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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宫阙-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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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加讽刺的是,我回到了这里,这座拘禁了我十二年的巨大笼子,又要再次拴住我以后的三年。而距离我当初走出了这里,仅仅不过四个月。

    这就是命运吗?

    笑到几乎将肺挤空,无法呼吸,却似乎看到扬昊眼中的一抹莫名的深邃。
第8章
    青衣不叫“青衣”,青衣名叫柳易。

    原来他就是柳易!

    我当然知道柳易。

    没有人不知道柳易。

    三年前平川之乱,顾浔易旗逆反,藩据西南,挥兵北上,直逼京城。

    那是皇朝近年来最严重的一次谋变。

    由于顾浔起兵突然,粮草充足,士气高昂,仓促间编成的讨逆大军一度溃败,几员大将先后身首异处,数万士兵染血阵前……最后只剩下不足三万兵马。而顾浔的“白色旗”仅前锋就超过四万。

    三年过去了,当今的天子仍然姓“扬”,而非姓“顾”,当年关键的一举在于一个人——

    柳易。

    那时柳易不过二十二岁,只一员帐下僚属。他仅以五千步兵突然出现在逆军后方,烧其粮草,断其水源,乱其军心,拔其两翼后援,与讨逆大军余部前后夹击,终于平定叛乱。

    战事平,龙心悦,封将赏银赐府,一时传为佳话,无人不知这一个少年将军。

    柳易是将军。

    这个柳易将军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的气质过分内敛得像是影子。扬昊的影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以柳易的身份会屈就在扬昊的身边,形如侍卫。正如我不知道扬昊明明已经封王封地,为什么还能住在宫里出入自由一样。

    宣兴殿。

    宣兴殿是扬昊仍是皇子时候的住殿。

    入得宣兴殿已经月余,却似被他遗忘了一般。

    想来也是,宫里各殿多的是宫女太监,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宣兴殿也一样。

    扬昊是天生的皇族,被人伺候惯了,自小享受的是锦衣玉食、婢前仆后,哪容得我这个“乡野村妇”来污了他的眼?不过是一时兴起签下的契婢罢了。

    每天所做的也只是打扫殿前的台阶与平地的粗活。可能因为以前扫惯了,连续扫了两遍也只一个多时辰,于是空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很多。

    人一旦空闲了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所谓触景生情,尤其是满眼那些熟悉的或是相似的景象,那些原本以为淡忘的记忆便从脑海的深处被挖掘了出来……

    刘妃的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糟,稍有不如意的,责骂、处罚毫不留情。有几次连平日里最受宠的碧珠也红肿了半边脸颊,几天都没消肿,发现我在看她,恨恨的瞪了回来。

    一时间,碧淑宫的仆众们人人自危,不知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倒是皇上最近来的频繁了,常常会趁着无事过来坐一会儿,每次都带着太医。

    每每摆驾的公公一声传号,碧淑宫里便应声跪成一片。

    身体低低的伏了下去,头几乎挨到地面,满眼只剩下地上的青石。我看着青石间细细的缝隙,有时候居然还会走神,猜想当初石匠们要花多少工夫来打磨它们?用的为什么是青石而不是其它?这样想着的时候,随驾的一干人员已经走了过去。耳边的脚步声和衣服的摩擦声连成一片。

    什么样的是皇上的鞋,什么样的是总管的鞋,什么样的是宫女的鞋,什么样的是太监的鞋,什么样的是侍卫的鞋,什么样的又是太医的鞋……各各不同。而比起他们的样貌,我却对他们的鞋子更为熟悉。

    这就是跪着时唯一的视野。

    宫女也是分等级的。越是靠近内室的,等级越高。而我所站的地方只在大殿门边,与内室还隔着几层纱幕。所以皇上的龙颜是不曾细见的,也不敢偷看,那是一种冒犯,是一种禁忌。偶尔在跪着的时候,眼角能瞟到一角龙袍的金黄,已是极至。

    那是那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清晨起来时,入目的便是满眼的银白。

    可惜对于别人是一道风景。对于我,却是一项繁重的工作。

    拿了扫帚立在殿前,台阶上的积雪还没扫尽,便见一顶四人软轿从里面出来,连忙退到一边。伺在轿边的是碧珠,后面跟了三五个宫女太监,捧了一袭裘毯几样糕点。一队人浩浩走过,在雪地上留了一排凌乱的脚印,也不知通向哪儿。

    低头继续扫着,可是进展却慢得很,时常要停下来搓手呵气,暖着冰寒麻木的手指。北方的冬天来的很早,干净却寒冷——然而比起半个时辰以后所发生的惊动整个后宫的事件来说,这一刻显得格外的宁静、祥和。

    扬旭出生在一个普通的日子。

    但是这个日子却因他的出生变得不再普通了。

    碧淑宫是混乱的。如果不是皇上在座,怕惊了圣驾,碧淑宫可能会更加的混乱。

    但是太医、产婆、宫女、太监一干人等焦急着,筹措着,进出着……整个碧淑宫仍然笼罩着一股沉重的不安。

    一个时辰前,从外面匆忙的回来的碧珠一群,簇拥的抬着的是已然痛厥过去的刘妃。直到他们过去了,我才发现尚未扫净的雪地上,几滴殷红的血,衬在一地的银白中。

    扫帚遗忘在了台阶上,雪地中。

    来不及细想间,已经进进出出的送着热水来回不知几趟了。

    内室的气氛依旧沉重的令人难以呼吸。我进不了内室,但是每次出来接水的碧珠的面色都会更青上一些,只是机械的接水、进去,那平日里高昂的身影像是突然萎缩了一般消失在纱帐的另一边。

    热水,热水,需要更多的热水。

    再一次提了水桶进去,突然瞟到在漫天铺地的银白中,一个女人赫然跪在殿前,一身赤黑的单衣映在雪地中鲜明得刺目。
第9章
    刘淑妃的国葬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所有的情绪,最终沉淀下来的,还是理性。

    圣旨。

    圣旨有时候是一种绝然的东西,因为崇高而溶不进多少人情。

    刘淑妃被追封为太成妃。但是这一道清冷的圣旨,比之漠北的战事,比之襄安的水灾,比之西北的隐患……它显得是多么的无足轻重。

    唯一为了这个香消玉损的年轻灵魂悲伤的或者只有那个称为“母亲”的人了。葬礼前,她静静的整理着刘妃的遗容,不假他人之手,流不出眼泪却比泪水更深的哀痛从眼中映现了出来。

    而那个因为特许进得后宫的刘丞相,背负着双手笔挺的站在旁边,精矍,严肃,冷傲,面上是一贯的紧绷,看不出情绪。

    退出去的时候,听到身后刘母悲切的声音:“这下子你满意了吧?为着你的一手权贵,连女儿也赔进去了……”

    那一日,孩子的哭声是在近黄昏时才响彻的,像是一柄利剑,将那笼罩在碧淑宫的沉重的死寂生生划破。

    众人是喜庆的。欢呼的。为着皇朝的第一个皇子的诞生。

    没有人记得诞生背后的逝去。

    而那个万人之上的国君,听闻了刘妃的死讯,面对着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太医产婆,也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突然想起那个跪在雪地里的女人。

    女人是美丽的。

    那样美丽的女人,脸上却带着哀伤的颜色,像是一株遗世绝花,盛开在冰寒之中,娇柔,孤傲,然而脆弱,格外的惹人怜爱。

    一个公公从我身边擦了过去,进了内室,附在那一抹隐约的金黄身影耳边说着什么,似有若无的向着殿外张望了一下。

    纱帐内,无措的一刻,人群惊惶的一刻,竟能听到那透过纱帐传来的深深叹息:“一只不懂人情的畜生犯的事,处死就算了……你去让她起来吧。”

    那女人也好,刘妃也好,对于君主来说,究竟是什么呢?我想。

    突然替刘淑妃悲哀起来——那个她依附了一生的男子,枕首结发的男子,付出所有换取的,不过是他的一声叹息而已。

    他投射在纱帐上的侧影,完整的,棱角的,像是幼时看到的皮影戏,单薄得缺乏立体感。

    扬旭,这个早产儿,这个皇上的第一个皇子,显得脆弱而易碎。

    皇上看了一眼,便招来了侍从,将婴儿送到了景贤宫。景贤宫的林贤妃身体弱,一直是没有孩子的。

    没了主子的碧淑宫里,有如死寂般异常的冷清。

    负责最后清理的七八个宫人,围着偏殿的一个火炉,断断续续的轻轻说着什么。

    这也是最后的一夜了吧。

    明天。明天我们这些剩下的人也会被“司庭轩”负责提调的公公分配到各个宫院去伺候其他的主子了。

    碧珠一个人坐在远离火炉的窗边,头靠着窗棱,露出尖尖细细的下巴,像是失了魂一般。

    我对那日发生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听他们三言两语的说着竟也听出了个大概。

    原来那日刘妃是去到了御花园。前几日御花园的红梅开了,铺衬了那日的初雪,定然是分外美丽的。

    然而这份赏梅的兴致,在一只猫扑上正在食着甜点的刘妃身上时,全然的破碎了。

    因为猫是通体的雪白,映在一地银白的雪中竟然没人发觉,直到了他们听到了刘妃的惊叫,发现她已经从躺椅上摔了下去。

    然后就是胎动,是流血,是痛楚,是慌乱,是逝去,是恶梦……

    “你们真的以为那只是一次简单的意外吗?”一声冷哼,碧珠从窗棱上抬了头来,看着我们,表情森然却又带着笑容,有一种令人冷战的鬼魅,“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在这后宫里面,有谁是最希望刘妃娘娘出事的,有谁是最希望小皇子……”

    “碧珠!”不知道是谁喝了一声,尖锐的嗓音,像是划破寒夜的休止,却又在碧淑宫里回荡。

    在宫里,有些话是说不得的,甚至连听也是听不得的。

    碧珠静静的扫了我们一眼,视线最后停在了我的身上,忽而向后倒去,头又靠回了她的窗棱,露着下巴,僵持着,动也不动。

    炉火烧得很旺,却谁也没再开口。

    我看进火炉里,突然想到了那天看到的血滴,衬在一地的雪白中,美的刺目,美的惨烈。

    那只猫我倒是见过几次。据说还是西方的藩国进贡的贡品,因为季德妃爱猫,所以赏赐给了她。每次见到它都是在回廊上,圆圆的白影一窜就跳了过去,后面跟了三五个选德宫的宫女,惊惶的呼喊着“雪球”、“雪球”,又一路的追着过去了。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这么一只可爱活泼的动物之所以会沉溺于这种逃跑与追逐的游戏,或许是希望能逃出宫去回到它所熟悉的西方的故园。

    但是以后都看不到那团白影了吧。若说起最无辜的,又何尝不是它呢……

    第二天,“司庭轩”的调令下来了,我和碧珠被分到了选德宫。

    季德妃可能是我至今见过的最为美丽的人了。

    明明脸是同一张,却与跪在雪地中那一日,是截然不同的风情。

    那天离的远,如今近看了,才是真的惊艳。柳眉明眸,粉腮朱唇,玉肌纤指,着一衣紫纱,说不出的艳丽风华。

    当听到被分到选德宫的时候,碧珠脸上是平静的,甚至到她被季妃命人拖出去施以笞刑时依然是平静的。她像是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似的,既不惊惶,也不反抗。

    然而打破碧珠的这种灰色的平静的人,居然是我。

    当她醒来看到我正在给她上药时,反射的想推开我,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于是她只能叫嚣,用她唯一能动的嘴叫嚣着来拒绝我。

    我让紫玉轻轻按住她。这个从刚刚见到碧珠满身的污血就开始哭得惨兮兮的宫女,与我们住同一间处所。

    见我不理会她的叫嚣,碧珠忽而又笑了,声音很轻很柔,带着微微的嘶哑:“你还记得小桃吗?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你一定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好不好?……是我啊。我发现她有偷偷给你送吃的,所以趁她擦拭花瓶时故意在她后面推了一把——就只轻轻一下,花瓶碎了,她也就死了……你知道么,她本来不用死的,那么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对谁也是没有威胁的……都是因为你啊,因为我讨厌你啊……”

    紫玉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依旧埋头熟练的处理好最后一道伤口。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指下的轻颤。

    碧珠似乎安静了下来。或许她也知道,越是叫嚣、越是疯狂、越是撕裂着别人的伤口,其实最终暴露的也只会是她心底极力掩饰的恐慌。

    是我让她感动恐慌了吗?

    “你们不要这样子好不好?”紫玉终于止住了泪水,“在宫里活下去本来就很艰难了,你们为什么还要争吵呢?我们做朋友相互扶持不好吗?”

    紫玉在选德宫已经待了两年。两年,可以让她知道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有时候我会怀疑她是怎么怀着这么天真的想法活过来的。

    她用她尚还哽咽的声音轻轻的讲着,讲着季德妃的故事,讲着选德宫的故事,讲着选德宫里过去死去的宫女们的故事。

    听到一半,我突然跳起来飞奔了出去,疯狂的一头扎进外面的冰寒中。
第10章
    有人说过,一种痛,痛得厉害了,其他的痛便不会觉得了。

    但是为什么一路跌跌撞撞我的身体我的四肢已经痛得几乎麻木了,胸口的痛楚却越发清晰越发锥心了起来?

    终于倒了下来。

    倒在了一片空地上。

    身下是厚厚的积雪,渗进了单衣里,却感觉不到寒冷。

    半年前,这片空地还是一池的白莲,开的繁盛而脱尘,风一吹,像是一个寂寞女子的素色裙角,轻轻飘逸。我曾几度路过这片白莲,几度驻足,浸染得那份惆怅。

    也是在半年前,我看到它被填平之后,心上只是觉得有一丝的惋惜……那时,我还不知道,有一个哀伤的灵魂栖息在这里。

    在紫玉的故事里,两年前有一个宫女就是死在这里的。她被皇上多看了两眼,第二天便被发现溺死在了这片荷塘中。有人说是自杀,有人说是被娘娘的嫉妒害的,传言不一。但是那一年的莲花开的异常的美异常的盛。紫玉说,那是宫女的魂化作了莲花仙子,依托在了莲花上,因为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莲”字。

    莲香。

    紫玉说,她的名字是,莲香。

    莲香。

    入宫以来一直希望能得到莲香的消息——却不是希望以这样的方式!

    宁愿是不知道的,至少那样我可以幻想着她还活着,却偏在我毫无准备时撕碎我的幻想撕碎我强作坚强的防线。

    脸深深埋进雪中,连呼吸也结冰了般的心碎,却仍然觉着不够接近地底的更深处。莲香,你现在连最后寄身的荷塘也没有了,又去到了哪里?是会在这深深的黑暗的冰冷的地下吗?

    以为自己会这样冻死在这里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在推着自己。

    一双透着暖暖的温度的小手。

    “姐姐,姐姐,你不能睡在这里哦,会生病的。”

    稚嫩的声音,说话的小脸在风中吹得红通通的,眉正中一点朱痣,可爱的像是观音菩萨座旁的仙童,眼中竟闪着一抹与莲香相似的冰蓝。

    灵魂深处的震撼。

    “姐姐起来好不好?”孩子甜甜的笑着,“我的皮球掉了,姐姐帮我捡好不好?”

    被孩子拉到亭子的一路上都是恍惚的,只是受着那一抹冰蓝的牵引。

    亭子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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