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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复仇-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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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卡尔掉进了一个温柔陷阱——一个最老套、最低劣的诡计之中。
  也许他认识那个金发女孩?卡尔交际很广,比其他人认识的人都多,因为他在外面待的时间最长。难道那个金发女孩是他认识并且信得过的人?
  他到底知道卡尔些什么?阿弗纳看着自己伙伴的脸庞,开始纳闷起来。这张脸他曾经是那么熟悉,现在却死气沉沉,两眼紧闭,面容紧绷,嘴唇紧锁。他对他的了解可能比其他人都多,他们住在一个房间,跟他共同承担制订方案和领导的重任。但即便如此,阿弗纳对他的了解也不多。阿弗纳记得,卡尔出生在汉堡,20世纪30年代末他六七岁时被父母送到了以色列,在那海瑞亚跟姑父和姑妈生活。上了个农业学校之后就去了部队。被“穆萨德”选中之前一直担任指导员。会拉小提琴。读了很多书。阿弗纳还记得卡尔告诉过他,他离过一次婚,前妻是个基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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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德国人。她由于痛恨纳粹党,战后移居以色列,结果因神经衰弱不得不住进医院。后来他娶了个已有一女的捷克女人。阿弗纳知道卡尔非常喜欢这个女儿。只要有时间,他就给她写很长很长的童话故事,还配了又细又长的插图。她和母亲住在罗马,他每个月至少给她寄一个童话故事。
  阿弗纳知道的就这些。除此之外,他还知道,现在卡尔死了,躺在伦敦一家酒店房间的床上。
  有那么一瞬间,阿弗纳对他非常生气,拳头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他想使劲摇他,大声对他喊叫,用拳头揍他的脸。这个可怜的该死的诚实的谨慎的勇敢的卡尔。这个“雷达”卡尔。这个轻信的卡尔。这个想知道自己会不会飘浮在空中的卡尔。
  突袭兹威特之后,在拉提那的安全屋里,当其他人都在庆贺的时候,卡尔却对他们说:“伙计们,我不会高兴得跳起来。我们还只干掉一个,没什么好庆祝的。”
  除了卡尔,没有人会说这样的话。除了卡尔,别人这样说他们也不会听。他有权利说这样的话,卡尔有权利说任何话。
  现在,卡尔死了。然而任务还要继续。谁杀了卡尔,谁就要付出代价。
  “爸爸”的人——“爸爸”的三个人——半个小时后来了。他们在门上敲了三次,阿弗纳让他们进来。他们跟阿弗纳说的是英语,而自己人之间说的是意大利语。他们带了一辆很大的行李车和一个黑色的装尸体的塑料袋子。
  “你现在可以走了。”他们的头对阿弗纳说。“把两个房间的钥匙都给我,你的和他的。不要办理退房手续,不要担心你的行李。”他把伦敦的一个地址给阿弗纳。“在那个地方等我们。我们会帮你退房,今晚会把手提箱送给你的。”
  那个年纪最大的意大利人穿着一套黑衣服,说话的语调跟殡仪员一样阴森。也许这就是他的职业。阿弗纳记得他有一次跟“爸爸”见面时“爸爸”说的话:“如果你要挖一个墓穴,我就给你派一个挖墓的人来。费用不高,好不好?”谁知道卡尔的尸体会送到哪里?但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能让英国当局知道:否则的话就意味着这次任务走到了尽头。更糟糕的是,它也许要以一种最为尴尬的方式连累以色列。
  “也许哪个地方有个弹壳。”阿弗纳说。“因为床单上有血迹。”
  “别担心。”“爸爸”的人回答道。“一切我们都会处理好的。”
  阿弗纳不怀疑他们会处理好这一切。要么通过收买的方式,要么通过行窃的方式,要么结合这两种方式。伦敦也是一样,金钱是万能的。酒店里的一些服务人员肯定会被说服,不会声张。到明天,那个小客厅就会污渍全无,准备迎接下一批客人。
  三天后,阿弗纳和他的伙伴们在法兰克福见面了。他觉得他们肯定会把卡尔的死归咎于他。他当然应该受到责备。毕竟,他注意到了卡尔那几天很脆弱。他已经怀疑那个女孩了。否则的话,他会带她去自己的房间的。难道他没有义务警告卡尔吗?管卡尔怎么想呢,这不是人气指数竞赛。作为这项任务的领导,就意味着要有勇气做出也许别人不喜欢的决定。虽然这种勇气与面对炮火时的勇气不同,但都需要勇气。阿弗纳没有这种勇气,所以卡尔的死就是他的错。
  但他的伙伴们似乎不这样想。
  尽管每个人的表现方式不一样,但他们都感到震惊、悲哀和气愤。汉斯咕哝了一句“拿剑的人死于剑下”,但是遭到了斯蒂夫愤怒的驳斥:
  “我就不想听这种假装神圣的废话。”他大叫起来。“奇亚特的孩子们拿了什么剑啊?被恐怖组织头子们杀害的人中,多数人手里从来就没有过枪。这一点你跟我一样清楚。”他语气平静了一些,接着说,“可怜的卡尔干女人的机会应该多一些的,那样他就不会栽在他妈的第一个勾引他的荡妇手里了。”
  “你肯定,”罗伯特问阿弗纳,“是她亲手杀的,还是她只设了圈套?”
  “我想是她亲手杀的。”阿弗纳回答道。“不,我不能肯定。但我一搞清楚她是谁,以什么为生,我就能肯定了。”
  “任务怎么办?”汉斯问道。“暂停吗?”
  这是最重要的问题。阿弗纳认真地考虑着。
  “我觉得,”最后他说。“我们当然要汇报。如果他们想让我们停下来,他们会告诉我们的。这个问题我们问都不要问。除非我们接到他们的指令,否则,我们是不会继续干的。但与此同时,我要搞清楚那个女孩是谁。大家同意吗?”
  尽管阿弗纳没有把“‘搞清楚那个女孩是谁’这件事不向特拉维夫汇报”这句话说出来,但他们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第二天,他们四个人飞到日内瓦。阿弗纳在保险箱里给伊弗里姆留了一条信息,第一次使用了个人的账户,取了一万元现金。其他人也从自己的账户上取了一万元。尽管他们不会去碰卡尔的账户,但伊弗里姆会保证他的遗孀收到账户上应有的钱的。同时他们想把自己的四万块和卡尔的遗物交给她。当天晚上,汉斯和斯蒂夫飞到罗马去见她。阿弗纳也想过,作为领导,他应该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但他还是决定算了。处理这些问题,汉斯比他更在行。
  阿弗纳飞到了巴黎。
  他见到路易斯,把伦敦的费用结了,之后向他描述了那个金发女人的情况。不到一个星期,路易斯就跟他联系了,说有四张照片让他看一看。都是黑白的,有一张是在被拍人知道的情况下拍的,其余三张像是监视员用长镜头拍的。阿弗纳立即把监视员拍的一张照片放在一边:很显然不是这个女人。他仔细地看着其余三张照片。
  照片中的三个女人都大致符合他给路易斯的描述。照片是黑白的没有关系,因为对许多人来说,头发的颜色,甚至因为隐形眼镜的使用,眼睛的颜色是最容易改变的。阿弗纳希望能闻到照片上的味道:他知道他可以闻出那种香水的味道。事实上,他只花了几分钟就挑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年轻女人从巴黎的一家药店走出来。
  “这张,”他对路易斯说。“这个女孩是谁?”
  “你把她挑出来了,我感到很高兴。”这个法国人没有直接回答阿弗纳的问题。
  “为什么?”
  “其中一个人过去六个月来一直在瑞士监狱里。”路易斯说。“第三张中的那个人死了。药店里的这个人叫珍妮特,荷兰人。”
  “她是谁?干什么的?”
  “如果你给她的钱够多的话,”路易斯回答道。“她替你杀人。”
  他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吃惊。虽然在国际恐怖活动中用枪来杀人的是男性,但其中也有几十个女性。而且,很多参与恐怖活动——或者一般暴力犯罪——的女性都只起一个辅助作用。有些女性恐怖分子臭名昭著,像雷拉·科哈尔德、瑞玛·埃萨·塔鲁斯、特瑞斯·哈尔希、德国的乌尔里克·迈因霍夫和葛布雷尔·克罗舍·提德蔓,或者美国的伯拉丁·多恩和凯瑟·布鼎。她们不仅仅负责管理安全屋,做监视员,或者开车把一个人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有几个女人还装炸弹,持枪械,劫持飞机,或者在国际恐怖活动中担任指挥者。有些人顺其自然地走上了这条道路,而有些人企图证明女人跟男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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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他们都有一个重要特征,那就是他们被其他犹太人同化了。他们没有居住在犹太人居住区。他们几乎没有被猎取的动物那种求生的本能,那种加里西亚犹太人为了生存养成的惟利是图的天性。“野客”彬彬有礼、守时有序、干净整洁。他们家有藏书,他们听古典音乐。更重要的是——由于有些加里西亚人也读书,也听音乐——“野客”对欧洲文明的看法与他们截然不同。他们希望以色列成为犹太人的斯堪的纳维亚,有许多交响乐团演奏贝多芬的曲子,有许多艺术馆展示伦勃朗的艺术作品。
  “野客”对公民道德也有不同的看法。在紧缺时代,他们希望什么东西都定额供应,然后井然有序地排队去获得。他们随时准备接受命令,或者发布命令,而不是让别人来组织安排,投机取巧。他们也许有点自负,但守时有序。在“野客”居住的伟大的那海瑞亚市,他们建造的一排排楼房,整洁有序,毫不杂乱。在很多方面,他们比德国人更像德国人。
  阿弗纳知道加里西亚人的宗族意识并不是针对他个人的。他们只顾自己——这个非常实际的词汇“自己”意指东欧的犹太人,主要指波兰人,也许还有俄国人。他们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圈子。最好的工作,最好的机会都被他们得到了。集体农场的领导权在他们手里——似乎永远在他们手里。在应该送谁的孩子上医学院这样的问题上,当然分数和年龄都没关系。在这样的问题面前当然非常民主:集体农场开大会投票决定,但是,最后得到这个机会的人肯定是加里西亚人。
  不管是否准确,这种看法——或者如阿弗纳所说的觉悟——在农场时渐渐形成,而且越来越强烈。入伍以后,他一直持这种看法。在以色列,掌权的都是加里西亚人,其他犹太人——德国人、荷兰人或者美国人——掌权的很少。如果加里西亚人想得出办法的话,东方犹太人几乎沾不上边。
  阿弗纳持这种看法并不是说他感到沮丧、生气或者委屈。相反,他要跟他们竞争。他要在加里西亚人自己的游戏中打败他们。他要成为一个无可匹敌、鹤立鸡群、战无不胜的人,最终成为众人之首。也就是说,战胜加里西亚人,战胜集体农场的农民。无论他们有多么聪明、多么伟大、多么坚决、多么厚颜无耻,他都要打败他们。
  也许要步父亲的后尘了。
  对一个没有希望取胜的人来说,要被以色列接纳,只有一个办法。即使对一个在内心里觉得只有在法兰克福才更像在家里的“野客”来说,也是这样。这个办法就是成为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一个身处险境的哈兹翁,一个力挽狂澜的荷兰小男孩。
  直到1964年,也就是阿弗纳在集体农场的最后一年,他才发现父亲是个秘密间谍。实际上没人告诉他。如果有人告诉他,那个词也不是“间谍”。他母亲也许说过,你爸爸在为政府工作。别人说的时候,很可能会不自觉地把声音降下来:噢,你知道他在给谁做事吗,给“穆萨德”。  如果翻译过来,这个希伯来词汇的意思是“学院”,可以是生化研究院,也可以是交通安全学院。但是如果单独使用,“穆萨德”这个词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指那个相对较小、严密警戒、受到高度尊重和非常秘密的组织”。它被看作是对以色列的安全绝对生死攸关的一个组织。
  阿弗纳有好几个室友的父母干的都不是一般的工作。有两三个人的父母是部队里的高级官员,还有一个是以色列议会的议员,只有一个男孩的父亲在为“穆萨德”“做事”。
  一天,阿弗纳正好跟这个男孩一起站在大门口。那个男孩的父亲把车停在他们面前,他是来看他的孩子的。阿弗纳也希望有朝一日他的父亲能来看他。那个人从车上下来,跟他的孩子打招呼,扶着他孩子的肩膀摇了几下,又用拳头在他的背上捶了几下。然后目光落在了阿弗纳身上。
  “这是阿弗纳。”他的儿子说。
  “很高兴认识你。”那个人说,几乎要把阿弗纳的手捏碎。“你是新来的?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阿弗纳告诉了他。
  “那么,”那个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阿弗纳说,“你是他的儿子,好!见到他,请代我向他问好。”
  “你认识我爸爸?”阿弗纳有点吃惊地问。
  “你问我我认不认识他?”那个人说完,带着他的儿子穿过了大门。
  就这些,别的什么也没说。阿弗纳的脑子里飞快转动起来。一个人说他在为“穆萨16
  德”做事而且可能认识他爸爸,这跟说他父亲是间谍相差太远了,但那个人看他的情形,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似乎认识他的神情,以及仿佛在说“我们中的一员”的那一瞥都意味深长。再结合“进出口”业务、不停地四处奔波、法兰克福街道拐角处的那些人及其紧张的眼神一想,阿弗纳的第六感觉就让他坚信不疑了。但这仅仅是猜测。
  为了再核实一次,阿弗纳只需要等下次和母亲单独相处时,漫不经心地问一句就行了。
  “妈妈,爸爸是间谍吗?”
  “你发疯了吗?”母亲边说边飞快地向四周看了一眼。
  “告诉我吧,妈妈,别这样回答我。你以为我是五岁的小孩吗?集体农场里有人认识父亲。你想让我到处去打听吗?”
  阿弗纳很清楚,这可能是最失礼的行为了。
  “听着,这不是在电影里,”母亲说。“这里没有间谍,你爸爸是在做进出口业务,有时他也为政府干活,你明白吗?”
  “当然,妈妈。”
  “明白就好。”母亲呆滞地说。
  那么,是真的了,阿弗纳非常激动,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之所以这么激动,并不仅仅因为他现在可以原谅父亲同意母亲把自己送走。这个原因很重要,但不是全部原因。而是从这一刻起,阿弗纳觉得自己可以跟集体农场那个块头最大的农民平起平坐了,甚至还比他优越了。一个剪鸡指甲的“野客”跟最有权势的加里西亚人平起平坐了!
  但,阿弗纳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讲。
  如果他父亲来看他的话,他可能会跟父亲讲。可是在入伍之前,待在集体农场的四年中,阿弗纳只见过他两次,两次都是他放假回到雷霍沃特的时候。当时父亲也在那里。每次都是一两天,然后他就不得不飞到国外做生意。那时阿弗纳还不愿意跟他单独待在一起,母亲周围总是有人,弟弟那时只有六岁,也让他讨厌不已,总是到处跑。
  但如果父亲来集体农场的话,他们就可以待在一起了,阿弗纳也许就可以跟他谈一谈了。遗憾的是,父亲从没来过。
  1969年,他随时都可以见到父亲了,但父亲的身体垮了。阿弗纳现在已经二十二岁,是后备军中的一名上尉,在这之前,他在一个精锐部队中服役过四年。现在没关系了,他可以见到他了。
  但还有关系。
  在雷霍沃特坐了一趟公共汽车,热得难受,他渴望再洗一个澡。阿弗纳猛地推开门,父亲正好在那里,躺在花园里的一把躺椅上睡着了。他旁边有一个装着橙汁的玻璃杯,杯沿有一两只苍蝇。天气酷热难耐。父亲又长胖了一些,睡着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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