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ⅱ-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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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桥高悬,城门紧闭。城楼上彩旗猎猎,鼓舞招展。
凤尾城乃是火族与土族的交界城邦,由此往西北数里,便是土族领地。相传当年火族圣鸟烈焰凤凰飞经此处,掉落两根凤尾,变为两株荫蔽数里的巨树,是为凤尾树,大荒绝无仅有。八百年前火族赤帝封这两株凤尾树为圣树,这凤尾城也因此成为火族六大圣城之一。是以虽然地形不是非常险要,但仍素来为火族所重。
此时城外护城河外岸,帐篷遍布,井井有条,一共十三路侦兵三千余众都已经日夜兼程赶到候命。大荒五族,水火两族的侦兵系统最为庞大。火族共有两万侦兵,除了驻扎在本土的一万两千名之外,还有八千名隐藏在四族境内,及时打探一切消息。侦兵独立于军队之外,仅听命于赤帝与大长老。
此次城外竟齐齐聚集三千侦兵,足见火族对圣杯与空桑转世一事的谨慎。
鲁将军与那千将军将部下安置好后,策马扬鞭,径自朝中心大帐奔去。那里正是十三路侦兵将领的临时集合地。侦兵纪律严明,虽然数千人交错安扎,却是井然有序,寂然无声,除了风萧马鸣,竟没有丁点声音。
拓拔野随着众侦兵迅速搭起帐篷,而后按序列队休息,静候命令。拓拔野与那中心大帐隔得太远,虽然凝神倾听,但终究没有顺风耳,只能断断续续听得只言片语。那十三个将军都颇谨慎,不敢多言,听了半晌,竟还没有适才在路上盗听得多,只好作罢。
当下索性四下眺望,观察地形。凤尾城坐落山谷之中,四处可以藏避逃逸的地方颇多,那城墙不过四丈来高,前面又有层层密林,自己若要强行越入,或是从城中掠出,也是轻而易举。但不知城内究竟有多少敌人,眼下又不知纤纤下落,若径直闯入,打草惊蛇,反倒不好。完全之计是先借机混入城中,寻着纤纤之后再携其闯出重围。
计议已定,收敛心神静观棋变。过了片刻,心中又开始挂念纤纤,不知她现在城中何处,可曾吃了苦头没有。正胡思乱想间,只听凤尾城楼上,有人吹奏号角,长声呼道:“烈侯爷有令,请十三将军进城商议!”
城门徐徐打开,吊桥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中心大帐内的十三个将军大步奔出,纷纷翻身上马,策马列队,朝城中行去。拓拔野心中一动,此时正是天赐良机!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及多想,立时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口中喊道:“鲁将军!”
鲁将军闻声勒马转头,见来人乃是自己部下,沉声道:“什么事?”拓拔野奔到他身侧,低声道:“属下有极为重要的事禀报。”鲁将军瞧了一眼那勒马不前、讶然回顾的十二位将军,皱眉道:“等我从城中出来再说罢。”
拓拔野道:“那就来不及了。是关于圣杯的消息。”鲁将军面色微变,犹疑刹那,但邀领奇功的念头瞬息间便占了上风,当下回头抱拳道:“诸位将军还请暂留,鲁某马上赶来。”当下随着拓拔野策马奔入南侧密林之中。
拓拔野绕过一块巨石,确保众人已经决计瞧不见了,这才翻身下马,故作神秘道:“将军,属下发现那圣杯原来还在赤炎城内!”那鲁将军吃了一惊,道:“什么?”拓拔野凑身上前,似乎要附耳相告。鲁将军弯下身,刚探过头去,忽觉腰上、头上齐齐一麻,登时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拓拔野低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我要是知道了还能告诉你么?”迅速将他身上的衣服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戴好帽子、蒙起脸,整冠束带。然后将那鲁将军横绑在龙马背上,重重抽了马臀一鞭,龙马吃痛,长嘶声中扬蹄狂奔,转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拓拔野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从密林中出来。十二人急着进城,心中惴惴,不疑有他。那千将军道:“老鲁,快走罢。”他口中含糊咕哝一声,随着那十二人匆匆朝城中奔去。
方甫奔进城门,便见一条宽约三丈的青石板大道笔直朝前,直抵一个颇为开阔的中心广场。那广场正中,是两株极为巨大的怪树。虽然高不过四丈,但那荫盖却密集宽阔,方圆近百丈都在它荫蔽之下。树干青黑巨大,树叶片片修长火红,犹如凤凰尾一般随风摇曳。在夕阳映衬之下,宛如漫天烈火,熊熊燃烧。
广场周围,乃是井然有序的街道以及高矮参差的民居。广场东面,一座三层的青木塔楼巍峨矗立,檐角弯弯,破云而去,檐下数百盏琉璃灯在风中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街道两旁,都是红衣白刃的火族士兵。所有的居民想来都已接着禁令,闭门不出,就连猫狗也绝少见着。广场西侧,路上见着的那百余名火正兵骑在麒麟上,四下张望。他们脸色已经颇为不耐,但似是对此处某人也颇为畏惧,一扫先前张扬嚣张之态,没有丝毫言语。拓拔野心中一凛:“那独臂人吴回已经来了么?”那人真气极强,是个高深莫测的大敌,倘若有他在此,要救走纤纤只怕又多了许多困难。心中登时起了谨慎之心。
众人骑马行到那塔楼前,纷纷翻身下马,将缰绳交递与上前的士卒,整顿衣冠,朝塔楼大门走去。
楼中士兵倒是不多,一楼大厅只有八个红衣汉子立在四角,身高九尺,不苟言笑,腰间长刀紫鞘黑柄,霸冽之气逼人而来。拓拔野想起适才在路上,险些因为暴涨的护体真气被那独臂人吴回看出破绽,当下不敢怠慢,立时凝神敛气,气沉丹田,随着众人小步朝楼上走去。
走在楼梯上,拓拔野意念积聚,四下感应。刹那间探到楼上当有七人,分列四周。其中三人真气极为霸冽,充盈周围,另有一人空空荡荡,真气若有若无。
刚登上二楼,便听见一人道:“大家辛苦了,请入座罢。”众人齐声道:“多谢侯爷!”循序在边上长椅中坐下。拓拔野心道:“这便是那个烈侯爷了。”悄悄一瞥,只见那人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男子,紫衣红带,颇为高大,坐在椅中亦有六尺余高。红色络腮胡子,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看来极为威猛。
那烈侯爷坐在北侧,左边是一个红衣少女,坐在阴影之中,面色苍白,淡绿色的大眼睛,如春水波荡,相貌极美。但却如风中弱柳,娇小嬴弱,满脸倦怠已极的神色。
少女身旁,坐了一个身形矮胖的男子,满脸堆笑,颇为和蔼可亲。眼光转扫间,偶有精光暴闪。
西面临窗处,坐的正是那独臂人吴回。身后站了两个火正兵,满脸傲色。吴回周身红衣被阳光照得金光闪闪,木无表情,冷冷地望着南侧。拓拔野顺着他的眼光朝南望去,心中剧震,险些便要喊出声来。
第二部分 相见时难第34节 落日楼头(2)
一个紫衣少女软软地坐在长椅上,夕晖斜照,尘粉漫舞。发鬓凌乱,俏脸上满是嗔怒怨恨,那眼角的一滴泪渍在阳光中泛着眩目的光泽。嘴角挂着冷冷的嘲讽也似的微笑。不是纤纤又是谁?
自那夜她哀痛自尽之后,迄今已有月余。这短短的月余时间,当真有如隔世。此刻终于又见着她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那嗔怒之态如此鲜活如此真实,仿佛从前生气之时的样子。刹那间心中狂滔怒卷,欢喜、愧疚、难过齐齐涌将上来,将自己吞没。
见她脸容憔悴,泪渍犹在,也不知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拓拔野心中大痛,忖道:“好妹子,无论如何,今日我也要将你救出去!”
烈侯爷道:“桑高藤、孔淮东,你们当日不是见过那盗走圣杯的空桑转世么?瞧清楚了,可是她么?”声音真气充沛,煞是好听。十三将军中两个汉子应声而起,端详了纤纤片刻,行礼道:“侯爷,就是她,决计错不了。”
纤纤柳眉一竖,冷笑道:“我有见过你们么?瞧你们长得这般丑恶,若是见过了,想忘也忘不了。”那两个火正兵喝道:“妖女放肆!”烈侯爷将手一摆,温言道:“姑娘,我请你到此处并无恶意,只是想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若你真是清白,更无须害怕。”纤纤哼了一声,道:“将我封闭经脉,困在这里一天一夜,恐吓威胁,还说没有恶意么?当真可笑。别这般惺惺作态哄骗我。姑娘见过的世面多啦。”
烈侯爷哈哈笑道:“你这般古灵精怪,我骗得了你么?”纤纤道:“知道就好。瞧你也不是傻瓜,我早告诉你啦,我两个哥哥一个是龙神太子,一个是青帝转世,厉害得紧,识相的话就快将我放了,否则他们追到这里,你就有得苦头吃啦。”
拓拔野听她说到自己,心中激动,那愧疚爱怜之意随着周身热血直达喉头,几乎便想立时出手。
烈侯爷笑道:“我不威胁吓唬你,你也别威胁吓唬我。咱们心平气和的将事情说得一清二楚,若真不是你所为,我马上放了你,再给姑娘好好赔礼谢罪。”纤纤听他说得客气,便哼了一声。
烈侯爷沉吟道:“姑娘,你所乘的那只雪羽鹤,可是空桑仙子的么?”纤纤道:“是又怎样?”烈侯爷笑道:“那可不妙。那夜有人瞧见你骑着雪羽鹤在金刚塔上盘旋。单单人长得相像那或许是巧合,但雪羽鹤却是少见的圣物,要寻着一只一模一样的,可不是件容易事儿。”纤纤叹道:“瞧你长得挺聪明,怎地却是个海瓜脑袋?要想信口雌黄,栽赃陷害,别说是一只雪羽鹤,百十只都编得出来。”
她口齿伶俐,语音清脆,虽然着恼生气,但说起话来依旧说不出的好听。拓拔野听得忍不住微笑,这小丫头口尖嘴利的,想要在辩驳中讨得她的便宜那是难了。但瞧那烈侯爷似乎毫不生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真挚,心中不由对此人生了些须好感。
那吴回突然冷冷地说道:“侯爷,证据确凿,不必听她狡赖了。圣帝三个月后便要出关了。眼下当务之急是问出圣杯的下落。”
那烈侯爷眉头微微一皱,正要说话,身边那红衣少女淡淡地说道:“事关重大,倘若果真不是她所为呢?我们去哪里寻那圣杯?”她的声音也如她人般,娇怯淡雅,仿佛一阵风吹来,每个字都会吹散一般。
吴回道:“八郡主,她自己早已招认了身份,大家又都曾亲眼瞧得分明,那还错得了么?”孔淮东点头道:“属下火目修行了二十年,黑夜中目视十里之外,纤毫可见。这姑娘就是盗走圣杯的空桑转世,决计错不了。”那孔淮东素以为人耿直著称,听他这般说,众人都微微点头,大以为然。
八郡主淡然道:“这可奇了,她的武功法术这般不济,在城郊被我大哥手到擒来,挣脱不得。以这等身手,要从赤炎城金刚塔盗走圣杯,那不是笑话么?”
纤纤怒道:“臭妖女,你才不济呢,姑娘我昨日累了,不小心中了你们的圈套。否则凭你们那三脚猫的工夫,能困得住我么?”
吴回道:“有了雪羽鹤,飞上塔顶轻而易举,如果再有内应,即便武功法术稀疏平常,也能盗去。”八郡主蹙眉道:“内应?那日塔内由祝火神镇守。难道你认为是他么?”
吴回冷冷道:“我自然希望不是。祝融虽然是我大哥,但此事关系太大,如果当真是他,我也决计饶他不了。”语气斩钉截铁,凛然正气。那笑脸可掬的胖子笑道:“人说火正仙执法严明公正,今天看来果然不假。”起身道:“不过郡主所说也有道理,此事牵涉太广。只怕有一个极大的阴谋藏匿其中。咱们需得仔仔细细问清楚了,可不能冤枉了忠良。”他这一捧一抬,却是两边都没有得罪。
烈侯爷道:“说的是。”手上一抖,展开一幅羊皮纸,那上面用七彩彩笔描画了一只琉璃杯,殊无特别之处,只有杯中似有一点火苗跳跃。烈侯爷道:“姑娘,这只杯子你见过么?”
纤纤瞥了那羊皮纸一眼,俏脸上倏然闪过诧异之色。众人见她神色,心中都是猛然大震,便连拓拔野心里也突然一沉,暗呼不妙。
纤纤道:“自然见过。我交给雷泽城的雷神了。”
“什么!” 此言一出,如雷霆霹雳,众人同时霍然起身,面色大变。一时之间,空气仿佛都突然冻结,连彼此心跳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拓拔野心中震骇,但要他认为纤纤平白盗走圣杯,送与素不相识的雷神,他却是决计不信。想到当日在驿站中听闻纤纤为雷神献上木族圣器长生杯,突然心中一动,隐隐觉得一种不祥之感如浓雾缓缓笼罩而来。
纤纤见他们这般表情,似乎倒觉得十分有趣,竟然格格笑将起来,道:“这是木族的长生杯,自然是给木族中人啦,你们这般激动干吗?”众人愕然道:“长生杯?”拓拔野闻言更是震骇,脑中疑云密布,但一时之间却是迷乱不已。
吴回冷冷道:“妖女,现在狡辩太迟啦。雷神要你盗走圣杯究竟有何居心?”火族与木族素来有瓜葛,四百年前曾为三城八百里疆土血战二十年,各亡数十万人,结下深仇。若非后来神农帝竭力调和,这争端还要持续下去。自水族与木族交好之后,火族对两族的猜忌疑虑之心更盛,神帝驾崩,虽然暂无干戈,但彼此防范之意却是日渐分明。眼下听闻纤纤将火族圣杯盗献木族雷神,而这圣杯又与三个月后赤帝出关之事息息相关,众人心中怎能不惊惧忧急?拓拔野虽然不明白此中关节,但瞧见众人脸色,也能猜到大概,脑中飞转,暗调真气,随时准备出手。
纤纤对他颇为厌恶,故意嫣然一笑道:“一条腿,想知道么?我偏不告诉你。”那两个火正兵大怒,喝道:“妖女找死!”踏步上前,便欲横加教训。却听烈侯爷喝道:“给我退下!”
这一声大喝如焦雷崩爆,众人都吃了一惊。那两个火正兵更是大骇,急忙退了回去。烈侯爷冷冷道:“火正仙,你的部下再这般没上没下,可怪不得我烈炎不客气了。”他昂立阳光之中,紫衣鼓舞,眼神突然变得极为凶猛锐利,仿佛天神一般威势凌人。
吴回头抬也不抬,冷冷道:“侯爷对敌人温柔,对自己人却这般威风,嘿嘿。”烈侯爷沉声道:“姑娘,此事关系重大,对你自己影响也将极大。希望你原原本本的说给大家听听。”
众人听闻圣杯落入雷神之手,都有些方寸大乱,彼此之间原就有些嫌隙,在此非常关头,更加激化。
拓拔野心道:“此刻众人心浮气躁,彼此又起了嫌隙,正是脱身的良机。”当下缓缓调动真气,传音入密道:“好妹子,我是拓拔野。”
纤纤闻言大震,全身虽被封闭经脉,难以动弹,却如秋风中的树叶般簌簌发抖。眼波突然迷蒙,四下流转探寻,一颗泪水倏然滑过脸颊。俏脸上欢喜、愤怒、凄凉、幽怨、哀怜诸多神情瞬间转换,脸色苍白,又转嫣红,古怪已极。
拓拔野心如针扎,愧疚怜惜,传音道:“好妹子,你不用着急,我马上救你出去。”正要运气准备瞬息救人,却听纤纤突然脆生生地格格笑道:“红胡子,你想知道实情么?那我便告诉你罢。那琉璃圣火杯确实是我盗走的。只怪你们的守卫太也差劲。那破杯子留着也没用,我就索性送给那个雷神啦,你们若想要只管去向他拿罢。”
众人听她突然改口,俱极讶异。烈侯爷面色一变,甚为意外,那八郡主也轻轻“咦”了一声。只有吴回木无表情,冷冷地望着纤纤。拓拔野也是猛吃一惊,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