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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罗丝安娜-第7章

小说: 罗丝安娜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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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会打来。你可有头痛药?”
  “没有,不过有一些巧克力糖给你。”
  马丁…贝克回到办公室,里面弥漫着沉重的烟味,不过他可不想开窗,让外面的冷空气跑进来。
  过半小时,他又打给艾柏格,还是没人接。于是他拿出“黛安娜号”的船员名单。里面有十八个姓名,他们的住址遍布全国各地,其中六人在斯德哥尔摩,两人没有住址,还有两个住在莫塔拉。
  直到四点三十分,他才决定听柯柏的忠告。清理完桌面后,穿戴上外套和帽子回家去,中途在一家药房买了一盒药丸。
  他在橱柜里找到仅存的一点白兰地,倒入一个装肉汤的杯子,拿着杯子走进卧室。等他老婆回到家里,进了卧房点灯时,他早就睡沉了。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却赖在床上直到八点十五分。起床、盥洗、着装后,他觉得好多了,头痛似乎也消失了。
  九点整,他打开办公室的门,看见一封信在桌上,信封上盖着红色的“特快递送”邮戳。他连外套都不脱,就先用食指拆开这封信。
  信封里装着旅客名单。
  他很快就找到她的名字。
  罗丝安娜…麦格罗,女士,美国籍,A7号单人房。
  10
  “我就知道我是对的。”艾柏格说,“很准嘛!那时船上有多少人?”
  “名单上有六十八个。”
  马丁…贝克边回答,边记下数字。
  “名单上有住址吗?”
  “只有国籍。想找到上面所有的人可是个浩大的工程。当然,有些人可以先删掉,比方小孩呀,或是些老女人。不过,我们还得把船员和一些杂工算进去,这至少增加了十八个人,还好我有他们的住址。”
  “你说过卡夫卡认为她是独自一人来旅行的,你认为呢?”
  “看起来她应该没有同伴,她住单人房不是吗?从船舱平面图上看,她是住中层甲板最靠船尾那间。”
  “我得承认我完全听不懂。”艾柏格说,“虽然每年夏天的每一周,我都可以看到这些船好几次,却从来没注意过它长什么样子。我没上过这些船,而这三艘船对我来讲,没有任何差别。”
  “事实上,这三艘船外观不一样。我想得找个机会看看“黛安娜号”,我来查查它现在停靠在哪里。”马丁…贝克说。
  接着他告诉艾柏格,他已经去过吉利特旅馆,也找到了“黛安娜号”的领航员和总工程师。然后把他们的地址给艾柏格,并答应一找到“黛安娜号”就回电。
  他一收线,就拿着旅客名单走进老板的办公室。
  哈玛对他的进展致贺,也要求他尽快去找出那艘船;打听名单上旅客的住址这件事,就交给柯柏和米兰德去伤脑筋。
  对于找出六十七个散布世界各地、不知所踪之人的下落这件事,米兰德似乎不怎么感兴趣。他坐在贝克的办公室里,一手拿着一份名单影本,很快做了个简单的表格:
  “十五个瑞典人,其中五个名叫安德森,三个名叫詹森,还有三个叫比得森。这可真好找啊!二十一个美国人,当然…,现在要扣掉一个了;十二个德国人,四个丹麦人,四个英国人,一个苏格兰人,两个法国人,两个南非人——我们可以敲大鼓叫他们过来,五个荷兰人和两个土耳其人。”
  他用烟斗敲了敲字纸篓,再把名单塞进口袋里。
  “土耳其人,来古塔运河!”他咕哝着离开了。
  马丁…贝克拨电话给运河船务公司,才知道“黛安娜号”冬天都停靠在波哈斯港,这是古塔运河边的一个小社区,离哥审堡约十二英里。他们派个当地人员在哥审堡的分公司和贝克会合,好上船四处看看。
  他即刻告诉艾柏格,会搭下午的火车到莫塔拉,并且敲定第二天一早七点离开莫塔拉,以便十点左右到达波哈斯港。
  这是头一遭他没赶在最挤的时段回家,地铁车上几乎没有人。
  他老婆已开始认知,这个案子对他的重要性,所以当他说马上要离家一阵子时,她只敢做出轻微的抗议。她闷闷不乐,但是静静地帮他打包。马丁…贝克假装没注意到她那明摆着的别扭。他心不在焉地在她脸颊上随便亲了一下,在火车发车之前一小时就离开家门。
  “我没替你在旅馆里订房间。”艾柏格到火车站接他时说,“我家有个很大的沙发给你睡。”
  他们熬夜到很晚,直到第二天清晨,闹钟都响了,才发现自己累得要命。艾柏格先拨电话给联邦犯罪调查局,他们答应派两个人到波哈斯港来,然后他们两人才上车。
  一大早很冷,他们车子开动没多久,又下起雨来。
  “你找到领航员和总工程师了吗?”车离开莫塔拉后,马丁…贝克问。
  “只找到总工程师。”艾柏格说,“他可真是守口如瓶,我还得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不过他实在和乘客没什么接触,而且这趟特别的旅程里,他也因马达故障给弄得筋疲力尽,噢,抱歉,是“引擎”。我提到那次的出航,他有整整一分钟不说话,似乎心情不好,不过他提到有两个男孩做他的助手;而就他所知,在“黛安娜号”回航后,他们又签了另一艘船,是开往英国和德国的。”
  “噢,”马丁…贝克回答,“我们得找到他们两个,我们得清查所有船务公司的船员名单。”
  雨愈下愈大,在到达波哈斯之前,已经变成倾盆大雨,从挡风玻璃上直往下灌。他们甚至看不太清楚这个城市的面貌,因为大雨遮住了视线,只知道城不大,有一些工厂,沿着河边有一栋大建筑物。他们慢慢地开了一会儿,才找到开往河边的路,之后没多久就看到了船。这些船看似荒废了的鬼船,陰森森地令人毛骨悚然,而且直到他们开上了码头,才能看清楚它们的名字。
  他们留在车中,四处张望找着船务公司来的那位先生。虽然四下无人,但是有一辆车就停在不远处,他们朝这辆车驶近,看到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正朝他们的方向张探。
  他们紧邻着那辆车停下,那个人摇下车窗大声叫喊着。尽管雨声很大,他们还是听出来他叫的正是自己的名字,于是贝克打开车窗点头说:
  “我们就是!”
  这人过来自我介绍后,建议立刻登船,虽然雨正大。
  他长得又矮又肥,看他忙着超前领路登上“黛安娜号”的模样,活像是一个球费力往前滚动。经过一番奋斗,他终于越过了船边的栏杆,等着随后跟来的马丁…贝克和艾柏格。
  接着他打开有舷侧的一个门,他们走进去后发现是一间衣帽间,而船左舷侧的门则通往一片散步用的甲板。
  在右手边,有两扇玻璃门通往用餐室,两扇门之间则有一大片镜子。就在镜子正前方,有一道楼梯通往下一层甲板。他们循着楼梯下去后,又再走下去一道楼梯,发现有四间大舱房和一间大客厅,厅里有蕾丝面的沙发椅,这个人还对他们展示如何用窗帘遮住这些沙发。
  “当我们有甲板船客时(指临时登船,没有订位的船客),通常就安排他们睡在这里。”他说。
  他们爬上楼梯到上一层甲板,那里有船员和旅客的舱房、厕所和浴室。而他们的用餐室则在中层甲板,里面摆着六张圆桌,每张可容纳六个人;有张凳子摆在靠船尾处;另有一间阅览室,里面有一扇大窗子可供远眺;还有一间服务室,内有一台送菜用升降机,可直通正下方的厨房。
  当他们再走回散步甲板时,雨几乎已停了。他们步向船尾,右舷侧有三个门,第一个通往服务室,其他的通往舱房。另一侧则是一道爬梯通往上层甲板,继续往上爬可通到舰桥。罗丝安娜…麦格罗的房间恰好在爬梯旁边。
  这间舱房的门是面向船尾开的,房间很小,不到十二尺长,而且通风不良,床上的一块盖板,可以向上举起后再翻转过来成为上铺。房内有个洗手台,上面盖一块桃花心木板,当板子盖上时,可以当椅子用。洗手台上方有一块隔板,隔板上方是一面镜子和一个盥洗置物架。房间里铺着地毯,下铺的下面还可以放行李。床尾还有一些空间,有一块隔板上放了些衣架。
  由于空间实在狭小,无法容纳三个人,船务公司那个人很识相的先出去。他在门外一个装着救生衣的箱子上坐着,百无聊赖地望着自己这双被雨浸湿的鞋子,在甲板上晃呀晃着。
  马丁…贝克和艾柏格搜查了这间舱房,因为罗丝安娜用过之后,这房间又已经被清扫过很多次,所以他们并不真的抱希望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艾柏格小心翼翼地试躺在床上,之后说这空间几乎塞不下一个大人。
  他们就让房门开着,走出去,坐在船务公司代表的旁边。
  这样静静地坐着、望着这房间一段时间后,一辆大型的黑色轿车开上码头,是联邦犯罪调查局的人来了。他们带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提箱,而且马上开始工作。
  艾柏格用手拐了贝克一下,头朝爬梯方向点了点,然后一起爬上去上层甲板。上面有两条救生艇,烟囱两旁各绑一艘;还有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甲板椅子和毛毯,这一层就只放这些东西。再上面的舰桥甲板上,有两间乘客舱房、一间储藏室、一间水手室和水手室后面的船长室。
  他们又向下到爬梯底部,这时贝克停下来,拿出船务公司给的平面图来对照。他们照着这张图,将整艘船再巡视了一遍。当他们回到中层甲板的船尾时,船务公司代表还是坐在箱子上,一副倒霉相地望着联邦犯罪调查局的人蹲在舱房里从地毯上取样。
  当那辆大型黑色的警用车,扬起厚厚的泥巴往哥审堡方向离去时,已经过了下午两点。房间里面能拆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也都被他们搬回去了。他们两个认为,化验的结果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马丁…贝克和艾柏格谢过船务公司代表之后,那代表以几近夸张的爇情,紧紧握着他们的手,为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而明显松一口气。
  他的车子远离街上第一个转角之后,艾柏格说:
  “我又累又饿,我们开到哥审堡,在那儿住一晚好吗?”
  半小时后他们停在邮政街的一家旅馆,订了两间单人房。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就出去吃晚餐。
  马丁…贝克边吃边聊自己的模型船,艾柏格则提到去旅游过的法若埃群岛。他们谁也不想提起罗丝安娜…麦格罗。
  11
  要从哥审堡到莫塔拉,得从四十号公路向东走,经由布洛斯、乌里斯罕到永科平。到了之后换到欧铁三号线开到伍迪斯霍,再改上五十号公路经过托肯及瓦兹特纳,最后才到莫塔拉。全程约一百六十五英里,但这天早上竟只用了去艾柏格三个半小时的时间。
  他们早上五点半出发,当时天刚亮。雨水洗净的街道上只有垃圾车在载货,卖报的在分报纸和一两个巡街警员。艾柏格和马丁…贝克两人开口说话以前,车子已经飞驰好几十英里了。他们通过辛多斯后,艾柏格清清喉咙说:
  “你真的认为是在那里发生的?人那么多的船舱里?”
  “不然在哪?”
  “有些人就在隔一道墙的舱房里,才不过离她几英寸。”
  “是隔舱。”
  “你说什么?”
  “是船舱夹板,不是墙。”
  “噢。”艾柏格说。
  过了六英里,贝克说:
  “其他人靠得这么近,他一定得先防止她尖叫。”
  “那怎么可能?他一定已经……在她房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马丁…贝克没回答。两人都想到小船舱里,那种少见的拥挤景象,也都没法克制开始去想像那个画面。两人都经历过那种无助的感觉,是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愉快。他们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静静地怞着。
  到了乌里斯罕时他说:
  “她是死了之后,或者说是失去意识后才受到重伤,验尸报告上提到这一点。”
  艾柏格点点头,不必说也知道,验尸报告上这种说法,让他们觉得好过一些。
  到永科平时,他们找了家餐饮店喝了杯咖啡。这不是平常贝克喜欢的口味,但至少能提神。
  到了格洛纳,过去几个小时他们一直索绕于心的事,终于由艾柏格说了:
  “我们不知道她是谁。”
  “没错。”
  马丁…贝克仍然看着外面那片朦胧却优美的景色。
  “我们不知道她的身份,我是说……”
  他沉默了。
  “我懂你的意思。”
  “你也知道,对吧?她怎么过日子、她的行为模式、她交什么朋友等等的。”
  “对啊!”
  这些都是问题,防波堤上那女人是有个名字、有住址和职业,但就这么多……
  “你想派出去的那些小伙子会发现什么吗?”
  “总要抱点希望。”
  艾柏格很快地看他一眼。他们其实不需要什么惊人的发现,那些小伙子的报告,只要和他们的假设——A7舱房是命案现场——不相抵触就好了。那个林肯市来的女人登过船后,“黛安娜号”已经又在运河上来回二十四趟了;也就是说,船舱里至少已经清理过二十四次了。那些床单、毛巾和一些日常用品已经洗了又洗,而且完全和其他舱房的混在一起了。还有,罗丝安娜…麦格罗之后,那房间至少又住过三四十个人,这些人也都留下一些指纹什么的。
  “我们还没看到目击证人的口供。”艾柏格说。
  “对。”
  同船八十五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有罪,其他人是可能的目击证人,每个人都在这个迷宫似的拼图里占有一小块。他们分布在四大洲,光找出他们住处就已经是天大的工程,他想都不敢想,还要从他们口中取得证词,从各地搜集口供并把它们读完。
  “还有罗丝安娜…麦格罗的详细资料。”艾柏格补一句。
  “没错。”马丁…贝克说。
  过了一会儿,贝克说:
  “我想只有一个办法。”
  “找那个老美?”
  “是的。”
  “他叫什么名字?”
  “卡夫卡。”
  “奇怪的名字。他能胜任吗?”
  贝克想起几天前的那次电话交谈,对话真够荒唐的,他不禁露出好几天来的第一次笑容。
  “很难说。”他回答。
  在瓦兹特纳到莫塔拉的半途中,马丁…贝克有点自言自语地说:
  “皮箱、衣服、盥洗用具、牙刷、她买的纪念品、护照、钱和旅行支票……”艾柏格的手把方向盘抓得更紧了。
  “我会把整条运河查一遍。”他说,“先查伯轮夏特到港口这段,然后是伯轮东半部。水闸也包寒在内,但是……”
  “维特恩湖?”
  “是的。我们在那里几乎查不到什么,伯轮也可能如此——如果挖泥船已经把东西都倒在那里的话。有时我做梦都会梦到那个该死的设备,然后在午夜喃喃诅咒着醒来。我老婆以为我疯了,唉,可怜哪!”
  他边说边把车停在警察局前面。
  马丁…贝克很快瞥了他一眼,心中闪过嫉妒、难以置信和尊敬种种复杂的情绪。
  十分钟后,艾柏格穿着制服像平常一样坐在他的桌前和冲洗店通电话。这当中,拉森走进来,和马丁…贝克握握手,似乎有疑问似地扬起眉毛,艾柏格赶忙挂了电话。
  “床垫和毯子上有一些血渍,实际的数字是十四点,他们正在分析。”
  如果没发现这些血迹,想证明A7舱房是犯罪现场就很困难了。
  警察长似乎没注意他们松一口气的模样。他们无言的沟通纯粹靠频率感应,这他还不懂。他再次扬起眉毛说:
  “就这样而已吗?”
  “还有些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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