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短暂的贵族生活-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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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格应该是怀旧式的,有很多三四十年代的东西,比如棚顶吊的汽灯和马提灯。老式落地钟、牵牛化式喇叭的留声机,墙上有旧上海烟草广告画,穿旗袍丰满的女人油头粉面,那形象够俗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俗气也成了一种时尚。……这次来,我才发现里面并不光是怀旧的和浪漫的,而显得过于喧闹了。里面有很多年轻人,他们大多喝小瓶的美国进口啤酒,不用酒杯,两个瓶子的脖颈碰得叮当直响。酒吧的正面还有一个表演台,一个混血儿正唱摇滚歌曲,他的头发很嬉皮士,腿上一条满是窟窿的牛仔裤跟着他疯狂地摇摆。
“这里有点闹了。”李红真说。
我想了想,蓝色港湾俱乐部我是不能去的,那里是五月女子俱乐部的大本营,而别的地方我又不熟悉。
李红真看出我为难,她说算了吧,就坐一会儿吧。
我和李红真就找到最角落的地方,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事实上,最热闹的地方也许是最安静的,当我和李红真交谈起来,喧闹就成为了背景,我们都感觉不到喧闹的存在了。
“不介意的话,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我说。
李红真笑着:“问吧?我已经做了接受采访的准备。”
“我留给你的印象如何?”
“挺好的。”
“不是真心话吧?”
“是真话,我没觉得你这个人不好,可能,感情是分阶段的,人总要经历这些。”
“那么……你怨恨过我吗?”
“说实话有过。不过,后来我想清楚了。本来,我们就是情人关系,情人应该有情人的方式。”
“现在,我是说,你的新情人怎么样?”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你可以拒绝回答。”
“其实也无所谓。他对我很好,他很珍惜我,疼我。”
“还有第三个问题,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
李红真又笑起来,笑过了,她说你认识他。
“那个……做水产生意的马老板?”
李红真点了点头。
“是个聪明人。”
李红真立刻说:“的确,他人长得一般,年龄也大,也没多少文化,可他是真心喜欢我,在他那里,我有被特别重视的感觉。”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通过拉广告?”
“是,他给了我不少帮助,但是,我和他好决不是为了钱,我们认识一年以后才联系的。”
“我知道。”我说。“和你比较起来,他就不是有钱人了。”
“如果和以前的我比较起来,我是地道的无产者。”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只要他真心对你好,我就高兴。”
李红真笑了笑,端起手里的茶杯,像酒杯那样和我的茶杯碰了碰。
我抬起头,看了一会儿喧闹的酒吧大厅,觉得眼前升腾着很多烟雾,而里面的人也多半是模糊的。
李红真又用茶杯碰了我一下:“哎,在想什么?”
我回过头来,瞅着李红真,她还像我认识她时那么端庄。“我一直都想给你买一个礼物。”
“是吗?为什么?”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囊中羞涩,现在不同了,我可以给你买最好的礼物。”
李红真吃吃地笑着,她说你理解错了,我和你好并不是图你什么。如果是那样,我不会在你没钱的时候跟你好,而是选择现在,现在你已经是富翁了。
“可是,在我没钱的时候,的确影响了我们。还记得那次逛商场吗?我口袋里的钱连一瓶香水都买不起。想起那件事,我就觉得愧疚。”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情人关系是要靠物质来维系的。”
“我不这样看,当然,我承认爱情要有物质基础,爱情本来就是人类的奢侈品吗,但是,物质不是最重要的。”
“这倒是,我现在有了物质,却没有了爱情,爱情显得珍贵了。还有云舒、五月女子俱乐部的那些人,她们都很富有,她们却没有爱情。”
“还不是吗。”
“可是,没有物质的爱情也是苍白的。在这一点上,男人和女人的理解是不同的。女人天生就跟物质有关。”
“你不会把我们的关系理解成纯粹功利的关系吧?这样你会冤枉我的,正如你说的,我们相处那么久,你没给我买过一个像样的礼物。”
“你能说你不在乎物质吗?”
“那我明白地告诉你,我所以离开你,主要是你对我太不重视了,而不是什么狗屁物质。”
“我从没不重视你。”
“我感觉不到。我想你的时候,你离我很远,你总借口忙,……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在找借口,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你怎么知道不在你身上了?”
“好,就算你还喜欢我,可是,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我要具体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不要你说的‘想’,我不要一个虚妄的影子情人。”
我叹了一口气,我说我明白了。我们发生感情的时候,我持有这样的观念:认为对待女人最重要的是尊重,尊重表现在态度和行动上,当然也包括物质上的,如果我靠物质来讨对方的欢心,我们平等的关系就被打破了,因为她不一定是真心喜欢我,是由于我的物质帮助了我,……你也先别说话,让我说完。我知道,我这样说没一个女人喜欢听——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云舒。这算是爱情故事里的死结,是一种难以克服的悲哀。
“要知道,女人是需要人疼的,你不对人家好,人家怎么知道你心里有她。”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到了今天,也就是说,我有钱了,还没找到精神能够对接,心灵能够对话的女人的原因。”
“可能,你的要求更高了。”
“不,我不想用钱来买女人,来买一种伪造的或者掺了杂质的感情。”
“你太理想化了。”
“是的,可我没觉得不好。”
“但现实中有没有你说的、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爱情呢?”
“我相信会有的。”
“可能吧。”
……送李红真回家,临分别,我对李红真说:“你不是想要一个门市房做美容院吗?我想我可以给你买一个。……你别误解,我不想让你再爱我,我只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对你的歉意和谢意。”
李红真说:“你想我会接受吗?”
“我想你会的。”
“那我告诉你,你想错了!!”
入秋之后,我的生活是这样的,夜里看一些哲学方面的书,尤其是一些晦涩难懂,我又不太感兴趣的书,这样,阅读会让我产生疲劳感,所说的疲劳感是,你读了一页书,但没有内容进入你的大脑。我这样读书的目的不是想治疗我的神经衰弱症,而是尝试用它来克服无聊的生活,所谓以毒攻毒吧。我是这样给自己规定的,每天读三十页哲学,无论理解与否,都要完成三十页,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弄清书的内容,仅仅是为了完成规定的任务。
白天(其实是下午),我经常在院子里观察各种植物,那段时间,我认识了几十种植物的学名。我觉得是个了不起的收获,以前,我认识其中的很多植物,我只知道这些植物的俗名,知道学名以后,觉得自己增加了不少学问,只是,这些学问很窄,几乎找不到可以交流的对象。
秋天下了两场雨,下雨的时候我就坐在门厅或者露台上看雨天,雨天里,我突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我觉得爱情跟雨有关,我的很多爱情经历都是在雨天里发生的。雨不是随时发生的,它有自己的季节和规律;雨将天与地联系起来,孕育着万物;有的时候细雨蒙蒙,有的时候急风暴雨,仔细观察你还会发现雨的差别,千姿百态;雨是一场过程,太阳出来,它就升腾了……这些都像爱情。
第四章进入深秋
的故事进入深秋时显得很严酷,看着院子里凋零的植物,那些丧失了水分并枯黄起来的叶子,我的心情也变得冷清和沉寂。
在那段日子里,我的电话很少,有的时候一天都没有一个电话。赵阿姨大概看出我心情不好,她谨慎地和我相处着。上午,她去超市买东西,晚上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而下午,她又去果园收那些受过病虫害、发育不健康的苹果——我曾对她说,那些东西不要了,如果你想要,就去那里采摘。赵阿姨每天中午吃饭后,就去果园。我知道那些残果不足以让她花费那么多的工时,赵阿姨大概也觉得户外很敞亮,比在沉闷的散发着老旧气息的屋子好,更主要的是,赵阿姨也想避开我,我几个小时不说话,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赵阿姨一定觉得很拘束很不舒服。
蒋丽平来的时候,曾给这个房子带来生气,她带了两个外地民工,来帮我维修地下秘密通道。按照我指点的位置,他们把仓储库的一面墙撬开,那原本是一扇门,但由于多年不开,门合叶已经完全锈蚀,变成了一块难以分割的联体,两个民工忙了一头汗,他们才把门撬开。
我说点一个火把进去吧,蒋丽平说那办法也太老土了,拉一个电线不就行了。当时,我开心地笑了起来,觉得蒋丽平这样说我,一点都不冤枉。两个民工就去楼下的杂货店买来了三十米长的电线,还买了防水的带网的灯头。一切准备停当,我们开始了探险。
实际上,那个通道不会超过四米,电线将有二十几米是用不上的。走进了通道,里面是一个七八平方米见方的地窖。这样说来,它只是一个地窖而不是什么秘密通道。那个地窖里很洁净,不想我印象中的地窖,比如电影里的地窖或墓穴,有翩翩倾巢的蝙蝠,有五颜六色的毒蛇,有蜘蛛网、毒蝎子,我们什么都没看见,甚至连老鼠都没看见。
蒋丽平很恐惧,她拉住我的胳膊,一步一步蹭着。我说不要怕,这里见不到阳光,没有阳光的地方是没有生命的。
“不会吧,有些东西就在阴暗的角落里,而且,这样的东西大部分都有毒。”
我说,这也许是一种严重错误的看法,真正有毒的东西恰恰在阳光下。
这个地窖应该是真正的仓储库,可是这里是储存什么的呢?我们面前有几口大缸,缸在地上(所谓的地上,当然是以地窖的平面为参照标准的)一小半,另一大半埋在地下。我虽然对蒋丽平这样说,可我自己也对此产生了怀疑,的确有些罪恶是发生在阴暗的地方,比如这几口大缸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人的尸骨?
我对两个民工说:把缸上面的盖子拿下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蒋丽平用力拉我的胳膊,她说罗哥,里面可能是金银财宝啊!如果我们发现了宝贝,可有我的份儿。
两个民工停住了。
“为什么不动弹?”我问。
“俺害怕,”其中一个说。
“怕什么?”
“俺也不知道怕什么。”
蒋丽平向前走了一步,她说里面是黄金,你们有什么可怕的。
此刻,我倒有些担心了,如果里面真是金条,那两个身体强壮的民工,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一根钢质的撬杠,他们俩如果欲图谋不轨,我和蒋丽平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当然,也不排除蒋丽平图谋不轨,比如她先出去,然后把通道的门关上,将我们三人关在里面,等我们饿死或者窒息而死,而后,她将财宝席卷,独占整个财宝。这是磨练人意志的关键时刻,即使那里的东西是财宝,我的占有欲也不是很强,和生命比起来,它们算不了什么了。不过我知道,在此处境中(缸里出现了金灿灿的财宝),我想最危险的是我,到时候他们三个人也许会形成短暂的统一战线,他们必须先将我消灭掉。
有钱人的苦恼之一是有钱,尽管人们都喜欢这个苦恼。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说,在社会中,我并没有时刻感受到危险,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的财富更多的是符号,是银行里相关的数字,而不是具体的可以流通的财富。现在不同,我们都在黑暗的地窖里,如果那些金银财宝就放在我们面前,我们几个人的关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我说:“如果你们害怕,那就算了,说不准,里面是几具尸体哪。”
蒋丽平说那怎么可能,还是看看吧。
我没说什么,一时间,还是好奇心理占了上风。人有的时候是这样,你也许为做一件事思前想后,顾虑重重,可一旦做那件事时,原来想的那些都没用了。
两个民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大缸,一个举灯照明,另一个用撬杠把大缸上的盖子捅掉。“什么味儿?”前面的民工说。
的确有一种奇怪的味道,那种味道好像腐烂的苹果,也像发酵的酸菜。
“里面有一些瓶子。”其中一个民工说。
我和蒋丽平迅速走近,我明白了,原来这里是一个酒窖。
蒋丽平说太没意思了。
两个民工开始从缸里往外拿酒瓶子,那些酒瓶子上的商标都模糊不清了,字母好像是俄文,上面的图案像黑加仑。我想大概是流亡的俄国将军谢苗诺夫的遗物了。
蒋丽平说这些酒可值钱了,我听说国外的酒都储存好几百年,我在云姐家喝过路丝十四吧,七八千块一瓶。
“那是路易十四,鹭鸶是鸟。”
“唬谁呀,哪有鸟叫路丝的?”蒋丽平不服气地说。
我们带了几瓶酒出来,回到客厅,我发现那些绿色的瓶子里的酒已经不再澄明,里面杂质很多,还游动着很多漂浮物。“这酒已经变质了。”我说。
蒋丽平还抱着希望:“不会吧,你又不是专家。”
这样看来,蒋丽平帮我维修通道的事就泡汤了,蒋丽平没感觉出这一点,她大概想怎样帮我装修我的储酒室,她虽然不懂设计,她却懂得用什么样的方法说服我。我提出请他们在家里吃饭,蒋丽平很不见外,她说是啊,这个时间该准备晚饭了,她和赵阿姨去楼前市场买菜,回来后,还像女主人一样支使两个民工把工具收拾好放在院子里,把脸和手洗干净。
蒋丽平买了很多当地渔民新捕上来的海产品,有海螺、螃蟹、寄居蟹、琵琶虾等等,那些东西用水一煮就行,摆到餐桌上颜色很好看。
我一向对这种据说是原汁原味的粗糙吃法不感兴趣,也嫌费事。这些东西对蒋丽平的胃口,也对赵阿姨的胃口,她们吃得很“幸福”的样子。我想,蒋丽平在采购时一定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她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也会喜欢。
我将一个海螺和一个寄居蟹拿在手里,我说这个世界真巧妙,据说这个东西(寄居蟹)是以海螺壳为家的,它侵占了海螺的家,海螺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