腊人认为亚洲或东方的居民们都是女性化的,他们习惯于服从暴君的命令,而希腊人则是自由的人民。
彭透斯这个年轻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狄奥尼索斯的肖像和复制:他们是姑表兄弟,同一个家族,都出生在忒拜城,虽然其中一个曾经经历了流浪。他们同岁。彭透斯自我制造了一个保护层,使他感觉到自己是男人,知道如何为人处世和他对社区应尽的义务,并且准备在需要的时候发号施令和惩罚别人,如果我们去掉这保护层,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在他身上发现狄奥尼索斯的影子。
六、狄奥尼索斯在忒拜城“我看到他正看着我”
“我看到他正看着我”
为了唤起彭透斯对那个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世界里所发生的事情、对那个不合礼教的女性世界的兴趣,狄奥尼索斯教士像一位富有智慧的诡辩家一样给出同样模棱两可的问题和回答。当女人们在闺房里的时候,我们大致知道她们在做些什么—而对于她们具体在搞什么勾当却无从得知,尽管如此,我们大体上还是控制着她们的—但是当她们不再在城市里、不在严密监视之下的神庙和街道之间,而进入完全自由的大自然之中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们会走到何方,彭透斯希望知道。在彭透斯和狄奥尼索斯的对话中,彭透斯逐渐扯到了这个话题:“那是什么神?你怎么认识他的?你见过他吗?还是夜里梦见的?”“不,不,我是在清醒的时候见到他的,我看到他正在看我,我看见他在观察我。”教士回答道。彭透斯心里琢磨“我看到他在看着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观点认为:对许多事物我们都不能认识,但是如果亲眼看到了就会认识得更清楚一些。渐渐地,这种观点在那些安逸的城里人和这位希腊君主的头脑里生根发芽。他心想,去看一看又何妨!他表达出认识自我的愿望。他认为,那些不守妇道的女人们,而且还属于他的家族,肯定在搞一些骇人听闻的色情狂欢。他仍未结婚,总是感到害羞,认为应该在这方面自律,但是这个也让他觉得心里痒痒的,想去看看那边发生的事情。教士对他说:“这个再简单不过了,上次你的士兵们被赶走,是因为他们是带着武器排成方队去的,他们直接进入那些女人的视野之内;你呢,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到那里去,秘密地观看她们的疯狂和放荡,就像坐在戏院的头等包厢里,谁都不会看到你。你只需穿得和我一样就行了。”转眼之间,这位国王、希腊人、城市人、男人就要打扮得和流浪的教士狄奥尼索斯一模一样了。他穿上女人的衣服,又解开头发,这样一来,他变得女性化了、和这个亚洲人相似了。这时,他们面对面相视而笑,仿佛一个人在照镜子一般。狄奥尼索斯拉起彭透斯的手,带他走向客泰戎,那些妇女们就住在那里。一前一后,扎根此地的人—身份合法的人和来自远方的人—和代表着他者的人,携手离开城市,走向深山,走向客泰戎山之旁。
教士用手指给狄奥尼索斯一棵松树,并让他爬上去藏在树叶丛中。他从那里可以俯视下面,一切尽收眼底。彭透斯爬到松树顶上。他在上面猫着腰,等待着,然后看到他的母亲阿高厄和忒拜城的姑娘们,她们已被狄奥尼索斯变得疯狂了,可以说她们处于一种准疯狂状态。他使她们疯狂,对,但是她们并不是他的真正的信徒,她们没有“皈依”狄奥尼索斯主义。恰恰相反,阿高厄和那些女人宣称这一切都不存在。无论她们是否承认,这并非源于信仰或宗教的疯狂却表现出某种疾病的症状。因为她们拒绝接受和拒绝信仰狄奥尼索斯主义,面对她们的不信任,狄奥尼索斯就以传染病的形式出现。当她们陷入疯狂的时候,时而像该神的信徒一样,相信黄金时代和博爱的回归,诸神人类和兽类混杂而居;时而却正好相反,她们陷入一种嗜血的狂怒之中,就像她们曾把军队撕成碎片一样,她们也会杀死亲生儿女,或者做出其他任何事情。忒拜城的女人们就是处于这种精神混乱的幻觉状态,或者说身患“狄奥尼索斯传染病”。
狄奥尼索斯还没有在城里固定下来,他还没有被接受,依然是那个被人冷眼相待的异乡人。彭透斯还在松树上,看着分散在树林里的女人们。当人们不驱赶她们、不迫害她们的时候,她们就进行属于她们的和平的游戏。可是,有一回,彭透斯为了看得更清楚些而把腰弯得太厉害了,以至于女人们发现树上有一个间谍、监视者和偷窥者。她们勃然大怒,全都跑过来,猛力地摇晃那棵树。她们弄不弯树,就想把它挖出来。彭透斯开始在树顶上左右摇摆起来,形势很是危险。他喊道:“母亲,是我呀,是彭透斯,哎哟,小心,你们要把我弄摔下来了。”彭透斯摔在地上,她们冲向他,把他大卸八块。就像在狄奥尼索斯祭祀仪式上对待牺牲品一样,她们把他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就这样,彭透斯被肢解了。他母亲抓起儿子的头颅,挂在一根酒神杖上兴高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