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山堂外记-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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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西山越山新居成，名其斋曰《学易春》，贴子云：“坐看吴越两山色，默契羲文千古心。”
李功甫谒真西山丐词科文字，西山留之小饮书房，指竹夫人使作制，功甫援笔立成，末联云：“保抱携持，朕不忘两夜之寝；展转反侧，尔尚形四方之风。”西山叹赏。盖八字用《诗书》全语。皆妇人事。而“形四方之风”，又见竹夫人玲珑之意。其中颂德云：“常居大夏之间，多为凉德之助。削心析肝，陈数条之风刺；自顶至踵，无一节之瑕疵。”
端平间，真希元应召而起，百姓仰之若元之仰涑水也。时楮轻物贵，市井喁喁，为之语曰：“若要百物贱，直待真直院。”及入朝进对，首以正心诚意为言。愚民无知，以为不切时务，遂续前语曰：“吃了西湖水，打作一锅面。”继参大政，未及有所建置而薨。（魏了翁督山，亦未及有经略而罢，临安优人装一生儒，手持一鹤，别一生儒与之邂逅，问其姓名，曰：“姓钟名庸。”问所持何物？曰：“大鹤也。”因倾盖欢然呼酒对饮。其人有大嚼洪吸，酒肉靡有孑遣。忽颠仆于地，群数人曳之不动。一人乃批其颊大骂曰：“说甚《中庸》，《大学》，吃了许多酒食，一动也动不得。”遂一笑而罢。或谓有使其为此，以姗侮君子者。京尹乃悉黥其人。）
卷六十一·宋
【陆游】 〔字务观，母梦秦少游而生，故名其字而字其名。当时称曰“书监”。韩平原尝招致之，所作《南园阅古泉》二记，时虽称颂，而有规劝之意。故平原败，犹得免祸。〕
陆务观恃酒颓放，因自号放翁，作词云：“桥如虹，水如空，一叶飘风烟雨中。天教称放翁。”又《感旧鹊桥仙》曰：“华灯纵博，雕鞍驰射，谁记当年豪举？酒徒一半取封侯，独去作、江边渔父。轻舟八尺，低蓬三扇，占断玉洲烟雨。镜湖元自属闲人，又何必，官家赐与！”
陆放翁一夕梦一故人相语曰：“我为莲花博士，镜湖新置官也。我去矣，君能暂为之乎？月得酒千壶，亦不恶也。”遂以诗记之曰：“白首归修汗简书，每因囊粟叹侏儒。不知月给千壶酒，得似莲花博士无？”
陆放翁初调官临安，有诗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都人称诵，传入禁中，思陵称赏，由是知名。
陆务观初娶唐氏，于其母夫人为姑侄，伉俪相得，而弗获于其姑，因出之。唐改适同郡宗子。尝春日出游，相遇于禹迹寺南之沈氏园，唐以语赵，遣致酒淆。陆怅然久之，为赋《钗头凤》词题园壁云：“红酥手，黄藤酒，满地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鲛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唐见而和之，有“世情薄，人情恶”之句。未几，怏怏而卒。闻者为之怆然。
陆放翁自沈园邂逅，终不能忘情唐氏。每过沈园，必登寺眺望，赋二绝句云：“落日城头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见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唐既死，沈园亦三易主矣。怅然有怀，复有诗云：“枫叶初丹槲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蒲龛一炷香。”嗣后梦游沈氏园，又作两绝云：“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陆放翁在蜀有所ツ，尝赋诗云：“金鞭珠弹忆春游，万里桥东罨画楼。梦倩晓风吹不断，书凭春雁寄无由。镜中颜鬓今如此，席上宾朋好在否？箧有吴笺三百幅，拟将细字写新愁。”又云：“丧马清狂锦水滨，是繁华地作闲人。金壶投箭消长日，翠袖传杯领好春。幽鸟语随歌处拍，落花铺作舞时茵。悠然自适君知否？身与浮名孰重轻！”
陆放翁《赠徐相师》诗云：“许负遗书果是非，子凭何处说精微。使君岂必如椰大，丞相元来要瓠肥。袖阔日长笼短刺，肩寒春未换单衣。半头布袋挑诗卷，也道游京卖术归。”
陆放翁《赠猫》诗云：“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惭愧家贫策勋薄，寒无毡坐食无鱼。”刘后村托讽在位诸人，乃翻案云：“古人养客乏车鱼，今汝何功客不如？饭有溪鱼眠有毡，忍教鼠啮案头书。”
陆放翁尝问高似孙曰：“比在都城，见采帛铺榜曰：‘翠色真红’，殊不晓。所谓红而曰翠何也？”似孙曰：“嵇康《琴赋》曰：‘新衣翠灿，缨微流芳。’班婕妤《自伤赋》曰：‘纷翠灿兮纨素声。’翠灿，取鲜明也。东坡《牡丹》诗云：‘一朵妖红翠欲流’。盖取乡语。”放翁击节大喜。
陆务观《司马公布被铭》：“公孙丞相布被，人曰诈；司马丞相亦布被，人曰俭。布被，可能也。使人曰俭不曰诈，不可能也。”
【姜夔】 〔字尧章，赵子固目为书家申、韩。〕
姜尧章居苕溪，与白石洞天为邻，潘德久号之曰白石道人，且畀以诗云：“世间官职似樗蒲，采到枯松亦大夫。白石道人新拜号，断无缴驳任称呼。”姜答诗云：“南山仙人何所食？夜夜山中煮白石。世人唤作白石仙，一生费齿不费钱。仙人食罢腹便便，七十二峰生肺肝。”（时姜与黄岩老同学诗于萧千岩，而黄亦号白石，时称“双白石”。萧名海藻，字东天。姜，其婿也。）
小红，顺阳公青衣也，有色艺。顺阳公请老，姜尧章诣之。一日，授简徵新声，尧章制《暗香》、《疏影》两曲，公使二妓肄习之，音节清婉。尧章归吴兴，公寻以小红赠之。其夕，大雪，过垂虹，赋诗曰：“自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萧。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里桥。”尧章每喜自度曲吟洞萧，小红辄歌而和之。
姜尧章诗：“夜暗归云绕柁牙，江涵星影雁团沙。行人怅望苏台柳，曾与吴王扫落花。”杨诚斋喜诵之。
严州乌石寺在高山上，有岳武穆（飞）、张循王（俊）刘太尉（光世）题名。刘不能书，令侍儿代书，姜尧章题诗云：“诸老凋零极可哀，尚留名姓压崔嵬。刘郎可是疏文墨，几点燕支ネ绿苔。”
姜尧章《咏蟋蟀》《齐天乐》词曰：“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侯馆吟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史达祖】 〔字邦卿，号梅溪。〕
史邦卿《双双燕》词，姜尧章极称赏之，谓曲尽形容之妙。词曰：“过春社了，度帘暮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瞑。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栏独凭。”
史邦卿《春雨绮罗香》词曰：“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尽日冥迷，愁里欲飞还住。惊粉重，蝶宿西园，喜泥润，燕归南浦。最妨他佳约风流，钿车不到杜陵路。沉沉江上望极，还被春潮晚急，难寻官渡。隐约遥峰，和泪谢娘眉妩。临断岸、新绿生时，是落红、带愁流处。记当日、闲掩梨花，剪灯深夜语。”此词尤为姜尧章拈出。
【高观国】 〔字宾王，辞名《竹屋痴语》，陈造为《序》，称其与史邦卿皆是不经人道语。〕
高竹屋咏轿《御街行》云：“藤筠巧织花纹细。称稳步、如流水。踏青陌上雨初晴，嫌怕湿、文鸳双履。要人送上，逢花须住，才过处、香风起。裙儿挂在帘儿里。更不把、窗儿闭。红红白白簇花枝，恰称得、寻春芳意。归来时晚，纱笼引道，扶下人微醉。”
高宾王闻邻女吹笛，赋《风入松》词曰：“粉娇曾隔翠帘看。横玉声寒。夜深不管柔荑冷，樱朱度、香喷云鬟。霜月摇摇吹落，梅花簌簌惊残。萧郎且放凤萧闲。何处骖鸾。静听三弄《霓裳》罢，魂飞断、愁里关山。三十六宫天近，念奴却在人间。”
【刘过】 〔字改之，号龙洲，以诗名江西。厄于韦布，放浪吴楚，客食诸侯。〕
嘉泰间，刘改之至临安，时辛稼轩帅越，闻其名，遣介招之，适以事不及行，作书归辂者，因仿辛体赋《沁园春》一词并缄往，云：“斗酒彘肩，风雨渡江，岂不快哉！被香山居士，约林和靖，与东坡老，驾勒吾回。坡谓：‘西湖，正如西子，淡妆浓抹临照台。’二人者，都掉头不顾，只管传杯。白云：‘天竺去来，看金壁、崔嵬楼观开。况一涧萦迂，东西水绕，两山南北，高下云堆。’逋曰：‘不然，暗香疏影，何似孤山先探梅。’须晴去，访稼轩未晚，且此徘徊。”辛得之大喜，致馈数百千，竟邀之去，馆燕弥月，酬倡，皆似之，逾喜。垂别，之千缗，曰：“以是为求田资。”改之归，竟荡于酒，不问也。常自以此辞语相台岳珂，掀髯有得色，珂曰：“词语固佳，然恨无刀圭药，疗君白日见鬼症耳。”坐中烘堂一笑。
辛稼轩一日开宴，张敬夫（拭）在坐。时方进羊腰肾羹，适刘改之来见，辛命赋之，改之寒甚索酒，酒罢乞韵。时饮酒手颤，余沥流于怀，因以“流”字为韵，即吟云：“拔毫已付城子，烂胃曾封关内侯。死后不知身外物，也随樽俎伴风流。”辛大喜，共尝此羹。席散，敬夫邀至公廨，求为乃翁魏公发幽潜之章，即题曰：“背水未成韩信阵，明星已陨武侯军。平生一点不平气，化作祝融峰上云。”敬夫为之堕泪。
开禧乙丑，刘改之过京口，时广汉章以初（升之）、东阳黄几叔（机）、敷原王安世（遇）、英伯（迈）皆寓是邦，暇日，相与奇吊古，改之题多景楼，有“江流千古英雄泪，山掩诸公富贵羞”之句，又长篇曰：“金焦两山相对起，不尽中流大江水。一楼坐断天中央，收拾谁南数千里。西风把酒闲来游，木叶渐脱人间秋。关河景物异南北，神京不见双流泪。君不见，王勃词华能盖世，当时未遇庸人耳。翻然落托豫章游，滕王阁中悲帝子。又不见，李白才思真天人，时人不省为谪仙。一朝放迹金陵去，凤凰台上望长安。我今四海游将遍，东历苏杭西汉沔。第一江山最上头，天地无人独登览。楼高意远愁绪多，楼乎楼乎奈尔何！安得李白与王勃，名与此楼长突兀。”以初为之大书，嘱岳珂，刻楼上。会兵事起，弗果。
刘改之《赴试别妾》《天仙子》云：“别酒醺醺浑易醉。回过头来三十里，马儿不住去如飞。行一憩来牵一憩。断送杀人山共水。是则是功名终可喜，不道恩情抛得未？梅村雪店酒旗斜，去也是，住也是。烦恼自家烦恼你。”
有持山水扇面求刘改之题者，为赋《行香子》云：“佛寺云边。茅舍山前树阴中，酒饰低悬。峰췂空翠，溪水清涟。只欠桃花，欠沙鸟，欠渔船。无限风烟，景趣天然。最宜他、隐者盘旋。何人村墅，若个林泉。恰似欹湖，似枋口，似斜川。”
刘改之赋《沁园春》二首，以咏美人之指甲与足。《咏指甲》云：“销薄春冰，碾轻寒玉，渐长渐弯。见凤鞋泥污，偎人强剔；龙涎香断，拨火轻翻。学抚瑶琴，时时欲剪，更掬水鱼鳞波底寒。纤柔处，试摘花香满，镂枣成斑。时将粉泪偷弹。记绾玉曾教柳传看。算恩情相着，搔便玉体；归期暗数，画遍阑干。每到相思，沉吟静处，斜倚朱唇皓齿间。风流甚，把仙郎暗掏，莫放春闲。”《咏足》云：“洛浦凌波，为谁微步，轻尘暗生。记踏花芳径，乱红不损；步苔幽砌，嫩绿无痕。衬玉罗悭，销金样窄，载不起、盈盈一段春。嬉游倦，笑教人款捻，微褪些根。有时自度歌声，悄不觉、微尖点拍频。忆金莲移换，文鸳得侣；绣茵催衮，舞凤轻分。懊恨深遮，牵情半露，出没风前烟缕裙。知何似，似一钩新月，浅碧笼云。”（元人邵享贞尝嗣其体，调以咏美人之眉与目，《咏眉》云：“巧斗弯环，纤疑妩媚，明装未收。似江亭晓玩，遥山拂翠；宫帘暮卷，新月横钩。扫黛嫌浓，涂铅讶浅，能画张郎不自由。伤春倦，为皱多无力，翻作娇羞。填来不满横秋。料着得，人间多少愁。记鱼笺缄启，背人偷敛；雁钿胶并，运指轻揉。有喜先占，长颦难效，柳叶轻黄金在否？双尖锁，试临鸾一展，依旧风流。”《咏目》云：“漆点填眶，凤稍侵鬓，天然俊生。记隔花瞥见，疏星炯炯；倚阑疑注，止水盈盈。端正窥帘，瞢腾并枕，脾睨檀郎长是青。端相久，待嫣然一笑，密意将成。困酣曾被莺惊。强临镜、ソ挲犹未醒。忆怅中亲见，似嫌罗密；尊前相顾，翻怕灯明。醉后看成，歌阑斗弄，几度孜孜频送情。难忘处，是绞绡透，别泪双零。”）
【易祓】 〔字彦章，长沙人。淳熙乙巳，祓释褐状元，丁末，汤为省元，王容为状元，潭州建三元坊。〕
易彦章以优校为前廊，久不归，其妻作《一剪梅》词寄云：“染泪修书寄彦章。贪却前廊，忘却回廊。功名成遂不还乡。石做心肠，铁做心肠。红日三竿懒画妆。虚度韶光，瘦损容光。相思何日得成双？羞对鸳鸯，嫩对鸳鸯。”
苏师旦将建节，学士颜或、莫子纯皆莫肯当制。易彦章与师旦昵，欣然愿任责，遂以国子司业兼两制，为师旦草麻，极其谀佞。至用前人旧对，所为“有文事，有武备，无智名，无勇功”者。即宣布，物论晔然。亟擢彦章左司谏。诸生为之语曰：“阳城毁裴延龄之麻，由谏官而下迁于司业；易祓草苏师旦之制，由司业而上擢于谏官。”既而韩诛，苏得罪，彦章遂远贬。
【李璧】 〔字季璋，焘之子也。弟埴，字季永，蜀人比之三苏。〕
蜀中类试，主司多私意，与士人相约为暗号，李璧兄弟皆以文名一时，而律赋非所长。乡人侯姓者，以能赋称，因资之以润色。既书卷，不以示侯，侯颇疑之。将出门，故少留，候李出而踵其后，至纳卷所，以小金牌与吏取视二李卷子。策联皆曰：“日射红鸾羽，风清白兽樽。”侯即于己卷改用之。既而皆中选。二李谢主司，主司问：“此二句何为又以与人？”二李恍然。他日偶有所闻，终身与侯不协。
【徐渊子】 〔号竹隐，天台人。〕
徐渊子好以诗文谐谑，丁少詹与妻有违言，乃弃家居茶寮山，茹素诵经，日买海物放生，久而不归。妻患之，祈徐譬解。徐许诺。出门见卖老婆牙者，买一巨筐饷丁，并遗以《阮郎归》词云：“茶寮山上一头陀，新来学者麽。蝤蛑螃蟹与乌螺，知他放几多？有一物，似蜂窝，姓牙名老婆。虽然无奈得它何，如何放得它？”丁见词大笑而归。
徐渊子初官户曹，其长方以道学自高，每以轻锐抑之。适其长以母死去官，渊子赋《一剪梅》词云：“道学从来不则声。行也东铭，坐也《西铭》，爷娘死后更伶仃。也不看《经》。也不斋僧。却言渊子太狂生。行也轻轻，坐也轻轻，他年青史总无名。你也能亨，我也能亨。”
徐渊子诗云：“俸余拟办买山钱，却买端州古砚砖。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