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飞飏-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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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她们把他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就这样,彭透斯被肢解了。他母亲抓起儿子的头颅,挂在一根酒神杖上兴高采烈地跑来跑去,她在迷狂之下把它当做一个幼狮或者小公牛的头而挑在棍尖上。她已心醉神迷了,完全处于迷狂状态,但依然保持着战士家族后代的身份,她是厄客翁的女儿,所以她还夸口说自己不但能像男人那样狩猎,甚至是比他们还强的女猎手。带着这群恣意妄为、浑身沾满鲜血的女人,阿高厄来到一直打扮成教士模样的狄奥尼索斯那里。
卡德摩斯—忒拜城的建立者、阿高厄的父亲、彭透斯的外祖父、把王位传给彭透斯的人—以及提瑞西阿斯也在那里,后者代表了忒拜城里的老年人的平庸智慧,那智慧与其说是智慧不如说是一种仪式。他们不太愿意介入这件事,而且说到底,两人都对狄奥尼索斯没有什么强烈的敌意。卡德摩斯之所以那样,是因为他是卡德摩斯并且是塞墨勒的父亲;提瑞西阿斯如此,是因为他的职责是和上天建立联系,两者都表现出谨慎的服从。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决定,尽管年事已高并且跟上潮流很困难,依然穿上仪式规定的服装—即那种飘动的衣服—手里拿一根酒神杖,到树林里去和妇女们一起跳舞,这表示,无论年龄和性别多么不同,人人都应对神表示尊敬。所以,在陷于迷狂的阿高厄挑起彭透斯的人头时,两个老头也都在场。阿高厄认出了卡德摩斯,并向他炫耀手中非凡的猎物。她吹嘘说:“这是整个城邦里最好的猎物,比男人们的猎物都要强,请看!这是我亲手杀死的。”卡德摩斯大吃一惊,他试着使她逐渐恢复理智,然后轻轻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看这个狮子头,这些头发,你没有认出来吗?”阿高厄渐渐从迷狂状态清醒过来。在那个血腥而美丽的梦幻世界里,模模糊糊的现实重新出现了,而她居然深深地陷进那个世界了。最后她发现,挂在自己的酒神杖上的是儿子的头,这太可怕了!
拒绝他者,就是丧失自我
狄奥尼索斯回到他的家乡忒拜城,不但不被人们理解,而且只要城邦里本地人与异乡人之间、长住者与旅行者之间、保持自我、拒绝改变的愿望与异国、异己、他者之间不能建立联系,悲剧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如果这些对立面还没有得到调和,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有些人认为有些万古不变的东西必须无条件地被维护,宣称传统价值必须永存,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与他们不同的人,对他们提出质疑,迫使他们对自身发出疑问;在绝对的相异性、厌恶和怪异面前,一向拥有优越感的希腊本地人、城邦公民们开始摇摆不定了。至于忒拜城的女人们,本来她们作风正派,家庭生活保守,堪称简朴的模范,但是突然之间,以杀死亲生儿子并把人头当做战利品悬挂在酒神杖上的阿高厄为首,所有的女人都变得像戈耳戈墨杜萨(M巇use)一样面目可憎:她们的眼中透出死亡。彭透斯,他死得也实在太离奇,居然被人像一只野兽那样活生生地撕碎,这个文明人、永远克制的希腊人,却最终向他一向认为异己、应受谴责的诱惑投降。恐惧降临在不愿向异己事物让步的人身上。
经过这些事故,阿高厄自行放逐,卡德摩斯也步其后尘,而狄奥尼索斯,尽管他在天上的地位已经确立了,却继续在这块土地上旅行。他将在忒拜城受到崇拜,他已经征服了这座城市,但是他并不会驱赶排斥其他神,也不会把自己的宗教强加在别的宗教的头上,这个边缘人、流浪汉、异乡客、无法无天者,只要求在忒拜的城邦中心有他的神庙、节日和对他崇拜。这就意味着,当一群人拒绝承认另一群人、拒绝与他们分享资源的时候,这个群体自身就将变成另一可怕的群体。
狄奥尼索斯回归忒拜城,这使我们不禁回想起诸神把哈耳摩尼亚—阿佛罗狄忒与阿瑞斯的女儿—给予卡德摩斯的情景;那次婚姻不过是在城邦里与神灵的妥协的结果,神的地位得到了保障,尽管方法多少有些卑鄙。如果不能说肯定存在的话,至少可能存在一个和解的世界,当然随时也有破裂、分割和屠杀的可能。我们要清楚,不仅狄奥尼索斯的故事能证明,卡德摩斯的后代的另一个分支即拉布达科斯家族(Labdacides)也将证明,最好的和最坏的恰恰能够混合在一起。在以俄狄浦斯(Oedipe)的故事为结尾的拉布达科斯家族传说里,我们也将看到,在统治阶层内部存在着真正的统治者与实际上属于“被种植的人”家族—好战分子、为暴力和仇恨而生的传奇般的斯巴达人—的那些人之间的紧张关系。
七、时运不济的俄狄浦斯倒霉的世代
在彭透斯悲剧性的死亡以及卡德摩斯和阿高厄出走之后,王位以及和王位密不可分的城邦秩序全都被扰乱了。谁将做国王?谁将接过统治者的特权发号施令?王位当然该由卡德摩斯的另一个儿子来继承,那个儿子名叫波吕多罗斯。他娶“被种植的人”之一—尼克忒伊斯(Nikt巌s),意即“乡土的人”“地下的人”—的女儿之一为妻。她的名字是尼克忒伊斯,意思是“夜晚”、“黑暗”。她的许多姐妹或者近亲,其中尤其是尼克修斯(Nikt巈)和吕科斯(Lykos,狼人),都属于代表战争暴力的“被种植的人”一族。
彭透斯就是双重出身。通过他的母亲阿高厄,他和卡德摩斯之间产生了血缘关系,而卡德摩斯是被诸神指定的真正的统治者,他们甚至还送给他一位女神作为妻子,此举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凸显他的统治权的分量。同时,通过他的父亲厄客翁—他也属于“被种植的人”—这个“蝰蛇般的”字眼使人马上就想到一位女性,厄客德娜(僣hidna),半女人半蛇的怪物,戈耳贡(Gorgones)三女妖之一,居于地球隐蔽的深处可怕的妖怪,她生育了许多妖魔鬼怪,其中就有哈得斯的那条狗刻耳柏罗斯,以及三头怪物客迈拉,柏勒罗丰(Bell巖ophon)在飞马佩伽索斯(P巊ase)的帮助下才得以把后者杀死。所以说,彭透斯处于在卡德摩斯的王族后裔和具有黑暗、残暴一面的地下出生的人物这两股势力的夹缝中,而没有自己的位置。彭透斯惨死之后,王位暂时空缺。波吕多罗斯占据该位置的时间很短,他很快就得让位给尼克忒伊斯为他生下的儿子:拉布达科斯—瘸子,是他的合法子嗣,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亲子关系是不可靠的,因为他通过波吕多罗斯直接与卡德摩斯和哈耳摩尼亚联系在一起,但是通过他的母亲尼克忒伊斯他又和斯巴达人—就是那些全副武装地从忒拜地下涌出、为战斗而生的人—有了渊源。在父亲死的时候,拉布达科斯年纪还小,还不能担当统治王国的重任。
就这样,刚建基业不久的忒拜城政权变得摇摇欲坠、遍体鳞伤。这是暴力、混乱、篡位的时期,王位不再是父传子承那样正常而安稳地承继,而是通过争斗和竞争夺得,这使得那些“被种植的人”相互之间以及他们和王权的合法继承者之间对立起来。当拉布达科斯一命呜呼的时候,他的儿子拉伊奥斯刚刚年满一岁,所以王位又一次空缺。这时,尼克修斯和吕科斯登上国王宝座。他们将把它长期据为己有,尤其是吕科斯。据我们所知,时间是十八年。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小拉伊奥斯(La昽s)一直被排斥在统治权之外。
吕科斯和尼克修斯将会被两个名叫安菲翁(Amphion)和泽托斯(Z巘hos)的外来人消灭掉。而时间一到,安菲翁和泽托斯就要把王位让给合法继承人。在此之前,拉伊奥斯被迫流亡国外。他在科林斯国王佩罗普斯那里找到了庇护所,后者慷慨地接待了他并且把他留在身旁。
倒霉的世代
这时发生了一段影响深远的插曲。拉伊奥斯爱上了国王的儿子之一克律西波斯,一位英俊的青年。他对克律西波斯(Chrysippe)展开不懈的追求,最后居然用一辆马车把他带走,他在这个比自己更年轻的青年面前表现得很成熟,但是当他试图与这位王子发生色情关系的时候,遭到严词拒绝。在凭借引诱和自身魅力达不到目的的情况下,拉伊奥斯甚至曾经动用暴力。有人说,克律西波斯感到异常气愤和耻辱,最后居然自杀了。就这样,佩罗普斯庄严地诅咒拉伊奥斯,并祈求神灵降祸于拉布达科斯家族,让他们不能永存、注定灭绝。
拉布达科斯的名字意思是“瘸腿的人”,而拉伊奥斯的名字则意义不太明确,可以是“人民的领袖”,也可以是“蹩脚的人”。我们可以看到,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拉伊奥斯把各种关系都弄得糟糕透顶。一方面,在继承祖业上,本来经过他的父亲拉布达科斯、祖父波吕多罗斯、曾祖父卡德摩斯的世代相承应该是他坐在忒拜王位之上的。但是他却遭到了排斥、隔离,继承出现了偏差。拉伊奥斯代表着偏离正道,因为在本应该考虑娶妻的年龄,他却迷恋一个男孩子。尤其是,他遭到克律西波斯的拒绝时却企图通过暴力获得,从而把这场爱情游戏给搞砸了;原因是他们之间没有互动性,即爱情双方的交流。这一厢情愿的色欲冲动被拦腰斩断。另外,拉伊奥斯是佩罗普斯的客人,这种宾主关系涉及到相互的友谊和礼尚往来。但是,他受恩于人不但不思报答,还企图强行劫走人家的儿子,而且最终导致恩人的儿子自杀身亡。
掌握王权的吕科斯为安菲翁和泽托斯所代替,后来安菲翁和泽托斯也死去了。拉伊奥斯返回忒拜城,居民们对他热烈欢迎,他们觉得终于把王位归还给应该得到的人了。
拉伊奥斯娶了伊奥卡斯忒。大致说来,她也和厄客翁有血缘关系,她是他的曾孙女;厄客翁和克托尼俄斯一样代表着阴沉而黑暗的遗传。拉伊奥斯和伊奥卡斯忒结婚后总也没有孩子。于是,拉伊奥斯去得尔菲问神谕,他应该怎样做才能有一个后代。神谕回答:“如果你有一个儿子,他将会把你杀死,并和他的母亲乱伦。”拉伊奥斯回到忒拜城,一路上恐惑不安。他和妻子行房事的方法不对,所以她才一直怀不上孩子。有个故事说,一天拉伊奥斯喝醉了,按照希腊人的说法,他居然在妻子的子宫里播下了一粒可以生根发芽的种子。之后,伊奥卡斯忒生下一个男孩。他们夫妇俩决定把孩子丢掉,这就是说不让他活下去。那时正好是夏天,国王的牧人们要去客泰戎山去放牧,于是,他们唤来一个牧人。他们吩咐他把孩子弄死,并告诉他说只需要扔在荒山上让野兽或猛禽吃掉就行了。
那牧人接过包有婴儿的襁褓后,在婴儿的脚后跟上扎一个洞,穿一根皮带,然后像扛一只小猎物一样把孩子扛在肩上。他带着羊群来到山上的时候,婴儿居然还冲着他笑。他犹豫不决,是把他抛弃掉吗?他觉得下不了这狠心。恰巧,他看到山的那边有一个来自科林斯的牧人。于是,他过去请那人把这个他不愿看着死去的孩子抱走。那牧人想,国王波吕玻斯和王后佩里玻亚(P巖ibo巃)还没有孩子,他们一直在想要一个。于是他带着这个脚后跟有伤的婴儿来到国王和王后面前。两人十分高兴,他们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养育他。这拉布达科斯的孙子、跛子、拉伊奥斯的儿子,也被排斥在权力之外,偏离了正常的养育关系和家庭之爱,也远离了自己的国家和家乡,丢掉他的延续拉布达科斯王朝命脉的王子身份。在科林斯国王夫妇的养育下,他长成一个青年小伙子,他那堂堂的仪表、非凡的勇敢和过人的聪慧受到人们的赞美。当然,那些科林斯贵族子弟对他不无嫉妒和恶意。
七、时运不济的俄狄浦斯“冒牌儿子”
“冒牌儿子”
尽管他走路并不十分瘸,但是俄狄浦斯到底还是留有痕迹,那是别人强加于他的残疾,是他所处的地方与他的真正出生地之间的距离。因此说,他处于一种不和谐的状态。作为国王的儿子,大家都认为他将是波吕玻斯当然的继承者,但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科林斯子弟,大家都知道,他们背地里议论这件事。一天,他和一个同龄男孩子吵架,那个孩子喊叫着说:“不管怎样,你是个冒牌儿子!”俄狄浦斯去找他的父亲,说有人喊他是“冒牌儿子”,波吕玻斯尽力安慰他,但是他没有严肃地对他说:“不,根本就没那回事,你就是我和你母亲的儿子。”而只是说:“这是些蠢话,不算数的。那些人嫉妒你,他们胡说八道。”俄狄浦斯还是感到不安,于是他决心去得尔菲祈求神谕,要把自己的身世问题弄个明白。到底他是不是波吕玻斯和佩里玻亚的儿子?神谕的回答却不像他的问题那样直截了当,告诉他:“你将杀死你的父亲,并和你的母亲乱伦。”俄狄浦斯闻言大惊失色,这可怕的神示掩盖了原来的问题:“我是个真儿子吗?”他迫切要做的事,就是逃跑,要尽可能远离他认为是父母的那两个人。逃避、远离、出走,有点像狄奥尼索斯,他变成了一个流浪者,没有了立足之地,没有了祖国。他乘着马车—也许步行着—向忒拜城的方向走去。
就在此时,忒拜城里发生了可怕的瘟疫,拉伊奥斯亲自到得尔菲去向神谕求助。他微服出行,只带着一辆马车、一个车夫和三两个随从。这不,他们父子二人—父亲认为儿子已经死去,而儿子确信父亲是另外一个—迎面走来,在一个三岔路口相遇,那地方不能让两辆马车并排通过。拉伊奥斯认为自己的王家车马有先行的特权,于是他吩咐车夫给对面的年轻人做手势,让他躲开。“闪开路,让我们过去”,马车夫向俄狄浦斯喊道,说着还用手里的短粗木棒朝俄狄浦斯的一匹马的头上敲了一下,也许还打到俄狄浦斯的肩头。这位岂是软茬儿,即使在自愿的流浪路途中,他还觉得自己贵为王子,作为国王的儿子,又怎么肯把路让给别人。身上挨的这一下使他怒火中烧,于是他拿着手里的木棍照马车夫身上抡了过去,车夫倒地身亡,紧接着他又攻击拉伊奥斯,拉伊奥斯也倒在他的脚下,死去了;这时,国王的一个随从在惊慌失措之中跑回忒拜城。俄狄浦斯心想:这不过是旅途中的小小意外而已,而且自己是在正当防卫呀,因此他继续旅行,即流浪。
这之后过了很久,他到达忒拜城;那时厄运正笼罩着这座城市,那里出现了一个半女人半母狮的怪物,女人的头,女人胸脯,母狮子的身体和爪子,名为斯芬克斯(Sphinge)。她就住在忒拜城门口,有时立在一根柱子顶端,有时在一块更高的石头上,以让城里的年轻人猜谜语为乐。每年,她都要求城邦送来忒拜城里最好的、也就是最漂亮的年轻人,他们必须按吩咐来到她的面前。人们说,她想和那些青年人交欢。无论如何,她都会让他们猜自己的谜语,只要他们猜不出,她就把他们杀死。就这样,忒拜城里优秀的年轻人一年年地被杀死。当俄狄浦斯到达忒拜城的时候,他看到所有的居民脸上都带着惊恐和悲伤的表情。他心里想:这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代替拉伊奥斯做摄政者的名叫克瑞翁(Cr巓n),此人也与“被种植的人”家族有血缘关系。他看到这位气宇轩昂、踌躇满志的年轻人,心想,现在他们处于这样一个境地,眼前这位陌生年轻人也许是挽救城邦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于是他对俄狄浦斯宣布,如果后者能把妖怪打败,就能娶王后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